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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決定改變話題。「有沒有在那張書桌裡，發現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瞥向她，驚訝地發現她看來心慌意亂。她踉蹌繞過書桌跌坐進椅子裡。

她暗自慶幸他們在屋裡時，霧變得更濃了，小小的後院一片白茫茫。

他突然直起身子。「雅芝，我無意暗示——」

「聽妳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她繃緊下顎，用力吞嚥一下口水。「如果我是小說家俞藹梅的身分曝光，與孟奎斯伯爵解除婚約的流蜚語不會毀了柏雅芝，卻會毀了俞藹梅。」

「妳們兩個發什麼神經？」雅芝脫下斗篷掛在牆上。「我不知道海瑟羅夫人從哪裡聽來如此荒謬的謠言，妳們應該知道她在騙妳們。搞不懂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如果我沒有誤會，」他拿起第一頁瞄了一下。「似乎是一本恐怖小說的部分原稿。」他開始朗讀：

「爵爺。」她又轉向雅芝。「妳終於回來了。韻妮阿姨和我興奮極了。」

「我會把那句話當成稱讚。」里奧放慢腳步走出巷口。「我很想知道席森和蘇格漢此時人在何處。」

「看起來是如此，我也不能完全確定。」

里奧的笑容雖不完全是說笑，但也差不多了。雅芝決定忽視他的輕蔑。書裡沒有掉出有趣的東西，她把書放回架上，抽出另一本。

「什麼意思？」

「簡而言之，彭博昇要求跟我決鬥。」

里奧輕輕關上後門時，雅芝聽到前門打開。

韻妮出現在客廳門口，她看來有點恍惚。「雅芝，這麼大的消息，我們都不知所措了。」

她抓起椅背上的繡花靠枕，對準他的頭扔去。

里奧從枱燈頂上對她怒目而視。「妳不知道聽妳那麼說有多令我安心。」

「原來如此。」她再度清清喉嚨。「我的感情似乎不是非常脆弱，爵爺。成為你淫慾祭壇上的祭品，不會使它們受絲毫傷害，更不用說是飽受蹂躪了。」

「別越描越黑。但是，算了，我原諒你。上了年紀的女人就有這個優點，對於某些事很想得開。我不會因你對我的年紀或天真，說了幾句麻木不仁的批評，而傷心難過。」

「雅芝——」

他用最令她生氣的那種莫測高深又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她一眼。

「祭祀你的淫慾。」

「在社交界出入幾年的經驗，使人擅於應付這種緊急狀況。」韻妮謙虛道。

「沒什麼好說的。我到達時他出去了。事實上，我認為他很可能是匆匆忙忙地離開倫敦了。」

「怎麼了？」雅芝脫掉帽子扔到玄關桌上。「別激動。發生了什麼事？」

培娜咬著嘴唇，目光滑向里奧又轉回雅芝。「她說是博昇告訴她的，博昇則是聽爵爺親口說的。」

「那妳呢？」

「我們最先是聽海和_圖_書瑟羅夫人說的。」培娜插嘴。「她在我們正要離開時走進露西的店裡。我們跟她撞個正著，她迫不及待地向我們道賀。」

「是啊！真的好險。」里奧緊抓著她的手臂。「我發誓，如果妳再——」

「我也在趕時間。我們可不可以速戰速決，趕快離開，以免蘇格漢進來發現我們在翻他的東西？」

「好險。」雅芝喘著氣說。

「但你是正人君子，爵爺。你一定是認為由於問題是你引起的，所以有責任保護我免於醜聞的傷害。」

「雅芝。」

「我？是的。」她抬頭挺胸。「我承認，你陷入如此的困境，我必須負很大的責任。」

「不知道他……」她猛然轉身，手中的書差點掉落。「你剛才說什麼？」

「有道理。」里奧打開另一個抽屜。「任何內行的收藏家，都會被得到『維納斯禁忌戒指』的可能性弄得惶惶不安。」

「那全是因為得文郡幾乎沒有什麼傳統的娛樂。」

雅芝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倒拿著它讓書頁自由翻動。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什麼影響？」

