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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燕驚龍

作者:臥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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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鄱陽湖邊

第五回 鄱陽湖邊

邱元把滾醋迫毒的方法告訴了童淑貞和霞琳,自己和一陽子等都退避出去。
夢寰笑道:「能得朱兄為友,楊夢寰何幸如之?只是朱兄如神龍一般,時隱時現,我就是想見朱兄,也沒有地方可找。」
李瑤紅叱退二婢後,卻顰著眉頭想了一陣,低聲說:「楊相公如有興致,請登舟共飲如何?」
說罷,又低聲對綠衣女道:「他叫楊夢寰,是崑崙派中一陽子老前輩的門下。」
霞琳聽到了那一聲輕笑,美目四顧,搜尋半晌,拉著楊夢寰一隻手問道:「剛纔那笑聲是不是人?」
夢寰回到房間,一個人傍案獨坐。想著幾天經歷的風險,感慨甚多、不覺長長一聲嘆息,緩步起身,推開後窗。但見藍天如洗,千峰起伏,突然間迎面碧空中有一點白影閃動,直若流星急馳而來,不大工夫,已臨近空。夢寰看清楚那閃電般奔來的白影之後,不覺心中怦然一跳,原來又是那括蒼山中連番所遇的奇大白鶴,心念還未及再轉,巨鶴已掠空而過。
蕭雪君臉上微微一紅,長劍越發攻得凌厲、但見光影如山,直逼過來,招招指向要害穴道。
青衣人一揮手,小舟慢了下來,他卻盤膝坐下。拍著船板笑道:「我沒有佳釀待客,咱們就在船頭上小坐一刻吧?」
蕭雪君展眉一笑,還未來得及說話,李瑤紅卻接口笑道:「喲,你怎麼不說我硬把你拉上來的呢?」
夢寰皺皺眉接道:「在寧溪縣城我已經見過他一次,他好像是專門在盯我們的梢?」
李瑤紅看夢寰望著她,只微微頷首一笑,連話也不講一句,又轉頭四顧湖色,而且緩步欲去,一陣羞忿,差一點就要流下淚來;勉強忍住,急走兩步,到了夢寰身邊,低聲道:「你這人忘恩負義,那天晚上我招呼你們逃走,自己代你受過,差一點就被人家打傷,今天遇上你,你不但不謝我,而且還不願理我——」話到這裡,聲調已低沉得聽不清楚。
說話間,湖波中疾馳來一艘快艇靠岸,甲板上併肩站著兩個垂著雙辮,身穿紅衫,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快艇還未靠好,她們已雙雙躍登岸上,走近李瑤紅躬身笑道:「我們小姐已備好佳釀待客,請姑娘登舟小飲。」
蕭雪君眨眨眼笑道:「他要打不過我怎麼辦呢?」
驀地裡,一陣步履聲踏著山石傳來。楊夢寰回頭望去,不覺心裡一跳,濛濛夜色中,一個人緩步而來,正是在寧溪縣城客棧中遇見的青衣書生。
慧真子正甜酣入睡,一陽子坐在榻側竹椅上閉目養神,楊夢寰在門外打了兩個轉,還是不敢進去,悄悄溜回到自己的房間。
慧真子說話出口,就有些後悔,她知道只要一回到三清宮中,自己就再不能和大師兄親密廝守,那將使二師兄柔腸百轉,傷心千迴,幾十年壓制在心中的痛苦隱密,一旦揭穿,師兄妹三人間微妙的均衡。立即失去,後果如何?實難預料。可是話已經說出了口,不能再收回來,心中一陣感傷,慌忙別過頭,緩緩躺下身子,答道:「要是找不到蕭天儀呢?」
李瑤紅笑道:「湖畔小談,已引得行人注目,舟中清靜,正好暢敘,你師妹又沒有同來,你還怕什麼呢?」
楊夢寰黯然答道:「是我師叔慧真子,她中了邱元的金線蛇毒。」
李瑤紅走近夢寰身邊,低聲問道:「你認識他?」楊夢寰如夢初醒般,回過頭笑道:「不認識,但我在這一個月內,已經見他三次了,他從江浙東寧溪縣城,一直追我們到鄱陽湖來。」
李瑤紅道:「此處距湖岸總有十里左右。難道你還飛渡這十里湖波不成?就是走,也還得我們送你靠岸。」
蕭雪君道:「你想讓我告訴他們父親住的地方?」
李瑤紅輕步走到他身後,順目望去,十丈外一葉扁舟如箭,裂波分水而來,舟前邊站一個青衣書生,似乎也正對著楊夢寰看,另一個灰色長衫人背立搖櫓,不大工夫,小舟已近快艇,李瑤紅看小舟過處,水花飛濺,心中暗暗吃驚,那搖櫓的灰衣人腕力實在大得嚇人,只可惜他始終側背而立,令人看不清楚他的面貌如何。
