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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身安琪兒

作者:芭芭拉.卡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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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四章

第二部

第四章

「你實在太親切了!」公爵夫人柔聲道,接著再將手伸向柯林頓隊長。
「太棒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太美妙了!也太驚人了!」他大聲叫著。
「不是,這是胎記,是一個令我族人尊敬的記號。」
「妳有過這樣的經驗?」侯爵問道。
「我永遠不會突如其來地送你禮物。」莎薇亞承諾道。
「我記得當年我在俄國時,」歐吉納先生接道,「便非常驚訝於他們的豐富招待。」
「究竟怎麼了?你得告訴我。」歐古納先生好奇地問。
「你喜歡我的國家嗎?」公爵夫人詢問。
「我要妳!我要妳勝過這一生的任何事物,和我在一起吧,莎薇亞!我會給妳任何想要的東西,我們會非常快樂地相守在一起。」
「這是因為我發現俄國是如此特別,如此令人難忘。」歐吉納先生答道。「我確實相信它已改變了我的人生。」他有所感觸地停頓片刻,接著又道。「此外,我一直喜歡蒐集藝術作品,但是卻沒有一件能與你們宮殿內或公爵府中的作品相提並論。」
沒多久,伯胥便進到大廳,恭敬地對侯爵道:「有一位女士的四輪大馬車出了點小意外,爵爺,很顯然是馬匹的韁繩斷裂了,僕人們表示可以在半小時內將它重新套好,我認為應該向你通報一聲,這位淑女正在外面。」
「我父親就像所有的吉普賽人一樣,有著流浪的癖好。在某地方停留一段時間之後,無論我們感到多舒適快樂,他都會想要離開。而且,由於我們已經將俄國從北到南都避過了,於是他渴望能再度來到英國。」
「妳愛我!」侯爵道,「我知道妳愛我,妳以一種畢生不曾感受過的方式震顫著我的心靈!我的身體為妳而疼痛!我渴望妳,莎薇亞,但卻又不僅僅是如此。我想要和妳在一起,感覺妳在身邊,聆聽妳的聲音。我想要看著妳的雙唇,解讀妳眼中奇特、迷人且令人融化的訊息,而它告訴了我——妳愛我!」
「我必須謝謝你,為我的國家敘述了這麼多。」公爵夫人趁著歐吉納先生換口氣暫歇之際插人道。
「他是食品儲藏室內新進來的男孩,因為伯胥先生找不到其他人,所以便用了這個自稱來自聖奧本的男孩。我和伯胥先生討論過,我們認為在目前的情形下,最好是不要接受鮑布的服務。」
「我想你是指皇家芭蕾舞團吧,歐吉納先生?」她道。
「是的,爵爺。」
當她說話之際,一位僕人打開大廳的門進來,手中拿著某樣東西走到侯爵身邊。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侯爵道,「我們只能萬分地感謝妳,莎薇亞,再來說妳救了我們的性命都已是多餘。」
「不只皇家芭蕾舞團的表現令人讚嘆,你們的吉普賽舞者更令我神魂顛倒。事實上,當時招待我留宿的主人,保羅.伯格考司基公爵,亦在幾年後與一位吉普賽舞者結婚了。」
「很少,因為在這兩個城市裏,都有很多非常出名的吉普賽舞者與首席女歌者。由於我母親的關係,所以我偶爾會被邀請,但卻不是因為我本身的表現。」
「俄國的吉普賽人不一樣。」歐吉納先生道,「我朋友保羅公爵曾對我解釋,從未有任何吉普賽女人曾經成為妓|女,且一旦她們接受了一位貴族的保護,這種關係便會持續很多年,因為事實上她們視這種關係如同婚姻。」
在享用過一頓豐富的饗宴及飯後的葡萄酒之後,他們再度回到大廳。
「謝謝你!」莎薇亞輕柔地道。
「立刻開除他!」侯爵冷峻地道,「你很清楚,我絕不允許我的人受賄。」
此時她身上的吉普賽服飾,很明顯地並非她平日所穿的樣式,侯爵直覺地認為必定只有在私人宴會中表演時,她才會如此裝扮——白色的棉布短上衣上繡著鮮豔的圖案,且有著寬鬆好比翅膀般的袖子;頭上的花圈繫著各色鍛帶,飛揚在身後;細腰下,則仍舊是層層相疊的七件裙瓣,隨著她的搖擺旋轉,彷彿花朵般綻放,閃爍在月光之下,再加上她輕盈的動作,令她有如翩翩飛舞的彩蝶。
