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艾薇娜真想大喊：「這才不是真的！」
她的語調那麼尖刻嘲諷，韋伯爵不由得迅速說道：
霍華德這幾天也暈船得厲害，進餐時根本就很少加入他倆的談話。
凱蕾一定覺得受到威脅了，艾薇娜想，要不然她不會急著要除去自己。很明顯的，她會不擇手段的把自己從韋伯爵身旁。
「那麼我能否有幸得到您的邀請呢？」凱蕾問。
「隨便妳。」韋伯爵說，「但我先警告妳，我們得全速趕路的。」
「我很好。」艾薇娜答，有禮的行了個屈膝禮。
事實上，在船尚未進港前，凱蕾不但使得韋伯爵全神貫注在她身上，並且還堅持他倆應該儘速在倫敦會面。
「嗯！看來我們還有得查呢！」韋伯爵說，「我會派人到戰務局去查詢，那兒有軍隊名單！一定查得到。」
「已經是早上了嗎？」她睡眼惺忪的問。
「我還得先找到她。」艾薇娜答。
凱蕾揚起眉毛。
「噢，這不算什麼事。」韋伯爵告訴她。「妳說妳姊夫叫什麼來著？」
「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她柔聲說，「爵爺一定急著趕路，他一定不希望被咱們脆弱的女士羈絆住行程。」
他教她玩紙牌，兩人玩得津津有味。如果艾薇娜贏了，她就會高興得直拍手，而韋伯爵則會抗議不公平，學生怎可贏老師。
她看來迷人極了！甚至連她的死敵都得承認。她看來略顯蒼白，連日的暈船使她消瘦，卻使她的美麗更顯突出。
她為他話中的含意而一陣心跳。韋伯爵眺望越來越接近的海岸，說道：「我得儘速趕到倫敦，天知道王子和首相以為我出了什麼事。妳是要跟我一道走呢，還是跟著凱蕾他們舒舒服服地旅行？」
她不用看就知道霍華德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艾薇娜在馬車駛開時看到她的臉色，忍不住想笑，立刻又想到現實生活裡沒有任何事值得她好笑。
馬匹充足的休息過，韋伯爵驅策牠們全力飛馳。午後的空氣悶熱異常，幸好有涼風吹拂，使艾薇娜透了口氣。
偶然也有一兩次他們會為某些嚴肅的話題起爭執，通常韋伯爵都會慢慢講解給她聽，而艾薇娜總是睜著一雙大眼睛聆聽，為著能得到他的注意而滿心歡喜。
「你答應我的，」她急切地說，「你答應過的。」
「妳好嗎，孩子，」她問。「我弟弟告訴我妳健康得很。我只希望妳以後不會產生後遺症，會不會？」
他最不欣賞成天無所事事，只知玩牌喝酒的人，就如同霍華德和他的朋友那樣無所事事，只知喝酒、玩牌。
一見到韋伯爵，她立即碎步上前，雙臂伸向他。
那陣子艾薇娜真自慚形穢地想大叫。
可是現在她注意到他緊閉的嘴唇隱隱不含好意，眼神也冷硬無情，使她不禁懷疑霍華德是否肯不顧自己的利益幫助別人。
她輕笑一聲。
「這位小姐呢？」店主問，「還要不要來點什麼？」
「爵爺！」她輕聲喊，雙眸探索地迎向他，「我怎樣才能請你原諒？我真是感到慚愧、羞辱，沒能好好陪你。我實在太雜過了，但又有什麼辦法呢？我暈船得厲害，一直躺在牀上，直到今晨才略略恢復。你能原諒我嗎？」
「你答應的！你答應的！」她的話在他耳邊響起，如果自己把她留給凱蕾，她會傷心死的。
「只要能跟你一起就夠舒服了，」艾薇娜說，「答應我，千萬答應我，不會把我丟下來。」她焦慮的表情感動了他。
