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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之旅

作者:芭芭拉.卡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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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她沉默著,過了一會兒他又說:「聽到妳下樓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妳會一個人在深夜出門。」
維爾黛深吸了口氣:「你……要我嗎?」
她更了解:由於兩人間那種奇異的魅力、共處時無以言喻的快樂,她已有勇氣去面對日後貧困的生活,在艱困的歲月中,她得努力做到收支平衡,衣食方面都得特別節省,得忍耐物質方面的匱乏,才能支撐下去——但是,這一切都不足為慮,她會盡力做到的,為了愛情,為了他充實了她的生命!
他微笑著,又說:「這也是卡邁克的魔力,這奇妙的魔力使得我們意亂情迷,無可逃遁。」
「我知道妳要說些什麼了,當我也有同樣感覺的時候,又怎會不了解呢?但有一點我得讓妳明白,我所能給妳的實在太少了。」
她低語著,眼淚由頰邊滑落:「我很……抱歉,請……請……別生我的氣。」
一種濃郁的、甜美的香味瀰漫在空氣之中,那是麝香草、迷迭香和薰衣草的香味。
「我得告訴妳,我是一塊滾石,」羅登說:「二十一歲的那年,我和父親大吵了一頓,他太殘酷苛刻了!因此我決定此後自謀生路,再也不接受他的一點恩惠。」
她只是凝望著他,心怦怦然跳著——他就在那裏,離她那麼近,她不再需要投向茫茫大海了。
「那些對我……並不重要。」
看到他那一對透著深情的眼睛,心中的安慰無以言宣,在他的臂彎中,她只是默默無言。
他的沉默似乎是不祥的預兆,最後維爾黛實在忍受不住了,淚盈滿眶:「我……很抱歉。」
她這才注意到:原來他一直就穿著那件先前穿到她房裏的罩袍,在涉水時就已經濕了,裏面的睡衣想必是濕淋淋的。
他又溫柔的吻她,然後把她繞在他脖子上的手經經放下來,從床上爬起來,拿了條被單為她蓋上:「晚安,我的小愛人,未來的一切都在上帝的旨意之下,到目前為止他對我們還算夠仁慈的。」
好一會兒,他才上樓來,進屋時手巾拿著托盤,裏面放著一壺咖啡、兩個咖啡杯、一小杯酒。
羅登走到窗旁,把窗簾拉開,好像現在他很需要空氣似的。
夜鶯依舊歌喉婉轉,如今卻只是加深了她的失望之情,一切變得更不能忍受了,像一種身體上的創痕帶來了極大痛苦,而且已傷透肺腑!
他先吻著她的前額,然後吻向她的盈盈淚眼,又非常溫柔的吻著她的櫻唇。此時此刻.他的吻沒有激|情,沒有火焰,是那麼的溫柔,溫柔得又使她泫然欲泣。
她走下床,走到地板上,靜悄悄地打開了門,來到了走廊,她側耳傾聽——羅登的房間一片靜板,沒有一絲光線從門縫透出來。
「你真這麼想麼?」她喘著氣問。
「她痛不欲生,」羅登回答:「但只要我能陪她度過生命最這段時光,其他的一切都無關緊要了。」
「我是個沒有錢,又沒有根的男人,坦白的說——毫無前途!」
然而,現在他走了!
