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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高飛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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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重見生天

第十二章 重見生天

「嚓嚓」的咀嚼聲一停,只見紅影一閃,又捲了百數十隻毒蝗蟲,繼續大嚼起來。
成玉真「啊」了一聲,現在她明白那年輕化子究竟要什麼了,敢情他在內宅左翻右搜,目的卻在那柄寶刀。
一股無形潛力,隨著她玉掌,直迫到遠在七尺以外的年輕化子。
成永也自發覺,大喝一聲,返身追來。
那年輕化子這時也將眼光移開,歇了片刻,又射向看棚上,恰好又和成姑娘目光相觸,他的嘴唇噘得更高,露出門牙掉落了的窟窿,忽地鑽入人叢之中。
「周老丈,咱們快走!」年輕化子低低說,眼光卻銳利無比地掃射四周。
因為這場比賽規定在寅時要趕回成家堡,如今既已天亮,返回成家堡則已過了寅時,縱然取得「火玉」回去,也當是輸了。
這種細微的聲音更是一下一下地響,但連續得十分迅疾,宛如金屬撞擊在石頭上那種刺耳聲,但低微得難以辨認出來。
這塊石板分明顯示出已曾掀動過的痕跡,他又驚又怒地思索其中緣故。
他在床前佇立片刻,微微嘆口氣,猛一抬頭,只見床邊的牆上,掛著一口寶刀。
老人周工才突然受驚似地坐回床上,慌忙地道:「啊,不成,我縱然逃出此堡,但那些人肯放過我麼?他們會追我到天涯地角……啊,我年紀太老了,不能忍受那種逃亡的生活……」
雲紀程忖道:「那面狀元牌乃是傳家之寶,歷代相傳,我如丟失了,回寨便得在靈堂自盡,與其那樣可恥地死掉,倒不如拚一拚。」
當下匆匆收起藍圖,返身直撲出書房,準備到那主渠入口處,進去追查那人蹤跡。
成永已經過他們藏身之處,只因渠道甚寬,他們貼在壁間,離中心遠達丈二三之遠,故此成永沿渠道中心涉水而走,目光看不到這麼遠。這時那年輕化子已閉住呼吸,不但自家閉住,還反手掩住老人口鼻。
成永眉頭一皺,故意讓他一下,腳下巧踩連環步,疾如飄風般讓開半丈之遠。身形雖然是閃避敵刀,但手中指日鞭決不閒著,倏然一顫一跳,捲取敵人右腿「環跳穴」。此穴不易取準,為點穴手法中十二處難穴之一,非武功已臻上佳之士,絕大多數不願認取此穴。
天孤叟瞿寒用一根小鏈索,縛在金鳳兒玉腕上,另一頭穿過石壁間一個小洞,繞將出來,復又扣住,然後將左良抓起來,走到一座石坡後的洞中,亦是先扣住手腕,然後拴在石壁間。
年輕化子背上有人,怕他從後面擊到,立刻轉身止步。
「過來呀,老丈,不要害怕。」
洞外綠影一掠即逝,他等了片刻,悄悄出去一瞧,敢情那隻巨蛛母已經走回洞中,剛剛隱沒身影。
成玉真甚是驚訝,躲將起來,只見他又闖入自己另一個閨房中。過去一看,那化子又在翻箱倒篋。
好不容易到了盡頭,他用藍森森的寶刀支起石板,然後鑽出去。
這時眼耳口鼻全是細沙,嗆咳了大半天,總算好了一點,然後拂拍頭髮和身上的細沙,一面抬目打量處身的地方。
這一刀出手時乃是華山派的「劍破三清」之式,但到了敵人身前,忽然刀鋒略偏,力量化陰柔為剛猛,竟變成少林的十八路無敵神刀中「夜渡關山」之式。
一直搜尋到內宅,忽聽一個房間中,傳出輕微的聲音,她一晃身,已到了窗下,芳心赫然震怒。只因這個房間,正是她三間閨房之一。
在水牢隔壁的老人周工才,這時面上不住地露出興奮的笑容,懸想著數十年未曾見過的世界,如今已變成什麼樣子。他在等候著奇蹟的發生,這一項奇蹟也全憑他本人諳曉各種建築上的秘學,才能產生。
她的行動又快又沒聲息,眨眼間又到了第二間房的房門。
成玉真內心大為緊張,她可是萬萬料不到居然會有這麼厲害的年輕對手,於是形勢一變而為不僅是她師門及本堡聲譽,抑或小杏會否被辱的問題,卻變成假如她敗在對方掌下,很可能便要遭受到對方凌|辱。
這一點還不是成永最擔心的原因,他之不能忍受的,便是本堡當年請高人設計好圖樣之後(昔年四堡五寨的第一代,乃是異姓兄弟,甚是相親,故此這位高人一下子便設計了九種不同的堡寨圖樣),便將這位名師毒死,以免洩露秘密,或為他人再建造堡寨。他們四堡五寨之間,約定互不公開自己的秘密,不得因此而減了情分。歲月遷移至今,各堡寨的秘密,更加不肯洩露。