夜幕低垂時，艾薇www.hetubook.com.com娜疲倦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的確，而且天氣又熱。」
她一路嘮叨著領路上樓，但韋伯爵一句也沒聽見。他在想懷中的艾薇娜是多麼嬌小輕盈。雖然只是個小孩，卻有著獅子般的勇氣與胸懷。
「把我留下來！我太寒傖，不配和你一起走。」
「啊！她的確為妳操心。」霍華德答。「她不曉得抵達英國後妳會有什麼遭遇，畢竟，妳不能指望韋伯爵一天到晚只顧妳一個人。他是位要人，而像妳這種年紀的小孩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個大累贅。」
「真是太棒了！」艾薇娜答。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絕不能落入她的掌握。」艾薇娜決定。
但韋伯爵的威嚴和權勢，以及他生來的魄力，沒有人能抗拒，甚至連官員也是一樣，大家都忙著遵從他的吩咐，一輛馬車很快就準備妥當，等著他使用。韋伯爵把艾薇娜抱上車，安放在自己身旁，執起馬韁。
「我想在陽光底下小憩一會兒。」她說。
「噢，既然如此，那我姊姊根本就用不著操心嘛！」他輕快地說。
「我親愛的凱蕾女士，妳無需請求原諒。」韋伯爵答，「只不過缺少了你，使我們感到好孤獨。」
艾薇娜默無怨言，但她實在倦極了。她隨著店主太太進臥室，裡面彌漫著歐薄荷的香氣，大牀上舖著羽毛被褥。
幾分鐘後，門上傳來一聲輕響，店東太太擎著一枝蠟燭走了進來。
他溫柔地把她放在床上，艾薇娜動了動，但沒醒來。他俯下身，聽到她在夢中喃喃囈語。
兩位男士簇擁著她，忙著替她拿毛氈，拿椅墊。雖然第一回合她敗給艾薇娜，但並不能說她不會贏回第二回合。
她轉過身，他穿著霍華德的藍外套，配著雪白的領結及貼身的長褲，是那麼瀟灑英俊，那雙黑馬靴光可鑑人，她幾乎可以在上面照見自己的身影。
作夢也念著他，每天入睡前都知道第二天她又可以見著他。每天她一醒，就迅速換好衣裳跑上甲板等他出現，而他見到她時也會神采煥發。
她不再緊張憂慮，也不再睡不安穩，更不會聽到一點聲音就驚醒。
她愛他！她深愛著他。只要她一分一秒不在他身邊都令她痛苦，害怕他一去不回。她如此愛他，只要能見著他，覺得在他身邊，也就心滿意足了。
凱蕾回答時眼神宛若罩上一層輕紗，誰也看不透。
「我已經領略到英國鄉間的美景了。」艾薇娜望著道路兩側的忍冬花籬、青綠的草地和遍地野花。
霍華德清濟喉嘣：「我這就去告訴她，她一定很高興聽到聽個好消息。」
她應該和凱蕾舒舒服服地慢慢旅行倫敦，而不是像這樣十萬火急的趕路，顛簸受苦。
馬夫坐在車後，雙臂交叉著，帽子穩穩地蓋住耳際，好像他也知道他們要全速趕路。凱蕾站在碼頭目送馬車離開，身後水手們忙著把她的行李搬上岸。
「妳累不累？」韋伯爵問。「我警告過妳，我們沒多少時間可休息的。」
在登岸時，她就悲哀地注意到和時髦的凱蕾一比，自己顯得有多寒傖。凱蕾的衣著考究優雅，出自名店，而自己的一望即知是劣等貨，是葡萄牙的家庭裁縫臨時趕製的。
想到自己以前居然認為霍華德很和藹，不禁覺得好笑。可能是和凱蕾相比的緣故，他給人的第一印象的確比較愉快，甚至可以說是和藹。
她不要求別的，只希望這旅程能持續到永遠。
他溫柔htｔｐs://ｗｗw.heｔｕｂｏｏk.ｃoｍ.ｃom愛憐的表情使店主太太不由得流下了眼淚。
