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水厄難消
龔樹德道：「多謝樊兄吉言。」
五湖散人夏冰山早有準備，道：「左堡主請，夏某也想領教左家堡『天馬行空』的絕藝！」
「哈，哈，還有毒金錢未曾出手哩！」
這大批人馬去後，堡中並不見得冷靜，何仲容在水牢中，也頗不寂寞。
何仲容厲聲道：「不勞費心，你請回吧！」
禿鷹于戎把鐵門關上，小心閂好，然後走開。
她道：「貧道千草，特來救你出去。」
鐵門響動了幾下，然後吱吱地打開，只見一個人站在水牢門外，正定睛打量他。
這時他又氣又驚，面目慘厲驚人，看看已打了二十招不到，便再也封架不住。
「金兄說的是，不過我說栽觔斗，倒非因沒有收拾下千草仙姑，而是我一時疏忽，倒沒防備那千草老道姑心黑手辣，救人不成，便索性把何仲容殺死。」
五湖散人夏冰山又冷笑道：「老禿你今日算是倒了運啦，豢養你的成永現在外面主持武台之事，誰還能趕來救你老禿狗命？」
宗綺的身形一閃即隱，何仲容突然發現那鐵門大開，竟對自己大為不利，不由得搖頭嗟嘆起來。
他練的是外家大力鷹爪功，平生俱以雙掌制敵取勝。如今使用兵刃，真是少之又少之事。只因那五湖散人夏冰山盛名赫赫，禿鷹于戎知道乃是罕逢大敵，是以連這門左手金錘的絕技也用上。
剛欲轉彎，只見前面不及一丈，站著一人。甬道中燈光不弱，是以那人形貌衣著完全看得十分清楚。
禿鷹于戎嘲笑一聲，道：「夏冰山你別學那不開花的水仙，淨在充蒜。來，久聞你五湖散人縱橫湖湘，未逢對手，于大爺今日要挫挫你的銳氣！」
「千草道姑一定會洩漏的吧？那枚毒金錢正好擊在何仲容面門，等會兒著人找回那枚金錢，連同我收了四枚，想法子拿出去臊她一下，也是好的。」說著，左同功的烈火旗一展，只見四枚金光燦爛的小錢，貼在旗上。
左同功見他雙掌發出的內力奇重，冷笑一聲，倏然疾掠過夏冰山頭頂，落在他身後。
這一起人談論多時，龔氏兄弟首先動身，崑崙派的樊相如過來，伸出右手，和龔樹德相握，道：「謹祝龔兄此行順利，及早凱旋言歸。」
轉身向怒氣不釋的半托迦道：「這件事怪不得大和尚生氣，都是副台主的不對。但現在已成事實，大和尚何不稍釋雷霆，先為理陀大師搶救，也許不致於不治……」
左同功怒道：「金兄不必留情，咱們追！」喝聲中直撲過去。
何仲容隱隱聽到夏冰山負傷的聲音，隔了一會，只見那堵石牆縮入壁間。
千草仙姑原本就是心黑手辣的人，一生殺孽不可勝數，這刻挫敗之餘，本已一肚羞憤，如今一聽兩人說話，生似並非仇敵，念頭一轉，便想到也許何仲容乃是故作姿態，變成香餌，引誘別派的人中計，歹念為之陡生。
「假如何仲容五年前已像現在那麼俊美乾淨，大概已是我金龍堡的少堡主了。」他說完後，伸手掩住鐵門，道：「這消息如不洩漏，尚可多利用一兩次。」
左同功嘆了一聲，道：「原來你們以前還有一點淵源。」
隔壁的老人周工才忽然低聲道：「何仲容你稍安毋躁，這個救你的人，並非一片好心呢！」
「對，咱們商量一下，如能把她臊回小東極神山，那是最好不過，否則縱然收拾了她，卻得惹出那野神婆來，豈不費事……」兩人邊談邊走，眨眼已從那用一幅山水大軸遮蔽住的暗門出來。
他說時還舉手相招，夏冰山本已被他的話損得怒火熊熊，這刻見他動作輕藐之極，不由得怒嘿一聲，口中喝聲接招時，人已疾撲而到。兩掌一分，招式迥異，上下夾攻過去。
只見一條黑影電射進來，直取千草仙姑。這道黑影來路正是紅面老人身後。
「這道水渠乃是本堡一條總排水道，因此簡直有一丈方圓之大，渠中水深最多一尺而已，與我這石室大概有兩尺厚的石頭隔住。」
這道黃光正是那千草仙姑的成名兵器「鐵拂塵」。
何仲容明知外有埋伏，趕快制止她道：「宗姑娘快出去，當心埋伏。」
水牢鐵門突然響一聲，有人壓低嗓子問道：「裏面可有何仲容？」
五湖散人夏冰山果然不得不收住攻勢，改招換式，尋瑕蹈隙，專走偏鋒，踏奇門猛攻敵人。
左同功趕快追趕，心想只要禿鷹于戎已從甬道中繞過去，把夏冰山擋一下，他便可以追上。哪知一轉到第二個寬大石室中，只聽禿鷹于戎大喝之聲，放目一瞥，只見禿鷹于戎又踉蹌而退，彷彿另有一條人影在甬道間一閃而隱。看那背影卻不是五湖散人夏冰山，忙峻聲問道：「那是什麼人？」
正想之時，那千草道姑已知今晚非動手不可，不但要真打，而且十分兇險。
禿鷹于戎哇哇一叫，但又想起此人不能得罪，否則難聽之話更多，要是別的囚犯，最多拚個不是，也可擅自處死。可是這個何仲容若然一死，頭一個成姑娘就饒不得他，其次成堡主要以此人為重禮，收買龍門雙仙，亦是不可輕動原因之一。於是他鋼牙一咬，暗自咕嚷道：「總有一天要你這小子好看，方知禿爺不是好惹的！」