兩個船夫看來勢不對,船要被人家撞翻,無疑敲破飯碗,雙雙站起,兩槳併出,朱白衣一推夢寰,輕聲笑道:「快些出手,人家誠心討教,兩個船夫,如何能抵擋得住,真要被撞破了船,我們都得落水。」
夢寰道:「別人對我們似是沒有惡意,你要對師父說了恐怕要招惹麻煩——」
夢寰看看太陽,大約已到申時光景,笑道:「天不早了,我回到客棧。還得稟明家師,早點準備一下。」
李瑤紅笑道:「這個你儘管放心,我領教過他的劍法,決不會敗在你的手裡,再說,你還可以故意讓他。」
慧真子嘆口氣,道:「天龍幫三年內邀請武林九大門派比劍,你不回崑崙山三清宮去,二師兄一個人如何應付得了?」
小舟又恢復了飄風般的速度,不大工夫,已靠了碼頭,朱白衣跳上岸,對夢寰揚揚手,笑著問道:「你以後還想不想再見我?」
驀地裡白光打閃,一支劍破窗而出,橫削楊夢寰手中木漿,同時傳來蕭雪君嬌笑道:「楊相公,當心你木槳被削!」
李瑤紅瞪大眼問道:「是崑崙三子?」
慧真子側頭看了霞琳一眼,道:「十年後的事誰能預料?你去罷,我答應你就是。」
李瑤紅看夢寰一副啼笑皆非的模樣,不覺微微一笑道:「你這人臉皮薄的像紙一樣,還走什麼江湖?是不是你的寶貝師妹得了病啦?要找我乾爹給她醫治?看你那副又急又可憐的樣子,準是她病得很厲害?」
霞琳緩緩起身,和夢寰走到一處山泉。兩人洗過臉,就在山泉旁邊一塊青石上坐下,此刻旭日初昇,陽光從一道峽口透射過來,照在霞琳臉上,紅白耀目,倍增嬌艷,夢寰替她理理鬢前散髮,無限憐惜地說道:「你怎麼總是愛哭呢?」
李瑤紅搖著頭笑道:「我不要問你這些,《歸元秘笈》雖是曠世奇寶,可是,我不稀罕——」
朱字拖得很長,說完話,笑中帶著幾分神秘,這就引起楊夢寰的懷疑,但卻是不便當面點破,皺著眉頭,笑道:「朱兄人如其名,風雅絕俗——」
快艇裂波急進,漸入湖心,水色也由碧綠逐漸變成了深紫顏色,極目滄波,漁舟絕蹤,湖面上靜蕩蕩的,但聞得木槳撥水之聲。
李瑤紅嬌笑一下答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他是我的乾hetubook•com•com爹嘛!」
說到這兒,蕭雪君已接口笑道:「我只許打敗,不許打勝藉故跑回家找我爹爹求援,引他們追上門見我父親,對嗎?姊姊,你用心夠苦了!」
李瑤紅一閃身,星目流波,微笑著問道:「感恩圖報,你怎麼報答我呢?」
慧真子滾下來兩顆淚珠兒,接道:「只丟下二師兄一個,孤掌難鳴,崑崙派從此在江湖上一蹶不振,你這是何苦呢?我不甘心作崑崙派中的罪人。」
楊夢寰放下手中酒杯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蕭老前輩號稱天下第一奇醫,自然是仁心俠腸,我們只求他代我三師叔療治蛇毒。難道幫人醫病,還會招惹出麻煩不成?」
一陽子倒是想不到這位徒弟神通比師父廣大,自己苦找了三天,遍訪饒州附近武林人物,連妙手漁隱一點訊息也未探到,他不過半天時間,竟能弄出眉目。本來他想責備夢寰幾句,但心裡一高興,再也說不出口,只好笑道:「不管真假,我們明天去一趟試試吧!」
夢寰笑答道:「未必見得吧!」健腕疾翻,木槳橫轉,讓過蕭雪君一劍,左腳踏在舷上,右腳迎著快艇來勢。木槳施一招「封雲閉月」,逼住蕭雪君的長劍,雙腳一齊用力。兩艇驟然一分,對馳而過。蕭雪君一聲嬌叱,玉腕疾推,快艇上兩扇窗門隨手而開,連人帶劍從窗口飛了出來,一掠之勢,搶登上夢寰等所乘遊艇,身法快速絕倫,楊夢寰不過剛剛站好身子,蕭雪君長劍已自攻到,劍勢若虹當頭劈下。
李瑤紅笑道:「我已代你想好一個見我義父的辦法,明天中午我雪妹妹仍乘這艘快艇游湖,你們也僱一艘遊艇,雙方無事生非,藉著打架的機會,帶你們去找我義父住的地方。」
足足走了有一個時辰,無際湖波一端,隱現出一座島嶼,快艇轉正舵向,直對那島嶼駛去。
夢寰一轉臉,就感到一陣香氣撲鼻,三尺外俏生生站一個黑衣少女,美目流波,黛眉如畫,望著他淺笑盈盈。楊夢寰怔下神,才認出是在岳陽水月山莊附近,三番碰面的無影女李瑤紅。
一陽子淡然一笑,道:「我已經說過,崑崙派在十年之內不會尋你報仇。」
楊夢寰放眼看去,果見正西方水面上有一點黑影,可是距離太遠無法分辨清楚,不禁回過頭來,滿臉懷疑神情,看了青衣書生一眼。
李瑤紅轉了轉大眼睛,偏偏頭道:「不行!我乾爹已閉門謝客,五年來就沒有接見過一個外人。」