柯林頓隊長對莎薇亞的讚美似乎永無止盡。
「因為這是一個鷹頭。老鷹有著非常銳利的雙眼,這象徵著我是一位先知。」
此時,他們已抵達森林邊緣。莎薇亞停下腳步道:「你沒有必要再陪我走回去了。」
他們繼續聊了一段時間,然後莎薇亞說道:「我想我該走了,我父親會懷疑我出了什麼事,因為其他族人早已回到了營地。」
不久之後,莎薇亞也進入了大廳。
毫無疑問地,她的口氣頗具威嚴性,令本來也要發出忠告的侯爵,話還沒出口便又吞了回去。
「不知道,爵爺。我以為杰洛先生既然在附近,應該會來拜訪你。不過我知道他在詢問一些事。」
「這下你該了解了吧!」柯林頓隊長對歐吉納先生道,「你欠我們一千基尼。」
「那麼她當然不能待在外面等。」侯爵道,「請她進來,伯胥。」
「我有種感覺,只要有妳在我身邊,我就會非常安全。」
就在侯爵觀察著歐吉納先生期待的情緒時,一陣淡遠、優美的小提琴聲,從神殿的方向傳了過來。
樂師們不斷地向陽台走近,最後停留在白色希臘神殿的後方分散開來,同時,音樂驟然變為激烈,一位舞者隨即現身,彷彿是樂章的一部分。
持火把的男女率先離開了神殿,接著是樂師們,而莎薇亞殿後。在持火把歌者的影子遮掩下,只能隱約看到她一半的身影,像個誘人的鬼火般舞著,直到音樂漸漸消失在遠方才停下來。此時她投映在神殿柱子上的黑色翦影,顯得超乎常人的優雅。
「昨www•hetubook•com•com天,爵爺。」賀柏回答。「我是從一位僕人口中得知,他今早到郵局去,在酒吧外面看到杰洛先生的馬車。」
「關於什麼?」
侯爵看向莎薇亞。「聽起來妳父親出人意料地慷慨大方。」
兩人肩並屑地穿過庭院,莎薇亞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但由於他們當時正忙著準備迎接歐吉納先生的到來,也就沒有時間再繼續這段談話。
「我就知道妳是非比尋常的,」他溫和地道,「卻不知該用什麼話語來形容妳的完美。」
歐吉納先生亦往前觀察那個如兩先令銀幣般大小的胎記,然而,侯爵並未回應柯林頓隊長的話,反而走向牆邊的桌子,為莎薇亞取來一杯酒。
當僕役長離開後,侯爵轉向朋友們道:「看來我們又有新同伴了。我懷疑會是我們認識的人。」
此時,音樂變了,原本的輕柔迷人急轉為熱情狂野,莎薇亞舞蹈的動作也跟著加快了起來,而持火把的吉普賽人則開始放聲高歌。
「為什麼會傷害到我?」侯爵租魯地問。
「為什麼?」
「馬匹的韁繩斷裂是件十分煩人的事,因為一旦這樣,就很難再將馬匹控制往。」柯林頓隊長說,「我也曾有過一吹經驗,差點就出了意外。」
「可否容我歡迎夫人的大駕光臨?我是洛克萊侯爵,對於妳路上所發生的意外深感遺憾。」
接著,他的雙唇開始游走在她的雙眼、臉頰,並在她狂亂跳動的頸脈稍做停留後,最後又回到了她甜美的雙唇。
公爵夫人對男士們行了兩個極度優雅的曲膝禮,然後坐到壁爐前的鍛面沙發上,接過一杯酒。
「我想他必定是位吉普賽人,爵爺。他說:『告訴爵爺這是一個來自吉普賽人的禮物。』」
「在如此精湛的表演之後,妳一定又累又渴了。」侯爵說著將酒遞給莎薇亞。
最後,伯胥再度進入大廳,通報馬車已重新裝備好,準備送公爵夫人啟程到倫敦,這段談話才就此告了一段落。
她沉默著,最後才用著他幾乎聽不見的細小聲音道:「你是在要求我做你的『皮倫妮』嗎?」
「另一位僕人亨利,昨天也在酒吧內看到杰洛先生。當時杰洛先生正與兩位男子在一起,亨利認為那兩個人看起來相當粗鄙。」
「我這次的來訪,已經是處處皆驚奇了,」歐吉納先生回答,「不過,我還是會充滿期待地等候下一個。」
「我愛妳!——我愛妳!」他更加熱切地道。
回到洛克萊大宅後,歐吉納先生便開始長談大論地,敘述他對羅馬歷史的了解,侯爵也只有奉承地注意聆聽,因為他知道另一位共謀者——柯林頓隊長——早已開始坐立不安,心中全被當晚即將實行的計畫給佔滿了。
「待在原地!」她非常小聲地說,「不要移動或說話。」
「妳是位天生的演員。」侯爵也曾如此對莎薇亞說道。
另外,還有一個發現也讓他感到欣慰,那就是雖然柯林頓隊長已自許為本齣戲的製作人,但莎薇亞每完成一個指令後,總是會望向侯爵尋求認可,以穩固信心,似乎認為他要比柯林頓隊長更具權威。而他也發現自己開始期盼著,捕捉住她那半帶羞澀卻充滿信任的眼光。