心念方動之際，那股潛襲上身的力量，突然轉為無比剛猛。「轟」地一響，千草仙姑身形驀地向一旁彈開，任她如何沉氣拿樁，卻無法定住腳跟，只差兩尺，便要撞上旁邊石壁。
正在說時，有人冷笑一聲，道：「夏先生怎麼跑到這裏散步來了？」
滿面紅光的金堡主眉頭一皺，道：「我早先好像瞧見那廝還會動彈呢？」說時，兩人一齊轉頭向水牢看去，只見何仲容俯首向水，鼻尖只差一點便挨到水面。他們的眼力何等厲害，隨便一瞥，已看出那何仲容已絕了氣，因為若然還有一絲氣息，水面因氣息噴吸，必起皺波。
成玉真和左氏昆仲左良左昆兩人，過來向紅面老人行禮。
金大立笑道：「你這丫頭真沒規矩，這叫做什麼名堂，也不怕人家笑話。」原來他們父女感情最好，金鳳兒又是獨生愛女，一向對父親撒嬌慣的。
金堡主笑一下道：「我都知道，你別大叫大嚷好麼？」
夏冰山功力深厚，運氣強支，定一定神，便向外急奔。
何仲容倏然朗聲道：「且慢，在下不敢輕受恩德，總須先說明白才可以。」
紅面老人突然伸手攔他，左同功身形一挫，只見千草仙姑已隱沒在甬道中。
左同功頷下三綹長鬚無風自動，威風凜凜，顯出己運集全力。
何仲容睜大眼睛，急急問道：「老丈你沒騙我？可以告訴我麼？」
五湖散人夏冰山隨口應聲「散步」，便兩下分手，但那禿鷹卻在此際現身，分明是早已有所發現。
老人頗感意外地啊一聲，道：「那太好了，老朽風燭殘生，本來毫無足惜，但老朽還想證明一下二十年來苦心推想的道理，是不是完全真確。那時候老朽死也瞑目」
這一幕慘劇看得群雄驚心動魄，雖然大家都認為副台主聞開庭不對，以詭計和圖書傷人，但細細研究，那理陀和尚明明可以輕鬆地打完這一場，卻不肯留手，咄咄迫人。
那對眼睛立刻消失，洞口也關上，然後腳步聲很快便消逝。
在敵人而言，固然是迫不得已的事，但在左同功而言，他可犯不上這樣拚命啊！夏冰山身經百戰，這刻立地覺得奇怪，料對方必有自保之道，是以如此誘敵。但他要逃開的話，除非當左同功在空中微微停頓之時，如今已遲了一線。心念一動，雙掌一齊猛撞而出，直取對方胸腹，竟不理左同功可以取他性命的兩手兩足的招數。
左同功沒有置詞，金堡主又道：「老弟你也許不明白，這廝在五年前，曾經到過我金龍堡，由家父親傳他本門正宗內功以及少林十八路無敵神刀中的十二招手法。那時這廝窮途落魄，家父有一樣怪脾氣，便是著名的潔癖。見他污垢骯髒，已自不喜，家父的潔癖已發展到討厭貧窮人的地步。因為窮苦人家連三餐也得傷腦筋，何暇注意身上清潔與否的問題？何仲容天生也是個傲骨錚錚的人，是以不能相處下去。家父明知良材美質不易遇到，這回也任他離開，於是他與家父緣盡於此，想不到五年前後這廝已大不相同。」
何仲容好心地大聲叫道：「千草仙姑你還不快點逃走？」
那長衫客低聲道：「我是五湖散人夏冰山，如今特來救你，切勿大聲說話驚動了別人。」
何仲容情知甬道中有高手埋伏，而且還有消息機關，宗綺絕不能平安救出自己。其實她這一插手，可能將自己的機會破壞。
跟著一陣尖銳的笑聲從甬道中傳來，晃眼遠去。
何仲容在水牢中看得清楚，突然渾身熱血沸騰，真想掙脫枷鎖衝出去，助那五湖散人夏冰山一臂之力，好在三招兩式之內，把那禿鷹于戎殺死。
千草仙姑從這人聲音中，已知對方內功造詣精深，不比等閒。看了此人形相，立刻明白了來歷，心中微凜，冷森森問道：「施主莫非是左同功堡主？」
這時台下已有人魔門下三個弟子搶上去看視那聞開庭，只見他雙目緊閉，面如金紙。摸摸他的鼻孔，尚有極微弱的氣息。
五湖散人夏冰山認出來人乃是本堡總管禿鷹于戎。剛才他進堡時，恰好碰上于戎，這隻禿鷹于戎行色匆匆，因碰見他而稍稍一頓，打個招呼，問他到哪兒去。
忽聽有人接口道：「何仲容說得不錯，此地易入難出，千草仙姑你想出去，先把絕藝施展出來，讓老夫瞧瞧。」
龔樹德奮然道：「大哥放心，我早已防備這一層，他們到底都是四堡五寨之人。可是小弟真不明白，大哥你何以早先顯得那麼失常？難道你還會怯場麼？」
棚上除了和賭賽的三人有關係的，仍然留在棚上外，其餘的人都紛紛散去。
這左堡主身為四堡五寨中老一輩人物，不但功夫精純，眼力亦自不凡。這時已看出這三點金星，來勢特速，他若是以普通金錢鏢的速度來閃避，定必遭受毒手，於是哪有空暇去救何仲容？忙施展出移形換位的功夫，身形閃開數尺，手中烈火旗起處，竟將三枚毒金錢捲在旗中。
何仲容為之驚醒，含糊應道：「老丈說得是，我們在五年前已經認識了。」
只見那條人影其快如風，剛剛出現，便已到了水牢門外站定。
千草仙姑大喝一聲，倏然縱退半丈，左手揚處，三點金光直襲左同功，跟著另一點金光，向水牢飛去。
左堡主左同功冷笑一聲，道：「散人口齒好利，本堡主先見識一下散人的三十六路聖手擒拿，看看是否比得上嘴舌！」
宗綺為之一楞，問道：「你說什麼？」
何仲容只須一眼，便認出這雙眼睛不是那禿鷹于戎的。立刻問道：「又是哪位高人，枉顧何某？」