一陽子已看出師妹懊悔失言,這正也顯示她對自己是如何的情愛深重,不禁暗暗佩服,她一個女人家能做到不偏不欹,兼顧全局,把滿腹情愛深藏心中數十年不露,維持了崑崙三子間的一種微妙關係,實在難得,比起自己走避天涯,甘心讓愛的氣度,更覺高了一等,想了一下答道:「假如蕭天儀真的不在鄱陽湖,我們再作第二步決定不遲。」
李瑤紅一挑柳眉兒道:「知道啦,你們先回船上去吧!」兩個小丫頭知道這位李姑娘最難伺候,碰個釘子,並不生氣,相對扮了個鬼臉,姍姍蓮步退回船上。
舟上青衣書生,卻轉頭望著夢寰笑道:「想回去嗎?我們正好要回饒州碼頭,如不嫌舟小,人討厭,便道同歸如何?」
又翻越幾道山嶺,在中午時分,到了寧溪縣城。一陽子尋了一座大客棧,包下一進院子,安置好慧真子,就陪著邱元去購置藥物。童淑貞和霞琳隨侍師父身側,澄因大師張羅著準備用具,楊夢寰無事可做,信步離開後院,溜到前面接迎師父。這家大客棧店號福陞,說不上大廈堂皇,巨居連雲,但在寧溪縣城是首屈一指的大店,前面是酒樓,後面兼營著客棧。
一陽子看霞琳和童淑貞似都已恢復了疲勞,立時又動身趕路。
李瑤紅拉著綠衣女走近夢寰身邊,笑道:「這位就是我乾爹的女兒,綠鳳凰蕭雪君。」
夢寰細看手中銀線,大約有粒米粗細,柔軟異常,非絲非棉,不知何物,心中大是驚奇。望著朱白衣,半晌說不出話來。暗想:兩船相距,少說點總有五丈左右,不見他怎麼作勢用力,竟把這輕如絮絨的銀線,投在對方快艇上面,而且還牢牢緊緊,這手法不止是可怕,簡直是有些神奇。
楊夢寰陡地轉身,三枚五星鋼環貼著身側飛過,蕭雪君卻縱身入艙,快艇鼓浪飛馳而去。
楊夢寰微笑著在人家對面坐下,借機會詳細打量了青衣書生幾眼,只見他,眉如翠黛,面潤桃花,秀逸比雪地裡一株寒梅,美是美到了極點,只是兩道眼神含威,逼得人不敢多看。楊夢寰看一陣,不自主地別過了頭。
李瑤紅格格嬌笑道:「半真半假嘛!」
蕭雪君搖搖頭,道:「你乾脆說明白好嗎?」
夢寰急道:「怎麼不是?我——」
楊夢寰想起師叔一身武功盡失,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妙手漁隱蕭天儀,療治侵入她骨髓的蛇毒,使她恢復功力,師父為找不到蕭天儀的下落,幾天來愁眉不展,自己無意中獲此意外消息,無論如何不能放過,心想追問,但他見李瑤紅繃緊著臉兒,一時間吶吶說不出口,走又不願走,話又說不出,窘得一張俊臉紅到了耳根後面,神情甚是尷尬。
第二天一早,一陽子就讓夢寰去僱了一艘遊艇,幾個人一齊登舟遊湖。慧真子憑窗眺望湖景,心中感慨更多,幸得霞琳和童淑貞侍立身側,寸步不離,總算略慰她萬千愁懷。
蕭雪君指著對面椅子笑道:「失敬,失敬,楊相公原來是崑崙門下,難得大駕光臨,請坐下吃一杯清茶吧!」楊夢寰拱手入座,李瑤紅、蕭雪君併肩也在他對面坐下,三個人不過剛剛坐好,快艇立時起錨,向湖心駛去。
夢寰心裡想笑,但又怕她多心,勉強忍住,卻聽得身側傳來噗的一聲輕笑,趕緊回頭,但見陽光滿峽,翠葉含露,那裡有一點人蹤。
蕭雪君點頭一笑,二女就這樣打好了主意,再看楊夢寰站在甲板上,不知在呆呆的看著什麼,樣子好像很入神。
一陽子皺皺眉道:「那就讓你大弟子童淑貞先回三清宮去,告訴掌門師弟一聲,我們不參加天龍幫的比劍邀約算了。爭霸武林,逐鹿江湖,也算不得什麼心願。」
李瑤紅微微一聲嘆息,眉梢眼角昇起來一縷淡怨輕愁,笑道:「給你點教訓,以後不要再信口開河。上船啦!」說畢,微轉嬌軀,輕移蓮步,和_圖_書登上快艇,楊夢寰跟在人家後邊也上了船。
經過了五天行程,已過了縉雲縣進入了仙霞嶺,這一帶山勢不大,卻是峰巒起伏。綿亙不絕。幾個人從早至暮趕了有一百多里山路,這在一陽子及楊夢寰等,根本就不算回事,可是兩個輿夫已走得汗流浹背,氣喘如牛了。
朱白衣右腕微微一抬,前面快艇突然慢了下來,他卻側著臉兒交到夢寰手中一條極細的銀線,笑道:「你把這個掛在我們船頭,讓他們梭形快艇,帶著我們走吧!」
青衣書生卻落落大方笑道:「三番巧遇,總是有緣,請教貴姓?」
霞琳說道:「我心裡難過,就流出眼淚那裡是哭呢!」
李瑤紅仰起頭想了半晌道:「江南武林道上的人物,我也聽說過他的形貌,就是沒有見過,但這個人,卻是想不起來。只看那搖櫓灰衣人驚人的腕力,這兩個人決非平庸之輩,也許他們為《歸元秘笈》而來!」
這一問,問得楊夢寰又是一呆。瞪著眼答不出話。
李瑤紅苦笑道:「這就叫情不自禁。我以後也許還要死在他的手裡。」說至此一頓,又道:「不談這些啦!明天你駕舟游湖,無事生非,和他們打一場架——」
楊夢寰急道:「可是我們找不到蕭老前輩的尊址,有什麼辦法?」
