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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日本

作者:茂呂美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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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 寫樂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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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樂是誰?

大凡日本人看到寫樂的浮世繪時,絕對不會認錯畫家,一眼便能指出這正是東洲齋寫樂的作品。由此可見,寫樂的畫風別具一格,與其他浮世繪畫家迥然不同。寫樂的浮世繪泰半是演員畫,以現代視點來比喻,相當於紅牌藝人的肖像畫、海報。之所以會成為後人興味盎然的神秘畫家,在於他的創作期間僅有十個月,而且不但來歷不明,日後又不知所終。宛如一顆流星,來時無聲無息,去時無跡可尋。
「浮世繪」(Ukiyoe)是興起於江戶時代的一種民間版畫,雖具有高度藝術風格,卻因當時的日本人視之為宣傳單或海報,不予重視,因而在江戶末期至明治時代之間(十九世紀後半),大量流傳海外。有些甚至被當做瓷器的包裝紙運送至海外。
在現今的日本,大概沒人會否認浮世繪是藝術品,但在江戶那個時代,所謂畫家是指幕府御用的「狩野派」或大名撐腰的「琳派」,浮世繪畫家充其量只是個畫匠,因而有許多畫家的來歷平生均是個謎,沒有留下詳細記錄。那,為甚麼單單寫樂會如此令人感興趣?
一般說來,浮世繪的祖師是菱川師宣(一六一八~一六九四年),本來只是專門畫些以文為主、插圖為輔的插畫,後來描畫逐漸發展為單獨的一張版畫。東京國立博物館收藏的「回首美人圖」,正是他的「肉筆畫」(原作畫)代表作之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繼菱川師宣之後的則是鳥居清信,擅長美人畫,主角多是已婚婦女,而且畫風明朗、健康,毫無病態美人的矯揉做作。接下來便是浮世繪黃金時期代表畫家的鈴木春信,這時,浮世繪已由初期的三色版畫進化為十色以上的彩色「錦繪」,而促成錦繪問世的火車頭,則是彩色圖畫月曆的「繪曆」。
歌川派可說是江戶時代的傳媒機關,門生們不僅是畫圖刷版而已,他們的海報與宣傳畫單,題材均取自當時的文娛界最風行的主題,再藉之諷刺政治、社會風氣,或報導市井新聞、鎮上的各種活動等等,相當於現代的週刊、月刊雜誌,有時還藉著背後的權力操作信息,勢力非常龐大。
寫樂消失後過了兩年,蔦屋也過世了,留下「寫樂是誰」這個謎,讓後人想破頭也解不開。
一幅浮世繪通常需要畫師、雕刻師、刷版師三者合力製成。畫師先將原畫完成,再由雕刻師將原畫雕刻在二十至三十個櫻花木圖版上,最後是刷版師在各個圖版上塗上不同水彩顏料,再將圖案印刷在紙上。一版通常可印兩百張左右。顏色越多,圖版也就越多,過程亦越複雜。或許,我們可以說,畫原圖的是畫家,雕刻師與刷版師則是技術家。
浮世繪於江戶時代雖有許多宗派,但一脈相承至今的僅有始祖是鳥居https://m•hetubook.com.com清元的鳥居派。這是由於鳥居派的門業是歌舞伎劇的看板畫,才能與歌舞伎劇同休共戚至今日。現今東京銀座的「歌舞伎座」劇場,每個月都會換看板畫,畫家正是鳥居派第九代掌門人鳥居清光,是位女性,典型的江戶仔。除了畫歌舞伎劇的看板,還兼任舞台美術、舞台服裝等設計工作。
待熱潮冷卻後,人們才發現至今為止的三色印刷技術,竟不知不覺中被多色印刷取代,而且還偶然發明了能將印紙正確重疊在刷板上的小道具,讓一幅畫可大量印刷。這在當時是一種劃時代的進步,也是全球彩色印刷的先驅。鈴木春信正是繪曆畫家中的佼佼者。
首先,是他的創作速度太快了。一七九四年是閏年,有兩個十一月,因而他的創作期間是十個月。在這十個月中,他留下一百四十多件作品,單純計算下來,幾乎是兩天畫一幅。如果以歌舞伎劇上演月分來計算,有時候是一天一幅。當時同樣是畫演員畫,也是寫樂的競爭對手歌川豐國,一個月也頂多只能畫四幅而已。再說,即便有了原圖,也必須與雕刻師和刷版師合作,商品才能上市。就算是天才,也無法如此大量生產作品吧?於是後人便猜測寫樂其實是「複數人構成的工匠小組」。此外,他的畫風可以分為四期,每個階段的畫風與落款都不同,試問,一位畫家能夠在短短十個月中就hetubook.com.com改變畫風嗎?而且是四種。
再來是肖像人物問題。寫樂的演員肖像畫有許多無名演員,甚至有非演員人物。如果是商品,應該會挑選紅得發紫的演員,否則誰會買?例如美國大聯盟的日本籍棒球員鈴木一朗的照片,可能會有不少人搶購,但應該沒人會去買球團經營者的照片吧?這種不計市場需求的做法,目的在哪裏?難道寫樂的版畫其實不是一般商品,而是專門供給無法到劇場觀劇的達官貴人?