「的確，我很幸運能承繼這批名畫。」韋伯爵答，「但大多數的畫都收藏在我赫福郡的鄉間別墅——康柏別莊裏。」
「這麼快？我以為我們天黑後才會入港呢。」
然後他補充道：
「妳未免小看了這艘船的速度。」他答，「就我個人而言，最好是能立即上岸，我最不喜歡海了，尤其是暈船的時候。」
回想起來，過去這四天就像生活在天堂裡。
「妳可以暫時住進我倫敦的住所或住到康柏別莊。妳一定會喜歡我的鄉間別墅。那兒風景真美。」
「早呀！小東西！」他會說。「我還以為這一次我比妳先到哩。」
「我想她此刻只需要一張床。」韋伯爵答。
「妳幹嘛這麼嚴肅，小東西？」
「請代我向凱蕾女士謹申感激之忱。」
「我們上岸之前，我有些話要和妳談。」
「管它呢！」他告訴自己，「反正我們都快到了。明天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現在，所有這一切都即將告一段落。
韋伯爵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
「我愛……他。」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我也希望聽到妳這麼說。」霍華德讚許地點頭。「實際上，凱蕾就一直相信妳是個明理的小孩。所以，她建議，我可以說是慷慨的建議，由她本人負責替妳找一所學校受教育，那所學校很不錯——實際上，就是教會的慈善學校，專門收留落魄的好人家女兒——他們會好好教育妳，使妳長大後能夠當褓姆或家庭教師之流的。」
她想說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不論到哪裡都像在天堂，就是到地獄去也成，但她無法啟齒。雖然盤中食物還剩一大半，但他早就放下了刀叉，頭歪歪的往後靠在椅背上。
和韋伯爵單獨相處最令艾薇娜快樂不過了。只要能待在他身旁，聽他講話，談笑，甚至和他爭執，都是幸福。他們再也不必提心吊膽，深怕有人會識破他們的身份，危險已經過了。
「我跟你一道走。你答應過的，誰也阻止不了我。」艾薇娜堅決地說。
「和我？」艾薇娜吃驚地說。
「你不會覺得我累贅討厭吧，會不會？」她問，「你看，我和你一樣，一早就起身了。」
「床準備好了，爵爺！」她行了個禮，「如果您抱她上樓，我會替她換上睡衣，不會吵醒她的。我丈夫說您二位長途跋陟了一整天。」
她真聰明，艾薇娜想，的確聰明。
事實也是如此。只有凱蕾和霍華德心裡明白，唯一向她求婚的人是一位窮光蛋的低級軍官，他也是一時衝動才做此決定。另一位，雖是副指揮官，他的提議中卻完全沒有提到婚姻兩字。艾薇娜獨自眺望著隱約可見的英國海岸，不禁對未來起了一陣莫名的恐懼。
他走開去。艾薇娜望著他的背影，憤怒得微微顫抖，她強迫自己發出一聲冷笑。
「才剛天亮呢。」胖太太輕笑，「剛過六點，不過爵爺大人已經急著要上路了，別人還會以為他後面有追兵哩，這麼急沖沖的，早餐在六點一刻準時開出。」
「她怎麼敢？」艾薇娜自語，「她怎麼敢想起這種鬼主意？」她知道就連韋伯爵也會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我想凱蕾女士最好還是多休息幾天比較好。如果她住進旅館，就可以找到女僕服侍她。那些女僕會比我稱職得多。」
這是她一時間所能想出的最通俗的名字。
