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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頓以前從未見過什麼人遭手銃轟擊。然而，或許是這個武器的發音引起的聯想，他一直以為會有一聲巨響，以及血肉橫飛的爆炸。事實上，至少這把衛荷手銃並未造成那種效果。它對中士胸腔內的器官造成了什麼樣的攪擾，這點謝頓並不知道，但是中士在表情不變、未露出一絲痛苦神色的情況下，就倒在地上癱成一團，成為一具毫無疑問也毫無希望的死屍。

「你還在等什麼？」芮喜爾怒吼道，「我說把他射倒，中士。」

「芮奇來自達爾，是我們的小朋友。」謝頓說。

芮奇跳進來，興奮得睜大眼睛：「謝頓先生，他們抓到了曼尼克斯，那個老區長！他們還——」

「我不會為他工作，女士，我向你保證，就像我不會為你工作一樣。」

「我已經下達命令！」芮喜爾尖叫道。

謝頓從睡夢中驚醒，然後匆匆起床。當他推開房門的時候，身子不禁微微發抖（衛荷人喜歡讓他們的住所保持低溫，住在此地不久之後他便發現這點）。

「這不是為誰工作的問題，而是被誰利用的問題。永別了，謝頓博士——中士，轟掉他！」

謝頓不再說什麼，他只是站在邡裡。那位中士穩穩地握著手銃，瞄準著謝頓的頭顱，他的雙眼幾乎要爆出來。

芮喜爾對芮奇露出苦笑：「你好嗎，小芮奇？我曾有意好好栽培你，現在似乎辦不到了。」

「我很抱歉花了那麼久時間，謝頓，但我有很多事要做。你好嗎，凡納比里博士？我猜這就是曼尼克斯的女兒，芮喜爾。可是這個男孩是誰？」

「對我，女士，你不需要感到抱歉。」

鐸絲說：「這是一次完美的行動，哈里，完全出其不意。根本沒有抵抗的機會wｗｗ.ｈｅｔuboｏｋ•ｃｏｍ•cｏｍ，根本沒有重大的抵抗行動。」

頓了一下之後，她繼續說：「如果這只是單純的武力入侵，我將毫不費力地摧毀他派來的任何部隊。誰會想到衛荷竟會遭到背叛，效忠的誓言那麼輕易就被拋到一旁？」

芮喜爾彷彿沒聽到她的話：「這麼多年的準備，竟然毀於一夕之間。」她坐在那裡，彷彿被失敗啃噬，一下老了二十歲。

她猛然轉向謝頓：「他要你，你可知道，丹莫茨爾攻打我們是為了你。」

芮奇卻向後退去：「你不是要殺掉她吧，啊，謝頓先生？她對我不錯。」

「帝國軍隊，他們的噴射機昨晚飛進來，到處都是。全息新聞現在播報的都是這些，在姑奶奶的房間。她說要讓你睡覺，但我猜你會想知道。」

謝頓說：「他是契特．夫銘，我的一個朋友，也是我在本行星上的保護者。」

「區長女士。」他一面說，一面「啪」地一聲立定站好。

曼尼克斯相當年邁，雖然神情疲憊，但體力顯然還不錯。他的目光並未對準全息攝影機，他說的話似乎都是被強迫的——不過，正如剛才的預報，內容是勸告衛荷人保持冷靜，不要做任何抵抗，要避免使衛荷受到傷害，要與皇上充分合作，並且祝福皇上萬壽無疆。

「我想，」鐸絲說，「帝國避免了一場無限期的無端爭戰和破壞。用這點來安慰你自己吧，區長女士。」

「你的保護者？」芮喜爾縱聲狂笑，「你這個傻瓜！你這個白癡！這個人就是丹莫茨爾。如果你看看你的女人凡納比里，你會從她的臉上看出來，她對這點心知肚明。你從頭到尾都陷在一個圈套裡，比在我的圈套中還要糟得多！」

