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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羊冒險記

作者:村上春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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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尋羊冒險記Ⅲ 8 風的特殊通道

第八章 尋羊冒險記Ⅲ

8 風的特殊通道

沉默。
我來到這個台地之後的第七天開始降下第一次的雪。那天非常稀奇,從早上開始就沒有風,天空陰陰的鉛色的雲沉重低垂。我慢跑回來沖過澡,一面喝咖啡一面聽唱片時,開始下雪。是那種形狀歪扭的硬雪。每次碰到玻璃窗就會發出一聲喀吱的聲音。有一點風開始吹,雪片畫著三十度左右的斜線,以很快的速度落到地上。當雪還很稀疏的時候,那斜線看起來像百貨公司包裝紙的圖紋一樣,但是不久雪下大了之後,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山和樹林都看不見了。那可不是像東京偶爾會下的那種小巧精緻的雪,而是真正北國的雪。將要覆蓋掉一切,冰凍到地心去的雪。
「可是沒看見冒煙哪。」
我把燈熄掉走上二樓,躺在床上眺望月亮、雪和草原。從雲的縫隙看得見冷冷的星光。我把窗戶打開,嗅嗅夜的氣息。夾雜著樹葉摩擦的聲音,聽得見遠處有什麼在叫著。分不清是鳥的聲音還是獸的聲音的奇怪叫聲。
中午吃冷凍過的起司蛋糕,喝濃濃的牛奶茶。
他已經完全瞭解一切了。
「你為什麼會隱居在這裡呢?」
羊男遺憾地搖搖頭。耳朵啪啦啪啦地搖著。「很抱歉,剛才我也說過了,我什麼也幫不上忙。」
我們就那樣默默走了一會兒。並排走著,羊男的頭就在我的肩膀邊搖晃。
我一直抱著這兩種命題,望著時鐘的長針慢慢繞了文字盤一周。針繞完一周之後,我還是沒辦法走近那兩個命題的核心。
我真想丟下一切,現在就馬上下山去,但這樣也不行。要想丟下一切,卻已經陷入太深了。最簡單的事就是放聲大哭,可是也不能哭。我覺得好像更早更早以前早已經有真正值得我哭的什麼理由存在了。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
不,不對。
於是我們就分開了。
羊男正坐在橋邊看我。羊男肩膀上掛著一個塞滿薪柴的大帆布袋。
就這樣山上的第七天過去了。
中午過後雪停了。和開始下時一樣唐突的停法。厚厚的雲像黏土一樣到處出現斷裂,從那些地方射進來的陽光化為壯大的光柱在草原的各處移動著,相當壯觀。
他不可能沒調查過。他不是那麼粗心大意的人。不管那是多麼細微的事情,他都應該查出所有的可能性的。就像他已經查過有關我的反應和行動的所有可能性一樣。
老鼠知道我在找他。疑問——他是怎麼找到那篇啟事的?是不是從山上下去時偶然發現的?還是正在找什麼而一次閱讀好幾週的報紙?
由於運動不足和戒菸的關係,我在前三天胖了兩公斤,因為慢跑又削減了一公斤。不能抽菸是有點痛苦,可是在三十公里方圓之內沒有賣香菸的,所以除了忍耐沒有別的辦法。我每次想抽菸,就回想她和她的耳朵。比起我過去所失去的東西,失去香菸似乎顯得非常微不https://m.hetubook.com.com足道。而且實際上也是這樣。
「嗯。」羊男似乎很為難地說。
「謝謝。不過現在還不缺什麼。」
「我知道。」羊男說。「我看得見你在找。」
我傍晚吃麵包、沙拉和火腿蛋,飯後吃罐頭桃子。
海豚飯店406
然後我就直接回家,羊男和上次一樣消失在東邊的樹林裡。沉在冬色中無言的綠色草原隔在我們之間。
老鼠、請聯絡
羊男把衣裳的腰上用安全別針別著的一個鈴子弄得叮鈴響。
我把它抽出來,坐在長椅上試著翻一翻。是一本名叫《亞細亞主義之系譜》的戰爭中發行的書。紙質非常差,每翻一頁就有霉味。也因為是戰時出版的,內容都偏向一方非常幼稚,無聊得每翻三頁就要打一次呵欠的程度,就算這樣還有很多地方用符號代替的避諱缺字。關於二.二六事件則一行也沒有記述。

「我想你是想自己找嘛,所以我就沒出聲。」
「什麼時候會開始積雪呢?」
羊男從手臂上的口袋裡掏出香菸,抽得很美味的樣子。我在羊男旁邊坐下。
我把紙片放回書裡,讓身體埋進沙發。
「因為不想去打仗。」
