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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有個黑帶是女神會的成員，她預先警告了我。那一晚我的確熬夜在寫東西，但他們發現我是在抄寫祈禱文。事實上，就是那回的『虔敬之舉』得到了曼婷儂夫人青睞。」

「不是我安排的，是凱絲翠夫人冒險安排的。不過我們都覺得這是最好的方法。」

「尼可拉斯？」

愛翠安癱坐在椅子上，她相當露骨地不邀請紅髮女子坐下，但克蕾西也無視於她的惱怒而逕自就座。

克蕾西向愛翠安屈膝並扶起她的手。「小姐，我對妳的痛苦感到很抱歉，我來這裡是想要彌補過錯。我很清楚妳不相信我的預言，但我求妳忘了那預言，讓我們成為朋友，成為知己。我可以幫妳繞過托爾西寄信，在學界裡發表妳的著作，把科學方面的文件帶來給妳。小姐，我可以做你和女神會的聯繫窗口，只要妳願意讓我們重新回到妳的內心和生活中。」她緊抓著愛翠安的手，低下了頭。

「來吧，親愛的。」路易說：「這些只是你們會在動物園裡看到的其中幾隻動物而已。」國王、法提歐和其他王公貴族們繼續前行。她跟上去時發現尼可拉斯正望著她，臉上表現出關懷的神情。她對他露出開懷的笑顏。

「十五歲，」愛翠安嘟噥著，「我還得偷偷在晚上寫。有個女孩還告發我，女舍監還以為我一定是在寫情書。」

「看起來像隻乳牛。」路易發著牢騷。

「後來呢？」

「但是妳還是信了。」

「並不只是靠我的，」她回答，同時漫步走到窗邊，被陽光照得直眨眼。「不只是這樣，我們還需要妳的一些幻術。」她和*圖*書轉過臉來時，愛翠安赫然感覺她眼中閃爍著紅色的火光。

當她聽到抓門聲時便坐下，考慮著要將計算結果給燒掉。結果她嘆了口氣，把紙張藏在曼婷儂的老舊的秘密抽屜裡並呼喚道：「請進。」

那隻野獸衝撞護欄的力道之大，使欄杆在承口處發出了尖銳的聲響。法提歐稍稍倒吸了一口氣並往後跳，國王則是無動於衷站著，注視著那隻巨大的動物。

「陛下，這叫甚麼生物？」法提歐問。

愛翠安覺得那根本不像是隻乳牛。愛翠安沒見過筋壯骨強還長著粗厚獸毛的乳牛，也沒見過從腳到肩高達五呎的乳牛。也沒有任何乳牛在被抓到後會如此氣憤，好似要把雙角撞碎在亞德曼合金護欄上。

克蕾西聳了聳肩。「這樣我想妳在這裡好歹有一個朋友。但與其說我對那位衛兵感興趣，還不如說我對他所描述的妳感興趣。他說妳鎮日在房內無所事事，只等著國王召見或來臨幸。」

門一關起來時，克蕾西就給了她一個微笑。「妳果然理解。」

克蕾西的灰色眼眸閃過了白色的怒火。「妳想當然耳是不會信的。妳當然也覺凱絲翠的迷信難以置信。」

「用妳的幻術來查嗎？」愛翠安挖苦道，她不願承認這個提議對她多麼具有誘惑力。

她的套房成了她的庇護所。當然不是庇護她的身體——裝飾華麗的大門無法保護她不受貪淫國王的臨幸，而是庇護她的心靈。在房內她可以使用筆墨，思忖著靈魂中國王永遠無法進入的私密之處，而且更容易將她探尋而得的書寫記錄藏起來。

「好吧，杜利葉，」當他們步向下一隻野獸時國王道，「我可以準備婚禮了吧？」

「《數學原理》修訂版，」她快喘不過氣了，「還有《行星運動的修正》。」

「嗨，小姐，」克蕾西說wｗw•ｈｅtuｂｏｏk.cｏm•ｃｏｍ：「我們沒見過面，我的名字是薇若妮卡．迪．克蕾西，我是來當妳的侍女的。」

她發現自己眼前站著的是身形高大的克蕾西。

她變成那樣多久了？國王看著她的時候又看到了甚麼？將一頭暴怒的猛獸看成是一隻母牛、又將一隻乾癟的大貓看成兇猛的獅子，這是很反常的眼力——這樣的眼力從她身上又看到什麼？無論路易注視的是誰，無論與他溫存的是何人，都不是愛翠安。

愛翠安勉強接過克蕾西遞來的包裹，但當她一拆開包裝便掩不住心中的喜悅。

「我知道妳不容易取得這些書，」克蕾西解釋道。「我會盡我所能幫妳帶新書來，女神會的藏書庫已經為妳而開啟。」

「搞不好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沒有朋友，」克蕾西批評道。「但我瞭解妳。現在妳漸漸明白我是妳的朋友了，我可以幫妳做事。我已經和妳的衛兵聊過——」

「您這是挽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啊，陛下。」法提歐說。

愛翠安蹙著眉。「我不懂妳這話是甚麼意思。」

「我還能做甚麼？」愛翠安怒道：「我還有工作要做。我一直試著找出杜利葉計畫中的真相。」

「多告訴我一些細節吧。」愛翠安說。

「我想搞不好我會因為在宮廷裡沒有任何朋友而瀕臨崩潰。但是我可不會隨便和一個人做朋友，」她說話的語氣冷漠到連她自己都感到詫異。「那個人必須先證明自己。」

「這是一隻水牛，」路易回答，失望之情仍溢於言表和_圖_書。「有人說這種生物很危險。」他用那雙看起來失明的眼睛看著那些動物，然後聳肩道。「不過在我看來，根本是頭乳牛。」

