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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妳這幾天覺得我是怎樣的人？」

「我倒覺得應該慶祝克蕾西小姐身體康復。」愛翠安也拿起酒杯。

「你的帳篷……」她問：「是空的嗎？」

「薇若妮卡，我什麼時候不屑妳了？」

「是、是，妳說的都對，克蕾西懂什麼實話，懂什麼愛啊？」

洛林公爵法蘭西斯．史蒂芬舉起酒杯。「大家乾杯！」他開懷大笑：「敬愛翠安．迪．摩妮．蒙謝弗雷小姐，我們的貴客、也是我們的恩人。」

「回去問妳老祖宗啦。」克蕾西說完小心翼翼，像走在鋼索一樣朝著公爵帳棚過去。愛翠安看著她背影，不知道該不該阻止她；但話說回來，克蕾西打定主意以後，有誰可以拉得住？

「真是愛翠安呢，」克蕾西話開始說不清楚：「總是好多要想。我也在想——我在想……」

「克蕾西，妳不是叫我——」

「薇若妮卡！夠了！我又沒惹妳。」

「我是擔心妳的身體啊，薇若妮卡。怎麼了？妳以前不會這樣說話。」

「妳得對我耐著性子，」克蕾西悄悄說：「我很不習慣，愛翠安。我不喜歡自己這麼脆弱。」

「好，」她說：「很好。」

「沒人會相信他。」法蘭西斯連忙說：「大家心裡都明白，要是愛翠安小姐是個惡魔，根本沒必要幫忙我們脫離俄羅斯人的魔爪。所以說，兩位千萬不要將這件事掛在心上，牧師過去也盡責聽士兵告解，不過這件事情沒有人會聽他。」

克蕾西退後一步，臉上飛過三、四個表情最後才有點僵硬地說：「好吧，那晚安了。」可是隨即回到過去那種酸溜溜語氣，「天使看顧妳入睡，但它們不再為我歌唱。」她眨眨眼奸笑起來，「我該去研究一下年輕的公爵是怎樣的男人——或者說之後會變成怎樣的男人。m.hetubook.com.com」

「我猜妳是指洛林區牧師。」赫丘爾點破。

「不會，我只是在看星星而已。」

他瞪大眼睛：「小姐，我——」

「笨蛋可是無所不在。」克蕾西又說。

「夜——浪——」他也高興地叫起來。

「以前妳是個無助的小女孩，那時候你需要薇若妮卡，因為薇若妮卡會拿劍保護妳，還會教妳不拿劍的人可以做些什麼事。可是我在想，妳現在用不著薇若妮卡了吧。」

愛翠安回頭看著星空，銀河隱約可見，但不是因為雲層而模糊，是明亮的月光使星星變得不明顯、土星從地平線慢慢升起，光線不搖不閃，而她則不禁心想：能夠派精靈去這些天體上看看，回來告訴她結果嗎？這時有人輕輕咳一聲，回頭發現是赫丘爾。

「大人！」克蕾西聽了叫道：「請不要用那名字給我朋友帶來厄運！我可一點都不希望看見她壯烈成仁。」

「什麼意思？」

「他不願意一起走了。」愛翠安低聲道。

接下來換上白蘭地，愛翠安有經驗，知道自己沒辦法喝太多烈酒，因此只喝一兩口而已。克蕾西一點都不遲疑，跟兩個男人一杯接一杯，最後三個人都站得不大穩。

「不了，先生，你不能說更多話來當答案喔。直接證明給我看，不然就算了。」

「我今天晚上有很多事情要思考」

「真聰明！」愛翠安說：「你學會的第一句話呢！」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很驕傲、很愛這小娃兒，於是抱著尼可唱起搖籃曲，在月光底下散步好幾回。後來尼可睡著了，她將孩子帶回帳棚，蓋上毛毯，母子一起進入夢鄉。