一陽子笑道:「只要他還在這個世界上,我總有辦法找得著他。」
邱元看看靜坐草地,正在運功調息的慧真子一眼,答道:「急什麼呢?她在兩天之內,傷勢決不致加重,我那玉露解毒丸,雖非回生金丹,卻是解毒聖品,天下解毒藥物無出其右。」
楊夢寰放眼四顧,但見一片碧波如鏡,正想入艙,突聽快艇後一陣水聲急響,青衣人所乘小舟。去而復返,小舟停在快艇左側。
小舟在快艇五尺遠近處疾馳而過,船頭青衣人半側臉對夢寰微微一笑,人美如臨風玉樹,李瑤紅心頭一震,暗道:天下真會有這樣美的男人?側臉看夢寰,也在望著那一葉扁舟發獃。怪的是那青衣人也不時回過頭來對她微笑,笑得甜蜜中帶著幾分神秘,直待那扁舟消失在浩瀚滄波之中,楊夢寰還在望著那小舟去向出神。
李瑤紅笑道:「你急什麼?人家的話還沒有說完嘛。我義父雖然固執,但他為人卻很和平,只要你們能夠見到他的面,憑令師等崑崙三子的聲望去求他,他決不會拒絕。」
這當兒,楊夢寰倒是聽話,一搶步登上船舷,功行右臂,搶過來一個船夫手中大槳,此際兩船相距只餘下二三尺左右,夢寰左臂一伸,木槳猛向那紅色快艇點去。
一陽子看快艇迅逾奔馬,憑兩個船夫腕力,恐怕追趕不上,心裡一急,抓起雙槳就划。朱白衣走到夢寰身邊低聲說道:「人家的船是梭形快艇,我們追不上,再說搖槳也太費力氣。」
楊夢寰和人家一觸眼光,立時覺著心裡一跳,趕忙側過險去、卻聽得朱白衣一串輕微的嘆息,待夢寰再轉過頭來,人家已緩緩起身,站在船頭,背他而立,衣袂隨風輕飄。猛然間,楊夢寰腦際中閃電般掠過一個概念,就這青衣人側背看去,頗似在括蒼山所遇的青衣少年。果真如此,事情就不簡單。他心想再試探著問人家幾句話,不知怎的,每每話到口邊,又嚥了回去。
場夢寰笑道:「《歸元秘笈》只是連篇鳥獸的書畫,令尊已親自過目,這件事李姑娘還不知道嗎?」
童淑貞和霞琳挽著慧真子走了半日一夜,落店後又忙著幫療蛇毒,人也實在累了,聽得吩咐,都如命退出休息。
李瑤紅嫣然一笑,道:「我給你引見引見好嗎?」
楊夢寰帶著他見師父,朱白衣也就不過是對一陽子拱拱手說聲久仰,玄都觀主對青衣人來歷雖然懷疑,卻不好當面盤詰。
一陽子苦笑答道:「寰兒天賦異質,十年後他必能青出藍。」
朱白衣回過頭來,兩道清澈如水的眼神盯在楊夢寰臉上,道:「我來找一個人!」
正當他意酣興濃地瀏覽著湖光水色,突然身側響起一聲銀鈴般清脆的嬌笑,道:「你怎麼一個人望湖出神?你那個師妹沒有陪你來嗎?」
一陽子低聲答道:「殺邱元替你報了仇後,橫劍濺血——」
童淑貞雖然也是一付悽愴欲淚的神情,但她知道這是師父性命交關的大事,咬著牙,只管把爐火加大。足足有一個時辰左右,慧真子的汗水,直似雨點一般落入那滾醋之中,童淑貞才停下手,和霞琳把師父扶入房中,替她蓋上棉被,細看師父右腕傷處,果然凝成一片深紫顏色,這才去招呼邱元替師父療毒。
楊夢寰有事求人,發作不得,只好搖搖頭,笑道:「不是!是我師叔。」
李瑤紅偏著頭,想了一下,問道:「你是不是找妙手漁隱蕭天儀?」
夢寰明白欲得妙手漁隱下落,決不能開罪人家,沉吟一下,答道:「舟中是姑娘深閨良友,恐怕有些不大方便吧?」
沈霞琳雖然累了一夜,好在她內功已有了基礎,調息一陣,精神復元、走近楊夢寰,貼著他身側坐下,問道:「寰哥哥,我師父的傷勢當真就沒有辦法醫得了好麼?」
邱元拿起蛇頭杖,拱拱手轉身就走。一陽子合掌送走蛇叟後,轉頭看師妹閉著眼似已入睡,看她臉色慘白,髮亂枕畔,心中直是憐惜,低聲吩咐夢寰等道:「你們都去休息一會吧!」
蕭雪君側目看夢寰正站在甲板上鑒賞湖景,回頭答道:「你要我怎麼幫你忙呢?」
話剛說完,陡地一揚眉又道:「是不是你師妹丟啦?」說罷噗地笑出了聲。
一陽子說道:「療治毒蛇,必得先把蛇毒迫回傷處,讓淑貞、霞琳,扶持你迫集蛇毒後,我再請邱元給你放毒。」
慧真子嗔道:「崑崙派幾百年的威名,難道就在我們手中斷送不成?這樣做何以對得住歷代長老及恩師泉下陰靈嗎?那就不如我早些死去,免得你儘為我操心,什麼事也不願管了!」
一宵山宿,第二天繼續登程。越過了佛霞嶺,再過武夷山脈。十餘天曉行夜宿,進入了江西省境,棄了肩輿,換坐馬車一路順利,到了鄱陽湖邊的饒州府。
慧真子嘆息一聲,道:「你要我一切都受人擺佈?」
綠衣女羞紅泛頰,忸怩一下,但她還是不自主地點了點頭。
邱元道:「就是你們不找我,也許還會為另外的事情碰上,這個我不領情。」
一陽子待他背影消失,才回過頭道:「這人有點怪道,但又不似對我們存有惡意。https://www•hetubook.com•com