她搖了搖頭。「我無法想像,且不認為這來自我父親,因為我並未聽他提過。」
「這是什麼?」侯爵問。
接著,眼鏡蛇也開始移動,像她一般搖擺著。傘狀般有著眼鏡形狀花紋的頭頸,忽右、忽左、忽右、忽左地擺動,跟隨著她的曲調與動作,慢慢地將身體往地面下降,直到整個頭頸平放在地板上,好像在向她鞠躬一般。
「是的,沒錯,」柯林頓隊長道,「這個胎記確實看起來像一個老鷹的頭。你看得出來嗎,洛克萊?」
「還要有領悟力。」侯爵補充道。
「一位男子交給我的,爵爺,他交代我送到你的房間,但因為你尚未就寢,所以我想應該拿來這裏。」
「妳父親改變對我的看法了?」侯爵詢問。
莎薇亞屏息地微微分開雙唇,雙眼有如兩池神祕的水潭,身體則在侯爵的注視下顫抖著。
「不!」她道,「不!不!這是……不對的,不僅是對我,也是……對你。我太愛你了,所以我不能傷害你!」
侯爵微笑道:「妳跟查爾斯真像,老是告訴我要小心,但我又沒有像妳一樣的洞察力,如何能預料杰洛會用何種奇怪且不尋常的方法來謀害我?」沉默了一會才又接著道:「他會聰明地假借吉普賽人的名義送禮,必定是他已從在村內做的調查中,對妳有所認識。我敢說,不用別人點出,他也會猜到如果我收到妳的禮物,一定會親自打開。」
這位夫人穿著一件耀眼的晚禮服,翠綠色的絲網佩飾著薄紗及鍛帶繫成的蝴蝶結。細緊的腰身正是目前倫敦所流行的,當她輕擺著柳腰款款向他們走近時,無疑地已成為他們心目中最優雅的女子。
莎薇亞向那條正憤怒地吐信的爬蟲稍稍靠近一些,口裏開始發出一種怪異的聲音。那並不完全是歌聲,而是近似印度弄蛇人吹奏的蘆笛聲。起先聲音非常細微,男士們仍無法確認是否真的聽到了,眼鏡蛇卻已有了反應,牠的舌頭不再吐出,卻將頭好奇地忽左忽右地轉動,似乎在尋找聲音的來源,最後才用牠猙獰的黃眼睛凝視著莎薇亞,但仍然保持著攻擊的姿態,傘狀的頭頸高高地聳立在空中。
侯爵一進入大廳,便聽見歐吉納先生大聲叫著,「多美麗的女子啊!不過俄國年輕女子原本就是非常迷人。我告訴你們的全是事實,這世上最漂亮的女子都有著貴族血統。」
因為已和*圖*書經很難再找到任何字眼來表達他們的感受,他們沉默地回到大廳。事實上,此刻對他們而言,任何話語皆已是多餘的。
莎薇亞顫抖著,「他是個危險人物,非常危險,我求你一定要小心。」
「我相信妳必定會有段非常愉快的時光,夫人,」柯林頓隊長道,「因為俄國大使館內的宴會,可以說是所有外交使節圈中,最華麗且有趣的。」
侯爵一臉不信地轉頭望向公爵夫人,於是歐吉納先生道:「請妳替我作證,夫人。事實上在俄國,有些吉普賽人不但住在堅固的房子內、出外搭乘漂亮的馬車,無論是外表或內涵,都不比最高階層的俄國人差。」
「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歐吉納先生道,「俄國大使夫婦及里文公爵都是我的好友,一旦妳安頓下來,可一定要讓我為妳舉辦一個宴會。」
就侯爵而言,他倒不擔心會有任何突發狀況發生。不過,他倒覺得過去幾天來與莎薇亞共處、教導她的日子,讓他享受到從未有過的歡樂時光。
非常緩慢地,她將自己的身體拉離他。她的臉在月光下洋溢喜悅地閃耀著,但一瞬間她的表情卻又改變了。
她仍穿著跳舞時的漂亮衣物。當她一進入大廳,侯爵便迎向前去,將她的手舉至他的唇邊。
隨著歌聲愈來愈急,莎薇亞的舞蹈動作也愈來愈快,每一個跳躍就好像停在空中一般,每一回合的旋轉都快速地令人再也辨別不出她實際的人形;但即使如此,她的一舉一動仍舊維持著不可思議的優雅、美麗和迷人,有如最美的夢的化身。
在這一刻,除了莎薇亞發出的奇怪聲音外,屋內幾乎是完全的肅靜,三位男士彷彿都如石像般停止呼吸地站在原地。
在他開口的同時,籃蓋也已滑開,從開口處首先冒出一根長而分岔的舌頭,接著是頭,最後連整個蛇身都出現了,且在所有人都還來不及反應大叫前,便已快速地爬移至地面,那有如傘狀的頭和頸部,證明了牠是條眼鏡蛇。
在吸了兩、三口酒後,她便將杯子還他道:「我不需要了。」
然而,黑暗中並沒有出現任何回音,如今只剩下他獨自一人。
「十五分鐘。」她耳語地回答,接著便離開,而他則轉身回大廳。
隨著手掌的相觸,一陣狂喜戰慄的陌生感覺立刻貫穿他的全身,當他低頭望進莎薇亞的眼中,隨即了解到她也有著同樣的感受。在這一刻,兩人雖都未曾移動,卻感覺到彼此已緊緊相依且融合為一體了!