「冬天很冷噢。」
「要不要到屋子裡去?」我試著問羊男。
「我想見我的朋友。」我說。「我有一個理由無論如何必須在接下來的一星期之內見到他。」
我在牛仔褲、毛衣之上套了一件薄登山裝,穿上輕運動鞋橫越過草原。然後從羊男消失的那一帶進入東邊的樹林,試著在森林裡走一走。沒有像路的路,也沒有人的痕跡,偶爾有白樺樹倒在地面。地面雖然是平坦的,但有好些地方像枯乾的河一樣,或者是塹壕的遺跡一樣,有一公尺寬左右的壕溝。壕溝彎彎曲曲地在樹林裡連續了幾公里。有時候深,有時候淺,底下積了有一個拳頭深的枯葉。沿著壕溝走終於來到像馬背一樣聳立的道路。道路兩旁是有和緩斜坡的乾枯谷地。枯葉色圓嘟嘟的鳥發出喀沙喀沙的聲音橫切過路面,消失在斜坡的密草叢裡。滿天星紅得簡直像燃燒的烈火一樣在樹林裡到處紛雜著。
除此之外無法想像。雖然如此,他又為什麼費盡心血去說服我、或者威脅我,把我送到這裡來呢?不管做什麼他都應該可以做得比我更俐落才對呀。還有就算有一定要利用我的理由存在,也可以一開始就把場所告訴我啊。
「蜂斗菜、蕨類、堅果、小鳥,還有也捉得到小魚和小螃蟹。」
羊男默默點頭。
走了十分鐘左右就聽到瀑布的聲音了。溪流一遇到岩石便被彈開,改變方向,到處形成一些像冰一樣冷的淤塞水窪。沒有魚的蹤影,水窪的水面有幾片枯葉正慢慢畫著圓圈。我從一塊岩石跳到另一塊岩石,走下瀑布,再攀爬上滑溜溜的斜坡,走出記憶中看過的路。
「還沒點火啊。在積www•hetubook.com•com雪之前不會點。不過即使積雪後我點了火,你也看不見煙的。就是有那種點火法。」
我走到廚房拿了威士忌酒瓶和玻璃杯出來,喝了五公分左右,除了喝威士忌之外,其他什麼也不想。
我走了大約一小時左右時,竟然失去了方向感。照這樣是很難找到羊男的。我沿著乾枯的谷走,直到聽到水聲為止,找到河之後再順著水流往下游走。如果我的記憶正確的話應該可以碰到瀑布,而瀑布附近應該可以通到我們來的時候走過的路。
「你一直都住在這裡嗎?」
我應該注意到的啊。一開始就應該注意的啊。剛開始聽說「先生」是北海道的貧農出身時,就應該先查清楚才對呀。不管「先生」如何巧妙地抹殺他的過去,應該也一定有辦法調查出來的。那位穿黑衣服的秘書一定能夠立刻幫忙調查得出的。
越想越覺得羊男的行為正是反映著老鼠的意志。羊男把我的女朋友趕下山去,留下我一個人。他的出現一定是什麼的前兆。我周圍確實在進行著什麼。旁邊先清掃乾淨,有事情要發生了。
「如果你跟我的朋友是朋友的話,那麼我和你也就是朋友了對嗎?」
混亂逐漸平息之後,我開始生起氣來。我覺得一切都很畸形而錯誤。老鼠一定知道什麼。而且那個黑衣男人也一定知道什麼。只有我卻什麼也不知道地被擺在事情的中心。我所想的一切都偏差了,我所有的行動都是錯誤的。當然我的人生也許始終就是這樣。在這意義上,或許我也不能責備誰。不過至少他們不應該這樣利用我。因為他們所利用、所壓榨、所敲打的東西,正是我所剩下的最後的,真正最後的一滴呀。
我把書放在膝蓋上,茫然地呆了一會兒。頭腦裡面語言花了很長時間才固定下來。好像頭腦後面被什麼東西猛然捶了一下似的。
好久沒看報紙了,我這才第一次發現自己已經整整一星期被世界的流動排除在外。既沒有收音機也沒有電視機,沒有報紙也沒有雜誌。現在,這一瞬間東京說不定已被核子彈頭火箭所摧毀,或許疫病正覆蓋了下界。或許火星人已經占領了澳洲。就算是這樣,我也無從知道。雖然只要到車庫去打開Land Cruiser的收音機就可以聽到,但也不怎麼特別想聽。如果不知道也過得去的話,也就沒什麼必要知道,何況我已經抱著一個必要擔心的種子了。
「我在找你呀。」我喘過一口氣以後說。
我利用空閒時間試著做了各式的餐點。甚至用烤箱做烤牛排。把冷凍鮭魚解凍軟化切片,做成醃漬魚。因為生鮮蔬菜不夠還到草原上尋找可以吃的野草,削鰹魚乾煮湯。用高麗菜試做簡單的泡菜。也為羊男來時預備了幾種下酒的小菜。可是羊男並沒有出現。
「我想大概不會笑吧。」我說。我想不到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清晨草原的空氣急速地增添寒冷的程度。鮮艷地轉紅的白樺樹葉,一天一天變稀和_圖_書疏;被冬天最早的風穿過枯枝,從台地往東南方吹去。慢跑途中,只要在草原中央站定,就可以清晰聽到這樣的風聲。他們好像在宣告著「已經不能回到從前了」似的。短暫的秋季已經遠去。
「是誰要你閉嘴的?」
「不能告訴別人喏?」
「如是你是我的朋友的話,就不會對我說謊。對嗎?」