朱白衣搖搖手,接道:「那我們明天再見吧!」說罷,跳回小舟,急馳如飛,破浪而去。
又過片刻工夫,那一葉舟影,逐漸駛近,果然是昨天李瑤紅等所乘快艇,夢寰心中一驚,暗道:好利害的眼力!心裡想著,人卻轉對一陽子道:「師父,就是那艘急駛的紅色快艇。」
且看楊夢寰登上小舟之後,但覺破浪如飛,勁風拂面,一會工夫,已望不見李瑤紅、蕭雪君所乘快艇。
驀地裡,青衣人也轉過臉來,似有意無意地對夢寰淺淺一笑,一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裡,射過來二道奇光,光如冷電中挾著霜刃,逼得人不敢再看。楊夢寰只覺著心頭微微一震,連人家面貌還沒有看清楚,不由自主別過了頭。
一陽子道:「那我們就迎上去吧!」說罷,吩咐船夫,迎著那紅色快艇駛去。
一陽子道:「如果冤家路窄,那自是又當別論。」
楊夢寰怔了一下,還未及答道話,那青衣書生,已連連招手,接道:「扁舟一葉,分浪裂波,濺珠飛玉,別有一番風味,何不登小舟一試?」
楊夢寰一皺劍眉道:「這麼說,是無法可想了?」
到暮色蒼茫時候,兩個輿夫實在走不動了,只好停下來休息,這地方前不靠村,後不臨鎮,舉目望去,盡都是連綿山丘,慧真子療好蛇毒後功力盡失,受不得一路風露侵襲,可憐生龍活虎般的一代女俠,此刻如深閨中大病初癒的弱女子一般。
霞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拉著夢寰,微含笑意,走回原處。
楊夢寰直待小舟去遠,才轉回客棧。沈霞琳正站在店門口,四外張望,一見他歸來,飛一般迎上去,笑道:「寰哥哥,我等了你半天啦。就要吃晚飯了,你要再不回來,我就得餓肚子等你啦。」
邱元見爐上醋滾,轉臉對一陽子道:「請令師妹脫去道袍,讓滾醋熏迫她身上蛇毒集回傷處後,我再動手替她放毒。」
夢寰皺著眉答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也許將來能醫得好。」
蕭雪君劍勢一變,立還顏色,眨眨眼攻了五劍,夢寰看對方劍招,其是精奇,心知不用絕招,決難勝得。心念初動,蕭雪君又一招「白雲出岫」來攻,立時側手一閃,左掌「推門見山」右掌「三星逐月」上攻「天靈穴」,下打肘間「曲池穴」,蕭雪君撤劍避招,楊夢寰一進步欺到姑娘身邊,右掌疾變一招,「傍花拂柳」,迅猛劈下。
李瑤紅已搶先走近那綠衣少女,拉著她一隻手笑道:「妹妹,恕姊姊沒有得你同意,卻替你邀請了一位客人。」
慧真子「嗯」了一聲,不再答話,心裡卻是暗自高興。
夢寰沒法子,硬著頭皮當了家,朱白衣躍上艇後,灰衣人立時搖櫓而去,他卻走到夢寰身邊,低聲笑道:「你只管請放心,我決不會壞你們的事。」
朱白衣看夢寰只求自保,並不反擊,一聳秀目說道:「笨死啦!人家就存心讓你,也不能自己丟了手中兵刃嘛!」
楊夢寰怔下神道:「怎麼,要當真動手不成?」
李瑤紅悽涼一笑,答道:「你認為我幫他們見到義父之後,他會感謝我嗎?」
慧真子淡然一笑,道:「要是求不到靈丹妙藥呢?」
朱白衣卻是神色自若地站在夢寰身側,四顧湖中景色,突然地轉臉對夢寰低聲笑道:「來了!快些準備打架吧!」
一陽子無限淒傷答道:「我要你先保得十年性命,盡十年之力,我當走遍天涯尋求靈丹妙藥,使你恢復功力。」
霞琳圓睜著眼睛道:「我們快些去告訴師伯吧?」
李瑤紅笑道:「所以說要妹妹受些委屈。」
李瑤紅幽幽答道:「你的事我當然要盡心去辦,不過我義父性格非常固執,我和雪君妹妹都不敢正面求他——」
蛇叟取出一把小巧銀刀,劃破慧真子傷處,兩手在四周緩緩擠壓出很多黑水,直待那毒汁出盡,流出血來,又自懷中取出一小瓶白色粉末,敷在傷處包好,回頭對一陽子道:「令師妹已無妨事,十二時辰後再替她換一次藥,服四粒玉露解毒丸,十年內侵入骨髓中的蛇毒不致復發。餘下的玉露解毒丸,和這瓶八寶化毒散,一併奉送,算酬謝你給我接續斷骨的情誼。我要上華山去踐履八臂神翁的約會,如果死不了,你們崑崙三子隨時可以找我算這筆帳!」
楊夢寰怔了一下神,道:「那你可以不可以告訴我他住的地方?」
朱白衣搖著頭微笑問道:「你這話可是由衷之言嗎?」
李瑤紅輕微嘆息一聲,道:「事情辦起來倒很容易,只是妹妹受些委屈。」
夢寰道:「小弟楊夢寰,兄台貴姓?」
對手二十餘招,雙方仍是難分勝負。慧真子、沈霞琳等,都已出艙觀戰,沈姑娘見夢寰勝不得人家,芳心中甚是焦急,手握劍把,秀臉神凝,一副躍躍欲試神情。