「和-圖-書待在後面，鐸絲，」他叫道，「否則他會殺你。他不會殺我的——你也一樣，芮奇，站在後面，不要亂動。」

謝頓吃了一驚：「我？為什麼？」

「也許不能，」突然傳來另一個聲音，「但我在這裡至少暫時安全。」

謝頓面向中士說：「你在猶豫。中士，因為你知道你不能發射。十天前我有機會殺你，但我沒那樣做。你當時曾以名譽對我擔保，保證你會保護我。」

在謝頓能有所行動之前，在鐸絲尚未掙脫他的雙手之際，芮喜爾抓起那把手銃，將它對準中士，然後扣下扳機。

芮喜爾輕蔑地掙脫了身旁的士兵，指著夫銘對謝頓說：「這是誰？」

「別傻了。他要你跟我要你的原因一樣——當然是要拿你當工具。」她嘆了一聲，「至少我沒有徹底遭到背叛，還能找到仍舊忠誠的戰士——中士！」

「我不會殺害任何人，芮奇。」謝頓說，「她殺了那名中士，而且正準備殺我，但她由於不願傷你而未發射。看在這個分上，我們會讓她活下去。」

鐸絲終於不必目不轉睛地監視著那個女人，她用雙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並把上衣稍微拉平。謝頓突然意識到自己仍穿著浴袍。

一時之間，芮喜爾看來相當為難。「閃開，芮奇，我不想傷害你。」

在畫面中，一張整潔的小辦公桌後面坐著一名男子，他的短袖軍服左胸處有個耀眼的「星艦與太陽」標誌。在他兩旁站著兩名武裝士兵，兩人身上也都掛著「星艦與太陽」。坐在辦公桌旁的軍官正在說：「——在皇帝陛下的和平控制下，在友善的帝國部隊保護下，曼尼克斯區長安然無事，完全掌握著區長的權力。他很快就會出現在你們面前，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勸導所有的衛荷人保持冷靜，並要求所有頑抗的衛荷戰士放下武器。」

「沒有提到芮喜爾，」謝頓說，「彷彿他的女兒不存在。」

芮喜爾高聲喊道：「那麼你也背叛了我！」

「荒謬！」芮喜爾中氣十足地說，「當家父將區長職位交給我的時候——依法他有權這樣做，任何對他效忠的誓言也自動被移交給我，這在過去有許多先例。照慣例，應該對新任統治者再宣誓一次，但那只是一種儀式，而不是必需的法律程序。我的軍官都知道這點，可是他們故意忘記。他們以我是女流之輩作借口，因為他們想到帝國的報復就嚇得發抖——假使他們忠貞不貳，根本不會有這種事；或者，因為他們想到對方應允的賞賜就貪婪得打顫——其實他們絕對得不到，如果我沒看錯丹莫茨爾的話。」

芮喜爾轉過手銃對準謝頓，從她堅決的表情看來，謝頓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希望活過下一秒鐘。

然而，就在中士倒地的那一刻，芮奇同時展開了行動。他跑到謝頓與芮喜爾之間，舉起雙手瘋狂地揮動。

「我擁有你的承諾。」謝頓以平靜的口吻說。

芮喜爾走進來。她的穿著如常，鎮靜如常。她甚至帶著微笑，但卻顯得皮笑肉不笑，更像是一種齜牙咧嘴的冷酷表情。

謝頓不假思索，以理性的態度說：「但我猜想那些誓言的對象不是你，而是你的父親。」

此外還有一些記者播報的全息新聞，他們全都佩戴著帝國臂章，聲音毫無感情，新聞內容都千篇一律：在象徵性開火後——有時甚至根本未做抵抗——衛荷安全武力的這個、那個部隊便全部投降；這個、那個市鎮中心已被佔領——衛荷群眾面和_圖_書色凝重地看著帝國軍隊列隊通過大街小巷，這樣的畫面不斷重複著。