星空無盡,覆蓋著沉睡的大地,看似靜寂的長夜,仍透出了許多聲響——那是樹蛙的嗄聲、貓頭鷹重濁的叫聲,以及蝙蝠吱吱的叫聲。
她帶了兩件睡袍來,剛才穿的那件已經濕透了,而且被運河裏的雜草染得一片髒污,她脫了下來,放在地上,拿塊手巾擦乾身體,在抽屜裏取出另一件換上。
她只有乖順依從。
「他睡了,」她想:「我對他是無足輕重的,在發生了那樣的事以後,他居然也能離開我而輕易入睡!明早他就要離開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孤寂落寞以終此生!」
維爾黛有點擔心的望著他,希望他發頓脾氣,似乎過了許久、許久,他的眼睛一直凝視著她蒼白的小臉和透著憂慮的眼睛,像在研究她。
他把她抱得更緊,抱得發痛:「我可笑的、荒謬的愛人!」
他佇立在那裏,注視著燭光搖曳下她的臉,本能的她伸出了手。
「為——為什麼?」維爾黛從床上支撐起來,抬起了她的頭。
是那樣美好的、身心交溶的愛,每一個男人和女人尋尋覓覓,但僅少數真正擷取的愛。
現在,她關切他的感覺、他的自尊心、他的快樂,那使一切都不同了。維爾黛用手掩住了臉,開始默默祈禱,祈禱使她內心十分平安,也幫助她有勇氣面對未來的一切。
「她還活著嗎?」維爾黛問。
「沒有,」他回答:「但我不能和任何人結婚,我不能這麼做!」
她的手臂仍繞著他的脖子,請求著說:「我們馬上結婚吧!我害怕會發生什麼事使我們分開,你一定會像剛才一樣離我而去,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兩個月以前去世了,我花光了所有的錢,還欠了一大筆債。」
沒有了他的手臂環繞著她,沒有了他深情的吻,她尚活著怎生?
「不!」
他轉過身來:「不,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勸自己相信這一切並不是真的。」
「我已經說過這沒什麼好討和圖書論的,」他回答:「我要去睡了,維爾黛,現在我要做的就是向妳說聲再見。」
「白蘭地。」
她的睡袍已經濕透了,在一片靜寂之中,只聽到水珠滴滴嗒嗒的響著,他抱著她涉過了水,來到堅實的草地上,她把臉埋在他的肩頭,在他雙|臀環抱之下,只覺無比的安全穩當。
「我深信他將會幫助我們。」
一個妻子,卻不再擁有她的心和靈魂,因為它已經給了另一個男人。
「讓我們……先結婚吧!」她請求著。
「我不能再站在這裏了。」說著他轉身而去,房門在他身後重重的關上了。
他倚牆而立,維爾黛注視著他,歡樂已從她臉上逐漸消褪,一種不穩定的感覺取代了原先發自心胸的那種令人悸動的光輝。
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尋到了愛。
「我們總不會……餓死的。」她說。
半晌,他才回答:「問題並不在這裏,這不是中心所在。」
「總是有以後的,」他粗暴的說:「當妳走上了妳的路,我也會走上我的。」
「有沒有另外一件睡袍?」他問。
「為……為什麼?」
從離家出走,來到了卡邁克,以至於發現了羅登,這就是她對自以前途的決定。
她那麼虔敬的禱告著,以致於內心深處還真盼望著能得到解答,但是周遭仍一片靜寂,失望之餘,她只有寄望於明天了——明天該會有答案的。
當然,她的財富將無用武之地了,如果羅登必須花她的錢的話,他一定惱恨不已,只因他無以回報。他不會認為愛情的魔力足可使她犧牲所有的財富,只要他以一吻回報。
在她身上燃燒的火焰似乎跳躍得更高,她也知道在身體中有某些她還不大了解的疼痛感覺,但她願意獻給他,因為她已經是他的。