「很高興聽到你們這麼說。」公爵夫人答道。
「很榮幸有此機會為妳服務。」侯爵回道。「事實上,夫人妳正好解救了我們這個無聊的單身男子聚會。讓我來介紹我的朋友們——歐吉納.吉朋先生及查爾斯.柯林頓隊長。」
「是的,我必須走了。」她順從地同意,便向歐吉納先生及柯林頓隊長曲膝行禮告退。
「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歐吉納先生答道,「那是上個世紀結束的前一年,當時我才二十歲,正在歐洲做巡迴旅行。」
接著,隨著一群樂師由遠而近地出現於他們視線內,起先遙遠模糊的樂音,也跟著清晰了起來。此時可辨別出他們所使用的樂器,除了小提琴外,還有中提琴、銅鈸及西達琴孽,共鳴出一種具有奇異鼓舞力量的樂音,令聽者的脈搏不自禁地加速跳動。
「天啊!」柯林頓隊長大叫:「手槍!你把手槍放哪見,費彼思?」
「公爵夫人正要往倫敦去嗎?」歐吉納先生詢問。
「因為你會……介意」她輕柔地說。
在任何人能接口之前,門再度開啟,伯胥用著令人印象深刻的聲音通報著:「克托夫司基公爵夫人,爵爺。」
「是的,這是真的。」莎薇亞認同道。
接著,侯爵也彷彿從夢中驚醒般地站起來鼓掌,然而喉嚨卻好像被人勒緊似地發不出聲音,令他自己感到驚訝,因為這是一個他不曾有過的情緒反應。
雖然侯爵與朋友們皆不了解他們所演唱的歌詞含意,卻仍舊有如中了魔咒般地,被時而如銀鈴般優美流暢、時而狂野地令人振奮激動的歌聲,震撼住心靈,心跳亦隨著音樂而起伏。
「我只是想要保護妳,但如果妳寧願一個人走,我會尊重妳的意願。」
「我很幸運剛好經過你的大門。」她美妙的聲音帶著某種迷人的異國腔調。「你的僕人可以說是最親切、最樂於助人的了,爵爺,令我十分感激。」
「他聽到他們的對話了?」
這是一個他從未幻想過的奇妙時刻,彷彿整個世界都為他們而停留,彷彿他們已相守在一起許久,在這一刻,除了他們自己以外,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侯爵迅速奔至她身邊,用手臂環繞著她,將她扶起來。
「立刻開除這個男孩!」侯爵斷然下達命令,在套上合身的晚禮服後,便下樓到大廳去。
「我……我……很好。」
「沒錯,」柯林頓隊長回道,「莎薇亞對別人所教導她的每件事,都有若不尋常的領悟力及接受力。」
「莎薇亞,」侯爵回答,「而且正如你已猜到的,她是吉普賽人,但她的母親不僅是位俄國人,更是位優秀的舞者。」
接著,她的曲調突然轉變成突兀、不連貫卻仍帶有旋律的調子,而那就好像是個命令般,眼鏡蛇隨即服從地轉身,起先非常緩慢地左右搖晃著向前爬行,接著速度加快,最後非常快速地溜回牠原先的籃子內,令在場的男士們皆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一個來自吉普賽人的禮物……」侯爵重複著,「那麼,我該期待會是件不尋常的東西囉,莎薇亞。」說著便將木栓解開。
「我https://m.hetubook•com•com不得不說,吉朋,你很有運動家風範地輸了這一千基尼。」柯林頓隊長脫口而出。
「他們是個神祕的民族。」歐吉納先生轉向莎薇亞問道:「車禍之後妳一切還好吧?妳很有可能會弄斷腿,如果真是這樣,那將是一大悲劇。」
音樂愈奏愈快且愈大聲,舞蹈更是愈來愈快,直到在場的每一具軀體與靈魂都被喚醒、每一個細胞都強烈地興奮、緊繃到再也無法承受之際,音樂驟然慢了下來,好比暴風雨後的平靜海浪般,舒緩地波動著。
「這個鮑布又是誰?」
「我跳舞時很少會覺得累,扮演貴婦的角色才讓人感到心驚膽跳。」