豐春的門生人材輩出,初代襲名的豐國、第二代豐廣均留下不少永垂不朽的傑作,豐廣的門生又出現後期給予歐洲印象派畫家很大影響的歌川廣重,豐國的門生則有國政、國貞(後襲名三代豐國)、國芳等留名後世的人材。自國貞襲名三代豐國後,歌川派逐漸形成龐大集團,門生最多時高達二百數十名。
其他名垂青史的浮世繪畫家另有喜多川歌麿、葛飾北齋、溪齋英泉等。然而,令後人不厭其煩津津樂道的畫家,就屬東洲齋寫樂一人了。這位創作期間僅有十個月,留下一百四十多件作品後便杳如黃鶴的神秘畫家,到底是誰?
寫樂於一七九四年五月伴同二十八張大開本(36.5cm x 26.5cm)、豪華黑雲母印背景的演員大頭畫登場,直至第二年一月為止,總計留下一百四十多件作品,之後便銷聲匿跡,完全不知去向。一百多年後的一九一〇年www•hetubook•com.com,德國美術研究家Julius Kurth 寫了一本《Sharaku》(寫樂),頌讚寫樂是冠絕全球的「諷刺畫家」,使得當時的日本人又驚又喜,不但重新認識這位本來默默無聞的畫家,也開始去探索他的生平與作品。無奈,探索了將近百年,寫樂的謎依舊解不開。
最大疑問是出版社。當時出版寫樂作品的是蔦屋重三郎經營的「耕書堂」,這是家大出版社,擁有不少如山東京傳、平賀源內、杉田玄白等暢銷作家。蔦屋更是喜多川歌麿的培育者。然而因幕府進行「寬政改革」,取締出版業,不但沒收了蔦屋大半財產,更禁止他出版大眾小說書籍。照理說,蔦屋不可能在經濟受打擊的時期,貿然花費龐大資金去出版一位無名畫家的版畫。就連喜多川,蔦屋最初也是先讓他畫書籍內的小插畫,步步為營將他培育成暢銷版畫家。可是,寫樂沒有任何業績,畫的又是非主流作品,為甚麼蔦屋肯下這個賭注?而且在寫樂創作期間內,蔦屋只出版寫樂的作品。難道幕後有富商大賈在墊支資金?或是,寫樂正是這位富商大賈?
所謂「浮世」,語出佛教用語的「憂世」。十五世紀則擴充解釋為「塵世」、「俗世」。十六世紀以後更泛指妓院、歌舞伎等所有享樂世界,理所當然浮世繪也包括了春畫,當時幾乎每一位浮世繪畫家都曾畫過春畫。
歌川派是江戶時代浮世繪界的最大宗hetubook.com•com派。日本浮世繪界自十八世紀初直至今日,均深受歌川派的影響。始祖是歌川豐春(一七三五~一八一四年),生於神奈川縣伊勢原市歌川村,因而取名為歌川。
浮世繪的魅力在於其高度的藝術價值上,又因是當時的通俗繪畫,題材多取自民眾生活習慣與日常景象,再加上獨特的色彩與創意,每幅皆具有鮮明的日本民族風格,也反映當時的日本文化背景。莫內、梵谷、馬奈、雷諾瓦等印象派畫家,均受日本浮世繪的影響。梵谷個人的珍藏品中就有大量的日本歌川派浮世繪,而梵谷湛藍的天與金黃的向日葵,可說是取材自日本的浮世繪。
當時的執政者是德川幕府第十一代將軍德川家齊,不但賞賜家徽給歌川派,並給予能自由出入日本全國各藩(諸侯領土)的特權。此外,又將瓦版印刷品之類的出版權交給歌川派主導,因此歌川派不受官吏或鎮公所之類的公家機關管轄。
繪曆本是一些有錢老爺的遊戲,這些大爺們揮金如土,爭先恐後地找當時著名的畫師畫畫,更要求雕刻師、刷版師研發各種新技術。而接受訂單的廠商,因客戶不惜血本,也就會拚命思考新技術、訂購新顏料,以滿足客戶的要求。以明和為年號(一七六四~一七七二年)那幾年,終於興起一股「繪曆展覽」熱潮。簡單說來,就是一些有錢又有閒的大爺們,有事沒事就呼朋引伴聚集在一起,彼此互相競賽誰的繪曆最具創意或最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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