沈霞琳一低頭,見夢寰手中牽著一條銀線,伸手一拉,只覺勁力很大,順線望去,原來銀線另接在前面小艇上,高興得笑出聲,道:「真好,讓他們快艇帶著我們的船走,我們就不用費力划水啦。」說罷,從夢寰手中取得銀線,拴在船頭。
李瑤紅看夢寰一副失望神色、心中頗感不忍,笑慰道:「你急什麼呢?我又沒有說無法可想,不過我乾爹住址,目前暫難奉告。等會兒,我和雪君妹妹商量個法子,總叫你趁心如願。但這完全是衝著你的面子。現在你只管請放心喝酒吧!」
一來一迎,兩舟如箭,剎那間只餘下兩丈左右距離,兩個搖槳船夫,看那紅色快艇直對船上撞來,心裡大吃一驚,趕忙右手加勁,遊艇打個旋,向左邊讓去,可是那紅色快艇有意招惹麻煩,微一轉舵,又對夢寰等乘的快艇撞去。
兩個輿夫,經過了一天勞累,吃一點東西後倒臥山石旁呼呼入夢、一陽子看師妹毫無睡意,怕她感傷際遇,陪著她娓娓清談,說的盡都是武林遺事,江湖奇聞。夢寰和沈霞琳等也都聽得津津有味。
夢寰看她說的認真,不覺笑道:「要是我十天半月不回來呢了?」
船行快速,一會功夫離開了饒州碼頭。李瑤紅打開快艇上白緞窗簾,立時有陣陣清風吹入艙中,兩個紅衣小婢,川流不息地送上佳餚美酒。綠鳳凰蕭雪君以主人身份舉杯邀飲,楊夢寰盛情難卻,陪了三個乾杯,陪過蕭雪君,李瑤紅又找他拚酒,二美女併肩攜手,可苦壞了我們楊相公。夢寰酒量本來就差,十幾杯佳釀下肚後,已有七www.hetubook.com.com分醉意,俊臉上泛起兩片紅暈,酒壯人膽,夢寰漸漸失去了初登快艇時那份拘謹,藉機向李瑤紅探詢妙手漁隱蕭天儀的住址。無影女略一沉吟,笑道:「我乾爹自隱居後,已不願再問江湖是非。我父親和他老人家數十年交情,義重骨肉,幾度邀請他入盟天龍幫,都遭到婉言拒絕,崑崙三子雖然名重武林,恐怕他老人家也難得破例延見,這件事實在有些麻煩。」
沈霞琳猛然轉過頭,臉是無限憂淒,嘆口氣道:「那我就餓死了。」
經過了兩天養息,慧真子的精神逐漸好轉,她幾次暗裡試行運氣,那知功勁未達四肢,已覺著週身骨痛欲裂,汗水涔涔而下,這才知道邱元所說一身功力,盡付流水之言,並非信口開河,數十年日夜苦練的一身武功,一旦失去,確使慧真子心灰意冷,如不是一陽子守在身側,柔言勸解,她早已沒勇氣再活下去。
霞琳道:「為什麼?」
朱白衣抿嘴笑道:「你看什麼?就是那艘快艇,絕錯不了。」
玄都觀主看師妹兩天眉目間愁苦重重,縱然談笑之間,也難愁懷全開,知她痛失武功,心中大是不忍,勸慰道:「今天我們再休息一天,明天就動身到江西鄱陽湖,去找妙手漁隱蕭天儀,他號稱天下第一奇醫,不知道醫治過多少疑難毒症,也許他有辦法替你清除侵入骨髓中的餘毒,使你恢復功力。」
楊夢寰急道:「是啊!李姑娘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嗎?」
沈霞琳掛著兩行淚水,睜大一雙眼,看師父忍受著滾醋蒸身之苦,不時用絹帕擦拭著慧真子身上的汗水。
楊夢寰急得截住了姑娘的話,道:「這麼說,是沒有辦法了?」
夢寰搖搖頭,道:「不行。」
楊夢寰聽得一怔,轉頭望後梢搖櫓的灰衣人,只見他背面而坐,單手搖櫓,行若無事,神態甚是悠閒。這就使人猜測不透兩人的身份來歷。素來機智的楊夢寰,此刻卻有些糊塗起來、想了半晌,試探著問道:「朱兄由浙東趕來饒州,不知有何貴幹?」
這一招亦是天罡掌中三絕之一,妙在欺近敵人身側,隨勢發招,蕭雪君只覺握劍右腕一麻,已吃夢寰指尖掃中腕上,楊夢寰不敢真下辣手,蓄勁未吐,點到就收,蕭雪君也就趁風收帆,右手一鬆,長劍掉在船板上,飛身一躍,落上自己快艇,回頭一聲嬌喊:「再接我的五星鋼環試試。」話出口,暗器隨發,三點涼芒電射而來。
朱白衣淡淡一笑,接道:「風雅未必絕俗,能絕俗我也不會到這裡來了——」說罷,放眼望湖波,眉宇間隱現出一縷幽怨。
一陽子碰個軟釘子,只好淡淡一笑,慧真子一條命操在邱元手中,威脅著這位武林名宿,發作不得,轉臉旁顧,忍下去一口怨氣。
蛇叟檢點療毒用具,都已準備妥當,才吩咐生起爐火,把三罈黑醋,盡倒入一口大鐵鍋裡,加入藥物,架在爐上,爐內火焰雖烈,無如三罈黑醋,要在百斤之上,足足燒了一個時辰,鍋中黑醋才滾。
一陽子無可奈何地走到慧真子身側,望著她不敢出口,慧真子星目微睜,低聲問道:「你有話說?」
楊夢寰搖搖頭,微笑道:「我已經有了七分酒意,再喝就得當場醉倒。」
蕭雪君奇道:「我不懂!如果他對你不好,那你又為什麼要幫助他呢?」