剩下的峨嵋派陽劍龔樹德,這時已堪堪越過流沙谷,忽覺腳下一軟,大吃一驚,忙提氣再飄前數尺。但落腳時仍覺軟軟的。這刻已無法再換氣輕身,只好掉下去。但覺一片漆黑,細砂已塞入鼻耳中,奇癢無比。他已閉住呼吸,無奈那些細砂流入耳鼻中,奇癢異常,忍不住打個噴嚏。嘴巴一張開,細砂沖人,氣管馬上被塞,難過無比,眨眼間便昏迷過去。
老人雖能站起來,卻無法移動,身軀仍在哆嗦不住。
這一點不但使得成永等大傷腦筋,還令他十分不安,因為假如是有人潛入來將何仲容救走,則此人定必諳曉本堡各處秘道,包括連他也不知道的秘道,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何仲容屍身帶走。
現在既然肯定了來人乃是由此逃走,成永便可以循此線索,發動手下搜尋附近數十里地面。
對方身法奇快,身形滾滾沿鞭迫近,刀尖一挑,將指日鞭挑開,左手半出,卻大有名堂,乃是武當絕招「急流鼓棹」,只須方位一對上,此招便生妙效。右手之刀真力甚強,震得指日鞭彈飛數尺之高。
驀地記起一事,不由得在心中叫聲糟了,再不遲疑,返身出了水渠。
成玉真冷笑一聲,立刻起座,趁著無人注意之際,從人群後面繞回宅門。
他在外間掃瞥一匝,便走入內間,香味更濃,繡床上羅帳高懸,錦衾擺得十分整齊。地上全是軟綿綿的地毯,在上面走動覺得十分舒服。
他伸手摸摸|胸前,那把刀鞘中間凹了一個洞。這是被成永指日珠打中的地方,幸好有這柄刀鞘,否則不透心而死才怪哩。「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默默自忖。
成永匆匆關好地穴,取了水道藍圖,趕緊出書房,立刻召集黨羽。
但後來一想,自己這樣盲目地守候,總是不明敵人虛實,何不立即到書房取出建築藍圖看看?只要明白這條水渠通過什麼地方,也就不難推想出此人目的何在。
「鏘」的一聲,石屑四濺,那口寶刀已嵌入一條石縫中,深達尺半。
他唯恐成永循聲追來,是以一入了支渠洞內,便趴在渠底不動,渠水濡濕了他雙膝的褲子和雙肘間的袖管。歇了一會,他聽到石板掀動的輕微聲息。但他怕是成永使詐,引他出去,故此仍然不動。
這條主要水渠兩邊上方有不少支渠洞口,成永已決定逐個細查,成玉真則把守住出口。這等佈置,果真有如天羅地網般嚴密和_圖_書
單論這一掌,成玉真已稍落下風,最糟的是那年輕化子似乎尚未盡出全力,是以可能功力比剛才露的一下還要高些。
他見機得快,躲入另一個山洞中,但見那隻巨型蛛母居然在山洞外伏下來,動也不動。
無意中眼光掃過人群,忽然和兩道明亮的眼光相遇,她怔了一下,想道:「這對目光和何仲容的多麼相像啊,嗅,這化子好醜!」
天孤叟瞿寒將這兩個半夜擒住的男女分別鎖好之後,又走到流沙谷中,一一把另外的三人提回死亡嶺,按照剛才的辦法,都分別鎖在洞中。
他雖然十分機警,但這時也無法可施。當他從石室對下來時,一眼瞥見入口處隱隱有光線一閃,心中一動,料定必是有人進來,故此及時退開。
雲紀程憑著受過嚴格高度的訓練,僅須一眼,便判斷出直走速度遠不及巨蛛母,趕緊橫掠開去。
成永俯身捏住那環,左擰三下,右擰四下,「滴答」一聲響處,暗鎖已開。他輕輕一拉,鐵板翻起來。
他在一塊方坪站定,用銳利異常的眼光細細搜索,只見這處方坪在當中有一方石板,可以掀起來。至於渠道中的水,卻是從方坪下面流過,直通最外面的一條堡河。
眼看成永走了過去,年輕化子暗中鬆口氣,同時把手掌移開老人口鼻。
曙色一露,龔樹德發現上面密佈四下的火紅巨蟻完全歸洞。岳沖也鬆了口大氣,走出洞外,原來堵住洞口的毒蝗已經完全飛走。那雲紀程猶有餘悸地走出山洞,眼光灼爍地四面搜索,提防那隻其巨如屋的蛛母去而復返。
那些毒蝗蟲雖因物性相剋,拚命往外飛走,但因數量過多,後面的又不知道前面有險,是以堵得死死的。
年輕化子在喉頭低哼一聲,帶著痛苦的味道,猛可也一掌推出。
於是他又走到書櫥門前,開了暗紐,運力將書櫥推入牆內,拉起鐵板。
那條渾身五彩斑爛的巨蜥蜴游到岳沖身後時,岳沖突然大驚,只因他發覺麋集洞口的蝗蟲群,本來已有不少擠了進來,但這刻全都拚命向外飛撲。
只見那化子開箱之後,草草一看,便又關上,游目四顧房中,微微嘆一口氣,便疾然躍出閨房。
這股潛力非同小可,乃是成玉真全身功力所聚,剛柔兼備,對方如若功力不及,隨手封架,則必死無疑。
過了片刻,他又走回去,再從入口處走過來,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口中在計算著數目。
他落在地上之後,復又飛縱上來,一連刺了五六刀,這才墜地換氣。
他沿著圍牆慢慢走,銳利的眼光,毫不遺漏任何一處方坪。
這件怪事他不能與別人商量,諸如金龍堡堡主金大立,左家堡堡主左同功他們,因為事涉他堡中機密,他不能提出來研究,故此這件事他只能獨自負責。