「沒錯,」歐吉納先生同意,「而且沒有一個國家能比得上妳的國家這般慷慨大方。」
「老天,我要妳!」彷彿被自己的話語給擊倒般,他倏然將她拉進懷中,有如要捏碎她般地緊緊將她抱住。
「我想該是莎薇亞上床的時間了。」
「我聽說在聖奧本有一個馬戲團,你表弟必定是從那裏取得這條蛇的,你若以贈與的名義將蛇送回,我想他們會了解你的用意,不會再犯錯把他們的貨品賣給外人。」
「看起來似乎還在淤血。」柯林頓隊長走到她身邊,看著她的手臂。
「是真的。」歐吉納先生說,接著又開始長篇大論地描述他的見聞,包括莫斯科的畫、聖彼得堡宮廷內的藝術品……等。他不時地請求莎薇亞為他作見證,而當莎薇亞不負所望地稱讚他見識廣博、別具鑑賞力時,他可說是更加志得意滿了!
而她則回答他,「我認為好的表演是要依賴情感與心靈的體驗。身為舞者的我必須詳盡且深刻地體會所詮釋的角色,可能這就是為何我學習起來要比別人簡單吧!」
「在俄國不會。」歐吉納先生回答。「那裏的吉普賽舞者及歌者,有著特別的地位,相當不同於世界上其他國家。」
晚餐的成員只有三人——歐吉納先生、柯林頓隊長及侯爵本人。
她抬起頭來。「我……不能!你知道我……不能!」
她的容貌甚至更引人注目,黑色的髮絲高高攀在頭頂上,反射出藍色的光芒,迷人的眼睛在她鵝蛋形的臉龐上顯得如此大而明亮。
「他在村裏做什麼,賀柏?」
接著,在他能阻止或再度抱住她之前,她離開了他朝樹林奔去,且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她太棒了!」他一吹又一吹地重複著,「絕不會有人相信她是個吉普賽人,更不會懷疑她的貴族身分。她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證明了我們所支持的論點,那就是淑女是經由訓練而成,並非生為貴族就可以。」
慢慢地、幾乎是令人難以察覺地,莎薇亞的肩膀開始忽左忽右,隨著自己的音樂,有節奏地搖擺著,眼睛卻始終未離開眼鏡蛇。
「我心服口服。能一睹這位迷人小姐的舞蹈就已值得了!」歐吉納先生接著問:「我可以請教她的芳名嗎?」
「這對他一點也不難。就我所知,杰洛先生與老闆談到爵爺你,接著今早他也曾與鮑布接觸。」
她笑了出來。「不是這隻手臂。」
「但是誰會想要謀骰你呢,洛克萊?」歐吉納先生詢問。
「妳究竟在做什麼?」侯爵驚訝地問道。
「一位男子?」侯爵詢問。
「現在就和我回去吧!」他乞求著。「我們為什麼還要等呢?我要妳和我在一起!我再也無法等到明天才能再看到妳!」
「莎薇亞!妳知道我對妳的感覺嗎?」侯爵聲音粗啞地問。
「你從未聽過卡塔娜妮嗎?」歐吉納先生詢問。「她是義大利人,是世界上最有名的歌劇女高音之一。但在她聽過一位莫斯科吉普賽女郎的歌聲後,卻大受感動地立刻將身上的喀什米爾毛料披肩扯下來,那是教宗稱讚她為『世界最佳女高音』時頒贈給她的。她說:『這已不再屬於我了。』便將它披在這位吉普賽女郎身上。」
她對他微笑,接著回答道:「我丈夫剛被派到俄國大使館任職,所以這將是我首次拜訪你們的首都,而且我正殷切期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她對侯爵微笑不語,隨後接受歐吉納先生與柯林頓隊長的恭賀。
侯爵為他的客人們斟滿酒杯,接著對歐吉納先生開口道:「難得今晚如此溫暖,吉朋,我想請你到外面陽台,有東西要給你看,而且我認為你必定會感興趣且覺得非常特別。」
「我對於你所談論有關於吉普賽人的事頗感興趣,」柯林頓隊長隨口道,「我一直以為吉普賽人很窮,不但衣衫襤褸、光著腳走在路上,並睡在破爛的帳篷裏。」