禿鷹于戎怒罵道：「入娘賊，老子誓必宰你，等你的主人來報仇。你是哪一派的？居然想把何仲容那小子收羅了去，嘿，嘿，難道我們這邊就不曉得防範這一著！」
五湖散人夏冰山雙眉一軒，卻不急迫，緩緩旋轉身軀，放眼望去，只見一個禿頭大漢，左手提著一個金瓜錘，陰森森地瞧著他。
左堡主一向工於心計，這時分明已贏了千草仙姑少許，但並不盡力進邊。這樣只要千草仙姑一生僥倖之心，使出險招敗中求勝，或是想藉機逃走，他那時才盡出全力，可以一舉斃敵。
五湖散人夏冰山心內微楞，登時明白對方將何仲容囚禁此地，原來是一個陰謀。
隔壁那位老人痰嗽一聲，道：「孩子你不必胡思亂想，老朽可聽出那位姑娘的聲音，並無真個想殺死你的意思。」
那三人又答應了，但旁邊的人，聽了左昆後面那兩句話，都為之毛骨悚然。要知在百蟲洞中隱居的天孤叟瞿寒平生出手又毒又重，碰上他而動手，非死不可！其次百蟲洞之所以得名，便是那死亡嶺上別無生物，只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毒蟲毒蛇，若是受了這種傷，也必不能救治。故此左昆這句話，無形中已使人想到血淋淋的景象。
就在對答之時，千草仙姑藉著那道黑索一扯之力，疾如電閃般向甬道飛去，一下子掠過紅面老人身邊。
五湖散人夏冰山回轉身來，道：「左堡主既能知夏某來此，何以不能查出夏某底細？」
何仲容有點氣沮，停止剉斷鐵鏈的動作，問道：「那條水渠有多大？離地面有多厚？」
何仲容暗自佩服，忖道：「怪不得左堡主對她這麼客氣，敢情老道姑在這支拂塵上，真有精純莫測的功夫。且看看她的拂塵招數和那萬象老道的有何分別。」
何仲容心中甚是難過，這樣子辜負了她的好意，未免太過不近人情。
岳沖、雲紀程、龔樹德三人同聲答應了，左昆又道：「規定不得請人幫忙，故此凡知道這件事的人，不論與這三位有無關係，但都不得超過那『流沙谷』界限。這是一點，其次哪一位能在十八個時辰之內，回到成家堡，並且帶了一塊火玉歸來，便算贏了。縱然身上負傷，也不算輸！」
姓金的紅面老人聲如洪鐘地打個哈哈，道：「還有什麼觔斗可栽的？千草仙姑近十年隱居在小東極神山的千草洞中，功力大進，咱們兄弟可以說句良心話，這個道姑已算得上強敵，若然把她的師父野神婆惹出來，咱們還得搬救兵哩！」
那夏冰山功力深厚，只略現劣勢，便自穩定下來。他見對方不惜受點小傷以扳回危局，這種打法，分明是一場必死之鬥，念頭一轉，決定要先把對方激得心氣浮躁，然後一擊斃敵。
片刻間，水牢鐵門那細洞口打開，一對眼睛滴溜溜地向內窺看。
這時何仲容腕上鐵鏈未斷，全身動彈不得，眼見金星飛臨，只能閉目待死。
相隔尚有半丈，對方掌力已如山壓到。千草仙姑方自暗笑自己小題大做，對方這種掌力，雖然強勁、但怎樣也不能奈何自己。
甬道內有個尖銳的女人聲應道：「不敢，你們兩位都出了手，我老婆子豈能袖手。」
是以他急極流汗，叫道：「宗姑娘，你聽聽我的話行麼？」
左同功頷首道：「老衛出現www.hetubook.com.com，可怪不得你，現在你把一切回復平常樣子，咱們照舊前後策應。這兩粒丹丸，一粒內服，一粒捏碎外敷，立即見效！」
左同功側耳聽聲去遠，然後微笑一下，道：「我也不過虛聲恫嚇而已。」他接著又道：「可惜教那老道姑給跑了，左某算是栽了一個觔斗。」
左堡主喝聲「好」字，左袖一揚，發出一股勁風。
何仲容怒道：「老禿別臭美，大爺要走，還不是你們這些魔崽子所能阻擋！」
金大立大笑一聲，道：「這樣如何怪得你？」
「這兩點倒容易解決。」老人答道：「但你的寶刀沒有了，知道還不是枉然？」
龔氏兄弟等到坐騎牽到，一齊上馬馳出堡去。其餘兩撥人也恐怕落後，不一會工夫，都紛紛跨馬馳出堡去。
其實他真不是這樣的人，早已想好此身死活都差不多一樣，目下能恢復自由，只有一樁好處，便是可以在毒發之前自殺，不必忍受百日之苦。而他之所以起意逃走，倒是為了這位可憐的老人。
左同功在長笑中，加上這麼一句，表面上聽來，此言近乎挖苦，其實左堡主在武林中地位甚高，焉肯在口舌上佔便宜，說這句話的意思，不過是告訴對方說，自己已有準備，不要想辦法偷襲。
另一個番僧半托迦施展身法，宛如一朵紅雲，橫掠天際，眨眼間已躍上台去。口中嘰嘰呱呱地問那理陀和尚傷勢如何。
金大立哦一聲，洪聲笑道：「有什麼事這麼秘密？」他雙眼望著金鳳兒，以為她一定立刻回答，哪知妙就妙在這裏，金鳳兒偏偏不說話，反而垂下螓首。
「在屋子的左角落，有一塊可以向屋外開的鐵板，約摸是尺半見方。這塊鐵板的重量，恰好是屋子裏的水那麼重，因此假如放水放得太久，淹上台階，只要剛剛淹沒最後一級，那塊鐵板便會自動開啟。」
老人這時尋思剛才的話有沒有錯，忽然聽到步聲，便更加緘默不語。