「請……請……」維爾黛說。
「這是妳想要的嗎?」羅登問。
維爾黛聽他娓娓細說,當他一提到「享樂」,她就不免想到一定包括「女人」在內,強烈的嫉妒之情,使她有種受到傷害的感覺。
說著,他還在喘氣,她能感覺得到他急促的心跳。知道他一定是拼命跑著趕上她的。維爾黛閉上了眼睛,他的手臂圍繞著她,他們又在一起了,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她又再度和他緊緊相依。
有好一陣,她真想到他房裏去,靠著他的膝求他愛她,就是愛她片刻也好,然而她知道那是無望的。
「看在上帝面上,」他粗暴的叫著:「不是這樣看著我,我做的都是對的,總有一天妳會明白的。」
「竟是如此的完美,像天堂一般!再吻我……」
對維爾黛來說,他留下的只是無盡的黑暗、全然的空虛——他,也帶走了希望。
她想到伸展在前的屬於她以後的歲月,嚙人的空虛,被羅登剝奪了一切的歡樂,就像眼睛突然的瞎了,知道自己此後再也看不到陽光、花朵、天空和海洋——只有黑暗,黑暗……黑暗不只是掩蓋了她的眼睛,更吞噬了她的心。
「全部喝掉!」羅登以命令的口氣說。
他注視著她,眼神一時顯得有些冷漠,又繼續說:
「我只是想去游泳……逃避一切,」維爾黛低語:「我不能……面對未來那些失去……你的歲月。」
猛然間,她已跌跌撞撞的衡向水中,水花飛濺,視界迷濛,這時只希望自己永遠沉下去……一陣暈眩後,才發現水只淹到手和膝蓋,原來,這不過是一條灌漑用的運河,只有幾呎深,因為天氣乾燥,水十分淺。
水愈來深了,冰涼徹骨,她躊躇了一會兒,精疲力竭得只想躺下來。只有想到沁涼的海水,才使她還有力氣向前移動,身後飛濺的水花仍然嘩啦啦的響著,她不禁又驚恐的想到那頭公牛不知是否還在跟著她。
他雖語聲輕柔,但維爾黛知道他非常的驕傲,如果他知道她很有錢的話,不但對他們的未來毫無助益,反而是一大阻礙。
空氣沉寂得幾乎要使人窒息。
「親愛的,這是瘋狂的!」
「穿上睡衣上床睡吧!」他並沒鬆開手臂,因此她還是靠著他。
維爾黛越過房間,佇足凝立,就在這裏,同樣的地方——當他們聽到夜鶯美妙的歌聲之後,羅登吻了她。
突然間,她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顯示著危險信號的嘈雜聲音,一隻卡邁克公牛離開了獸群向她直衝而來,只聽到牛角發出嘶嘶的重擊聲,還有牠那濁重的呼吸聲,可想像得到牠正低著頭,肌肉繃得緊緊的,以那匕首般的角,衝向要攻擊的敵人。
她低語。他不再問什麼,背著她向瑪斯行去,奇怪的是:有他在一起,竟不似她踽踽獨行時,顯得那麼長路漫漫了。
她聽到他的房門砰然一聲關上了,對她來說,那就像是喪鐘一聲聲敲在她的心版上。
「一切情形我都看到了,我以為那頭公牛會撞到妳,」他繼續說:「因此,只能從另一邊趕過來救妳。」
「以後?」她的聲音中透著迷惑。
維爾黛m.hetubook.com•com眼中漾著笑意,顯得更為容光煥發,伸手向他:「你真以為我們的愛是錯誤的嗎?」
這時一抹微笑發自羅登的唇間,他走回床邊:「妳並沒使我受到驚嚇,親愛的,我只是對妳和我在一起的話得冒很大的險,又缺乏安全感而感到困擾罷了。」
然後她告訴自己沒有任何問題是不能克服的。在一個月之前,她又怎會相信自己會來到卡邁克,隔房會有一個她深深愛著的男人,而且自己很可能成為他的妻子呢?一切不都像一個不可能實現的飄渺夢境嗎?而今不也美夢成真?因此,她又何必為了前路多艱而怯懦躊躇呢?
