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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他低聲說：「我不太放心。他們知道自己面對什麼，應該不會真的還想抵抗吧。」

說真的，小班自己都不是很相信。那套神甲系統完全是他臨時拼湊出來，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用。

「妳是擔心亞亨松先生嗎，女士？」

「是高能搶！」她說：「我以前看過高能槍發射，一模一樣。」

許多影像竄進小班腦子裡，他發著抖、覺得很噁心，這些影像根本沒道理。他看見自己被拉進水底下的一條隧道，捕捉到一個男人的面孔，此外有運河、有小巷、加上痛覺與懊惱——還有蘭卡的聲音。她說某一種小班聽不懂的語言，可是這的確是她的聲音沒錯。更奇怪的是，小班也聽見了失蹤三天的印第安人在說話。

「您真的認為有可能？」

俄羅斯人想必發現了他準備的風箏。

愛翠安看見那道銀光便知道是什麼。

「絕大多數……」小班卻心想現現在風向似乎是對著內陸吹，一旦熱空氣冷卻，氣球就會直接墜落。

「嗯，哈辛應該知道。」

但隨著外面一次、再一次、又一次地光芒大做，他的臉不由自主扭曲得詭異而醜陋。

他知道以自己這方的立場而言，有霧掩護比較好。之所以起霧，是因為他用了當初交給瑪麗亞．德雷莎的那種藥劑。除了大霧以外，他也希望時間不是晚上，只是這兩個條件都對戰況有利。小班真希望可以看見現在腦海想像的畫面——無數趕工製成的絲綢氣球，經過上千個火源灌滿熱空氣之後一齊升向天空，載著強力火藥撞向莫斯科飛船。

「看，」沙皇指著威尼斯潟湖上的幾座島嶼：「妳看過威尼斯嗎？」

黑鬍子咯咯笑道：「看來我當初是這麼以為沒錯。不過那時候的我是海盜，現在的我是個各正言順的軍艦艦長，你倒是說說看你為什麼打算棄船逃跑？這樣我才知道我是為什麼理由殺死你。」

天上又起了兩次亮光，海面、沙灘忽然爆發，俄羅斯人終於反擊了。震盪透過水面傳來，威力與爆炸規模一樣大，小班原本得意洋洋，現在卻覺得喘不過氣、心中充滿驚恐。一旦飛船逼近威尼斯就完了，所以事前也將指揮中心移至先知號上，只不過這樣當然有風險。

爆炸聲打破靜謐夜色，霧幕卻遮不住天頂煙花。目睹此景，黑鬍子的新旗艦卡羅萊納先知號船上響起一片歡呼。小班之前三天忙個不停，中間只有稍微小睡一會兒，但此刻亦如旁人忘情大叫，至少有十個土耳其禁衛軍的人過來拍了他的背向他道賀，驕傲的情緒使他快哭了，計畫成功！他一直跟人家說一定可行，其實自己心底深處不敢抱著期待。

「還是個話都說不清楚的笨小孩。不過當初你在船上動手腳倒是挺奸詐的https://m.hetubook.com.com，差點就裁在你手上。」

「說不定是自然現象？」沙皇猜測。

「之前艾薩克爵士把我從飛船密室放出來以後，我有看見他們攻擊布拉格的情況。他們從空中丟炸彈，很大的炸彈，所以我們在這裡也不安全。」

「他跟保母在下甲板。」愛翠安猶豫了一下又叫道：「克蕾西，幫我照顧他。」

愛翠安第一眼見到的威尼斯，是在黑雲山嶺下細微的光點。隨著飛船降低，雲層漸漸稀薄，她看見底下水面透出深紫，城市在這一片墨色中有如螢火。

「即便會犧牲士兵性命？」

「啊，老天。」小班聽了說：「我沒想到這一點。」

「我知道，對方有寫信來。」

「船最低會降到哪兒？」她大聲發問，眼睛還在注意下面的狀況，但等到威尼斯進入視野，大家都靜默了好一會兒。原本在對幾碼外軍官發號司令的沙皇也不例外，過一會兒才清了清喉嚨。

與其說是聽見，其實紅鞋根本是「感覺到」遠方爆炸傳來的轟隆，但在此之前，他就已經知道戰事展開，因為空氣裡各種靈體如眼睛、洛瓦克、希摩哈等都發出銳利叫聲，一直潛伏在周圍的那東西也不例外。被困在黑暗中的兩天，他一直試著隱藏自己氣息，避免下界的生物趁亂攻擊；這下子靈界一片吵雜，他想隱匿蹤跡也簡單得多了。