在成家堡內,外表仍然沒有什麼異狀,但暗中卻緊張異常。第一樁金鳳兒和左良一去不歸,使得幾個老人家都十分擔憂。另外岳沖、雲紀程及陽劍龔樹德一去不回之事,已傳佈出去,大家都知道他們去探那號稱天下絕險之地的流沙谷死亡嶺百蟲洞,是以對他們的命運,都紛作猜測。至於這三人的同道及長輩們,自然更加焦慮。
這年輕化子登時面上露出光輝,疾然過去摘下那口寶刀,抽出來看時,一道藍光隨手而起,森森寒氣泛膚刺骨。他迅速地插在背上,然後退出這間閨房。在走廊間左轉右轉,忽然折人一條暗巷,走到盡頭處,卻是一座後花園。分花拂柳地穿過後花園,從院牆跳出去,外面是一片空地,再過去便是田野。
圖上劃著許多縱橫交織的藍線,他一直找到剛才發現那處出口,循著紅線一看,臉色陡然變得十分陰黯,原來這條水道,正是本堡一條最大主渠,渠內的分支渠道甚多,故此他推想不出潛伏在渠道內的人,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就在她離開之後,那個年輕化子居然又出現在後宅,他東張西望,闖入成玉真的第三個閨房。
老人周工才用手示意,要他沿著支渠前進。他照辦移動,但因渠道狹小,背上負著老人,又不能弄出聲響,故此移動得甚慢。
成永先站在窗前,閉目凝神地傾聽了好一會,四下並無異響,他這才轉身走到書櫥前。
他本是個極為陰沉機智的人,腦筋一動,倏然快如電掣,縱向對面牆壁。身邊颯然風響聲過處,一道紅影擦身飛過。他閃眸一覷,已瞥見那條蜥蜴以及它吐出來長達丈許的紅舌頭,不由得大吃一驚,忖道:「這隻大毒物要是舌上有毒,我既不能招架,又無路可逃,豈非死定?」
這個老奸巨滑的成永做事細密異常,先將鐵板蓋好,書櫥拉回原位,單單拿了那一軸水道藍圖,到書桌處攤開查看。
他站在一個窗洞張望,只見岳沖捷如飛鳥,一掠數丈地飛奔。
在沉思中,他很快地走到後面花園,正如早先那個年輕化子般,筆直穿過,到了院牆,然後縱身一躍,飛越過那道圍牆。
他縱身從洞中飛上去,只見灰黯粗陋的石室中,靠牆邊一張木板床上,坐著一個老人。那個老人呆呆瞪視著他,手足簌簌發抖,顯然內心的驚懼,無法掩飾得住。
天孤叟瞿寒離開這個石室,降落在下面那個美輪美奐、富麗無匹的石室中,在櫥中取出五條小如細繩,長達兩丈的鏈索,便走出嶺上。
第二件事便是何仲容的屍身忽然不見了,將水牢的水放掉之後,地上遺留有一支三角鋼剉,看來倒像是他自己將鐵索剉斷後逃走的。可是他分明已中了千草仙姑的毒金錢而死,焉能復活而逃?
且說成永眨眼間已穿越了大半座宅院,到了一處地方停下身形,原來此地已是他的書房。
成玉真在房中痴想了好一會,這才滿腹疑團地離開後宅,直奔外面廣場。
這條主渠又寬又大,又筆直,轉眼已退了十餘丈。但假如他是逃避什麼,再退遠些還是無用。
不久之後,這方石頭顯見鬆動,吃他縱身一掌,便震跌下來。
驀地一個思想掠過他心頭,有如冥冥黑夜中,忽然掠過一道閃電,在這一瞬間,大地通明,一切俱無所遁形。
「我這雙腿已不管用了。」老人道:「二十年來,我除了心臟仍然跳動得一如昔年之外,這雙腿和雙手,都和以往差得太遠,尤其是雙腿已不能走動。」
那年輕化子背著老人,已嘗到苦頭。原來他突然隱去身形,便是得到老人周工才的提示,躥入一個支渠洞內。
雲紀程右手運勁一抖,狀元牌應手而起。他狂喜回身疾走,腦後已聽到呼呼風響。
整座書櫥向牆內凹陷進去,地面露出一處方形硬鐵板,其上有環。
對方顯然大為吃驚,睜大眼睛瞅住老人。現在那老人雖然臨陣退縮,但他豈甘就此放棄?他道:「也許咱們逃出好久,成家堡才能發覺,那時候咱們早就走遠了,老丈你可還記得揚州和圖書的那座石山麼?你不趁這個機會,償還這樁心願的話,只怕再也沒法看見那座石山了!」
他口中喝道:「老夫總能知道尊駕出身的家派,不須愁拋骨本堡!」成永之言並非誇大,以他的眼力身手,三招之內,確可揭破對方來歷淵源。
要知這位機智過人的成堡主,在看到另一個出口遺留下被人掀動過的痕跡,其時他便醒悟到那陣奇異低微的聲音,正是有人用利器鑿掘石頭之聲,而這個膽大逾常的人,正是在這條渠道之內,當時他本待在外面等候,不論那人偷取了什麼東西,最後多半仍從原路逃走,他守在此處,正好堵住逃路。
年輕化子卻是一雙夜眼,在一片漆黑中,依然如在白天,因此他看到成永沉寒著面孔地搜索過來。從他的表情上,年輕化子已判斷出成永的視線。
他們都立時向流沙谷奔去,打算回到成家堡去。
天孤叟瞿寒倏然一拉牆邊的鋼製把手,「隆隆」連響數聲,只見岳沖驀地大叫一聲,身形直陷入沙中。
只見他雙足頓處,宛如一縷輕煙,飛入牆內。身形一掠數丈,如蜻蜒點水,幾個起落,便越過了後花園,進入宅院之內。