在黑暗中,只剩下維爾黛一個人靜靜躺著,一種無可抵禦的快樂掃過她全身——這是她一直祈禱的,她知道除了兩人不渝的愛,一切皆不足掛懷,不再重要了。
維爾黛沒回答,他可以感覺到她在發抖,於是說:「我向妳保證,親愛的,正因為我這麼想和妳結婚,就更怕被妳說服了。」
那最後的吻,剛開始時他是那麼粗暴,幾近野蠻的弄痛了她,他點燃了火種掃過了他倆,也喚醒了某些狂野的、光耀的事物。
「請……別離開我。」
「喝下去,妳就不會偁風了。」
朦朧間,她看到了一團團的、巨大的、模糊的影像橫在前面,傳來一種動物睡眠時所發出的刺|激味道。
幾分鐘後羅登又回到她身邊,穿件白襯衫,長褲上繫了條腰帶,沒有結領帶,卻繫了條有顏色的手帕在襯衫的衣領間,像條圍巾似的,這種裝束使他顯得有點放蕩不羈,當他向她走過來時,她覺得再也沒有別的男人像他那麼有魅力了。
「是的,」他回答:「但,親愛的,如果我只能帶給妳貧乏的生活,又怎能和妳結婚呢?」
她發現了愛,但卻是如此的消逝了.永不再回!
「妳怎麼想的呢?」
「我就會回來——我答應妳。」
「有的。」
「因為妳如不愛我,事情就不可能發生了。」
角聲轟然如雷,緊跟在她身後,她身上每一根神經幾乎都能感受到角的衝撞,不禁又驚叫起來。
「妳真認為這樣?」
「你不會……離開吧?我不會在醒來後……又看不到你吧?」
她只知道她不能再回頭,而前路一片茫茫!
慢慢的,她十分困難的站了起來,睡袍前面都濕透了,但那已毫無關係,她必須繼續努力,海,已在前方不遠之處。
她失望的想著:真正的快樂再也不會來了,當他第一次在蘆葦叢親吻她的時候,她所感受到的那種迷醉,那種在星光下他們所體會到的美好和深情。
「我要到海邊去,」她想:「我要游出去,一直的游。」
他的吻是如此美好,無法用言語形容。
他默默無語,她又說:「是——因為——我說了——我愛你?」
一時之間她幾乎無法移動,難以呼吸。「我愛你!我愛你!」她喃喃低語著,發自靈魂深處。
「我……必須走……我不能忍受失去你的痛苦……我想忘掉……我以為……」滾滾珠淚,已使她淚語凝噎。
「我們當然不會,」他言詞銳利:「我還不致於那麼沒用,過去我謀生的方式很多,現在仍然可以這麼做,只不知道賺的是否夠妳用呢?我親愛的。」
「但……它……已經發生了……」
「那是……如果我陷在危險中……就不會再介意什麼了……雖然我想受到傷害……但公牛追我時……我還是跑開了。」
「到……海邊。」
「那麼——以後呢?」羅登毫不留情的問。
一陣清風拂來,使她的神智一清,繼續向前走著,拖著滯重的腳步,像個跛子一樣,地上一片濕漉漉的,不一小心滑了一跤,她想一定到了水塘附近,離海更近了。
她的手仍然擱在他衣領上,他望著她,像在向個孩子保證什麼似的,語聲輕柔:
羅登搖搖頭,有點黯然:
羅登深呼了一口氣:
「妳怎麼那麼瘋狂的在這危險地區亂闖呢?」他問,並沒有很生氣,語調中帶著某些她還不大了解的感情。
同樣的,她也明白前途多艱,這是她無法否認或藐視的,雖然他並不清楚實際情形,他那麼愛她,使她覺得自己像擁有稀世珍寶一般,但也不得不承認繼父可能會將她所珍愛的奪去,這種危險始終存在,加上羅登本身還有些問題。
「妳必須了解將承受的一切。」他回答。
他把托盤放到她床邊,拿起那杯酒給她:
凝眸良久,維爾黛的聲音低得他幾乎聽不清:「那是……我想要屬於你!成為你的……」
維爾黛失望的想:他對他倆的未來一定沒什麼打算。
她可以想像得到:繼父必定會激烈反對她嫁給這麼一個毫無恆產的男人,雖然羅登是一個非常可取的英國紳士。她更幾乎可預見那幅景象:繼父根本拒聽這件婚事,而令羅登速離莊園。