但她還沒說完，下面已經傳來一道閃光。低空飛行如幾列光點的艦隊中，勇士號率先起火，又過一會兒巨大的聲音與衝擊也打中她們所在的飛船，甲板劇烈搖晃，一時間慌亂叫聲、指揮聲不絕於耳。

「也擔心他帶去的士兵。」愛翠安回答：「我本以為要從上空突擊的。」

「你有聽到嗎？」蘭卡開口問。

有個傳令兵跑到查理耳邊大叫幾句話。

「那有我可以幫忙的事情嗎？」愛翠安低聲問。

「除非對方用的根本不是哲學兵器。」克蕾西迎著吵雜大叫：「小尼可在哪兒？」

「氣球？不算科學武器？」

愛翠安沒有注意聽他說話，她已經如其所囑追蹤下方的奇特變化。感覺上像是自然的氣流上升正在加速而已，也難怪維希莉莎沒有察覺。「我想，」她開口報告：「應該是對方以人工方式升起一層霧，大概用了什麼催化劑吧，以肉眼來看像是自然現象。」而威尼斯的燈火也的確顯得模糊起來。

精靈眼中水面是一大片畫布，而土地則像是染料，威尼斯的燈火像是餘燼，但有些靈素散逸成煙——是無燄燈。她還找到融解機輕輕顫抖的能量，以及一些具備不明性質的砲座。沙皇手一個工程師已經準備好工具，愛翠安說m.hetubook.com.com完，他馬上記錄位置。

「看不見，就沒辦法轟炸。」沙皇說。

「我知道他們在哪裡。」

沙皇開心地笑了：「請妳協助卡雷娜小姐，找出科學兵器的位置，例如融解機、火龍砲、保護布拉格的氣流盾之類，這樣才方便我們停船。」

爆炸一聲接著一聲，可惜看不到這些炸彈的實際效果。威力應該很不錯，因為威尼斯這裡儲有最新、最具殺傷力的鍊金火藥「太陽神」，氣球上就是裝載這項秘密兵器。

「我會繼續觀察，艦長。」

「對。」他已經下了四階，黑鬍子還沒有開槍。他抬頭一望：「提屈船長，就算你不覺得我們現在地位相等，那也沒關係，可是你該像個男人一樣，等我解決這件事情以後再來了斷。」

「我不知道，陛下。」維希莉莎淡淡說：「目前還在判斷。」

於是他又抽出自己一部分精魄，只是他猶豫起來，該將訊息送給誰好？奈恩嗎？阿扯嗎？這兩個人可能在海上，或因為其他事情無法幫忙。不對，其實他知道誰是最適合的對象，只是紅鞋與這人不很熟。