姓金的紅面老人原來乃是當今四堡五寨中的第一位，金龍堡堡主金大立。他長得肥肥胖胖，滿面紅光，倒是挺像腰纏萬貫的大財主。
何仲容仰天長笑，笑聲響亮無比，震耳欲聾。
以何仲容的想法，假如那老人能夠恢復自由，到揚州那座石山看上一眼，一定死也瞑目。故此他打算逃走之後，再潛回來把老人救出去。
又因千草仙姑擅識天下各種草木之性，在她所居的小東極神山上千草洞中，種植有各種奇草異卉，其中有一種名為「鬼見愁」的草，高有丈許，其細如線，必須極小心使之倚著石壁，否則一折即死。這種毒草毒性甚烈，鳥獸不必服下，即使無意嗅著，也得暈眩欲死。千草仙姑把三十六枚金錢在毒草中熬煉過，只須磕破一點油皮，也得當場送命。
何仲容仍然聽不明白，忖道：「那麼這塊鐵板的機括在什麼地方？若果在外面，豈不又難辦了？」
只聽他大吼一聲，倏然不管敵人攫抓肩頭的巨掌，猛可一甩手，一點烏光電射而出。
千草老道姑暗知面臨平生大敵，心中戒備萬分，道：「原來貧道已中了左堡主道兒，看來如不獻醜，萬難全身而退。」
何仲容道：「不要緊，只要我能出去，定然設法把老丈救出，如不成功，誓不罷休。」他的語氣堅決異常，因此使得老人周工才相信了。
「沒有什麼可解釋的，我知道這條甬道萬萬難以闖過，你早點準備為妙！」
金堡主搖搖擺擺，沿著一條狹窄僻靜的甬道向後宅走去，這時已近黃昏，外面的武台已告結束，但這條甬道因是秘密通路，故而不見一個人影。
左同功眼視八方，已瞥見千草仙姑另外發出一枚金錢勁襲何仲容，他本想去救他，但面前三點金星，作品字形飛到。
五湖散人夏冰山故作愕然道：「于總管此話怎說，莫非到這兒來便犯了貴堡天條？」
她兩道眼神就如電光閃過似的，掃瞥水牢四周一眼之後，便定在何仲容面上，冷冷問道：「施主可是何仲容？」
隔了好一會，鐵門上突然響一下，何仲容停止動作，抬目一瞥。
何仲容聽出是男人聲，又是詢問語氣，那麼一定不是本堡之人，不由得大喜，以為高棄來了，便應道：「我在這兒，你是誰？」
老人沒有做聲，何仲容忽然啊了一聲，想起自己老是提及自家逃走之事，這樣教老人如何不為之寒心。
這時大家都看出那道黑影，乃是一條黑色長索。但發出黑索之人，卻不曾露面。
原來這兩個番僧中，半托迦久居京城，因此懂得言語。這時聽成堡主說了這番話，自忖這副台主乃是他的人，縱然十分不對，也決不肯任人當面擊斃，心裏想到一個主意，便不再理那聞開庭，逕自躍回台上。
五湖散人夏冰山機伶伶打個冷戰，厲聲道：「擋我路者，莫非是保定府左家堡左老堡主？」
那位青衣長鬚的人追前兩步，突然道：「總算你眼力不差，認得出本堡主。你是被誰收羅了的？」
「好說了，老禿，聽起來倒像你們故意擺下的圈套哪！」五湖散人夏冰山故作不在乎地道：「但除了成永和百補禪師，你們堡中還有什麼高人能夠攔住我夏冰山？」
那人皮動肉不動地笑一下，道：「正是左某。成老弟擺下武台，天下高手聞風而至，但左某卻不便在武台上與各路高人比劃，只好在這兒等候機會。」
她見黑爪射到面前，不但不驚，反而面現喜色，伸手攫住那個鋼爪。
左同功頷首道：「當然我不敢小覷於她，但若出全力宰她尚不算十分困難。那野神婆還在世上麼？」
原來武林中如峨嵋、崑崙、武當等這些名門大派，都有點淵源。故此樊相如會過來相送。
何仲容大聲道：「老丈你這個願望，一定可以達到，只不知可還有秘道能夠進入你那邊的室中麼？」
金鳳兒叫道：「爹爹幾時來的？這裏事情發生得太多啦！」
何仲容認不得此人，心下十分訝異，只見那人一襲長衫，面白無鬚，神情灑落，但雙目烱烱，射出寒光。
「他們倒很關心我呢！」何仲容自嘲地道：「看來我得等到晚上才可以逃走了。」
「老弟莫要不信野神婆未死之說，就以咱們上一輩而論，因都是練武功的人，故此婚嫁都比常人要遲上二十年，但咱們四堡五寨尚有三位老人家依然健在，他們的歲數可不正是和野神婆差不多麼？野神婆十年前還在小東極神山居住，近十年搬到更東的大環島，誰也沒有去過那裏，豈敢斷定她已不在人世。」
何仲容皺起眉頭，也將聲音放低，問道：「在下與尊駕素無淵源，不知何以會加援手？」
何仲容萬般無奈之下，唯有要賴，叫道：「你一個女兒家，也不知避忌，但我可受不了！」
何仲容情急道：「宗姑娘請聽我的話，趕快回去，你空手出去，一定可以沒事。」
金堡主聳聳肩，道：「怪事，果然死了，是被毒金錢打死的？」
五湖散人夏冰山哪敢站著挨打，疾m•ｈｅtubｏｏk•ｃoｍ.com然跨步上前，左手一招「夜探宮闈」，右手一招「花落誰家」。
紅面老人霍然一轉身，洪聲喝道：「可是趙大娘駕臨麼？」
原來夏冰山早在雙掌猛撞之時，已留下退步。掌上力量雖猛，其實只用了六成真力。待得左同功疾如閃電般落在他背後，一腳撐到。他卻猶有餘力可以前縱，故此左同功這一腳沒曾盡上全功。