「我永難忘懷它的美、那裏人民的魅力,當然還有那些無人能比的舞者。」
「但這裏確實有淤青。」柯林頓隊長辯道。
「我會很安全。我擔心的反而是你,這個想殺你的男人究竟是誰?如果你不說,我會整晚睡不著,試著去看出這個我已知道長相的人的名字。」
他看著正專注聆聽的侯爵與柯林頓隊長,接著道:「你知道嗎,洛克萊?世界最著名的歌者中,有不少是來自俄國的吉普賽人,他們不僅在自己國內受到歡迎,就連其他各國的樂評,都對他們讚譽有加。」
三位紳士互看了一眼,接著便看見一個非常優雅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曾來過這裏?」侯爵詢問。
「我不懂,」歐吉納先生道,「為何妳會到這裏來?為何妳不待在聖彼得堡,在那個才華能被接受的地方呢?」
接著她把手伸向歐吉納先生。
眼鏡蛇的頭忽左忽右地移動著,舌頭亦發出嘶嘶聲地吐進吐出,因為被人移動而十分生氣憤怒。
「誰說的?」侯爵粗魯地問。「你們或許是有族規,莎薇亞和*圖*書,但那些並不屬於這個國家,也非教會的法令,把它們忘記吧!只要記得妳是女人我是男人,我們彼此相知相屬就夠了!」他的手指握緊。「我發誓會照顧妳一生一世!請不要辜負了我們所擁有的這份美好與快樂。」
他搖了搖頭道:「我陪妳回森林去,我不希望妳獨自離開。」
「我才應該要好好地感謝妳。首先為妳今晚如此精湛的表演,其次是為妳救了我的命。」說著將他的右手伸了出去,而她則將左手放入他的手中。
「我必須承認自己對這類資訊未曾留意過。」
「看著我,莎薇亞!」
「他為何對這些事有興趣?」侯爵幾乎自言自語地問,而賀柏並沒有回答,於是他改問:「你又如何知道這些事?」
她站著凝視他,令他再次感受到那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她並不是看著他,而是將視線穿透且超越了他。
然而她的臉色卻非常慘白,似乎隨時可能昏倒,於是侯爵便將她扶到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是的,他在倫敦時便有過行動,從我位於柏克萊廣場的房子屋頂上,推落巨大的水泥塊,但我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了。今晚,如果我已回房休息,必定會如他所料地單獨打開籃子。」
「什麼時候的事?」侯爵急切地問。
他很高興莎薇亞並未令他失望,無論是領悟力或接受力,皆令人印象深刻,每個指令、每個動作,只要述說一遍,她便能立即領會且牢記在心。
歐吉納先生已於下午稍早抵達,侯爵與柯林頓隊長也隨即帶他到發現羅馬錢幣的新開發地所在。歐吉納先生極其興奮地表示,那些錢幣不僅非常古老且極具價值。此外,他亦堅持侯爵應再繼續挖掘,或許附近還有其他未被發現的寶藏。
「莎薇亞!」他拚命地喊,「莎薇亞!」
接著莎薇亞在侯爵的陪同下穿越前廳,並在抵達大門後轉身向他道晚安。
她猶豫著,但似乎又不得不服從地把頭轉向他,睜大的雙眼中充滿著憂慮。
「但妳表現得好像生來便如此。」柯林頓隊長道,「你同意嗎,吉朋?」
「但是,真的有不少權貴之人與吉普賽人通婚嗎?」柯林頓隊長懷疑地詢問。
「妳知道這是什麼嗎?」侯爵問道。
「我當然同意!妳表現得毫無缺點,唯一令人感到失望的是,下禮拜我不能在倫敦為妳設宴了。」
侯爵看到莎薇亞的眼睛亮了起來,暗自希望她不要熱情地忘了所扮演的角色。
「『蜜哈瑪亞塔』!」她低喃。