一陽子默然垂頭,沉吟半晌,笑道:「那我們先到鄱陽湖找妙手漁隱,請他給你療好餘毒,就立刻回崑崙山三清宮去,好嗎?」
楊夢寰看她刁蠻中帶著幾分天真的神態,皺皺眉頭答道:「我在尋一位歸隱的奇人。」
一陽子只看得無限痛惜,替她選一處避風的山角,讓霞琳和童淑貞打開了簡單的行囊,服侍師父休息。澄因大師和一陽子相對而坐,楊夢寰採些松枝,燃起一堆野火,把帶的乾糧烤熱,分送幾人充飢。
童淑貞替師父脫去道袍,只留下貼身褻衣,扶她仰臥在一張竹榻上,又把竹榻架在滾醋鍋上,但見爐內火光熊熊,滾醋蒸氣上騰,慧真子如陷一片煙霧之中,遍體汗水如雨,雖然她咬牙苦忍,但仍不時發出嬌淒的呻|吟。
驀地裡,一葉扁舟急馳而來,船頭上站著朱白衣,小舟近遊艇停住,朱白衣揚揚手問道:「我可以不可以上去?」
霞琳悽然一笑,道:「我知道一定是醫不好啦。」說罷,一陣傷心,流下兩行清淚來。
夢寰答道:「弟子出去探聽妙手漁隱的下落。」說著,把巧遇李瑤紅,約定明天遊湖的經過,刪繁從簡地對師父說了一遍。
楊夢寰索性丟了木槳、展開崑崙派三十六式天罡掌法,以一雙肉掌,力鬥蕭雪君的長劍,不過他卻不敢放手搶攻,恐怕開罪了人家。
他嘴裡答著夢寰問話,心裡卻在思解這件事情。看那青衣書生舉動,似是對夢寰特別留意;但楊夢寰尚未涉足過江湖,自然和一般武林人物,談不到什麼恩怨,如果事情是碰巧,卻又不像。一時間,把個見多識廣的玄都觀主也難在那裡,百思不解其原因。
到天色大亮的時候,趕了有一百多里。一陽子攀登上一座峰頂,運足目力,向前望去,見左側隱隱現出一座城鎮模樣,估計行程,大約有七八十里左右,休息一陣再趕路,大概在中午時分可以到達,心裡一陣高興,疾躍下對蛇叟邱元說道:「左面隱現一座城鎮,大約有七八十里左右,如果我們能在中午前趕到,當天是不是就可購齊藥物療毒?」
李瑤紅笑道:「若非你遇見我!不然你就是再找個三月兩月,恐怕也找不著他。」
夢寰看著她微一怔神,道:「你看你臉上好多灰土,走,我們洗洗臉去。」
船在饒州碼頭外五里水面上,蕩來游去,楊夢寰站在船頭上,不停地東張西望,雖然他知道李瑤紅不會騙他,但尋不見蕭雪君所乘快艇,心中總是不安。
李瑤紅拉著蕭雪君,低聲笑道:「妹妹,你看他大概是不行啦,咱們換茶喝吧?」夢寰心中有事,步出艙外,鑒賞湖中景色。
第二天,一陽子等離開了寧溪縣城,向江西鄱陽湖趕去。
夢寰心頭一凜,默然垂頭,慢步回到房間,一陽子正在靜坐調息,眉目間滿是愁苦神色,夢寰急搶兩步給師父行過禮,一陽子卻滿臉肅穆的問道:「你到那裡去了?」
楊夢寰還在猶豫,李瑤紅又接道:「你要不要找我乾爹給你師叔療治蛇毒?錯過今天,你就不要再想見他!」
楊夢寰笑道:「辦法是不錯,只是太委屈人家蕭和-圖-書姑娘了!」
這地方大碼頭,情形又自不同,商店櫛比林立,行人接踵摩肩,幾人尋了一家客棧住下後,一陽子又遇上了一種煩惱,妙手漁隱蕭天儀,雖然是名滿天下的奇醫,但他已擺脫江湖是非多年,埋名歸隱,鄱陽湖方圓數百里,想找他談何容易。他一連尋訪兩天,還是探不出妙手漁隱的下落。楊夢寰見師父愁懷重重,心裡也是暗自發急。第三天一大早一陽子就出去了,到中午還未歸來,楊夢寰心念師父,也信步出店,見街上人如穿梭,迷迷糊糊步入人群,沿街溜去,不覺走到了鄱陽湖邊,抬頭看,湖波浩瀚,帆影千葉,鄱陽湖無際水波,比起洞庭湖並不遜色,極目遠眺,景物如畫,不覺入神。
楊夢寰道:「那麼李姑娘怎麼會知道呢?」
這當兒,一陽子和邱元已購齊藥物歸來。夢寰接過師父手中幾包藥,心中卻還在想著那青衣書生,不禁又側過頭偷看了人家一眼。只見他壁面而坐,舉杯獨酌,閒逸神態中,卻潛蘊著一種令人不可逼視的華貴氣質。楊夢寰暗覺奇怪,他想不出何以那青衣書生和常人大是不同。
這當兒,再也忍不住,決心要把近日見聞告訴師父,也許這巨鶴重現,會和自己等一行有著切身的關係,心中風車般打了幾個轉,拿定主意,關上後窗,緩步向師父房中走去。
說罷,縱身一躍,飛落小舟,夢寰雙腳剛剛踏上甲板、小舟驟如箭發,裂開一道水痕,飄風而去。
心裡想著,人已隨師父進了後院,一陽子恨不得一下子就替師妹療好蛇毒,略一休息,就催促邱元動手。
夢寰點點頭道:「不錯,可是怎麼辦呢?」
夢寰點點頭,答道:「是人!不過是一個本領很大的人,所以我們就看不見他!」
慧真子側頭看了師兄一眼,道:「邱元說蕭天儀已離開了鄱陽湖?」
青衣人慢步從幾人身側走過,除了斜睇夢寰一眼之外,對其他人他好像根本就沒有看見一樣,閒情飄逸,流目四顧,似是專門在鑒賞夜色中山景一股,從容中驕氣凌人。