她的心微微下沉，不知自己怎會以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鬥得過狡猾世故的凱蕾。
他微笑，灰色的眼睛神色溫柔。
他們花了漫長的時間等待艦艇進港、海關質詢和登岸等等程序，終於到了分手的時刻。
「在我們經歷過這麼多事後，你居然還會相信這種話？」艾薇娜問，「我在長途行軍時病倒過嗎？抱怨過嗎？凱蕾女士曉得什麼叫飢餓困苦？」
「妳永遠都不會煩我，和妳在一起有趣得很。我會帶妳去看倫敦郊外的美景。也許就在這個週末帶妳上堡廳花園去，如果王子不需要我陪的話。」
「路上不太舒服噢。」韋伯爵提醒她。
陽光似乎突然隱退，一切是那麼灰黯冷酷。
近黃昏時馬車才停住，在一家鄉間小旅舍進餐、換馬匹，又繼續上路，直到天色墨黑時方停在另一家小旅舍歇息。
「凱蕾女士的好意我十分心領，」她低低的答，「但是你和令姊大概都不清楚我到英國是去找我姊姊的。韋伯爵曉得，實際上，這也是當初他准我同行的原因。」
「不錯，這倒是真的。」韋伯爵答，「我恐怕，凱蕾女士，我是答應過艾薇娜可以和我一道走。她已經習慣於長途跋陟，不會感到太疲累的。」
艾薇娜的直覺告訴她，霍華德和他姊姊並沒有表面上看來那麼有錢。
「我和韋伯爵一起走。」艾薇娜馬上說。
「我告訴妳我們該辦。」韋伯爵開口，然後抬起頭。
「但是，當然，妳對妳的祖國也有同感。」
艾薇娜猜測凱蕾這次到西西里島拜訪她父親的動機，也就是為了能在她父親麾下找到一位有錢的貴族軍官，然後再誘使他娶她。
「不錯，和妳。」他略為沉重地說。「我跟姊姊談過妳。」艾薇娜僵住了。
她想到自己捏造出的姊姊居然大有用處，首先是韋伯爵，現在又防止了凱蕾弄她進教會學校的「善舉」。
「他穿，呃，紅外套。」艾薇娜結結巴巴地說。
「爵爺」這兩個字比什麼都有效，艾薇娜立即就清醒過來。
「你說說看他穿的制服是什麼樣子。」
「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地方比英國更可愛了。」韋伯爵靜靜的說。
「喝一小杯酒好了。」韋伯爵提議。
「的確，這倒是個好主意。」韋伯爵說，「妳必須允許我替妳在莎瑞遜訂個房間，如果我記得不錯，這是南漢普敦最好的旅館。」
她跳下床，匆匆洗了把臉，換上衣服，一口氣喝完巧克力就往樓下衝，正好趕上早餐。
可是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凱蕾拉住韋伯爵的手，甜蜜地說：
「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在那兒了。」韋伯爵答。
「妳以後會發現，親愛的，我們女人家最好不要礙事，應該讓那些堅強的男性單獨去料理事情。」
「我得教妳如何控韁。雖然這不是女孩家應教的課程，但反正妳還小，也不用擔心別人說閒話。」
一覺醒來，她發現窗簾被拉開了，一位胖太太正把一杯熱騰騰的巧克力放在她牀邊。
她迅速地轉過身，霍華德手裡拿著望遠鏡，遙遙眺望著。
「妳知道嗎？艾薇娜，」他邊說邊切下一大片羊肉，「一個人應該多花點時間，好好在英國旅行一番。人人都抱怨因為戰爭而無法到歐陸旅行。為什麼不先在自己的國家內旅行呢？
「咦，我並沒忘記她。」韋伯爵答，「等她抵達倫敦後，我必須為她舉辦一次盛大的宴會。她長得十分美麗，我真奇怪自己以前怎會沒見過她。」