夏冰山測不透玄虛，須知那左同功這一招雖是兇猛絕倫，可是只攻而不守，對方無處可逃，便迫得要使出與他同歸於盡的招數。
禿鷹于戎應了一聲，接過丹藥，轉身自去，左同功亦自隱沒。
左同功氣定神閒，身形穩立如山，那黃光快到面門之際，倏然化為一大蓬黃網，改襲胸腹。
何仲容浸在冷水中，悄然自思，從兩人剛才的對答中，已明白夏冰山所來救他，只不過想利用他，並非純屬見義勇為的俠心，不由得嗒然若喪。
宗綺道：「我既敢入來，當然已考慮過這問題，你不要擔心，都有我哩！」
左同功倏然縱身一躍，幾乎撞上甬道頂，身形之快，有如閃電。五湖散人夏冰山這一著辣招，完全落空。
這一招凌厲異常，禿鷹于戎雖已戒備，仍不免為之微凜，當下左手起處，金瓜錘封住上盤，右手五指箕張，疾扣敵人手腕。
「不錯。」左同功瀟灑地拂鬚答道：「久仰千草仙姑一手『毒金錢』天下無人能擋，一支鐵拂塵更與普陀山潮音庵一音大師的金絲玉柄拂塵，有異曲同工之妙，左某有幸得會高人，就請千草仙姑施展絕技，教左某開開眼界！」
「詳情出去再談，先離開此處為要！」說著，把長衫角一抄，便要縱入水牢。
只聽那老人喃喃道：「少年人的幻想力太好了，何必作無謂的假定？」
何仲容立刻努力地剉腕上鐵索，剉了好久，因雙手在水中，故此不會發出任何響聲，不僅如此，鐵門外不住窺看的禿鷹于戎，也沒發覺出那何仲容正在弄手腳。
只聽老人道：「有一條水渠從老朽這間石室下面通過，但這樣有什麼用處？」
只聽兩聲厲叫一齊升起來，人影倏分。那聞開庭蹬蹬蹬連退七八步，一跤摔落台下。
何仲容楞一下，冷靜下來，但卻不相信那老人周工才的話。
他從一道小門出去，轉入一座院落的後巷，再穿門而入，走到當中北上房，掀簾而進。
何仲容腦筋一轉，忽然想到金鳳兒，便微笑一下。
成永呵呵笑道：「金兄別教鳳兒抓住把柄，有一宗事連我也是剛剛知道。」
說著，走到水牢門邊，望著水牢中被捆在當中石柱上的何仲容，微嗟一聲，道：「這廝如此下場，未免太可惜了！像他這種上乘根骨之人，實在百年罕見！」
理陀和尚剛一答話，張口便噴出一股鮮血，人也搖搖欲仆。
禿鷹于戎倏然在鐵門邊出現，瞅他一眼，道：「何仲容你不要轉逃走的念頭，外面守得很嚴密呢！」
當下不再立即反攻，冷笑道：「老禿可要包紮一下再打？」
左同功喝叱一聲，有如旱雷忽發，喝聲中五湖散人夏冰山身形直飛開去，「砰」一聲撞在牆上，然後墜地。
紅面老人一進來，金鳳兒首先喜叫一聲，宛如小鳥投懷般撲到紅面老人懷中。
千草老道姑微微一楞，道：「何施主此言，令貧道費解。」
左堡主眉頭一皺，道：「若然是他，無怪你連還手之力也沒有。這廝也暗中潛來，只怕其餘的老傢伙都不甘家居雌伏呢。」
番僧理陀卻按著左胸，只退了兩步，便自站穩，但面色慘白之極，分明已受了極嚴重的內傷。
何仲容道：「可惜我的寶刀不見了，否則這兩尺厚的石頭，仍然可以撬穿。哎，不成，我怎找得到這水渠的入口？即使找到了，又怎知那兒就是你被囚的石室？」
只見那左家堡堡主左同功身形在空中頓一下，然後直撲下來，四肢並用，各自取襲一處部位。
兩下一觸，千草仙姑竟被震退數步。
「這是什麼話，我焉能入寶山空手回。」說著，已把鐵門拉開。
千草仙姑身形向石壁直撞過去時，恰好那條黑索已經射至，索頭一個烏光閃閃的鋼抓，五個抓尖張開有如極大的鷹爪。
成玉真盈盈含笑，向岳、雲、龔三人道：「那麼小妹就陪鳳兒妹妹先回去，明日半夜開始，便在大廳中恭候先回來的英雄……」說完，攜了金鳳兒玉手，嬝嬝走了。
且說武台上番僧理陀大顯威風，運動密宗奇功「大手印」掌力，直把那副台主聞開庭迫得繞台亂走，形勢既危殆，又狼狽。
原來當成金兩位姑娘走後，何仲容浸在水底的右手，突然伸開手掌，一支三角形的小鋼剉落在他手掌中，他輕輕捏一下，便知乃是何物，不由得楞住良久。
龔樹仁拉了弟弟到一旁，悄悄道：「你既已賭上了，雖然此去兇險無比，但也只好認命。不過，你得緊記一點，便是寧可教那天孤叟瞿寒或各種劇毒蟲豸弄死，也不可被那兩個傢伙聯手把你整死。那樣才叫做冤枉呢！」
這種舉動，使得那老道姑十分奇怪，那對烱烱有神的眼光在何仲容面上盤旋一下，便認出這個大半身浸在水中的人，正是曾經上武台演絕藝的何仲容。
何仲容定睛細看，只見來人竟是一位老道姑，身上一襲深灰色的道袍，頭戴法帽。顴骨棱棱，眉細鼻尖，透出一種威煞之氣。
何仲容明明見到金光射到，正想趕快掙斷鐵鏈，再扯開頸上的鐵索，然後閃避。誰知千草仙姑的毒金錢份量特重，速度比平常的金錢鏢快得多，剛一動念，那點金光已到了面門。
「啊，有這種事？」老人為之驚奇起來，又道：「那麼她可認識你？」
這裏乃是對方重要之地，久留更加吃虧，必須速戰速決，打不過則必須趕快逃出去，當下不再說什麼話，梟聲喝道：「左堡主小心，看招！」招隨聲出，只見一道黃光，直奔左同功面門。