大廳中一會兒便擠滿了人,計有禿鷹于戎、黑煞手桑無忌、尉遲兄弟。另外他的女兒成玉真,左家堡少堡主左昆,老一輩的人有百補禪師、萬象真人、金龍堡堡主金大立、左堡主左同功。唯有這些人才可以派上用場,武功次一點的手下,根本擋不住那年輕化子寶刀一擊。
剛才他們下來的洞口,因上面石室比水渠光亮得多,故而透射一根光柱。這時倏見人影一閃,從洞中飛上石室。
但這人居然能夠乾手淨腳地找到那條主渠,其他的渠道他連看也不看,足以證明此人深諳本堡結構,這才是心腹大患,成永他為了安全及聲威,非將這人活活劈死不可。
成永臉色沉寒,道:「咱們如不能截住那廝,成家堡就算是毀啦!那被我幽囚了二十年的周工才,居然被一個年輕化子救了,背負在身上。他乃從水渠攻穿地層,將周工才救出。這一著實非始料所及。」
成永幾乎也在同時發動,身形一起,縱起丈許,那道紅光電射般捲掃到敵人身上。
成永循著這條排水道,一直尋到流出堡外的出口,正是在後宅花園偏右一點處。當下暗嘆一聲,斷定將何仲容屍體弄走的人,定是由此逃走。
老人周工才心中暗駭,半晌做聲不得。這年輕化子一味後退,回頭一望,只見再過十餘丈,便是盡頭,似乎沒有別的通路。水渠內一片黑暗,因此那根光柱顯得特別惹眼。
這人貌不驚人,卻有一種沉凝氣度,顯然是位內家好手,年紀在四旬之間。場中群雄多半都知道此人乃是當今太極名家俞玉山的首位傳人,初出道時,曾在鏢行混過,功夫極是出色,是以數年後聲譽鵲起。但這吳士超在鏢行中僅僅是玩票性質,聲名掙到,便自辭退江湖生涯。經過十來年的隱居練武。想來一定大有進步。大家都認定這一場必甚可觀,便都齊齊注目。
年輕化子一看上了大當,最為難的是敵人紅光閃耀的長鞭鞭尖取的竟是背上之人,因此令他招架困難。
小杏僅僅是被點住暈穴,成玉真伸手輕拍一掌,小杏便自回醒。她哎了一聲,道:「嚇煞我了。」
成玉真道:「不妨事,那廝已經跑了,你回去吧。」小杏不敢多言,出房去了。
這個化子容貌醜陋,眉際和臉顏都十分污垢,嘴唇噘得高高的,當中門牙掉了三枚,露出一個大洞。他並不與任何人搭訕,卻也沒有人理會他。
成永並不宣佈事實內情,僅僅請四位老一輩的高手分守四處重要的地方,有人出來,立刻攔擊。另外的人全都各有守地,只不過較為不重要。
成永心中直叫怪事,卻不肯輕易放棄這種奇異的聲浪。他暗自警惕自己絕不能大意,萬一這是仇敵對頭的什麼陰謀,他這個人可丟不起。
西看棚上人群甚是稀疏,原因是其中多半都跑到翡翠山去,眺望流沙谷中的動靜。成玉真卻仍然在座,那年輕化子到後來便一個勁兒地瞧著她。
外面成家堡的人如何放乾水牢搜索等等,他都瞧見。只因他被囚時間已久,成家堡之人除了管飯那個下人之外,幾乎都不知道在水牢隔壁,還有這麼一個老人。連成永也給忘了有這一回事。
成堡主這刻已到了水渠人口處,彎腰掀起石板,手腳俐落奇快,但半點聲息也沒有。
周工才唯恐成永看見他,駭得縮藏在年輕化子背後。這時年輕化子並不回答,右手起處,閃出一道藍森森的光華。
這座書櫥少說也有數百斤之重,雖然已扭開機括,但本身重量仍在,因此若不是像成永這等內家好手,縱使知道了機關所在,也將徒呼負負。這也正是設計者的用心慎密之處。
正想之時,只見那條奇長的紅舌因捲他落空,卻捲著不少毒蝗蟲,便掣回口中,咀嚼起來。
成永沉住氣,側耳細聽。聲浪一會便停止,但不過是呼吸之間,又傳入耳中,成永這個黑道中的大行家,這刻也為之疑惑之極,想不出究是什麼聲音。不但聲音分辨不出是因何發生,連來路也摸不清楚,有時好像在身後,有時像在前面,一會兒又跑到左邊或右面,甚且四方八面一齊傳出來。
小杏愕然不解,還要詢問,成玉真已一手把她挾起來,縱出院外。
這時在水渠中的年輕化子,已用那柄寶刀弄了一個尺許方圓的洞,直通上面一個房間。
成永身為一堡之主,自然知道水牢防守雖然嚴密,但排水道口仍可逃走。目下他來書房查閱本堡建築藍圖,便是要查究這條排水道由什麼地方出堡。
成永分派好之後,立刻命成玉真和禿鷹于戎分頭將眾人帶往守地。自家也匆匆領了百補禪師和萬象真人到他們的守地。然後抽身回到水渠入口處,等了片刻,成玉真如飛馳到。
成玉真因是女兒家,不好直斥,心卻怒罵道:「好大膽的淫賊,定是想不到姑娘會現身房中,故此駭愕得不會動彈。」當下玉掌抬處,虛空擊到。
那化子暗中苦笑一下,然後道:「只好再試一試了。」說罷一直退出這條支渠。
縱落主渠之後,運足夜眼一瞧,出口處有個人背面站著,看不見面目。他大吃一驚,連忙依著老人早先指點方向疾躍過去,鑽入另一條支渠內。
年輕化子為之一驚,嘴唇噘起老高,回頭一瞥。目光到處,只見一位容光照人的妙齡女郎,鳳目含威,怒視著他。他為之一怔,呆如木雞。
回頭再說岳沖,他被毒蝗蟲困在一個洞中,身後石壁上一條奇大的蜥蜴沿壁游過來,又快又毫無聲息。只見這條五彩蜥蜴舌頭不住吞吐,看來一舌頭便可將岳沖捲入口中。