「我不能那麼欲,尤其現在我已經……遇到了你。」
「海……我必須到海裏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告訴自己。
「我永遠不會離開妳了,」他回答:「妳說得很對,維爾黛,我倆彼此相愛,在我有生之年,當盡力好好照顧妳、愛妳,妳快樂嗎?」
他簡捷的說著,似乎不願再回顧那些慘痛的回憶,接著又說:「因此我必須趕快找工作,一個法國朋友給了我這個品嗜新品種美酒的顧問職位,薪水高,又很有趣味,由於平日工作十分辛苦,我才在回家之前到這裏渡假的。」
「我希望能理智一點,」他說:「我得為我們倆好好的想一想,但妳使事情變得比較棘手了,甜心。」
「妳想走到那裏去呢?.」羅登問。
這單音節的字發出的回聲似乎在屋中迴盪不已,羅登容光黯淡,聲調慘然。
「我有個感覺,現在我所渴望去做的事是錯誤的,」羅登繼續說:「由你的觀點來看,這樣錯了,由我的觀點看來更是錯了,想想看如果有一天妳會責怪我?雖然現在你還年青,還不會這麼想,將來妳也許會認為現在所放棄的,只是一種慘重的犧牲,而且根本不是愛情所可補償的。」
「如果你……能的話,」維爾黛終於鼓起勇氣問:「你……願……和我結婚嗎?」
她如何才能使他了解?如何向他解釋呢?所有的困難和問題,就像一個身披甲冑的敵人一般阻隔了彼此的歡樂。
她好不容易才爬到了運河的那一端,只覺全身虛脫,又一陣暈眩襲來,靈魂像恍恍惚惚的出了竅……
在他還沒啟口之前,她就知道他不會同意的。
「我不了解,」維爾黛說:「你想告訴我的是——你不喜歡我?也許是我驚嚇了你?」
「我想年齡和愛情並沒什麼關係,現在我才知道一個人可以活一百年,而從沒發現過它的存在……當愛情來臨的時候,是沒什麼道理好講的,也不必說什麼的……擁有愛情的時候,那真是非常……非常奇妙的。」
「我知道的,」維爾黛緩緩的說:「我愛你……如果你要我,我就是屬於你的……完完全全屬於你……」
羅登低下頭望著她,他的唇與她的十分接近,她紅色的頭髮如瀑布般瀉在枕上,在他的臂彎之間。
她感覺有一雙手臂環繞著她,模糊的意識中她知道那是羅登,於是全身慵倦的靠向了也的胸膛。
「我不能忍受這些!」她想:「我不能過那樣的生活!」
「我愛妳!」他說,然後吹熄了燭火離去。
然而,維爾黛已不再意識到任何身外的事物,只有無限被愁雲籠罩的悽苦之情。
她的反抗愈來愈無力,以至完全屈服了,把身體移向他,整個人沒入一種奇妙的、意亂情迷之境,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消失了。
「我再也捨不得離妳而去了,」羅登回答:「而妳又怎能那麼魯莽的離開呢?在危險的流沙地區徘徊,差點沒被公牛給撞死!」
「不,親愛的,」他回答:「妳是那麼年青,又沒什麼經驗,這對妳是很不公平的,我該和妳母親見見面,和妳繼父談一談,我想他是妳的監護人吧?」
她赤著腳,緩緩地、悄悄地下了樓梯,由她那臥室房門透出的燈光已使她能認清眼前的路,下面客廳的門是開的,大概羅登上樓時忘了閂上。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
他望著維爾黛,轉而又凝注那搖曳的燭光:「現在妳該知道我為什麼說不能和任何人結婚吧?我甚至不克自保,又何忍讓妻子也和我一起受罪呢!」
現在,她覺得自己直在發抖,不只是受了寒,那種過去所從未經驗過的強烈感情,也使她抽動不已。同樣的,她也逐漸感覺得出羅登對她的深情,讓一切悲哀、痛苦都隨風而逝吧!