左同功已處劣勢，只好厲嘯一聲，身形倏然躍起。千草仙姑一低頭，從他腳下鑽過，奪路而逃。
只見成堡主躺在醉仙椅上，面前四個青年人，兩男兩女，都露出期待的神色，看著成永。
龔樹仁冷笑一下，道：「告訴你也不妨，為兄深深懷恨那姓衛的小子，故此忍辱負垢，先讓他成名露臉，驕傲自大，為兄往後才整他一下，非教他死在我劍下不可！」說到這裏，猛可記起弟弟這一別，可能天人永隔，再也不能相見，不由得一陣慘惻，凝目無語。
甬道那頭傳來一聲大喝，只見一位鬢髮如霜，面紅如火的老頭兒突然出現，雙掌掌心合攏，倏然向外一推。
他又開始剉起腕間的鐵索，一面問道：「老丈你把地下水渠的入口，與及怎樣計算位置都告訴我吧。」
五湖散人夏冰山驀然心動，倏然轉身，忽見一堵石牆打甬道壁間疾移出來，把甬道閘斷。
何仲容謹記心頭，但腕上的鐵鏈剉之不動，便又停手。
老人道：「讓我想一想，唉，好像沒有了。」
要知那聞開庭乃是當今武林前五位高手中，神行叟聞一公的侄兒，故此他雖然身入黑ｈttps://www.ｈeｔｕｂoｏk•ｃoｍ.ｃｏm道，但卻少有人敢真個與他過不去。
那千草仙姑的「毒金錢」馳名武林，為宇內有數的毒藥暗器，體積比普通銅錢還要小些，但因是紫金打製，份量特重，加上她獨門手法，厲害無比。金錢的邊緣鋒利無匹，能破金鐘罩鐵布衫。
「好哇，姓何的你跑得了，于戎以人頭奉送！」禿鷹于戎大叫起來，心中卻甚有把握，只因縱然那廝真有大能為，能夠從水牢脫身，但甬道上最少有兩關，一是他禿鷹親自把守，另一更加厲害，乃是北四堡南五寨中，第三堡老堡主左同功把守。再弄不好，也許百補禪師和成堡主都來了！這個人頭，一定不會從脖子上掉下。
千草仙姑前衝之勢何等強勁，一見那紅面老人那掌虛虛推至，明知不是好路道，但後有追兵，其勢不能轉頭，只好一抖拂塵，化出一大團黃塵，封住身前，仍然硬衝過去。
千草道姑哦了一聲，倏然轉身。
千草老道姑早知對方這支烈火旗，專破各種體積細小的暗器，即使對方不說，她也不肯輕易施展出「毒金錢」，徒教天下貽笑。然而她在功力招式上，又鬥不過人家，心中驚怒交集，不知如何是好。
烏光出手，兩邊看棚上坐的俱是一時名家，全都及時瞧見，不由得都譁然出聲。只因這第一場三十招，規定不能用兵刃，這一點烏光，能夠在這極為危險之時出手，定是一樁厲害絕頂的暗器，故此都為之訝聲出口。
轉眼間兩個受傷的人都扛離現場，成堡主宣佈今日大會結束。於是人潮騷亂地離開廣場，只有東看棚上的人還沒有移動。
半托迦和尚大怒，俯身從台板上拾起一件東西，卻是個九角烏黑色的指環，體積不大，卻極為墜手。
雖然有這麼一段經過，但五湖散人夏冰山何等老練，一點也不表現出被人拆穿詭計的尷尬，反而淡淡一笑，道：「于總管也巡查到這兒來了，可見貴堡防衛周密。」
宗綺一聽這敢情好，那何仲容的口氣，竟是變成她為了要得到他，是以不顧一切地救他。這一氣非同小可，猛然一甩手，回身便走，連鐵門也沒替他關上。
何仲容接口道：「你趕緊走，我不能受你的恩，將來別人蜚長流短，我受不了！」
這刻為了早點結束，加之對方三十六枚毒金錢果然厲害，假如任由她十分從容地發出，自己這支烈火旗雖說擅破各種暗器，只怕也十分狼狽。縱然無事，也許會被對方逃走。當下烈火旗一揮，但見火焰熊熊，直逼千草仙姑。
禿鷹于戎面現懼色，直在搓捏右腕，顯然是被那人硬生生擊退。
何仲容眼力不比尋常，已看出左同功身畔飛起的這團火光，並非施放法寶，而是一面火紅色的三角旗，但左同功動作神速如電，故而誤看為一團烈火。
老人周工才道：「從你那水溝出去之後，往左邊走二十步，你可以發現渠道入口，進入渠道之後，一直沿著主渠走，不要轉錯方向，恰恰在二十丈處，便是我這間石室下面。」
金龍堡堡主金大立點點頭，走出大廳去。左同功走到旁邊一扇屏風後面，身軀一靠牆壁，忽然陷將入去，那扇屏風也自行移動，貼向牆壁。這樣什麼人進來，也絕想不到屏風後面有人藏著。
宗綺小嘴一嘟，道：「你怕什麼呢？」
他口中這樣說，心裏早已有數，明知對方突然翻臉，一定另有所恃，是以一雙鷹眼，直向于戎身後的甬道查看。但那邊一來光線黯淡，二來甬道又非筆直，故此無法查出什麼可疑跡象。
「左老弟別妄動，此刻還不宜扯破面皮呢！」
成堡主已取出傷科名藥，一面由萬象真人先將一顆丹丸塞在理陀口中，自己一面跳下台，遞了一丹給尉遲軍，著他即速為聞開庭施救。
五湖散人夏冰山一掌護胸，一手駢指斜伸。勁風迎面撲到，吃他兩指一探，便自化解於無形。
這支旗稱為「烈火旗」，在那左同功手中，果真有如熊熊烈火，滿地流轉，炎威迫人。千草仙姑手中的鐵拂塵招數神妙，但數十招後，便已相形見絀。