不過我內部還是有一個東西卡住了。就像眼前明明有什麼東西通過,卻因為正在想著事情而沒注意到時的那種感覺。因為這樣網膜上留下了有什麼通過的無意識的記憶……。我把咖啡杯放進流理台,回到客廳,重新拿起剪報來看。我所找的東西果然在那背面。
羊男用舌頭舔舔乾燥的嘴唇。「不能講啊。真抱歉,不能講。說出來就糟了。」
「你到處亂跑會遇到熊噢。」他說。「這一帶好像有一頭熊。昨天下雪後我發現有腳印。如果你一定要走的話,就要像我一樣在腰上綁一個鈴子。」
我又再繼續胖起來。
「對。」羊男說。「一直住了很久。」
第二天早晨我煮了米飯,用鮭魚罐頭、海帶芽和洋菇做了菜肉蒸飯。
羊男這樣說完就很得意似的調皮地笑笑。
「下面的町上嗎?」
「你一定會笑。」羊男說。
羊男似乎因此而對我失去興趣了。我們一直走到草原入口為止都沒再說什麼。
「大概吧。誰也上不來,誰也下不去。是個好季節喲。」
「你就用這些在冬天裡取暖嗎?」
我的搭檔是不是還繼續喝著酒呢?有沒有把公司整頓好,依照希望的那樣重新恢復為小翻譯事務所了呢?他應該會這樣做,而且即使沒有我也還能過得去吧。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正好面臨這樣的時期。我們竟然花了六年時間卻又回到出發點。
我下午大多在眺望草原中度過。長久眺望著草原時,會被一種好像白樺樹林之間,有人馬上要突然出現,就那樣穿過草原往這邊走來似的錯覺所襲擊。那多半是羊男,有時則是老鼠,或女朋友。也有過是那頭附有星星記號的羊。
「跟哪一國打仗?」
「能不能以一個朋友的立場,告訴我。」
「聽到過戰爭的事情嗎?」
一直注視著雪眼睛立刻痛起來。我把窗簾放下,在柴油暖爐旁看書。唱片唱完了,自動回轉的唱針轉回來之後,四周安靜得可怕。簡直像所有的生物都死絕了之後的那種沉默。我把書放下,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試著把整個房子依照順序走了一圈。從客廳走到廚房,檢查一下儲藏室、浴室、洗手間和地下室,打開二樓房間的門看一看。沒有任何人在。只有沉默像油一樣滲透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因房間的大小,沉默的響度稍許有一點不同而已。
接下來的三天在無為中度過。沒有發生任何一件事。羊男也沒出現。我做了吃的,把東西吃掉,讀讀書,天黑之後就喝威士忌然後睡覺。早晨六點起床,到草原跑半月形半圈,然後沖澡,刮鬍子。
「嗯。不過你不能告訴別人喏。」
m•hetubook•com.com羊男像貝殼一樣沉默不語。風在枯樹之間響著。
羊男沉默。我覺得已經沒有可能從他再引出什麼話來了。我看看塞滿薪柴的帆布袋。
「不冷嗎?」
走到外面一看,地上稀稀落落堅硬的雪像小小的砂糖甜點一樣散落了一地。它們每一片都好像在緊緊地守著自己,拒絕被溶化似的。然而時鐘敲過三點時,大部分的雪已經溶化。地面濕濕的,接近黃昏的太陽以溫柔的光線包住了草原,小鳥簡直像獲得解放了一般開始啼叫。
「我還要準備過冬的事。」他說。「今天很忙,下次吧。」
隨便翻翻並沒有真的仔細讀,發現最後夾了一張白色便條紙。一直看著發黃的紙之後,那白色紙條就像某種奇蹟般地出現。該頁的右端是卷末資料。上面刊載著所謂亞細亞主義者們不管有名無名的姓名、生平、本籍。從頭依照順序看到中間一帶時出現了「先生」的姓名。把我帶到這裡來的「被羊附身」的先生。本籍是北海道——郡十二瀧町。
吃過晚飯後,我從老鼠房間借了一本《烤麵包的方法》和康拉德的小說,到客廳沙發坐下來讀。讀了三分之一左右的地方,碰到老鼠代替書籤夾在裡面的十公分平方的剪報。雖然不知道日期,但從顏色看就知道是比較新的報紙。剪下來的報導內容是地方情報。札幌某個飯店正召開一個有關高齡化社會的專題討論會,旭川附近舉辦長距離馬拉松接力賽。還有關於中東危機的演講會。裡面沒有一件是會引起老鼠或我的興趣的東西。背面是分類廣告。我打個呵欠把書闔上,到廚房把剩的咖啡燒開了喝掉。
「非常謝謝。」我說。
「你只要幫我傳話就行了。」
不,不對。不是老鼠沒辦法和我聯絡,而是他不想聯絡。他應該能夠從我在海豚飯店推測到我總有一天會找到這裡來,如果想見我的話,應該會在這裡等候,至少也該留下留言便條的。
「如果有什麼不夠的東西,我想我可以分一些給你。」
沉默。
「對我來說是。」羊男說。「因為對我來說,只有這裡可以住。如果被趕出這裡,我就沒地方可去了。」
火速!!