「我們被對手誘入陷阱了，」他繼續說：「不能一直犯同樣的錯。黑夜給他們的優勢比較多，我們先飛高，等日出之後再決一死戰。威尼斯人自求多福吧，我給過他們機會了。」

「陛下，我們得飛高些。」愛翠安說。

「把它們給攔住。」

「氣球，」她開口：「所以才偵測不到，這根本不是科學武器。」

「那就快點開槍吧，」小班一咬牙道：「我可還有事情要忙。」

「可惡！」沙皇暴跳如雷、面部抽搐。「攻不下來……我太躁進了。」彼得喃喃自語，回頭大叫：「下令撤退！」

「那好，快帶我過去」

一道白光筆直劃過黑色天空，好像是幾何課上的圖案。白光一閃之後纏住飛船，小班看了直覺聯想到童話中的傑克與魔豆。

再遠一些，又出現另一顆紅色星點照亮夜空。

「為什麼這麼慢？」

而她的精靈依舊順從、聽命辦事。愛翠安已經知道怎樣分辨目標，氣球有顯著特徵——風的精靈特別受到擾動，也就是溫度較高。只要將氣體溫度降低，就可以讓氣球下降而非上升。

「你還記得自己想殺我吧？你以為我會讓你輕易離開？」

查理搖頭顯露疑惑：「這恐怕很難。我們的確能動搖他們軍心，但是每當一個氣球真的炸到了飛船，就有三十個不知飄到哪兒去。」

「氣球不會造成以太的異常波動，精靈也就不會注意。」她解釋。

「不可能，」彼得忍不住咆哮：「高能槍的射和_圖_書程沒這麼遠。」

勞勃人呢？他四處張望，卻發現朋友不在附近，小班沒時間等他了。

查理的手擱在劍柄珠子上，看得出他心情緊張。「狂人號什麼時候準備好？」

「你覺得是什麼？」

「他在下面不安全嗎？」

「炸彈，或者大砲。」

「我也一樣，所以並不希望見到威尼斯化為廢墟。我不打算降火雨去破壞這城市。」

「是的，艦長。」維希莉莎接口道：「但是愛翠安跟我不會受到霧氣遮蔽，就算他們有鍊金術兵器，我們也會發現。」

「希望風夠強。」

「所以開戰了。」

「我沒注意到。」維希莉莎聽了愛翠安指出異常之後這麼說。

「要是我把人命看得過重，那也就不會走上這條路。」他解釋起來：「天亮以後，城裡的人會發覺要點都受我們控制，飛船也隨時可以做最後一擊。他們會知道即便抵抗也沒有勝算，我們的目標是要不流一滴血就將威尼斯拿下來。」

「一定要趁天色還暗、有霧的時候處理好，我不太相信你的氣流盾。」

「他們並不知道這一點。」沙皇又說：「就是因為不知情，才會傻傻地還想要跟我們打。」

「恭喜，富蘭克林先生。」查理過來與小班握手：「託你的福，開場很有優勢，第一次交鋒非常重要。希望你其他計畫也都一樣有用。」

「已經在進行了。」愛翠安低聲回答。

「看樣子威尼斯人確實比我所預期的還厲害。」沙皇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查理則是聳聳肩：「絕大多數會掉進海裡。」

「氣球比較大，需要比較多時間填充空氣，而且他們充氣之前發現上面裂開了。」

黑鬍子距離不到一碼，槍口對準小班眉心。「上次沒打中，」他奸笑著：「這距離我可不會失手。」

「艦長，就我目前經驗，精靈不會注意到我們認定為『自然』的過程，例如蒸發、加熱與冷卻、緩慢的礦物叢聚等等。如果有我指示，它們可以協助我觀察瞭解這些現象，但是基本上它們不會注意『自然現象』，只會留意外力介入以太的情形。」

「沒有。」

他覺得自己的頭快裂開，比起以往最糟糕的宿醉都還難受，可是他還是勉強站起來找哈辛，結果很幸運發現哈辛就在附近望著彼岸，一臉大驚小怪的樣子。

「對。」

「這支槍可能不同，」愛翠安靜靜地說：「那支也是。」另一艘船也應聲爆炸。她真希望自己可以近距離觀察射線，這光束似乎不太對勁。然而銀光一道接著一道射上來。

「好。」她開啟千眼之手的能力，招來自己的僕從，對它們下了指示。它們散開以後，成為愛翠安的眼睛，她就像是查閱圖表般篩選這些資訊和*圖*書。

黑鬍子並沒有回答，但是小班上了小船，又往上一看，他已經離開了。

「要是這條船也起火就不安全了！」愛翠安一邊叫一邊指著外頭，勇士號在燃燒中攔腰折斷，可是兩端依靠魔靈力持續往上飄，火光之中許多士兵身影墜下，船身看起來好像肚子開了一道口的鯨魚。

「然後你打算自己一個人去救他們？」

「哈辛！」他叫道：「快！一條巷子，裡面有個黃色招牌，招牌上是一隻蜜蜂。你知道這地方嗎？」

「除非——」克蕾西欲言又止，眼神若有所思。

小班轉頭看地圖，查理跟軍師團每次收到情報，就在上頭潦草畫下幾筆。看樣子俄羅斯飛行艦隊從陸地方向以弧線排列慢慢逼近，可是想必會派出幾條船從海上偷襲。太瘋狂了，小班心裡想著，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從很高的地方又一次有爆炸聲傳進他耳裡，同時他的身體竄起一陣詭異的顫動，這種感覺他很熟悉，是默勒庫正在接觸他的靈魂。他閉上眼睛抵抗嘔吐感，心裡大叫：走開！但是那感覺並未因此停止，在慌亂吵雜之中，沒有人注意到他緩緩倒下。

勞勃一邊咕噥一邊將帽子推回頭上，雙手交叉胸前：「我得告訴你，在下風那兒的人恐怕要遭殃了。」

即便不情願，但他腦袋裡還是有個計畫成形，就怕已經來不及實行。不過還是得試試，留在這兒也無計可施，之後天空會降下閃電、火雨，最後他感應到的靈體沒事好做也會來找他。另外，他還挺喜歡蘭卡這人，所以希望能幫她活下去。至於這麼做的後果……他也不可能一直逃避靈界的敵人。

