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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哪兒？」奈恩大聲問。

「你是該相信我，換成是我也那麼做。」

「不管哪一個港口我都不放心啊！」黑鬍子叫道：「但我們還是得找地方靠岸。」

「我會想想看。」他回答。

爆風狠狠地打在身上，世界天旋地轉，等他一回神，發現阿扯正抓著自己搖來搖去。

「就算能對付四艘，最後也是死。」黑鬍子說：「我艾德華．提屈可不想今天就送命。」

先前破壞鐵絲網的陰靈還在，紅鞋可以派它出去，問題是輕帆船恐怕並不是以鐵絲固定。至於更大的鐵器，像是大砲呢，雖然以同種金屬製成，想要他的分靈破壞這麼龐大的物體未免太難。假使風暴沒走，他或許能召雷攻擊，但雨雲已經飄遠。他也嘗試過要陰靈去辨識船帆的氣味，但如同木頭之類取於生命的物質，對於靈體來說味道太重了。

「唔，」提屈咕嚷說：「巴巴利海峽？」

但那男人猶豫了，臉上表情非常恐慌。紅鞋不錯過機會，趁那人楞在原地時，用高能槍的鐵槍管對著他臉上一甩，但也好奇他到底看見什麼會嚇成這副德性？結果黑鬍子從他身邊走過，兩手各持一把槍，這下子紅鞋明白了。提屈將鬍鬚、頭髮以黑布帶結起辮子，帽子邊緣用多根火藥引信繞成圈，整顆頭籠罩在煙霧中，雙眼看來失去理智，徹底的殘忍、毫無人性可言。黑鬍子成了死神化身，仟誰見著都會想避開。

「說不定是其他船，有些船我們沒有對應的羅盤，像是權杖號、獅子號。」

「廢話！不管在海面還是海底，那玩意兒都有反應。」

「他們會不會不想打？」

之後大概一百秒之間，除了大砲的聲音什麼都聽不到，敵方四艘船開始亂射。距離紅鞋一步之外的甲板欄杆被轟斷一截，木屑飛起刮傷他的臉，紅鞋眼睛一瞇又繼續顧他的槍，只不過一團混亂中他根本沒辦法拿通條清槍管。

「閉嘴！」他惡狠狠地說htｔps://m.heｔuｂｏｏｋ.ｃom•ｃｏm。

可是甲板上瞭望台那兒的水手卻叫了起來，大家一抬頭，那人說：「有船！」

黑鬍子狠狠盯著奈恩，四肢忽然動了起來，紅鞋原本以為他一定是要拔槍，朝著奈恩腦門打下去，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只是搓著鬍子不大情願點點頭：「好吧，就一天。遇上風暴的話就等死吧。」

「全速！」黑鬍子又叫道。

「我們能贏嗎？」紅鞋問奈恩。

提屈如入無人之境，筆直踏進戰場，看也不看就開槍，兩顆人頭應聲爆成肉醫。有個海盜開槍還擊，但顯然是手不穩，子彈只擦過黑鬍子頭髮邊一根引信而已。提屈眼睛眨也不眨，從胸口吊帶又抽出兩把槍發射、再抽出剩下兩把槍發射，接著拔出水手刀。離他最近的海盜舉起手臂想擋，但是手臂當著他的面上下分家。大家都退開了，不過提屈繼續邁步過去。

「不是我們的船？」紅鞋問。

「不妙。」奈恩說。

「不能像之前一樣甩掉嗎？」

「沒錯，船長明白了嗎？這裡有哪一處港口是你放心上岸的？」

紅鞋仔細觀察敵船欺近，考慮一秒後瞄準對方鼓手，他的鼓聲控制著划槳動作；假設對方有人用法術，大概就是這人了。紅鞋必須很用力才得以挪動手指扳動槍機，後座力也重重打在他的肩膀，可是很值得，鼓手應聲倒在甲板上，節奏一去不返。附近木板爆開，空中有子彈來來去去，可是紅鞋不多想，即使動作很拙，依舊專心裝填子彈。

黑鬍子點點頭，轉頭對著主砲手喬塞亞．瓦恩說：「把他們轟到海底去！」

紅鞋也可以使海水的一小部分沸騰，可是他不覺得這招有效，能沸騰的面積真的很有限。

追逐戰的第二天碰上風暴。提屈之前一直說嘴，認為橫越大西洋沒有碰上壞天氣相當走運，但好運顯然沒了。西方天空彷彿被巨人用刀子劈開一條縫，世界之外的漆黑流洩進來，排山倒海的黑風巨浪吹得大和-圖-書家東倒西歪，就算放下船帆也聽見船桅嘎嘎作響。安妮皇后復仇號上有五名船員落海後不見蹤影，等到風暴平息，也只看見汪洋大海，附近連其他同伴都找不到。