成玉真大怒,卻仍不作聲,只見那年輕化子將小杏扶起,放在旁邊的醉仙椅上,令她仰天而臥。
長窗前擺著一張大紅木書桌,和-圖-書窗外是個花卉雜生的小院落,佈置得十分雅緻。
那金大立和左同功心中惕然,看這形勢,分明成家堡中已有能人潛入,而且是熟悉本堡暗道之人,此所以成永會這麼大興干戈守截來人。假如這人乃是別一派的能人,則同樣也可能侵襲自己的堡宅。同仇敵愾之心,油然而生。
要知這些毒蝗蟲本是有去無回的性子,只要帶頭的飛去,縱然撲向火海中,後面的仍然跟著照撲不誤。目下居然向外飛湧,大有逃走之意,其中必有玄妙。
房中傳出掀起箱蓋之聲,她湊到窗邊,向內窺看,果然瞧見那個化子正在開箱翻看,卻是以背向外。她存心想看看這個化子要偷多少東西,是以暫不驚動。
年輕化子說道:「周老丈你不必太激動,咱們還須離開本堡之後,方始說得上安全哩!過來吧,我先墜你下去。」他揚一下手中的繩索。
成玉真雖然不忿地跺跺腳,卻決定不再追趕,一面回身來看視小杏,一面忖道:「這廝不但行蹤古怪,嗓音也特別,只須聽過一回,此生都不會忘記。」
他腦筋轉了又轉,目光卻一徑凝視住兀自在洞口蛛網上搖晃的狀元牌。幸好那巨蛛母進出洞中,都能由網中滑過而沒有收起那面蛛網,否則他根本就連腦筋也動不了。
哪知招數發出後,方始發覺對方剛猛無儔地迫開自己,敢情用意是奪路而逃。門簾晃搖間,那個年輕化子已閃出房外。
金鳳兒醒得最快,原因是她最先被天孤叟瞿寒從流沙谷中抓回來。
西看棚上的家人成亮急急躍到成姑娘身後,悄聲道:「稟告姑娘,那化子已乘人不覺,竄入咱們宅院中,身法極快。」
剛剛升出半身,忽聽右邊牆頭上一陣勁急風聲,閃目一瞥,只見一位肥胖的紅面老人,目射寒光,直撲下來。這個老人面熟之極,但來意非善,一望而知。
危急中不由得長嘯一聲,身形滴溜溜一轉,刀化「春蠶自縛」之式,環身湧起一圈藍森森的刀虹。這一招乃是峨嵋派護身絕招,奧妙無方,「啪」地一響,敵鞭已抽掃在刀虹之上。
成永在黑暗中逗留一下,便向堡心方向搜索過來。他在黑暗中雖比常人的眼力要高明許多,但終究不是夜眼,故此搜索時必需耳目並用。一尺以內,他可以看得見,但超過一丈,則無法瞧見什麼,只好憑藉聽覺。他這種一流高手,聽覺已受過極嚴格的訓練,因此再微細的呼吸聲息,也不會錯過。
他奇快絕倫地躍出來,左手一晃,一團火光亮起來,原來是千里火。只見他用火烤燒黏在狀元牌上的蛛絲。「滋」地微響,那根蛛絲變了顏色,迥非早先那麼油黏黏的。
剛才那化子連遞兩招,拼得熱辣辣的,這是第一點可怪之事。第二點便是他分明已被指日珠打中胸口,縱有橫練功夫或氣功護體,也得倒下。而他不但不倒,還疾奔而去,寧不大奇?
他慍怒地四看,但田野中並沒有逃人蹤影,夕陽將要西下,只有鳥群掠過林巒山崗。
成永恨得牙癢癢地運足真力一黏一抽,但見敵人果然立足不穩,踉蹌而退,一直撞到石壁上。
沿著圍牆,每隔三丈便有一塊三合土所鋪的四方坪,面積不大。這些方坪都是堡中各處暗渠的出口。
突然間他停住步,雙目射出震懾人的寒光,凝定在前面方坪當中那塊石板上。
他捧起一片石頭,準備那條大蜥蜴過來時,好歹用力砸它一下。
細聽了好一會,在這陣低微奇異的聲浪中,曾有兩次夾有「砰彭」之聲,生像有什麼物件,掉在睿冥的深洞中那種空洞的回聲。
下面深約兩丈,甚是寬大,原來是條暗渠。因是圓形,故此當中雖有半尺來深的水,但兩側卻甚是乾燥,都是石頭鋪築。
天孤叟瞿寒暢意地獰笑一聲,踱過另一邊,扳動鋼把手,雲紀程也掉在浮沙內。
那些鏈索,乃是金精鋼母所制,雖然幼細,但無人能夠弄斷,寶刀也不成。兩頭俱有精細無比的鎖鈕,要用細如頭髮的鋼絲才能弄開。
只見那巨蛛母利爪一勾,勾住被他拉出老遠的那根蛛絲,往內一收。
時光永不停頓,悄悄飛逝,天邊露出曙色時,死亡嶺上三個被困的年輕人,都認為自己已經輸了。
他把經過始末告訴成玉真,然後重申決心道:「咱們非擒獲那廝不可!」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口中唸唸有詞,走了一程,他便停下來,呆呆地仰頭望著渠頂。
小杏這時才會過意來,猛可掀簾進去,這時成玉真已湊在窗縫上窺看。
「嘿嘿。尊駕入我成家堡,易如反掌,老夫倒要請教一下貴姓大名!」
這死亡嶺上,一共這樣地鎖禁住五個人,其中岳沖性情較暴,只因其時已是下午未時,過了所限已久,他不斷地用力掙扎。以致手腕勒破了皮肉,鮮血涔涔,染得一手都是斑斑血跡。
這年輕化子取出一條長索,先縛住老人周工才的胸背,然後將他從洞口吊下去。
年輕化子寶刀起處,護住側面。成永的指日鞭在黑暗中劃出一道紅光,驀然半途停住,凝穩如山嶽。對方大叱一聲,藍光暴漲,踏步欺身,搶將入來。