這時候克蕾西卻似乎清醒些、挺直身子說：「沒那麼多，」她聲音壓低些，「沒那麼多。對不起，愛翠安，跟我走和圖書吧，趁今天天氣晴，說些星星的故事給我聽。」

這才感覺好一些，又伸手拍拍兒子的頭。或許是孩子吧，就算沒有什麼看不見的力量左右，也還是偶爾有些奇怪的舉動。小尼可給媽媽一碰，又咯咯笑了起來，指著越來越高的月亮。愛翠安開口：「對啊，小乖乖，你不常看見她呢，那是月亮。」

「我當然還是需要啊，妳是我的朋友。」

「沒嗎？對，妳只是躲著我，妳寧願去跟赫丘爾、去跟公爵，或者是去跟那個小蠢蛋尼可混在一塊兒。我該怎麼想呢？」

「帶我去吧。」

「只有空氣啊，小姐。」

「妳在想什麼呢？」

「遵命，女士。」那精靈吟誦般回答。

「都是好事！」公爵附和著也喝了酒，旁邊僕從馬上又斟酒，而他也還多喝了一口才又講話。「今天我跟底下的人聊過，大家都想跟妳問好。坦白說，原本他們好像擔心我們的遠征會失敗，可是小姐妳重建了大家的信心。有了新一代聖女貞德陪同，還有誰會覺得沒希望？」

愛翠安躊躇著。洛林公爵已經回帳棚，赫丘爾也朝另一頭慢慢走開。

「不是嗎？現在誰比較厲害？沒看這麼多男人都願意為妳賣命？妳還要我幹啥？」

「薇若妮卡，這不公平。之前兩年我也是妳的朋友，但是妳好幾次對我說謊，而且我看妳現在又在亂說話了。」

「我早就知道妳是女巫，」他靠近一步說：「我老早就被妳下咒迷住了。」

「你不像牧師一樣，擔心我是女巫嗎？」

「女士有何吩咐？」它的波動嗡嗡作響。

「嫉妒這件事情本身不就夠笨？」克蕾西的語氣帶著一點反諷意味：「這是個好例子，嫉妒的人會說出蠢話，有人聽到那和-圖-書牧師聲稱愛翠安跟惡魔勾搭。」

「當然、當然，」公爵回答：「不過，貞德殉道是因為身邊都是笨蛋，我也不希望自己被拿上跟那些人相比。」

「我打擾到妳了嗎，小姐？」他問。

她微笑道：「你今天心情不錯的樣子。」

她的雙眼反射出銀色月光：「妳根本不懂我為妳放棄了些什麼，愛翠安。不過不懂沒關係，我會要妳記起來。」

「走吧」

他真的閉上嘴，用手背撫摸愛翠安的臉龐。赫丘爾微微露出得意的表情，然後以手指撥弄愛翠安雙唇。他身上還有白蘭地跟煙味，那張嘴冒出的暖意令人吃驚。愛翠安也伸出手指，拉住他的領結將他扯過來，赫丘爾整個人壓在她身上，手掌滑過她起了雞皮疙瘩的背。他呼出的氣掠過愛翠安臉頰，一直往下到了鎖骨附近，停在那兒燒起一團火。她終於也輕蛵喘起來，感受熱流又到了肚子，到了大腿間。

「我不會介意的。」愛翠安回答，順便喝口杏酒，並且看著克蕾西光腳丫偷搔公爵的癢，公爵那強自鎮定的模樣使她心中竊笑。其實愛翠安認為士兵在乎的，不是她心腸好或壞，而是她會不會跟公爵軍站在同一邊。這陣子跟著隊伍走的時候，愛翠安已注意到有些人露出不信任的眼神，只是一旦她朝對方看過去，那些士兵就會馬上裝出一副崇拜她的模樣。她很清楚自己暫時還不會被當成女巫——除非她的力量失靈，或者是部隊抵達一個安全地點、過起平靜日子。安逸的時候就會有人想對付她，但現在時機未到。