「彭博昇親口說的嗎？」雅芝的聲音出奇地不帶任何情感。「淫慾和祭壇那些字眼？」

「對。」

里奧咕噥了一些難以分辨的話，然後繼續翻閱他找到的文件。

「妳不需要拿妳的嗅鹽，」他說。「不會有黎明之約。」

雅芝站在原地不動。「等一下，爵爺。」

「根據我的觀察，神經緊張的人在極大的壓力下，有時會反應過度。手槍原本可能只作為恐嚇之用，但驚慌會使那種人扣下扳機。」

紅暈浮上她的雙頻。「是的。請見諒，爵爺，你是道地的紳士。我知道如果你認為你毀了我的事業，你就會負起責任。但我相信不會有那個必要。」

「是的。」

雅芝眉頭微皺。「誰死了？」

他的背後突然鴉雀無聲。

「我可以解釋。」她急忙說。

「那要看妳指的重要是什麼。」里奧慢吞吞地說。

雅芝清清喉嚨。「當我注意到沒人在家時——」

「那跟我們目前掌握的事實脗合。」里奧進入書房後就直接朝書桌走去。「柯克、席森和蘇格漢共同合作找尋『維納斯禁忌戒指』。他們在這種合作關係中各有各的功用。」

「是的。」他轉身面對她。但她沒有在看他，而是凝視著房間另一頭的地球儀。「抱歉，雅芝，但那似乎是避免引起醜聞的最簡便辦法。」

「高明。」里奧奪回手稿放回抽屜裡。「如此大費周章的目的，無非是想給妳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要。」里奧低聲說。「來吧！」

「讓我們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再說。」她打斷他的話。「席森非常可能跟這件事有關，但蘇格漢則未必。你不得不承認，根據種種跡象顯示，他告訴我們那些有關他自己和_圖_書的事都是真的。」

「那全是因為我最近才經過鍛鍊，持續暴露在更令人不安的影響之下。」

「我到他店面樓上的住處去過，他大部分的衣服和私人用品都不見了。有趣的是，蘇格漢的私人用品也不見了。我已經搜查過他的臥室。」

「憑什麼那樣認為？」

「你心術不正，里奧。」

「當然是來找線索，」她輕快地說。「不然我還會來這裡做什麼？」

雅芝勃然大怒。「你以為我來警告他，你在調查他嗎？爵爺，我要提醒你，我們是合作夥伴，我不會不先跟你商量就做出那種事。」

「妳太妄自菲薄了，夫人。我認為妳的某些感受性是我見過之中最敏銳的。事實上，再多的詩歌朗誦也不曾像它們那樣使我心蕩神搖。」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在問妳，成為我淫慾祭壇上的祭品，會不會使妳脆弱的感情飽受蹂躪。」