他越發惕然,開始移動尋覓聲浪的來路,但他發覺只要一離開這個地穴,便再也聽不見這陣低微的聲浪。
這時台上沒有人比武,因此大家的注意力並非集中在一起,年輕化子大概就是因為此故,因而沒有什麼行動。
成姑娘秀眉一皺,回頭吩咐一個家人道:「成亮你仔細盯著那個化子。一有什麼動靜,即速告我。」
那年輕化子悶哼一聲,卻沒有倒下,反而疾向外面奔去。
年輕化子的嘴唇不再噘起來,有如常人般閉攏,掩住門牙的缺洞。說也奇怪,光是改變了這麼一點,登時便由極醜變得甚是俊美,面上的污垢仍然掩不住那股英氣。
老人顫巍巍站起來,道:「這……這個願望居然能夠……實現,反而使我覺得好像是在夢中……」
那年輕化子剛好關住一口箱子,驀覺有人進來,吃了一驚,回頭一瞥,小杏失聲欲叫,但她嘴巴張開了一半,年輕化子已欻然移到她身邊,一下點住穴道。
眼光掃處,只見附近有四五個山洞,他咬咬牙,逃入最近的一個洞中。這個山洞霉濕之氣直攻入鼻。他也顧不了這些,直退入去。不過他已有了經驗,這回極是小心,一面注意洞口,一面注意洞內。
他的書房纖塵不染,窗明几淨,靠右邊的牆壁,乃是一列高及天花板的巨大紅木書櫥,中間牆壁上,掛著一幅山水條軸,滿紙煙雲,一望而知乃是名家手筆。
老人周工才低聲道:「還有許多渠道可以出去。」
一絲殘酷的冷笑掛在他唇角,在他心中這刻轉著如何處死那個大膽犯他成家堡的人。
和圖書
「蹦」的一聲,雲紀程吃不住勁,狀元牌脫手飛出,事情既已至此,不逃何待。
他沉聲自語道:「若讓你們這些小輩逃出我流沙谷,便稱不上天下至險之地了。」
他咬牙切齒地喃喃道:「這就是了,剛才那陣奇怪聲浪,原來是從地下傳出來的。!」
岳沖心道:「只要你繼續飽餐,我便可暫時無虞……」
她一轉身直奔入另一個院中,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頭,正在繡花。她低聲道:「小杏,你等會兒不必驚慌,我把你放在那個門外,你不管一切便闖入去!」
這兩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左家堡兩位少堡主中的老大左良。女的乃是艷麗無雙的金鳳兒姑娘,不過目下她全身俱是細砂,掩住了天香國色。
這個四方洞中有道小鐵梯,他沿梯下去,小心地蓋回那方石板,然後才跳下去。
紅面老人乃是當今四堡五寨中的第一位金龍堡主金大立,當然識貨。見他腕勁十足,眼力奇銳,就知這一招縱然換了華山派的高手施展,最多也不過如是。趕緊一提氣,飄高數尺,疾然從他頭上飛過。
以金鳳兒的功力,運足勁力一抖的話,鐵索也得抖斷,但這條細如小繩的鏈子卻紋風不動。她不服地再抖了一下,立刻就明白自己已經絕望。那天孤叟瞿寒並非無名之輩,既然放心地用一根幼細的鏈子縛住她的手腕,那還能夠掙得斷的麼?
他暗惜自己沒帶鋒利的刀劍之類,否則貼在地上一砍,還愁不斷?正轉念時,那隻巨蛛母已抬起頭來,雲紀程猶疑難決,不捨得棄牌逃走,又不敢放過時機。
適可聽到一陣掌聲,一個人躍上了台,向兩邊看出以及台下施過禮,便報出姓名是吳士超,特地上台領教台主絕藝。
在人叢中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化子,兩隻眼睛骨碌碌地東張西望。
成永楞了一下,立刻追趕。這時那化子已遠在三丈以外,他的目力已看不到,只能憑著衣襟拂風之聲追趕。追了十丈左右,忽地聲息全無。
那條大蜥蜴吃了數十次之後,那怕沒有吃進數千隻拳頭般大的蝗蟲。這時大概又飽又倦,便閉目打盹起來。岳沖也不惹它,捧石佇立。
哪知取出其中那軸「水道藍圖」一看,敢情那條水渠乃是本堡最大的一條主幹水渠。登時發現形勢不妙,此人既能尋到這條水渠,則其用心可能十分可怕,也許是在各處支渠弄好手腳,日後在本堡中如中伏被圍,則隨時可以逃得無影無蹤。
直到這時,成玉真再也忍耐不住,這年輕化子分明有非禮之圖,最令人髮指的是那小杏才不過十七八歲,因身軀瘦弱之故,看來生像十四五歲的小女孩。這年輕化子居然對她生此歹心,可以想見平日惡跡。
老人周工才在他耳中問道:「孩子你幹什麼?」一言未畢,嘴巴已被那年輕化子掩得緊緊。
老人周工才被吊到下面,雙足站立不穩,坐倒地上,突覺冷風一拂,那年輕化子已飄落在他身側。
房中的年輕化子站在醉仙椅前,凝目看著小杏,尚未曾有所動作。房簾突然無風自動,直飄起來,跟著滿室香風撲鼻。
他剛剛走出四五丈,耳聽後面風聲呼呼直響,回頭一望,不由得亡魂皆冒,敢情那頭巨蛛母其快如風,已堪堪追上來。
對方微笑一下,露出缺了門牙的破洞。他大概瞭解這位老人這種難以置信的驚喜心情,故此同情地瞅著他,勉力忍住心中的焦急。只因此地終是龍潭虎穴,絕對不可多事逗留。