「克蕾西……」

她也忽然大膽起來，靠近一步、臉頰微微傾斜似乎在挑逗。「先生口才真好，」她說：「講話非常動聽，但我在想，你那雙嘴唇有沒有其他用處？還是只會灌人家迷湯和*圖*書？」

「妳確定？」

「說不定妳會跟我當朋友，是因為妳別無選擇，只找得到我當保鏢。現在立場反了，妳就不屑我了。」

不過以太卻很平靜。所謂的平靜，其實也充滿怪異的聲音，像是合唱團在教會清唱聖歌一樣。她還是決定叫一個精靈來。

「妳們別擔心，說他是笨蛋，倒不如說他起了嫉妒心。牧師身為上帝的子民，但卻不像愛翠安小姐一樣得到上帝青睞。」

「妳還好吧，薇若妮卡？」她問著：「肚子灌滿白蘭地的感覺如何？」

「我沒有——」克蕾西忽然用手一推，從愛翠安身邊跑開，她推的力道很大，愛翠安這才想起來克蕾西其實很強壯。「我沒有當過弱者啊。」她很不高興地說。

克蕾西將她手拉開：「妳看，妳把我當成小孩了。」

「啊，好得很呢，親愛的。」克蕾西回答時，口中還有杏酒味：「能喝醉是好事啊，至少這是自己選的，不是因為受了傷。妳過得好不好呢，女巫大人？我看妳喝不多啊。」

後來她累了，走回帳棚卻出乎意料地發現小尼可拉斯在裡面，看起來像在等她一樣。「你從保母身邊偷溜過來嗎，小尼可？」她摸摸孩子的頭一邊問。小尼可笑了，似乎見著什麼有趣的事情，但愛翠安卻彷彿聽見他說了話——明明是一串沒有意義的聲音，但她卻覺得有什麼秘密在裡頭。她將兒子抱起來，還是全身一涼、感到不對勁，於是低哼一聲開啟了指尖的眼睛，檢查附近的以太狀況，其實並不肯定自己想發現什麼。愛翠安想到克蕾西說過的事，她從小就聽見「聲音」、並且慢慢有了轉變。該不會小尼可身上也有這現象？要是真如此，老天，有多久了呢？

與赫丘爾在床上時，她差一點笑出來。明明看起來是是個很有經驗、很m•ｈｅｔubook.cｏm•cｏm細膩、也懂得技巧的男人——跟之前碰到的人相比，赫丘爾是真的比較高明——但他只是要解下褲子，就差點把自己的腿給弄斷。這下子愛翠安才明白克蕾西為什麼喜歡做|愛，因為強壯的男人在這時候也會弱小得可愛。跟路易王同床是不得不為，令人厭惡的骯髒事兒；與尼可拉斯則是心靈相繫、彼此相愛、透過肉體交流。她並不愛赫丘爾，但赫丘爾卻給了她前所未有的一些東西，那是最單純的享受、快樂。完事之後，赫丘爾累得呼呼大睡，愛翠安拍拍他額頭，穿好衣服又出去看星星，臉上帶著傻笑。她在營地繞圈圈，雖是一個人但也很愉悅。

「弱者？妳哪裡是弱者？」

「我心情應該不好嗎？」

「好了，薇若妮卡，妳今天真的喝太多。」

「是啊、是啊，妳的朋友。我當然是囉！可是我說啊，愛翠安，妳比較少來看我，我不能走路的時候妳就少來了……還有妳好像不太希望我又去拿劍……」

晚餐以後，克蕾西挽著愛翠安的手走出公爵帳棚，兩個男士則取出剩下的一些煙草來抽。

愛翠安謙虛地輕輕對公爵點頭致意，赫丘爾、克蕾西都將酒喝下。

「幫我看著他，」愛翠安說：「看著我兒子，不要讓他受到影響。你懂意思嗎？不要讓他和你們這類生物之間出現任何共鳴。」

「小尼可！」她叫道：「你說話了！」

「星星也在看妳呢。」

愛翠安看看朋友眼睛昏沉，輕輕吻她一下：「妳一點都不脆弱，薇若妮卡，妳只是喝醉了。乖，快睡吧。」

「妳該睡覺了，薇若妮卡。今天妳情緒不太穩，可是我也沒太多耐性。」

「夜浪……」尼可含混不清地學著媽媽說話。

愛翠安手臂交叉在胸口：「我不像以前那麼無助、不需要妳時時刻刻保護了，這很糟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