沙皇嘆道：「查理是個難纏的對手，說不定根本就是個瘋子。我不認為他會乖乖離開，但我也不希望為了一個愛惹事的瑞典人，就要把威尼斯給炸成碎片。威尼斯的居民也該獲得善待。」

「先生，我也希望。最好是能逼得莫斯科人乖乖撤退。」

位於愛翠安與海面、都市之間，她看見一支艦隊也如螢火蟲般正在飛行，那是莫斯科艦隊其餘兵力所在，他們已經下降準備進行夜襲。種種奇景加在一起，愛翠安還沒有想到這會演變成暴力衝突。

「也就是以太之中任何異常之處，」卡雷娜解釋：「默勒庫認為不對勁的地方都算在內。」

還好蘭卡跟他交情不錯。所以紅鞋將自己能捕捉到的氣息聚集起來——班傑明．富蘭克林的氣味——將其包覆在夢的外頭，傳出去給氣味的主人。他咬牙忍住自己靈體的空虛，開始為自己療傷，減低自己流失的精魄。但他也已經準備好，敵人遲早會循這味道找到他。

小班一開始划船，北邊天空又出現一團火球，看樣子俄羅斯人的攻勢即使沒有暫停，也已經減緩。這個結果ｈtｔｐs://wｗw.ｈｅtｕboｏｋ•coｍ•ｃoｍ有好有壞，好處是敵軍不會繼續低估威尼斯的防禦，壞處則是敵人也會變得慎重仔細。他只希望能利用對方檢討戰略的時間抵達威尼斯市內，並且救出蘭卡、趕快回來。

「得放更多氣球到飛船下面。」他低聲說。開戰之前已經將氣球都安排在城市周邊，比較深的水道有美洲來的大船，比較淺的運河分支有平底船與快艇，潟湖上各個小島也都安插了人手。陸地那兒的人收到指令後，立刻有許多小船衝出去，找到最適當的角度放出氣球。小班看見至少有一條船——實際上有多少就不知道了——遭到莫斯科人反擊而沉沒，可是大家卻是前仆後繼擋在威尼斯前面，不讓敵人進去。先知號相反，隱藏起來待機不動，距離威尼斯四百碼遠，除了繼續指揮作戰，也窺伺著反攻契機。問題是，只要有任何一條俄羅斯飛船越過界線，威尼斯就會變成瓦礫堆。蘭卡還在威尼斯，所以小班說什麼也要阻止慘劇。

「風箏起飛了。」他回頭說。

「我想也是。」紅鞋答道。也該採取行動了，其實進來第一天他就試過把鎖鍊釘在牆壁的部分給溶化，不過鎖鍊的材料導熱性太好了，就算他能夠又一次忍受燒紅鐵塊將自己燙傷，之後也就很難逃出去，更不用說要幫忙蘭卡。之後他開始鬆動石塊，但是目前沒有成果，主要是因為他得非常小心，每次覺得附近有敵人，就得把陰靈召回來。

「再過三十分鐘吧，我想。」小班回答。

小班盯著他的槍管，然後非常謹慎地踏上繩梯。「我的一個朋友，還有你們帶來的印第安人，他們被抓走當成人質。」

「呵，真不知道他們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維希莉莎喃喃道。

現在這條船周邊還有許多小船及平底小舟，小班示意哈辛先下去，自己正要跟上，卻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心中警覺，立刻轉身。

現在就看戰略其他部分是不是一樣有效了。

愛翠安跑到飛船欄杆邊，招出一片光芒往下捲去，隨著波浪起伏彷彿是眾神踏過階梯一般。從光幕之中她看見形似水母的東西，但這是天空而不是大海。

「為什麼？」

「那就是他們的錯了。」維希莉莎冷冷地說。

不過真正令人擔心的，其實是廣泛分佈於以太之中，卻又非常難以察覺的細微波動。這邊一點、那邊一點，大部分都在水域。

「妳認為有危險？」

「聽到了」

「怎麼回事？」沙皇彼得扯著嗓子大叫：「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攻擊我們？」

「的確，」克蕾西附和：「看來沒錯。」

「我的科學力量在高處比較好發揮。」她當然是說謊，可是全部心思都在兒子身上，天知道這些威尼斯人還有怎樣難纏的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