「今夜妳讓我重新找回了逝去的青春!」歐吉納先生微笑著,轉向侯爵說:「現在你該體會到,我今晚稍早說過的一些話,那時也許聽來過於誇張與狂熱,但如今我卻覺得依然是低估了。相信你也會承認,不僅俄國的吉普賽歌者才氣縱橫,他們的舞蹈家更是如此。」接著口氣轉為好奇地問:「你得解釋一下,洛克萊,究竟是在哪找到這位動人的女子,且她又怎會來到英國?」
牠繼續沿著籃內的邊緣纏繞,最後連尾端也消失了。莎薇亞哼著曲調,非常輕柔地向籃子移動,將籃蓋歸位,用藤圈把木栓套牢,確定已安全無虞之後,才停止她的歌聲。那一瞬間,她看起來就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般,全身癱軟下來。
此時的花園,在明月與滿天繁星的照耀下,顯得寧靜且神祕。陽台的前方稍遠處,矗立著一個小型的希臘神殿,那是侯爵的祖父於十八世紀初帶進英國的。
莎薇亞深深嘆了口氣道:「我是突然間才明白到這籃子並非吉普賽人的,而像是馬戲團的東西。起先我也想不起是在哪兒見過,接著才想到曾在旅途中見過的弄蛇人。」她稍做停頓,抬頭看向侯爵。「但他們的蛇通常都會把牙根內的毒囊去掉,而這條眼鏡蛇卻還很年輕且尚未被處理過,如果被牠咬到,你必定會致命,因為牠的毒很快就會破壞你的神經系統。」
他知道她給了他相同的回答,不同的只是她用吉普賽語道出。
「我幾乎要為贏得這筆錢而感到不好意思了。」
她並未回答,而他知道她尚未被說服。
「我很幸運並無大礙,只留下額頭上一個小傷口,及手臂上的少許疤痕。」
「這想必是很不尋常的事囉?」侯爵問道,想起莎薇亞曾告訴他有關吉普賽人與「裘奇歐」結婚的事。
侯爵腦海中隨即浮現這個嗜酒放蕩的貴族男子的影像,無疑與他表弟是物以類聚。
她並沒有回答,但他發現她的眼睛正搜尋著他的。
柯林頓隊長開始小心地沿著牆邊,朝蛇後方的門移動,但莎薇亞卻以輕微的手勢阻止他。
「我愛妳!」他輕柔地吐出,同時了解到這是自己第一次道出這句話。
柯林頓隊長才起頭,便立刻被侯爵打斷,「沒必要討論這個,查爾斯,我們還是沒有證據。」
「許多有名的吉普賽歌者與芭蕾舞者確實都已成為公爵夫人。」歐吉納先生回答。「而且他還告訴我,貴族階級並不反對與身分較低的人結婚,反倒是吉普賽人本身不願意,他們是一個不喜歡與外族結合的奇怪民族。」
「我不知道。」莎薇亞回答。「我以為他會生氣且禁止我參與你們的計畫,但他卻對這件事覺得有趣,且告誡我必須好好演,為你們贏得賭注。」
歐吉納先生繼續說:「相信妳也會同意,那全是因為他們有著令人驚嘆的精湛舞蹈,及撼動人心的歌聲。」
籃子滑過光亮的拼花地板,在門旁邊停了下來。
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想可能是他覺得,這與在莫斯科及聖彼得堡的私人宴會裏表演沒什麼不同。」
當小提琴的餘音逝去之際,她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我們並不能肯定鮑布和*圖*書是否在與杰洛先生談話前便已相互認識,不過,伯胥先生確實提過,鮑伯的介紹信是來自葆傑特爵爺,你一定很清楚他與杰洛先生是非常親近的朋友。」
「這確實應該由我來解釋。」侯爵笑道,隨即便將他撞傷莎薇亞的過程敘述一番。「如果不是發生這件事,我絕不會知道吉普賽人正在我的領土上紮營。甚至在今晚以前,我也從不曾見過他們。」
接著,正當他準備打開蓋子,莎薇亞卻突然從他手中搶過籃子,且以令他驚訝的速度跑過大廳,將籃子放在地板上後推開。
「你也去過俄國?」侯爵叫道。「我一點都不知道。」
侯爵原就預期莎薇亞的舞蹈肯定會令人印象深刻,卻萬萬沒想到竟會如此完美地令人咋舌!