「實在是熱，熱得叫人受不了。」
一個急轉彎ｈetuboｏｋ.cｏm•ｃoｍ後，韋伯爵繼續說道：
艾薇娜緊緊握住欄杆，指關節都變白了。
「你真是太好了。你不曉得我是如何的氣自己。」
她聽到韋伯爵走過甲板的聲音，但她不像平日那樣跑去迎接他，因為她怕他看見她不安的眼神。
「妳現在好得多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會照顧她，他想，如果找不到她姊姊，就由自己來撫養她。縱使找到她姊姊，他也會照顧她，讓她舒服地生活。他欠她的無法用金錢償還。
他餓慘了，但不覺疲倦，實際上，他頗覺愉快。他喜歡這樣，能在日常生活添點刺|激，有所行動。
她照辦，但酒精卻使她更加睏倦，這夜所歇的旅舍規模較昨晚大些，也舒服些。韋伯爵點了豐盛的一餐。
「每一分鐘都再愛。」她低聲說。
只要離開凱蕾再怎麼樣也嫌不夠快，艾薇娜想，但她並沒有說出來，也沒有機會再多說，因為凱蕾已出現在甲板上。
艾薇娜的心直往下沉，過去的四天裡，雖然波濤淘湧，但她自己也說不出心情為什麼會這麼愉快。
她這副模樣真是美麗動人，連鐵石心腸都會被她打動。
這一天韋伯爵趕得更快，途中換了三次馬，除了換馬時，他們就沒休息過，進餐亦是利用換馬時的空檔匆匆吃完，馬匹也同時準備妥當。
「喏！喏！艾薇娜！凱蕾女士也是一番好意為妳著想。妳究竟還是個小孩子呀。」
艾薇娜已經沉沉睡著了。韋伯爵望著她，眼光不覺溫柔起來。可憐的孩子！這一天真是夠累了，她卻從未埋怨過。凱蕾是對的，他不該帶她來受罪的。
一陣靜默。
他繼續吃完飯，吩咐店主再帶一瓶酒進來。
她吃不下早餐了。
「你當真要帶我去？噢，高興死了！」
「我很難過，」她回答，「因為旅程快結束了。」
「那麼凱蕾怎麼辦呢？」
艾薇娜忍不住要問。一想到凱蕾，她的快樂立時蒙上一層陰影，凱蕾就像伊甸園裡的蛇。
「妳真是個小孩。帶妳去看我當小孩時最感興趣的地方一定很有趣。譬如說，像水族館什麼的，水族館是我以前最喜歡的地方之一。」
「他在哪一軍團？」
「唔，我們一定得在倫敦碰面，好做安排。」凱蕾說，「我和霍華德一到倫敦就會派人通知你，我們會待在我姑姑達西夫人家，她的房子十分舒服。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經在期待到康柏莊園去了。」
豐富的食物，充足的休息，鬆弛的心靈，以及凱蕾的暈船，使得艾薇娜感覺完全不同。
霍華德一定把她和韋伯爵在一起的情形講給凱蕾聽。在用餐時，韋伯爵和她談笑風生，興趣盎然；他經常輕撫艾薇娜的頭髮，或是不時摟住艾薇娜的肩膀，把她貼向自己。
但是快樂的時光就要結束了，她回答霍華德時，眼神充滿了不安與困惑。
「我叫我太太給她預備床。」店主說，「我可以抱她上樓。用不著叫醒她。」
「你真是太好了。」凱蕾說，「這時候倫敦實在熱得難受。我想王子過不久也要到柏萊頓去避暑。」
「當然，只要妳願意一起走。」他輕快地回答。「但也許凱蕾女士會認為這樣對妳是太辛苦了一點。」
韋伯爵低頭俯視著她。
「也許我們該開風氣之先，到北邊的約克郡及北森伯南和南邊德澤郡及康瓦爾去玩一番，妳說如何？」
「謝謝你。」艾薇娜低聲說。
「精神好得很呢！」艾薇娜答。