左同功人雖瀟灑，但性情卻暴烈，厲聲道：「你認不出是誰？」
千草仙姑拂塵掃出之勢不停，吃對方掌力一劈，便沉下去。但那股塵尾甚是柔軟，突然往上一拂，直掠對方手腕脈門。
外面那兩人鏖戰了五十個回合，夏冰山功力深厚，漸佔上風。但夏冰山因行藏已露，不敢戀戰，否則成永、百補和尚聞訊趕至。在這麼一條險仄的甬道，他縱然背上插翅，也難逃羅網。於是趁著佔了優勢，大叱一聲，雙掌齊出，把禿鷹于戎迫退數步，回身便逃，耳中但聽對方冷冷而笑，卻也不暇理會。
於是他也懶得去剉斷腕上的鐵鏈，他身上的穴道已被金鳳兒詐作要擊斃他，後來又收回掌力，手掌輕輕拍了一下，已完全解開，是以他只需剉斷手腕的鐵鏈，其餘的束縛或用掙斷方式，或再剉斷，可以不甚困難便脫身出來。
理陀和尚用藏語道：「我不成了，你把我屍體帶回寺去。」說著，又吐出一口鮮血。
五湖散人夏冰山震於對方威名，一見面時，已存著只求無過，不求有功之心。但左同功這一記天下無人能夠測透，是以直到腳尖已沾上身時，他才知道不妙。
那些伴同三人一齊去的都將在流沙谷便停止前進，如有踰越，便算所幫的那人輸了。
他暗中大凜，忖道：「我原想回去擒住禿鷹于戎，把他當為人質，以便離開此地。誰知于戎已知機隱蔽，看來這一場大難，萬萬難逃。」
「正是。」左堡主道：「老道姑手段好辣，同時以毒金錢分頭襲擊。我一來沒想到她會向他下毒手，二來那道姑手法奇快，知道只怕也來不及搶救。你說我是不是栽啦？」
「老丈你別焦慮，只要我何仲容逃得出去，一定會為老丈設法逃出這裏！」
只見那洞口已打開，一雙烱烱有神的眼光，正向他探視。
何仲容心中一陣憫然，想了一下，問道：「老丈你既完全明白這座堡的秘密構造，究竟咱們被困此間，還有別的逃路沒有？我的意思是說，假定咱們已恢復了自由，而又不能從進來的那條窄甬道逃走的話。」
水牢中的何仲容聽得一清二楚，也看得明白，不由得訝然忖道：「久聞四堡五寨，各有家傳絕技，都是天下武林中第一流高手。現在這個左家堡的堡主，居然會對千草道姑如是客氣，可見得這個老道姑不比等閒！」
那番僧理陀身上練有密宗硬功「天龍鱗」的護身功夫，除了全身七處大穴之外，俱不怕兵刃拳腳，這時怒哼了一聲，攫抓敵人之掌變為劈勢，一面身形微側，避開胸前要穴。
這一來變成兩人都以背相向，左同功身形落地時，僅以左腳探地，右腳已倒撐出去。但因未曾腳踏實地，故此腳上無力，於是也沒有什麼風聲。直到這右腳已堪堪沾上五湖散人夏冰山之時，腳已探到地面，登時力貫腳尖，突然一撐。這一式乃是「天馬行空」心法中最辣的一記，分明有一舉斃敵之意。
何仲容看不出來人是什麼樣子，不免有點發作不得的氣惱，和*圖*書便狠狠地回瞪門上的眼睛。
何仲容抗聲道：「我不是幻想，老丈你可以相信我。」
禿鷹于戎怒不可遏，對方的藐視，使他無法再忍，大吼一聲，衝將上來，右掌左錘，如狂風驟雨般攻至。
在紅面老人對面的左同功亦即面對黑影來路，但見那道黑影又細又長，由對面甬道中射出來。卻因千草仙姑位置在石室中側面，是以那道黑影竟然會轉彎。
這支鐵拂塵本來插在老道姑腰間，但老道姑一出手時，旁人也沒看清楚她怎樣掣拂塵出來，光是這一手，已足夠躋身高手之列。
禿鷹于戎忙道：「那人用黑巾蒙面，一身黑色寬袍，看不出身量。但在下由第一個石室直被他以剛猛掌力，迫退至此，看他手法之重，恐是以『御史筆』掌力著稱武林的衛老寨主衛效青。」
聲隨人現，一個面容清癯，留著三綹長鬚的人，宛如鬼魅般突然出現。
「對，沒有什麼用處，正如老朽，雖然想出了那座石山的結構和弱點所在，但對我已沒有什麼用處。」
這刻她認定何仲容乃是成家堡這一派，故意以身為餌引誘別派的人來救他，一面以高手埋伏攔截，以便削弱別派實力。是以她恨極何仲容，發出三枚毒金錢，直取左同功。另一點金星，卻疾然向水牢內飛去，直取何仲容面部。
何仲容道：「禿鷹于戎你在江湖上有名有姓，可不能像賣膏藥之流，可以信口開河！我若是能離開成家堡，你的人頭可一定要自動奉送！」
何仲容想道：「這不是江湖上投石問路的手法麼？」正想之間，一條人影突然從甬道閃出來。
這時左堡主已移宮換位，倏然飛起一團火光，恰恰把千草仙姑的鐵拂塵封住。
何仲容開始剉腕上的鐵鏈，但因活動範圍太小，故此十分困難，弄了許久，還未把鐵鏈剉斷。
只聽禿鷹于戎痛哼一聲，原來他右上臂衣服又被夏冰山指頭劃破，他的手指其利如刀，竟將于戎那一身銅皮鐵骨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直流下來，片刻間已將近肩處一大片衣服染紅。
五湖散人夏冰山不悅道：「你這個少年英雄，如何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有什麼話出去再說還不是一樣！」