「我也曾想好好栽培你，謝頓博士。」芮喜爾說，「而我也必須請你原諒，我已無能為力。」

「姑奶奶，姑奶奶，」他叫道，「別發射。」

鐸絲說：「一夕之間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慫恿你的軍官——假如真有此事——一定需要一段時間。」

鐸絲冷淡地說道：「我看，區長女士，你想發動軍事政變的希望破滅了？顯然，你已經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一個新的聲音突然響起：「把她交給我處理吧，謝頓。」

現在輪到謝頓坐在椅子上，手中輕輕握著那把手銃。鐸絲則從中士屍體上另一個皮套中取走神經鞭。

他看起來仍是謝頓所謂的大塊頭——一個仍舊盲目服從命令，完全無視情勢已有嶄新變化的人。

「你猜得相當正確。」謝頓只耽擱了披上一件浴袍的時間，就立刻闖進鐸絲房中。她早已穿戴整齊，正在凹室內觀看全息電視。

謝頓抬起頭來，以驚喜的聲音說：「夫銘！你終於來了！」

她環顧四周，找到一張椅子坐下。「現在，帝國一定會繼續衰敗、死亡——就在我準備給它一個新生的時候。」

「丹莫茨爾是此道高手，我顯然低估了他。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威脅、利誘，還是用似是而非的言論蠱惑煽動。他是玩弄陰謀和鼓動叛變的箇中高手，我早就該知道的。」

中士立刻掏出手銃，鐸絲隨即大喊一聲，同時猛力向前衝——謝頓卻伸手抓住她的手肘，並且死命抓著不放。

一隊士兵魚貫而入，夫銘做了一個小手勢之後，他們便以尊敬的態度扶起芮喜爾。

愛瑪．塔勒斯中士躡手躡腳地走進來，這種步伐與他的身軀似https://m.hetubook.com.com乎不太協調。他的制服一塵不染，金色的長八字鬍彎曲得很厲害。

芮奇趕緊將它奪過來。

謝頓顫抖地吁了口長氣，然後說：「芮奇，把它給我。」

「不，我必須跟你說抱歉。我不能就這樣讓丹莫茨爾得到你，那將使他獲得一次太大的勝利．至少我能阻止這件事。」

其他三人驚訝地望了她片刻。謝頓納悶是否還有任何隨從跟著她，或是在事變的跡象出現後，他們立刻棄她而去。

塔勒斯中士則以哽咽的聲音說：「怎麼做都是名譽掃地。」他的手垂下來，手銃掉到地板上，發出了鏗鏘的聲響。

「他們是誰，芮奇？」

「我沒有被捷足先登，我是遭到了背叛。我的軍官受到挑撥，他們拒絕為一名女子而戰，只肯效忠他們的老主子——這違背了一切的歷史和理性。而且，他們這些不折不扣的叛徒，又坐視老主子被敵人捉去，使他無法再領導抵抗到底。」

「嗨，姑奶奶——女士。」芮奇笨拙地說。

「沒有任何人提到她。」鐸絲說，「這個地方畢竟是她的官邸，或者是其中之一，卻未曾遭到攻擊。即使她設法溜走，前往鄰區尋求庇護，我也不信她能在川陀任何角落獲得長久的安全。」

這是他們來到衛荷的第十天早上，哈里．謝頓的房門信號突然響起，外面隨即傳來芮奇高亢的聲音：「先生！謝頓先生！戰爭爆發了！」

然後，正如剛才的預報，區長曼尼克斯四世出現了。他筆直地站著，或許為了面子上好看，畫面中看不見帝國軍士。不過謝頓相當確定，他們一定站在攝影機鏡頭外。

這片刻的遲疑正是鐸絲所需要的。她猛力掙脫謝頓，貼地俯衝撞向芮喜爾。芮喜爾大叫一聲，隨即仆倒在地，那把手銃再度落到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