夢寰對這神龍般突隱突現的青衣人,早就存有一窺究竟之心,此刻再不猶豫,回頭對李瑤紅、蕭雪君揚揚手道:「不敢再勞相送,我就借這位兄台便舟歸去吧!」
夢寰憑窗呆了一陣,感覺到事非尋常,巨鶴陡然間飛離山區,當是有因而來。幾天來,他總是覺著經常有一個人,在暗中追隨著他們一樣,他幾次想對一陽子說,卻又是說不出口,因為自己始終未發現別人留下足以佐證的痕蹤,怕師父追問下去,自己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李瑤紅見他認錯,再看他眉目間,也確有著重重隱憂。心裡一高興,接口笑道:「什麼難事,可以不可以告訴我?也許我能幫你。」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不錯,這樣打下去,打到什麼時候為止呢?雙掌一緊,反守為攻,呼呼呼搶攻三招,把綠鳳凰逼退兩步。
楊夢寰閃身一退,木槳橫掃,綠鳳凰玉腕一沉,劍尖銀芒顫動,指向夢寰右腕脈門,楊夢寰心頭一震,暗道:怎麼當真打呢?撤招避劍,又被追得後退一步。這種小型遊艇。寬不過丈餘大小,夢寰連讓兩招,已退到船邊,蕭雪君得理不讓人,劍捲冷風,又攻到中盤,夢寰只要再退一步,勢必落入湖中,迫得他非用險招不可,順著劍勢一轉,欺入中宮,左手疾出,反扣蕭雪君握劍右腕,這一招是崑崙派天罡掌中三記絕招之一的「赤手搏龍」,蕭雪君果然是讓避不開,夢寰左掌將要搭在姑娘腕上,猛地心中一動,趕忙縮回手來,借勢又一個大轉身,閃到姑娘背後。
一陽子問清楚事情經過,沉吟一陣,道:「江湖上很多事使人難料,我們小心點就是了。」
蕭雪君笑道:「我受點委屈沒關係,只要姐姐心裡快樂就行了!你說吧!」
快艇不大,建造卻是很精緻。李瑤紅打開艙門繡簾,側身讓夢寰入艙。甫入艙門,先聞到陣陣珠蘭香氣,再看艙中佈設華而不俗,麗中帶雅,配色悅目,纖塵不染,中間一張紅漆雕花八仙桌上,已擺好香茗細點,四張小巧木椅上鋪著白緞墊子,靠左邊窗前,站一個美麗的妙齡少女,穿一身墨綠羅衣,倚窗而立,面露微笑,粉臉透紅,皓齒排玉,楊夢寰怔一下神,停步在艙門邊不敢再進。
李瑤紅笑道:「只要能想辦法使崑崙三子見到義父的面,他老人家就不好再藉故推辭了。」
李瑤紅眨眨眼,笑道:「凡是找我乾爹的人,大概都是請他醫病。如果來者不拒。那還叫什麼洗手歸隱?江湖上仇殺牽纏,傷者癒後,必又找仇人報復,以果溯因,就給我乾爹招惹出了麻煩。」
一陽子聽得呆了一呆,問道:「這個有沒有變通辦法?」
楊夢寰憶人家示警情意,心中也實在有點歉咎,回頭又見她滿含淚光,更覺抱憾,立時笑道:「我心裡正想著一件疑難的事情,所以——」
綠衣女打量了夢寰一眼,只見他一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光隱現,襯著劍眉豐頰,猿臂蜂腰,瀟灑出群,不覺芳心怦然一跳,附在無影女耳邊問道:「紅姐姐,他是你什麼人?過去你就沒有對我說過!」
青衣人抿嘴一笑,眼珠兒轉了兩轉,才說:「我姓朱——名字叫白衣,黑白的白。衣服的衣。」
楊夢寰聰明人,那還會聽不出弦外之音,這就趕緊接口笑道:「那我們不談這些,姑娘義父尊址,可否見告呢?」
這兩句話,確有無上威力,楊夢寰只好訕訕笑道:「那我就叨擾一杯。李姑娘如能見示蕭老前輩尊址,不但楊夢寰感恩,就是家師亦必感懷難忘。」說罷,深深一揖。
邱元冷冷答道:「金線蛇,是天下毒蛇最毒的一種,事關她生死安危,除此以外、我邱元還不知道另有高明的療治方法。」
楊夢寰躬身一禮,笑道:「李姑娘盛情難卻,致魯莽闖入了姑娘快艇,蕭姑娘勿怪才好?」
李瑤紅道:「要是那樣簡單,我自己不會說嗎?」
這正是中午時候,樓下敞廳十幾張八仙桌上酒客滿座,一片猜拳呼喝之聲充塞敞廳。靠右側牆邊一張小單桌上,坐著個儒巾青衫的俊秀書生,楊夢寰轉過頭看了人家一眼,立時覺得那書生和一般人有點不同,旁桌獨坐,自然中含蘊一種高華氣質,芸芸酒客中他宛如似鶴立雞群,不覺望著人家呆了一呆。
無影女眨眨眼笑道:「你先別高興,要是你打不過我雪妹妹,你們別想找到義父的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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