半轉過身,猛然發現自己已陷入深水中,驚恐之餘,她再也沒有力氣跑開了,一切讓它去吧……
她的聲音因恐懼而有點顫抖,因為這時她想起了繼父。
在堤岸上,她仍聽得到公牛噴氣的聲音,腳搔著地,一派準備戰鬥的樣子,好在她已經暫時避開了牠,當她在水中不再移動,牠一定認為她是個差勁的戲謔對象,終於無趣的離去了,但仍以寬寬的鼻孔吹著氣向她表示抗議。
當他們到了農場後.他背著她經過客廳到了樓上,這時她才睜開眼,從他肩上抬起頭來,到了她房門口,他把她輕輕放在地上。
羅登笑了:「我猜一定足夠妳買膠卷和照像機的!但,無論妳有多少,妳想我會接受妳的錢麼?」
她輕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他這才關上了門下樓。
他低下頭深深望著她,望著她那漾著幸福的魅人雙眼,她那紅色的頭髮和柔軟的櫻唇。
「回家的時候我帶了一大筆錢,母親病況嚴重,急須手術費,還要請家庭看護,父親還在世時,由於慳吝成性,這些錢他居然都不肯花。」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繼續說:「我們一定會有一段時間生活難以安適,但還是可以到世界上一些奇異的地方旅行.只要不坐毫華的船艙或快車就好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幫助我,上帝,請幫助我!」她禱告:「必定會有一條路,使我能和羅登結婚,使他快樂……而不在乎我的錢,現在我絕不能失敗!」
「你真認為這些事情很重要嗎?」維爾黛問。
他的嘴唇緊縮了一下,才說:「妳並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麼。」
他的聲音中透著痛楚,維爾黛想他必定是深深愛著他的母親的。
「妳知道我要的,」羅登回答:「我喜歡妳,我知道我們彼此都能感覺到那種奇妙的魔力,對我來說,這種感覺以前沒有發生過,以後也不會有的。」
見她喝光了,他顯得十分欣慰,說:「我去換件衣服,妳來倒咖啡。」
乍見仍有些驚惶,見牠們正沉睡著,她匆匆移身而過,白色的睡袍在夜色中飄拂著,如今踏著的地比較堅硬了,赤著的腳已踏在青青草地上。
「每一件事情都是錯的!」他回答:「因此,妳必須忘掉——我吻過妳。」
彷彿失落了什麼,如此的透著悲切之音。
她接過酒杯來啜了一口,酒的烈性直燒到喉嚨,鼻子不禁皺了起來。
「我所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維爾黛說。
「明天,」羅登的聲音濁重:「妳——或是我將要離開,我已經決定了一件事,就是我們再也不能一起待在這裏了。」
「我自己倒不在乎,」他回答:「但妳從沒嘗過貧窮的滋味,妳從來不須在衣服、食物這些方面拚命節省。更不會在晚上睡覺時還擔心著能否有片瓦遮蓋。」
他的面頰貼著她的,緊緊環抱著她,她能聽得到他的心跳。
夜色中,依稀可見一群公牛躺在那裏睡覺,兩耳抽動,尾巴輕拂,無言的噴著鼻息。
她繼續走著,腳下踏到的地愈來愈潮濕了,飛蛾的翼翅觸著她的臉,又飛掠而去,有些時候她的腳都已陷進了泥中,睡袍邊緣也浸濕了,但一切似乎已無關緊要。
不須他說她也知道他是個驕傲的、自尊心強的男人,絕不是那種吃軟飯的傢伙,以他的個性、人格看來,自己一貧如洗,妻子闊綽多金,只會增加他的反感。
他回房去了,她把咖啡倒進杯裏,剛喝下的白蘭地已經起了作用,她不再那麼抖顫了,但仍有些微寒意,於是啜了一口咖啡。
「我們能否馬上結婚呢?」她說:「明天或那一天?如果我成了你妻子,就可以把你介紹給我母親和繼父。」