我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這輩子從生下來到現在,從來沒有像現在覺得這樣孤獨過。只有這兩天開始強烈地想抽菸,但不用說沒有香菸。
「從東京。」
羊男看看天空,然後看看我的臉。「今年的雪比平常早噢。大概再十天左右吧。」
羊男一定知道一些什麼。這點可以確定。能夠敏銳地發現我來到這裡的同一個人,沒有理由不知道住在這裡將近半年的老鼠。
醒來之後到草原跑步,沖過澡吃早餐。和平常一樣的早晨。天空是和昨天一樣的陰雲迷濛,不過氣溫稍微上昇了一些。似乎不會下雪的樣子。
那天下午,我烤了麵包。在老鼠房間裡發現的和-圖-書那本《烤麵包的方法》說得很詳細,封面上寫著「只要會讀文字你也很簡單地能夠烤麵包」,不過確實也是這樣。我照著書上寫的做,真的很簡單就烤出麵包來了。屋子裡飄散著香噴噴的麵包香,從這裡營造出一股溫暖的氣氛。味道方面以初學者來說還不壞。廚房裡有足夠的麵粉和酵母菌,如果不得不在這裡過一冬的話,至少不必擔心麵包問題就過得去的樣子。米和通心粉也多得不得了。
羊男凝視著我的眼睛。「你對這片土地的事情什麼也不知道噢?」
「你住在這裡嗎?」
「我不說。」我說。「你不喜歡町上嗎?」
「出去走動的時候,千萬別忘記掛個鈴子啊。」臨走之前羊男說。
「那你都吃什麼?」
「那麼,你怎麼不叫我呢?」
雖然如此,他竟然沒和我聯絡。(或許他看到那篇啟事時,我已經離開海豚飯店了。或者想聯絡可是電話已經死了。)
「可是上次你不是說過這是一塊很好的土地嗎?」
於是我以喝威士忌不加冰塊來代替。如果就這樣過一個冬天的話,我很可能會變成酒精中毒。幸虧屋子裡並沒有能夠變成酒精中毒的那麼大量的酒。只有威士忌三瓶、白蘭地一瓶、還有罐裝啤酒十二箱而已。大概老鼠也和我一樣想到這些了吧。
「嗯。」

「你聽著,這可不是普通的地方噢。這一點你最好能夠記住。」
「不過我的朋友知道你吧?」
「不會告訴別人。」
「嗯。」羊男說。
「沒有。」
「不知道。」羊男喀喀地咳嗽著。「可是我不想去打仗,所以就當羊。當羊就不能離開這裡。」
「再十天路就會冰凍起來嗎?」
羊男突然站起來,往草原方向的路開始走去。我也站起來跟在他後面。
我搖搖頭。
三點吃榛果冰淇淋上面澆一點Cointreau調味甜酒。
「不知道。」
第九天下午。我正查看著書櫃,發現一本我最近好像看過的一本舊書。從書上的灰塵看只有這本變清潔了,書背也比其他的書稍微凸出書列。
「沒有人在聽啊。」我悄悄說。
「對呀。」羊男很小心地說。「一定是這樣吧。」
然而終究誰也沒有出現。只有風吹過草原而已。看來簡直好像這個草原就是風的特殊通道似的。就像是說風正帶著很重要的使命急著趕路似的,頭也不回地跑過草原。
「你是生在十二瀧町的嗎?」
傍晚用烤箱烤帶骨頭的雞,喝康寶濃湯(Campbell Soup)。
也就是說老鼠由於某種理由而不想跟我見面。可是,他並沒有拒絕我。如果他不想把我留在這裡的話,應該有很多方法可以把我關在門外的。因為,這是他的家啊。
「嗯。」羊男說。「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因為沒有人知道。」
「不喜歡。因為有好多士兵。」羊男又再咳了一次。「你是從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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