成永大吃一驚,不敢怠慢,身形一旋,斜掠開去。兩下重新站好,準備再鬥。
「那廝武功甚是出眾,為父也不知他姓名,奇怪的是他中了我指日珠。」
他身軀懸掛在刀上,仔細地視察一下,估計出石縫中的三合土雖然堅固,但比起石頭,總要軟得多。當下運內力一抽,寶刀抽將出來,身形便開始下墜。
年輕化子吃一驚,右臂平伸,寶刀直指著撲來的紅面老人。這一招乃是華山派絕招「鑽榆取火」之式,神奇無比,變化之多,防不勝防。
這次爬行甚快,片刻間已到了出口。刀尖一頂,掀開石板,露出半個腦袋看了一遍,外面毫無人影。他想一下,伸出半截身軀,移動甚慢。
嶺上一片靜寂,山風清新異常,吹拂過他們的頭面,使他們都更加清醒。
走了兩丈,左上方便有一個洞口,只有四尺寬廣。成永一縱身已躥入洞中,側身而進,良久方始出來,身上倒有大半濕了。
但見對方眼珠連閃,似乎有逃走之意,心中一動,認為這個敵人反而不足十分掛慮,因為此人既然來救周工才,定然對於堡中道路尚有不懂之處,當務之急,反而是先除掉這老人為要。主意一決,揚手一鞭掃去。這一鞭掃出時速度不快,位置似乎也有點不准。
水牢的排水道,只有一條,但卻有兩個出口。一個是由樞紐機關操縱的真正排水口,另一個便是自動調節水量的出口。只要水勢一淹上台階,這處出口的鐵板,因受不住壓力,便自動啟開,直到水量恢復在台階水平的時候,壓力低於那塊鐵板的彈力時,又自動關閉得緊緊的。
成玉真有點心不在焉,美麗臉上流露出落寞的神色。
後面的幾句話正好觸到老人心中癢處,他那對老眼中,登時露出光輝來,於是又顫巍巍地站起來,但仍不移動。
他毫不停頓,放盡腳程地颼颼直奔,宅內如有丫環等看見,也不過看見一縷灰影,一晃即沒,決不可能看出這道影子乃是本堡的主人。
這個四方地洞內堆了不少文件以及一些包裹著的東西,成永將一捆卷軸取出來,細看上面的簽紙,找到一軸標明是水道的,抽將出來。
他沿著院牆往左邊走了十餘丈,忽然蹲下,再一直起腰時,已掀起一塊方形的石板。
「現在咱們羅網已布好。」成永一面揭起石板,一面說道:「除非那廝在我佈置之前逃出,否則,哼……」下面的話,他不再說下去。
老人憋不住氣,沉重地喘息起來。年輕化子大吃一驚,疾忙向水渠出口奔去。
櫥門緊緊鎖著,但他並不取鑰匙開門,伸手在最邊的一個書櫥側面,弄了一會,只聽到金屬的滴答聲連響,跟著他雙掌按著櫥身,向牆內一推。
這本來不要緊,雲紀程如有時間,還有辦法可想,但可怕的是那根蛛絲分明有毒,以致象牙所制的狀元牌,末端已變成黑色,還有那隻碩大無朋的蛛母,好像快要動身追趕。
年輕化子慌不迭縮回渠內,耳中似乎聽到紅面老人跌足之聲,知他不會追入渠內,暗覺放心,便循原路退回一大段,悄悄問背上老人道:「咱們怎麼辦呢?那兒有個本領極高強的人把守著!」
只見他施展開腳程,宛如奔虹流星,其快如風,一直衝到書房,那卷「水道圖」兀自在桌上,地穴機關也沒有關好。
這個洞十分陰暗霉濕,她十分討厭再呆在這兒,當下便起身奔出和-圖-書洞外。手中捆著的細鏈,她毫不在意,哪知到了洞口,已經不能再走,便用力抖扯那條細鏈。
成玉真大惑不解,正在猶疑要不要追趕,忽聽那年輕化子在房外道:「成姑娘切勿誤會,在下並無惡意……」他說到第二句時,聲音已越屋而去。
「爹,那年輕化子是什麼人?」她記起早先在內宅換了一掌的人,但不知他姓名身份,此刻暗悔早先沒有盡力收拾下那化子,以致留下禍患。
他們總算知道了死亡嶺百蟲洞的一點厲害,錯非他們全是第一流的身手,以及極為機敏的頭腦,昨夜早就喪身在毒蟲之下。
這時老人周工才突然掙扎一下,年輕化子矍然而驚,腦筋一轉,驀然醒悟這位老人乃是被他抱得十分不舒服。心想自己以雙手抱住老人,萬一被迫要動手的話,豈不吃虧?於是忙忙把老人放下,先將背上的寶刀移到胸前斜斜掛住,然後快捷地把老人負在背上,用繩索縛緊。
父女兩人走入水渠,成玉真右手寶劍,左手卻是千里火筒,乃是準備給父親照亮查圖之用。
成永已不敢小覷來人,知是罕逢的強敵,一味心口相商,要不要立刻下毒手,以歹毒難防的指日珠暗算敵人。
這樣雲紀程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離開此洞,可是誰又能知道這個山洞內,有沒有更可怖的毒物呢?夜色已深,內外都暗黑了,但他還可以瞧見那隻巨蛛母身上發出微弱的綠光。
下午的一場比武如常地舉行,廣場上依舊擠滿了武林群雄。
在嶺巔的天孤叟瞿寒面上現出極為陰冷的笑容,他完全看見那三個膽大的人,正走入流沙谷地帶。
成亮諾諾應了,故意離開成姑娘遠些,便瞬也不瞬地望著那個年輕化子的背影。