艾薇娜渴望能告訴他自己真正的國籍，但是她怕自己也許會透露得太和圖書多了。她不知小孩這角色究竟還要再扮多久？但她不敢冒險，也許講出真話後，她就會永遠失去韋伯爵，這比奪去她的生命還可怕。
「我要跟你去，請帶我一起走。」艾薇娜說。
他倆又可共渡一天了。
凱蕾緊閉的雙唇顯示出決心，下巴堅定地翹起，艾薇娜的前途並不樂觀。
艾薇娜原想躺下來仔細回味下午和韋伯爵的談話，但她一碰到枕頭就立即進入夢鄉。
艾薇娜真怕韋伯爵辦不完手續，而不得不留下和凱蕾一起過夜。
「等你太太弄好後，我自己把她抱上去。」韋伯爵說。
「是的，她的確美麗。」艾薇娜安靜地回答。
這話一點也不假，只要一見到他，她就覺得好像血管裡湧進新的活力。
「有些女人除了閒話外，就是擔心別人會講閒話。」韋伯爵又加上一句，「我忘了，妳要到妳姊姊那裡去，不是嗎？」
「當然囉，隨爵爺大人決定。我是很希望沿途能有艾薇娜作伴。我還是感到虛弱，就怕路上會暈倒。」
「妳這麼喜歡這次航行？」
她一襲天藍色的旅行裝，質料柔軟細緻；帽子上綴著同色羽毛，長長的圍巾披在肩上。她由霍華德攙扶著，十足透著纖弱誘人的女性魅力。
「我不希望凱蕾女士替我煩心。」她說。
凱蕾轉向艾薇娜。
「湯普遜。羅伯．湯普遜。」
他的臉色的確夠壞，艾薇娜批評地想，由於日夜酗酒的關係，他的眼眶也浮腫不堪。
艾薇娜迅速跑到韋伯爵身邊。
「請柬早就等待著妳了。」韋伯爵答，「只要妳能抽出時間，康柏別莊隨時歡迎妳造訪。」
「是的，爵爺。」
然而，當馬車駛開時，艾薇娜不再關心自己的衣著，滿心只懷著對韋伯爵的感激和熱愛。他喜歡的只是她本人，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的穿著。她從心底感激韋伯爵賜給她信心，她對自己一直就缺乏信心。
風浪雖大，卻不足構成災害，也妨礙不到韋伯爵和她的活動。凱蕾卻暈船暈得足不出戶，霍華德也終日躺在船艙裡，抱著酒瓶渡日。
「霍華德可以處理這些事。」凱蕾答，艾薇娜可以聽出她聲音突然變得鋒利。
「我從來就不為閒話煩心。」艾薇娜迅速地說。
「唔，我們會好好照顧妳的。」凱蕾說。「妳將和我同去倫敦，我們得想法使旅程不會太難忍受。」
「你不需要為我煩心。」艾薇娜低聲說，「我會儘量不去煩爵爺大人的。」
「我一直渴望能去瞻仰一下貴府，我早就聞名了。」凱蕾告訴韋伯爵，「你也曉得，家父和令尊是至交，爸爸每次提到你家收藏的名畫都譽為『全英國最佳的珍品。』」
「這兩匹馬出人意料的駿，」韋伯爵告訴她，「但是等妳見到我那對灰馬再說。如果現在換成牠們，至少可以省掉一半時間。」
「我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好像是在輕騎兵團，但也可能是三霍降軍團，我記不清了。」
凱蕾把手搭在霍華德臂上，臨去時轉身對艾薇娜投以憎厭的一瞥。
「我們今天下午就可踏上英國國土了。」一個聲音自艾薇娜身後說。
在此以前，從來沒有人詢問她的看法和意見，也沒有人因她的話而發笑，更沒有人長篇大論的說她多麼可愛。當然，她也承認，韋伯爵對她的感情完全是大人對小孩的寵愛，但到目前為止，她已經十分滿足了。
韋伯爵有些躊躇，艾薇娜曉得凱蕾這一計很可能會成功，連忙說道：
「我不曉得妳是這麼個出色的水手。看樣子我得去買一條新遊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