他們的眼光再度相遇,她看到他的眼睛中燃燒著火焰。
她望著他,默默無言,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不能和妳結婚,讓我把這無說清楚吧!」
「我從沒道麼心甘情願過。」維爾黛在他唇邊低語。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你想我會介意這些嗎?」維爾黛說:「而且……我也有些錢的。」
彷彿過了很久、很久,他才放開了她,從床上起來,注視著她:「這真是瘋狂的!」
「妳還那麼年青。」
「有什麼不對嗎?」過了一會兒她才問。
「七年,就這麼過去了,一直到知道父親去世,母親病重的消息,一年前才回到了家,也直到那時,才真正體會到母親對我的意義和價值。」
「妳真是那麼愛我麼?」他問。
「但,這一切都是真的啊!」她堅持:「你是我夢寐以求的,我曾感覺在這世界上,某一個地方存在著,我一直希望能尋覓到的。」
「別對我說這些話。」他們的眼神交會,但羅登突然又再轉向窗邊。
由於對他深摯的愛心,使她自覺軟弱而無助。她默默地注視著他把托盤放到地上,喝了她倒的咖啡,在床邊坐了下來。
當他說話的時候,把她拉近了些,維爾黛試著想推開他:「不要……」
「我並沒生氣,只是想了解一下。」
眼前的良辰美景,她又有何心思欣賞?如果羅登已不能再與她分享其中的情趣?
他的聲音中流露的感情使她震動不已:「妳是我走遍世界,一直盼望、尋覓的,而且至今從未讓我失望過。」
「是的,」她回答:「我們……結婚吧!」
「是……什麼?」
「世上好像只有你……其他都不復存在。」
這種心醉神迷的感覺彷彿有一世紀之久,而後才逐漸的消褪了,羅登抬起了他的頭,放開了她的唇。
他的唇弄痛了她,她意識到一種痛楚,過了一會兒又感覺到十分驚恐,彷彿自己已被俘獲、壓倒,然後,一種像劍穿過般的痛楚掠過她的身體,痛楚過後卻體會到一種銷魂與迷醉的感覺。
她知道,雖然羅登沒說什麼,他也有和她同樣的感覺。
他感覺到她的震撼,他平靜的說:「妳還沒告訴我妳為什麼一個人去海邊?」
問題似乎並沒什麼意義,直到她意識到他正等著答覆,才應了聲:
「不必考慮那麼多了,」維爾黛回答:「我所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無論住的是簡陋的茅舍或睡在星光之下,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們彼此間意味深長……這是命中註定的,別人說些什麼、做了什麼,都不能阻礙我們的彼和_圖_書此相屬。」
他粗魯而又猛烈地吻著她,帶著一種使人戰慄的狂暴,她仍然掙扎著,但卻毫無用處,不得不承認在他的強力下自己是弱小而無助的。
「在我的生命中沒有比這事更能確定的了。」
而他,似乎並不想聽她的任何批評,繼續說:
「妳這麼說我會生氣的,」他說:「我們有同樣的感覺,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親愛的,讓我們發現了彼此。」
「親愛的,妳在做什麼?妳要到那裏去呢?」他柔聲問。
她恐懼的尖叫著,只有瘋狂的向前奔跑,這輩子幾乎從沒跑過這麼快,「救命!救命!」她喘著氣發出令人窒息的喊聲,卻不由得感到極端的無助,因為沒有人聽得到她求救的聲音。
「他已經走了!」她告訴自己:「他將不會再回來,生命中每一件有價值的事物……我所想要的、美好的……都隨著他而消逝了。」
「或是再多留一個晚上?」羅登問:「妳想我不會再像剛才一樣的吻妳,而使妳成為我的嗎?」
就算她再說什麼,一切都無法改變了!