成永在方坪上停下步,凝目俯視著方坪上可以掀起的石板,他的眼光儘是陰森殘酷的味道,一望而知他心中正打著些什麼主意。他像一隻耐心的悍貓,靜悄悄地在穴外等候鼠子出來,過了片刻,他忽地矍然顧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
當下迫不得已地向壁間貼住,希望成永經過時,發覺他不著。
年輕化子倏然連環劈出兩掌,剛猛無儔,一時房中風翻飊轉。成玉真不敢輕敵,突然移宮換位,斜斜閃開半丈,估料對方必定從側面迫到,左手一式「鳳凰來儀」,橫砍出去。
成永為之一楞,竟忘了立刻跟蹤追趕。要知他的指日珠不發則已,一發必取人性命。這年輕化子武功之高之雜,已足以使成永倒抽冷氣。蓋環顧當今武林,能夠和他交手,實在沒有多少人,而且都是些老傢伙方能有此火候。
這一次又來到原先所站之處,他仰頭認得不錯,便回手掣下寶刀,倏然往上一縱,一道藍光筆直飛起,疾射渠頂。
就在他欲墜未墜之際,藍光連閃,原來他已刺了好幾刀,每一刀都銜接著刺入石縫中,這樣便變成一道較長的切口。
石壁那個小洞乃是天孤叟特別開鑿的,鏈索從小洞通進去,打另外一頭出來,又去掉兩尺餘長,那等於縛在直徑兩尺粗的石柱上,功夫再好,力氣再大,也無法將這等石柱弄斷。
任他閱歷如何豐富,至此他不得不自認失敗,將地穴封好,拉出書櫥,然後沉思地走向後宅。
成永登時認出這柄寶刀本是自己的寶物,怒哼一下,連聲「好好」,也不再打話,擻出指日鞭,運足真力一抖,那條軟軟的長鞭突然伸得筆直。
那陣低微古怪的聲浪似乎已不再傳來,他在靜寂如死中,伸手取出那軸「水道藍圖」,匆匆打開來看。
成玉真便悄無聲息地把小杏放下,向房內指了一下。
成永這次對付這個不知來歷的大敵,不敢大意,順手攜帶了多年未用過的家傳兵器「指日鞭」。此鞭其細如小指,卻有一丈之長,通體俱軟,發出閃閃紅光,鞭末手持之處,有個鋼環,可以套在中指上。環上垂著一串紅色圓珠,約有三寸之長,共有一百零二粒。此珠因是海外一種異木所製,份量特重,堅逾鋼鐵,專能破各種護身氣功。用時只須用中指套住鋼環,那條指日鞭仍然如意施展,卻暗以食拇兩指摘下指日珠,隨同招式,暗暗彈出,敵人如非深悉底細,非死不可。
他動作神速無比地開了書櫥側面的暗鎖,運內力將書櫥拉出來,然後掀起地穴石門。
成永趁這空隙,暗中摘下一粒指日珠,驀然一鞭掃過去,順勢發出指日珠,「啪」一聲擊在對方胸前。
又歇了一會,他疾奔出去,掩到蛛網封住的洞口側面,傾耳細聽一會,沒有什麼動靜,便探頭窺看。只見那隻奇大的蛛母,正伏在洞中深處。
不過狀元牌上力道奇緊,他再蹦了數尺,已拉不動,看來縱然將這面蛛網拉掉,也弄不斷這根蛛絲。
這個房間乃是她的臥室,陳設得十分講究,房中浮動著一股暗香。
老人正想說話,但那年輕化子忽地將他抱起來,疾若飄風似地沿渠而退,亦即是向成家堡中心退去。
恰在這時,成永已到了書房中,查閱本堡的建築藍圖。
此時人影倏閃,從石室上飄落一人。年輕化子大驚,後無退路,前有追兵,這番非被成永追上不可。
它咀嚼得十分有滋味,「嚓嚓」連聲,但岳沖見它口邊流出毒蝗蟲的黑水,不由得噁心之極,幾乎要嘔吐出來。
這時四面一片靜寂,他俯身將那軸水道圖放回穴內,忽然聽到一種細微而奇怪的聲響,似乎從地底傳出來。
兩股掌力相交,「蓬」地一響,宛如實物相撞。只見那年輕化子僅僅搖晃一下,沒有後退,成玉真卻搖晃得厲害一點。
他一直走下山麓,先到一個山洞中,只見洞中赫然有兩個人,仰臥地上,雙目緊閉,兀自昏迷未醒。
藍光一閃,疾劈而至。敢情對方竟是先下手為強,爭取主動。
一道人影打後面房頂處電射而下,帶起一團烈火,快如奔雷掣電,剎時堪堪撲到。
成永施展開身法,有如驚雷奔霆,迅速無倫。兩下相距本來不遠,轉眼便自追及。
年輕化子在老人耳邊道:「老人家別做聲,咱們行蹤已教本堡之人窺破,剛才那人影好像是成堡主呢!」
他這個老江湖只須看一眼,便明白果然有人從這出入過。這可以從石板縫邊也沒有泥土而推斷出來,若不是剛剛有人掀起過這方石板,板縫必有泥土塞滿,因為堡中水渠已有二十多年沒有清除過,即是說二十多年來沒有人移動過這方石板。
她入了大門,立刻施展出身法,直闖入後宅。這時她乃有心人,故此腳下絲毫不帶一點聲息,同時耳目並用。
成永驚疑交集,但他這個老謀深算的黑道梟雄,卻不停步,腳下加勁,轉眼已奔到出口處,然後回身等候。
年輕化子感到為難地皺起眉頭,他可不是為了目前,因為他可以把老人抱起來,弄下水渠之後,背負了他逃走。但逃出成家堡之後,他卻不能再陪著這個老人,是以心中甚是為難。不過他並不表示出來,毅然躍過來,將老人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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