侯爵正為晚餐而著裝,腦海裏卻想著事情截至目前為止都進行得非常順利。
「你認為,」侯爵緩慢地說道,「他正將屋內的訊息提供給杰洛先生?」
「我希望妳能敘述給我聽。」侯爵道。
如今,賀柏為侯爵繫好白色領巾,退後一步檢視他的成果,同時說道:「我想我該告訴你,爵爺,杰洛先生到村子裏來了。」
「因為這會是個……錯誤。」
戴在她頸子上的翡翠項鍊,正是洛克萊侯爵的收藏品之一,且用著同樣的寶石鑲飾而成的耳環與手鐲,亦出現在她小巧的耳垂與纖細的手腕上。
「是的,但那已是很多年以前,可能是在我出生前,或者還只是個小嬰兒時,我不記得了。」
「你在製造我的嫉妒,吉朋。」侯爵批評著。
莎薇亞不斷地重複著只有三個音調的奇怪音樂,同時慢慢地、慢慢地朝牠靠近,最後在牠前方蹲了下來,僅僅保持著很短的距離,眼睛與牠平視,身體保持靜止不動。
「等我一回到倫敦,希望妳能允許我到府上拜訪。」侯爵答道。
「當我們在祖先畫廊時,妳曾說他姓名的第一個字母與我相同。」侯爵回答,「妳是對的,莎薇亞,他是我的表弟,杰洛.洛克。如果我死了,他便能繼承我的頭銜與財產。」
「我先生與我都將會非常樂意,而且我知道他一定會再次感謝你對我的熱情款待。」
侯爵護送著公爵夫人離開大廳,隨著門在他們的身後關上,侯爵隨即對莎薇亞耳語道:「妳實在太棒了!在我們帶歐吉納先生到陽台之前,妳需要多久的時間準備?」
「不!除非必要,否則奪走牠的生命是不對的。話雖如此,每年的三月十五日,『考德洛須』卻有一個蛇的慶典,凡是在那天殺到蛇的人都會幸運一整年。」稍頓片刻後續道:
這一刻,整個花園的空氣似乎都已凝結住,接著,歐吉納先生首先跳起來鼓掌歡呼:
侯爵向前迎接她。
「不要說話!」他命令著並倒酒給她。
她低聲抱歉地站起身來,對侯爵道:「你是如此地親切!這原本是個大災難,最後卻變成一件令人喜悅的事!」
「我懷疑杰洛會重複使用同一個伎倆。我該如何處置這條蛇?殺了牠?」
「為什麼?」柯林頓隊長詢問。
莎薇亞看著僕人將包裹放到侯爵手中,隨即發現這是一個用細柳條編成的籃子,不是很大,在籃蓋的兩邊有著木栓,正被籃子本身的藤環套住而蓋緊。
他的唇貼住她的,並將她的頭抵在他的肩窩上,不斷地加深他的吻,從原本遲疑帶著請求的方式,轉變成堅定且完全佔有的吻,但同時卻又是如此不可思議的溫柔,因為他清楚地感受到她小巧、濕潤且柔軟的雙唇,早已降服在他的熱情下。
「這個答案很簡單……」
他們全因此笑了起來,接著侯爵舉起杯子道:「敬妳,莎薇亞。沒有人能像妳這般才華洋溢卻又如此謙虛。她告訴過我她是個舞者,但從未提示我會見識到如今晚親眼目睹的絕妙舞姿。」
接著,從樂師後方走出了一群手持火把的男女,使花閣籠罩著一股異教的神祕氣氛。
「妳是如何學會弄蛇的?」歐吉納先生問道。「我聽過這類的事,但始終相信一個人若非經過很多次的訓練,不可能成功地辦到,更何況是一位女子。」
「你必須提高警覺。」
「有關爵爺你滯留在這裏,及莎薇亞小姐的事。」
「我旁觀過許多次,」莎薇亞回答,「但這確實是第一次親自嘗試。」
「我覺得有可能,侯爵。因為他們有談到錢。」
陽台中間有一排石階通往下面的草坪,樓梯頂端則擺放著三張有扶臂的椅子。侯爵邀請歐吉納先生坐在他與柯林頓隊長的中間。
不需要翻譯,侯爵也能從她受傷的語氣中明瞭她的意思。「難道我們之間那種美妙的感覺,定要用些名詞來定義嗎?」他問。「我們是為彼此而生,莎薇亞。過去幾天來,我已深深了解到妳在乎我,我不但能從每次的靠近中感覺到,同時也能從妳的眼中解讀出來,妳確確實實地在乎我。」她將頭轉開,他道:「親愛的,現在掩飾已太晚了。我認為妳有那麼點愛我,我更相信,可以將隱藏在你優雅身軀及迷人頭腦內,那最狂野的情感激發出來。和我在一起吧,莎薇亞!我們將會發掘出很少人能擁有的快樂。」
「妳還好嗎?」侯爵問道。
「就這麼辦,不過我覺得這實在太寬宏大量了,我真想把牠寄還給杰洛。」他短促地笑了一聲。「問題是,如果他因此而死了,我還得解釋一番,而且無法證明是他先送來的。」
於是,男士們便穿過法式長窗,來到了石板搭造的陽台。
接著,莎薇亞更帶著驚喜的語氣,宣佈此次計畫會如此順利的另一要因,乃是她父親已收回成令,雖然知道侯爵已歸來,還是允許她來此,更認可她在此計畫中扮演俄國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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