「真遺憾你……失去了她。」維爾黛語聲低柔。
「我必須為妳著想,」他說:「如果妳夠聰明的話,應該回到繼父身邊,接受他為妳安排的一切。」
時間、空間,整個的世界都消逝了,他把她帶入了一個只有他們倆個共處的天堂,竟是那麼自然、美好、神聖的。
「我認為這樣做是卑鄙的,」他說:「妳所以要這麼匆促的結婚,我敢確定妳就是怕他們倆不同意。」
「以後我的行蹤幾乎遍及世界,靠著很多方式謀生,在加拿大做過伐木工人,在阿拉斯加做皮貨商,也到過東方做生意,想看看在那邊能做些什麼。」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你知道我一定會的,我愛你!我愛你!如果你離我而去,我就沒有,勇氣活下去了。」
維爾黛的眼睛再次的有了光采:「那麼說,我們還是能在一起了?」
帶著鹹味的涼風迎面拂來,把她的頭髮吹到前額,也似乎在引導著她到海邊正確的方向。模模糊糊的,在心中某個角落,維爾黛憶起了羅登曾提起過這裏流沙的危險性,公牛和白色牡馬葬身此地之說——她知道這裏非常危險,但這種危險也是她所尋求的,因為可以埋葬她深沉的痛苦,解除她的鬱鬱寡歡及對未來的恐懼。
她躺下來,失望的想著:她將回到莫里蒙特,她將不再反對繼父所作的安排,因為他已為她選擇了一個男人做丈夫,而她,什麼也沒做成,只不過具有一個妻子的空殼子罷了!
燈光下,他發現她的唇在他的吻之下顯得溫潤而且微微戰慄著,她的眼睛因一種過去她從不了解的熱情顯得又大又亮。
他似乎已沉緬於往事之中:
「我到處漫遊,把賺來的錢都花到旅行上,到遙遠的地方遊山玩水,盡情享樂,倒是過了幾年逍遙自在的生活,我從不想在什麼地方安定下來,也沒什麼目標值得我這麼做。」
「不!不!你……不能……這麼做!」維爾黛失望的哭著:「留下來吧!或許你再多留一天?」
「今晚妳也真是受夠了,」他充滿柔情的說:「好好睡一覺,甜心,一切再等明天談。」
她的聲音抖顫,淚眼迷濛,羅登從口袋中拿出一條白色麻紗手帕,為她拭去了淚水,他的溫柔使她哭得更為悲切。
頭上有麻鷸發出長鳴,蝙蝠掠向星空。
她的聲音消散了,他把枕頭靠在她背後,他的唇觸著了她的。
看來她已沒有機會逃跑,必會被牠用角牴住、拋起,很可能難逃一死。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她在他的聲音中已聽出他那冷酷無情的決定。
一度她成為了他的一部分,但現在的感覺是更奇妙的、更輝煌的,同時她也覺得好像有一朵小小的火焰在她胸中燃燒,漸漸地燃燒得更為旺盛,幾乎要把她燒成了灰,這種熱情幾乎已使她不能思考。
他猶疑了一會兒,身子向前微側,她的手臂就環繞在他脖子上了,她把他的頭移到她那裏,但他並沒吻她。
「我對妳毫無意義的,」羅登說:「因此,現在我就應該向妳說聲再見,我實在沒有權利去干擾妳的生活和妳所想做的一些事情,妳可以待在這裏,或是參與妳那群在聖提斯.瑪瑞斯的朋友們,而我呢?明早第一件事就是離開這裏。」
維爾黛默然,然後才發出一種幾乎不像她自己的聲音:「你……已經……結婚了?」
「為什麼……你不能和任何人結婚呢?」
深沉的失望之情,使她只想由瑪斯逃開,盲目地、悲哀地,她離開了那幢房屋,就像一個夢遊者般,恍恍惚惚,經過了那片柏樹林,走向海邊。
「我正要告訴妳,」他的表情嚴肅:「但不希望妳傷風:照著我說的去做,知道嗎?我下樓去拿點喝的來。」
她仰視星辰,在天鵝絨般的夜空閃爍不定,而夜鶯的歌聲卻似乎在嘲笑著她。
「但是;為什麼呢?」維爾黛哭著:「我做了什麼?我說了什麼煩你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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