禿鷹于戎最忌別人提及禿字，不禁大為光火。
五湖散人夏冰山以喧名一時的輕功和三十六路聖手擒拿，左縱右躍，前拒後封，轉眼間打得激烈異常。
老人「哦」了一聲，道：「假使你真能脫困，根本不必走出鐵門，便可以離開此堡。」
左堡主眼力厲害，這時看得清楚，已知何仲容中上這枚毒金錢，必死無疑。到這個地步，他倒不在乎了。因為事實上何仲容並非他這一派的人，若然真個死了，也無所謂。
成堡主和百補禪師萬象真人一齊到了台上。半托迦怒氣沖沖地跳下台，要把那垂死的聞開庭當場擊斃。
夏冰山身軀半塌，仰面待敵，內心卻甚為緊張，因為敵人分明已使出震驚武林的「天馬行空」絕技。
驀聽千草仙姑那冷森森的聲音大叱一聲，拂塵倏然抖開，身與拂塵合一，化為一道黃光，直向烈火飛揚中捲去，宛如神龍出海，聲勢威猛。
他拚命一伸脖子，正想閃避，無奈一則脖子上被鐵索扣緊，二則頭髮也被緊拴在後面的柱上，根本移動不得，空自把脖子伸長許多。「啪」的一聲，那枚毒金錢正好打在他嘴上。
左同功長笑一聲，震響遐邇，滿天烈火也驟然消歇，只見他站立不動，有如淵渟嶽峙，等到黃光暴捲而至之際，倏然掌旗齊出。
何仲容見他嘟嘟咕嚷便道：「老禿你別不服氣，我走給你看。」
但禿鷹于戎這一記實在為了轉危為安，故此捨此小傷而企圖扭轉危局。
過了片刻，只聽甬道間脆聲一響，就像一顆小石投在甬道間的石地上似的。
禿鷹于戎冷笑一聲道：「于戎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若逃得出堡，我于戎再見到你，立刻當面割下人頭，雙手奉送。」
那人眨一下眼睛，道：「我是宗綺，特來救你。」
左同功哈哈大笑，道：「何仲容你何必挖苦於她，試看我幾曾任她轉出外面的位置。」
那邊雲紀程正與同派的趙素之嘀咕不已，還有黧黑高大的孿生兄弟鍾智鍾勇兩人在混出主意。岳沖也不孤獨，衛成功正向他說得十分起勁，另外尚有柳家寨的柳虹影和兩個弟弟柳堅柳城在一旁參加意見。
但黑煞手桑無忌和尉遲兄弟齊齊攔住。半托迦已見過他們三人的功夫，自料不能取勝，正在猶疑。
成永連忙起立，道：「這叫做至情流露，金兄何必怕人家說話！」
左同功知她想走，但烈火旗顧得去捲那兩枚毒金錢，則顧不到她的鐵拂塵。但聽左同功大喝一聲，左手鐵掌力劈出去，掌力沉重無倫，直取千草仙姑。右手烈火旗迎風一展，已把兩枚毒金錢又捲了去。
這夏冰山早年以輕功及三十六路聖手擒拿馳名江湖，但那時內力造詣尚差，因此輕功獨為武林重視。但此後二十年來，他刻苦鍛煉掌指，這三十六路聖手擒拿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威力迥異往昔。是以他連發數招，把個聲名亦不弱的禿鷹于戎迫得團團直轉。這是一方面他的三十六路聖手擒拿手法奇特，教人防不勝防，另一方面也是他佔了先機，故爾禿鷹于戎如是狼狽。
何仲容聽這老道姑的口氣，一點也沒有方外人那種與世無爭，恬泊得道的意味，反倒如在荒山野嶺，驀聞梟聲，教人毛骨悚然。
他覺得不喜歡這個老道姑，縱使她對自己乃是一片好心，他也不會喜歡她。於是懶得作答，移開眼光。
老人沒有回答，何仲容那顆心一沉，忖道：「原來除了那條甬道，再無可逃秘徑。」
那個擋在甬道中間的人，身材高瘦，一身青色長衫，袍袖寬闊，頷下留著三綹長鬚。這時默不作聲，凝視著五湖散人夏冰山，是以氣氛十分緊張沉重。
左昆大聲道：「現在是八月十九下午申末酉初時分，剛才三位要到死亡嶺百蟲洞之行，規定十八個時辰便得回到成家堡，那就是說在八月廿一日凌晨的寅時要到達成家堡。三位可聽清楚了？」
果然這一下子傷勢並非白受，五湖散人夏冰山反而被禿鷹于戎右手的大鷹爪功與左手金錘打得倒退不迭。
禿鷹于戎見他放厚臉皮，便突然沉下臉，冷笑道：「夏冰山今日你算是自投羅網，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左同功回頭一看，心下微怔，原來夏冰山並不曾倒地，雖然面現痛苦之色，卻仍然支持得住。
這一回他施展出真正功力，千草仙姑倒抽一口冷氣，在這瞬息之間，又發出兩枚毒金錢，銜尾連番射去，身形也自跟著毒金錢射去。
左同功道：「我還不能交差，金兄你自個兒通知成永吧！」
「我猜她還記得我，但有什麼用呢？」
于戎道：「在下由岔道轉出第一個石室，正待掩入甬道，封住五湖散人夏冰山的逃路，哪知尚未轉出，已覺一股奇重的掌力突襲上身，連忙閃避。那人根本不用招數，亂劈一氣，直把在下迫到這裏，這時在下自顧不暇，碰見那五湖散人夏冰山擦過身邊逃走，卻也無法騰手攔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