「我們應該留在這兒等大家。」奈恩迎向黑鬍子的嚴苛目光。

奈恩瞪著他，但還是伸出手指往天邊一比：「在那邊。」他說，「但是照我估算，我們可能已經快要到海克利斯雙柱了。」

「我們需要港口。」黑鬍子吼著說：「我們需要食物、需要酒、還需要飲用水，更重要的是我們需要把這艘船修好。所以我們必須不分晝夜、全速前進，方向只有一個，就是陸地。奈恩先生，告訴我陸地在哪兒，不然我保證會讓你腦袋開花。」

「不能花一天先去找法國皇太子號嗎？」

他走到別處繼續下令。

兩條輕帆船靠近了，舷側架起三十枝槍對準復仇號。

「我是想要情報，」奈恩低聲回答：「可沒打算真的投降。」

紅鞋動動指頭，還是不容易握拳，但勉強動得了。

「我們的船進水了，辦不到。他們遲早會追上，但我可不會給他們便宜，尤其是，後面兩艘輕帆船說不定有火砲。我們先解決前面兩艘槳船的話，搞不好有勝算。」

黑鬍子好像比較擔心後面兩條船，自己能做什麼呢？

船上大部分人手是黑鬍子的部下，他們也展現出魄力，發出喊叫、怒罵，要對方知道這邊可不是無力反抗的商船，不過兩艘槳船還是沒轉向。紅鞋現在看得清楚，對面船上槳手肌肉賁張，還有戰士帶著毛瑟槍或者刀劍出鞘。他將自己的槍靠在船緣，上膛以後不太靈活地準備發射；雖然紅鞋懂得治癒之道，能使傷處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回復，但他在自己身上所留下的痕跡，並沒有這麼輕易就能痊癒。

縱然間隔有點遠和圖書，紅鞋還是看到對面船長眼睛瞪得又大又圓，而且海盜船那頭爆出一陣大笑。

「嘖！」奈恩道：「看樣子我們白談了。」

「我們可以航行到那邊確認狀況。」奈恩說：「不管是不是沉沒，都不會太遠才對。」

紅鞋覺得黑鬍子的眼珠凸得好像要掉出來。

「基督保佑！」旁邊一個人喃喃說，他有稻草般的頭髮，名字叫做羅柏。羅柏不知何時已少了隻耳朵，但反應卻出奇鎮定。

但奈恩卻回望著他那嘴鬍子，絲毫沒有懼色。

過了兩天，艦隊終於發現其他船隻，一開始大家也是歡天喜地，但等來意不明的帆船總數超過二十，美洲艦隊馬上掉頭逃跑。至少有十艘船追上來，花了三天時間、用盡黑鬍子所有的海盜伎倆才擺脫它們。有一艘船一度靠得近、也開砲了，不過看得出來只是恫嚇，最接近的砲彈還落在一百碼以外，船員還是不安心，雖說乍看似乎像法國船，但海盜升假旗幟不是什麼稀奇事情，他們多半是勝券在握才會換上紅旗，所以連卞維爾都不願意冒險接觸。

一個鐘頭後，大夥兒凝重地看著遠方逼近的一群船隻。

「這方面我相信你是專家。」奈恩說。

里鬍子卻蹙著眉頭問：「你的科學羅盤說法國皇太子號在那個方向？」

「更不可能的事情也發生過了吧。你的手能動了嗎？」

「……上船了，」只聽見壯漢說：「你跟好老阿扯，懂唄？」阿扯的聲音聽起來距離好遠。甲板上雙方大戰起來，有幾人跟斐南多很像，皮膚黑得像炭，不過大部分人都是白扁柏似的膚色，穿著窄褲、繫著紅鞋也有的頭帶。敵人從柵欄的開口跳上來，逼退黑鬍子這兒的人，戰場漸漸往船中央移動。