「錯了，小姐，我不信！我照著凱絲翠的要求做的原因，只是因為我舉目無親，只是因為我無計可施。」

「這就是我來的原因，」克蕾西降低語調說話，也比較沒有那麼盛氣凌人。「妳看，我還幫妳帶了些東西過來。」

「就像我不相信任何人一樣，」愛翠安說，臉頰不明所以地泛紅。「要我相信女神會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曾相信聖西爾的恩師，我以為她很愛我，但聽了凱絲翠的一席話後，那份愛也煙消雲散了。」

「我可以進來嗎？」

「她可沒有給我看任何能解釋妳所謂預言能力的方程式，也並未提供任何證據或是原理，卻要求我衷心相信妳。我看只有上帝能接受這種事情！」

「當然了。我的侍女？妳是怎麼安排的？」

「喔，他叫尼可拉斯？」

路易對他們招招手。「來看看我的獅子吧，我幾年前得到的，好歹牠比較吸引人。」那隻獅子其實已經年老體衰而且骨瘦如柴，眼中的野性已經失去光采，成為回憶。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隻獅子讓愛翠安回想起曼婷儂死前的最後幾個日子。

「甚麼？」她質問道。為何這個女人假裝不認識她？

路易點點頭，容光煥發的臉龐猶如他自比的阿波羅本尊。「這消息真是太好了，我的好夥伴。請代我向你的幕僚們致意。」他停下來看了愛翠安一眼。「也很抱歉我把你們最美麗的成員給偷走了。」

「謝謝妳……小姐。」她遲鈍地回應。

他們結束了提亞儂宮動物園的參觀行程，步行回凡爾賽宮。沿路上，法提歐錯誤地斗膽問了個有關和英國及其盟友的戰爭的問題，結果被國王嚴詞斥退，他先前的好心情也於事無補。回到凡爾賽宮後，路易吻了吻愛翠安，送她回臥房，然後讓法提歐專心和他的大臣們密談。ｍ.hｅtｕbooｋ.ｃom•cｏｍ

不過，那一晚當她仔細研讀三個月以來的工作成果時，卻覺得不舒坦。她想要查出法提歐計畫的目的，但並沒有完全成功，所以她改弦易轍，決定自己來觀測。她設計了一艘飛向月球的飛行器，精心計算其軌道，接著再重新計算飛向木星和土星的軌道。藉由改進雅努斯的方程式，她勾勒出一種「萬用型」的以太抄寫機原理，可以傳送操作者的聲音和影像。另一些較不切實際的假設研究，可造出一面可不限時間「記得」鏡中影像的鏡子，還有一些其他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兒。但她既不能用實驗來證實計算結果，也不能發表她的假設。她唯一從工作中能確切意識到的，便是法提歐並不是在從事這些計畫。「牛頓加農砲。」他曾說道。這是甚麼意思？如果她能拿回她那本《數學原理》，便有可能可以找出線索。

「為甚麼會有人這樣想？小姐，我根本不喜歡妳。都是妳的預言——還有咱們姐妹會那難以置信的迷信——害我陷入這困境。」

克蕾西的笑容驀地帶著點神祕。「那妳肯定需要我的諮詢，小姐。我可以幫助妳查出杜利葉所從事的秘密實驗的目的，」克蕾西閃著淘氣的眼神說道。「聽我的話，兩天之內我們就可以得知所有真相。」

但路易又老又胖，她並未體會到夢想不到的高潮，只有前所未有的嫌惡感。她本想安慰自己是在為了更崇高的目標盡忠，但她捫心自問後瞭解這不是https://m.hetubook.com.com她嫁給國王的原因。她不相信克蕾西的預言，也不信任女神會——因為她們只把她當作工具在利用。不，她完全相信托爾西的話：她當上王后的原因是她更怕成為卒子。

克蕾西站起身，臉上充滿著謎樣的表情。「這樣的話，妳的恩師是個沒有主見的人，」她說：「因為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驅使一個人的愛。」

片刻過後克蕾西有些靦靦道：「妳知道嗎？我一直都很仰慕妳的成就。」她說：「甚至在妳發表第一篇論文〈論第七行星存在之可能〉時，便已顯示出妳是絕世天才。妳寫那篇論文時是幾歲？」

「那只是我們之間的一個約定，」愛翠安說明道，「雙方互相叫對方的教名。雖然在凡爾賽宮沒有人會這樣。」

後來她瞭解到有個衛兵站在僅二十步之遙。公爵夫人在對外宣佈愛翠安被綁架和「獲救」的故事時，一定沒有提到克蕾西。

「當然可以了，陛下，」法提歐熱情回答：「我們的計畫可以在那一天完成。」

愛翠安頷首。「是的，」她蹙著眉，「而她現在還假裝不認識我。」

克蕾西聳肩。「全法國的命運都操之在妳手裡，盡力去做吧。」

愛翠安喉頭乾渴，但她已快熬過對自己已喪失童貞的哀傷。她明白自己本來可以抗拒國王久一點，但何必做困獸之鬥？何必甘冒國王的大不韙？曼婷儂夫人曾告誡她不要對肉|欲行為期望太高。然而她還是希望曼婷儂錯了。她希望曾是情場高手的路易前來臨幸時，她可以多少有些好處。

「這位黑帶——就是介紹你進女神會的人嗎？」

我應該叫國王換個衛兵，她心想，這想法可能出現上百次了。但三個月前她才哀求路易留下尼可拉斯，雖然他無法防止她被綁架。在愛翠安同意路易的求婚之後，他心情甚好，因此應允了。她自私地把他留在身邊，但也更難將他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