他拉著雅芝離開書房進入走廊，「阿福」跟在他們後面。里奧打開後門，他們三個趕緊出去。

「我常在小說裡讓女主角發現藏在書中的不祥之兆。」

「得了。女主角的名字跟妳一樣的幾頁手稿，和書架上擺著一本妳的小說？在我看來，這些顯然都是蘇格漢的精心安排，故意讓我在搜索他的住處時發現。」

他突然抬起頭。「要命！原來剛才是妳敲的門。」

「天哪！這太可怕了。」

前門傳來鑰匙聲。「阿福」禮貌地望著里奧，好像在等候指示。

「所以我只好告訴他，我打算以妳為祭品。」

「我還想問妳呢！」

「但你不得不承認那些手稿確實暗示著一個事實，」她以公事公辦的語氣繼續。「關於他在這件事情裡所扮演的角色，蘇格漢對我們說的可能是實話。」

「里奧，」她把書揣在懷裡，朝書桌靠近一步。「我向你保證，你沒有必要嫉妒。蘇格漢對我來說，只不過是一個跟我有共同興趣的普通朋友。」

「妳聽到了。」

里奧沉吟一下。「我懷疑會是席森。他比較喜歡用詭計，而不是暴力，而且他相當神經質。」

「我了解。」她繼續出神地凝視著地球儀，好像它是占卜用的水晶球。

雅芝踮起腳尖往牆上的一幅義大利風景畫後面瞧。在她的小說裡，女主角總是在畫後面找到隱藏在牆壁裡的保險櫃。「告訴我你去找席森的情形。」

「原來如此。」她思索一下。「你顯然得說些具有說服力的話使他相信你不是他的情敵。」

她好奇地端詳他。「你在生氣。」

「但妳不是那種女人，所以我們可以省略那段戲碼。」里奧轉身走回他顯然正在搜查的小客廳。他拉開寫字桌的抽屜時，聳起一道濃眉。「我猜妳到這裡來的理由跟我一樣？」

雅芝高亢的尖叫使里奧皺眉盧額，他暗忖現在從前門逃出去不知道來不來得和圖書及。

「正好相反，那樣非常奸詐狡猾。正是我預料中蘇格漢會使出的那種詭計。」里奧用力關上抽屜。

「里奧，『阿福』——」

「你是古文物專家，里奧，但你並沒有被『維納斯禁忌戒指』的事弄得惶惶不安。事實上，你穩如磐石。」

「我也可以。」里奧眼中精光一閃。「我倒想看看我們能不能接受對方的解釋。」

她的反應令他惱火起來。「我不會認為跟妳結婚是世界末日，夫人。」

不久之後，里奧和雅芝走進她家玄關時，他還在思索席森和蘇格漢此時人在何處的問題。

雅芝蹙起眉頭。「如果他們兩個都像你懷疑的那樣跟這件事有關，那麼他們可能是在柯克被殺後緊張起來。也許他們兩個都認為離開倫敦才是上策。」

「為什麼？」

雅芝跟在他後面穿過走廊。「看來他們真如你昨晚猜測的那樣起了內鬨。」

「阿福」準確無誤地帶領他們來到鐵棚門前，片刻後，他們安全地置身在小巷裡。

「沒錯。」他從書桌後走出來。「前門外有人。一定是管家。我們該走了。放下那本書，快點。」

「被嚇一跳的人是我才對，」他關上抽屜，拿起桌上一尊維納斯小雕像。「我剛才差點被嚇昏，還以為門外是席森。」

「這太過分了，爵爺。」她扭脫他的掌握，走到書桌前轉身面對他。「你給我解釋清楚。」

里奧把注意力轉回窗外。「我相信彭博昇覺得非常時期需要非常手段。」

她抬起下巴。「不是我。」

「我之所以會說出那句麻木不仁、冷酷無情和完全不必要的話，是因為我嫉妒蘇格漢。」里奧不疾不徐地說。

「妳很清楚我指的是妳，柏太太。」

雅芝瀏覽著書架上的書名。大部分都是希臘文和拉丁文的古典作品，內容都跟古代歷史和古代傳說有關。「看來蘇格漢果真是能夠追查到戒指和雕像的古文物學者。」

雅芝猛然轉身，張大的嘴巴花了好幾秒才閉上。「你在說什麼？」

「我必須告訴你，爵爺，你嚇了我好大一跳。」雅芝的心跳慢下來，但還沒有恢復正常。她的行為畢竟跟闖空門無異。「我發誓，如果我是那種容易昏倒的女人，此時此刻我一定會昏倒。」

雅芝猛然抬頭，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你說什麼？」

「胡說！」她抽出另一本書。「我才不信。你畢竟是個以追捕強盜為娛樂的人。」

里奧看她一眼。「老天！我還以為女人到妳這種年紀會老於世故，而不至於上這種當。」

韻妮責備地看雅芝一眼。「我們都為你高興，親愛的，但從海瑟羅夫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實在有點尷尬。」

「雅芝。讓我看看。」雅芝快步走向書桌，凝視著從里奧手中ｗｗw•ｈeｔｕbooｋ.ｃｏm.ｃｏｍ奪來的洋紙。「天哪！他給女主角取我的名字。」

里奧望著濃霧中若隱若現的樹影。「彭博昇覺得他有責任保護妳稚嫩無辜如羔羊的表妹，以免她成為我淫慾祭壇上的祭品。」

「我花錢請一個男孩替我敲的門，」她忙道。「我想要確定沒有人在家。」

「我的推論正是如此。」他略微放鬆，看來她會講道理。「我嘗試妳的說法，表明我只是妳們家族的一個朋友，但他聽不進去。」

「大概是因為我剛剛才從他的店裡過來。」里奧看看雕像底部。「騙人的玩意兒。」

「我以為你說他離開倫敦了。」

「別亂說，」她臉上的憤怒立刻被震驚取代。「我不信。」

「說來話長。」里奧握住她的手臂。「我們何不進妳的書房再說？」

她的煩亂對他的心情產生驚人的影響，一股莫名的溫暖從他內心深處緩緩地擴散開來。她關心。至少她不願意他捲入決鬥之中。

一聲低沉的嗚咽使雅芝嚇得渾身冰涼，她轉身看到「阿福」站了起來。牠豎直耳朵，鼻尖朝向走廊盡頭的前門。

他沒說話，但眼神變得陰鬱和難以理解。雅芝回到書架前。

「席森的店是騙人的玩意兒？」

「我告訴他令我感興趣的是妳。」

「你認為射殺柯克的是他們之中的哪一個？」

里奧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錯愕和迷惑會使她來不及反抗。他略微施壓就順利把她弄進書房，在她完全回過神來的前一剎那把房門關上。