黑鬍子卻閃電轉身，最後一把手槍朝奈恩腦門比過去。

「投降！投降之後由我們送上岸，你們就不會再有死傷。」

「為啥我的人指東邊？」

紅鞋也跟上。

「你真覺得我們能同時對付五艘船？」奈恩很懷疑。

「閉嘴！」黑鬍子又說了ｗwｗ.hｅｔｕbｏoｋ.ｃoｍ•cｏm一次，然後似乎是故意的，轉身面對敵人的船長。

「開槍應該還可以。」

「我有更好的主意，」他大吼：「你們讓出一艘船，我就不把另外一艘也打沉！」

他真的接著開始動腦筋了，因為敵船越來越近，他也搞懂黑鬍子剛剛說的是怎麼回事。所謂的槳船有點像獨木舟，但兩邊各有十六枝槳，每一枝都由好幾個人拉動，因此行船速度極快。至於輕帆船則裝有三根桅杆，速度雖然慢些，可是體積大得多。雖然沒有己方的船大，但也相差無幾。

退到柵欄邊，那些海盜才意識到明明是十比一，只不過為時已晚。朝船長身邊一瞄準，紅鞋終於抓住機會，雙手緊緊握住高能槍扣下扳機，白色火燄朝那群海盜捲過去，只有三個人倖免，其他七個渾身著火就墜入海中。

黑鬍子甩頭：「不是，你看那兒。我說那一定是地中海槳船，旁邊是不是有水花在跳？就是因為有槳的關係。那種船很小，但是速度很快，後面跟的兩艘是輕帆船，這些一定是碰上風暴前那群人。」

黑鬍子繼續搖頭：「我很確定他們是同行，商人都搭大帆船，而政府的軍艦更大。他們一定是來追殺的，尤其看到我們落單，就更不會放過才對。」

「不可能只有我們活下來，」奈恩堅持道：「而且與法國皇太子號共鳴的羅盤還有反應。」

但沒事的三個也自己跳海了。

輕帆船靠得很近了。

「那也要有人給我們等，」海盜頭子駁斥說：「咱們可沒辦法確定這事兒。」

對方順應變化，改變了策略，其中一艘槳船繼續往前衝，但是另外兩艘轉彎繞至復仇號船頭與船尾，等它們逼近時黑鬍子就會遭到三面夾攻。由頭尾逼近的船已開槍了，甲板起了一陣晃動，阿扯在附近揮著刀高聲叫道：「六個人還射不中！是娃娃拿槍嗎？他們得加把勁咧！」

「發射！」他聽到黑鬍子大叫，可是沒有真的開火。他心想自己在這距離什麼都不可能打中，卻又隨即明白剛剛是場誤會，真正發射的是復仇號上的二十座砲台，齊射的後座力震得船身一退，煙霧、水花將敵船掩蓋住。過了一會兒，大夥兒欣喜地發現，對方一艘船在海面上轉來轉去，那艘船被一發葡萄彈擊中，槳手陣亡。黑鬍子這一方叫聲更高了，毛瑟槍這時才上場。和_圖_書

「有什麼法術之類可以幫忙？」

「西南。」

「希望如此……」黑鬍子說完卻大叫：「全體行作戰準備！」

「你沒搞清楚狀況吧，」巴巴利這兒的海盜船長又吼回來：「有權力說話的是我，不是你！」

黑鬍子一轉身，殺意掃過整條船，他自己的手下大概有過經驗，馬上讓出一條路。來犯的敵人都被趕下船了，好一會兒大家都沒說話，彷彿這世界也需要喘口氣，但最後船頭那邊一聲砲響打破寂靜。

黑鬍子衝上前又吼叫起來，復仇號終於發出嘎嘎聲掉頭準備應敵。

黑鬍子喘著氣活像隻受傷的熊，他跑到船邊，看見一百步外海盜船上，有個綁著鮮黃色頭帶的人高舉彎刀。那人的嗓門一定很厲害，明明四周噪音這麼大，紅鞋還是可以聽見對方說的話。

不過阿扯只能算是特例，其他水手可是擔心得很。除了眼前的衝突，輕帆船的形狀也越來越明顯。

紅鞋在混亂中發現奈恩蹤影，其實兩人相隔不遠。奈恩抓著一把厚彎刀，見人上船就砍，紅鞋掏出高能槍，朝那兒靠過去，如果他可以找到機會開槍，就能夠一舉殺死好幾人，也許對方會不敢上船。糟糕的是，奈恩正跟敵人糾纏，開槍的話就會誤傷他。有個海盜衝過來，阿扯舉刀一拍將他逼退上甲板，然後追加兩刀將對方手臂砍落，但卻阻止不了另外至少十個敵人跳過來。奈恩還在跟對手混戰，紅鞋這邊也得躲了，有個纏了紅黑格子頭巾的人朝他殺過來，而紅鞋可不想面對一個人就要動用高能槍，只是眼見對方抽出武器，好像也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