「那麼他是在嫉妒你嘍？」

「看來你說的沒錯，年輕男子果真是血氣方剛，衝動行事。」雅芝失望地搖搖頭。「但要求跟你決鬥未免也太極端了。我還以為彭博昇是聰明人，不至於做出那種傻事。」

她瞥向趴在走廊中央的「阿福」。「我是在帶你的狼犬散步時，正好路過這裡。」

「我想妳聽見了。」里奧繼續搜查另一個抽屜。「要知道，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嫉妒過任何人了，幾乎忘了那種感覺有多麼令人不愉快。」

「也許吧！」他走向房門。「我搜完這個房間了，現在只剩下書房。」

「當然完全不同於我跟格漢的友誼。我是說，蘇格漢。」

韻妮眨了好幾下眼睛。「哦，沒有我認識的。我指的是妳即將訂婚。」

「原來如此。那麼妳我之間是哪種情誼？」

她轉頭看到他在端詳一疊薄薄的大頁洋紙。「那是什麼？」

「胡說。要求跟你決鬥來阻止你求婚，算哪門子的高貴情操？」

她急忙把書塞回原位。里奧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走向書房門口。

里奧繼續朗讀：

里奧決定該好漢做事好漢當了。「這位爵爺。」

「但是韻妮阿姨很快就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培娜咧嘴而笑。「我也是。我們假裝我們早就知道了。」

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真是的，爵爺，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里奧，」雅芝懊惱自己聽來上氣不接下氣。「你在這裡做什麼？」

「跟我結婚既不會毀了柏雅芝，也不會毀了俞藹梅。」他平靜地說。

「原來如此。」

「不，這尊雕像，」他把雕像放回桌上。「最多只有兩、三年歷史。八成是從席森那裡弄來的。」

「我的什麼？」

「嫉妒跟這件事沒有關係。說句公道話，彭博昇要求跟我決鬥是出於更高貴的情操。」

「我們知道還沒有正式宣佈，」韻妮朝里奧微笑。「但消息已經傳遍倫敦了，所以我們理所當然地以為——」

「我猜他們一定是僱用柯克來調配毒藥。」

「妳在做什麼？」

「我只是想到妳寧願認為蘇格漢在這件事情裡是清白的——」他聳聳肩，住口不語。

「女人到了我這個年紀，有男人表示敬意已經夠難得了，哪裡還能挑三揀四。」雅芝冷冷地說。

雅芝感到如釋重負。「蘇格漢跟我們說的是實話，他確實有志於寫作。」

「雅芝，」培娜從客廳衝出來，兩眼興奮地圓睜著。她看到里奧時，急忙停下來屈膝為禮。

「什麼事，里奧？」雅芝從書架上抽出另一本書，瞄一眼書名，然後微笑起來。「哦，你看，蘇格漢的書架上有我的『史卡利堡新娘』。」

雅芝兩手插腰，怒目而視。「哪位爵爺？」

直到緊繃的心弦突然放鬆，里奧才發覺自己緊張得渾身僵直。突然之間，他發現自己在咧嘴傻笑。

「席森跟古董贓貨市場的淵源極深，他以前涉及的詐欺案不只一件。為了得到像『維納斯禁忌戒指』那樣的無價之寶，他會毫無顧忌地跟蘇格漢合作。」

他想要把她從椅子裡拖起來，扯掉她臉上那種氣人的神秘表情。「騎士精神是年輕男子的玩意兒，我已經多年不掛心那種事了。」

「我明白事情可能會變得有點棘手。」他謹慎地說。

她清清喉嚨。「你真有騎士精神，爵爺。」

「里奧，你無法肯定他有表示敬意以外的用心。」

「我警告過妳年輕人不懂結婚的策略。」里奧走到窗前。「彭博昇把我對妳表妹的關注看得太嚴重了。」

「我承認他說實話的證據很明顯，」里奧拉著她繼續往巷口跑。「甚至太明顯了一點。」

「我沒有嗅鹽。」她心不在焉地說，接著眼中出現恍然大悟的神情。「你的意思是說，你向彭博昇說明他誤會了你對培娜的興趣？」

「唔，但你不得不承認，那樣確實令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