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鶴高飛

作者:司馬翎
鶴高飛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三章 秘窟探寶

第十三章 秘窟探寶

走入沙谷中,便放緩腳步,沉住氣一步一步地走,這樣一旦踏入浮沙之中,還不致於陷入中心,手中丈半長的樹幹便可發揮作用。
何仲容為人正直,不敢從窗縫偷覷,隱約聽到房內有人移動之聲,便彈甲兩聲。
轉眼間,他已處身在春夜的漠漠長空之下,呼吸著晚上清新的空氣。堡內不少地方猶自有燈光透射出來,他一直鶴行鷺伏地潛到內宅,眼前便是成玉真的閨房。
女羅剎郁雅的紅綢帶如神龍出海,倏然捲拂尉遲剛的七星劍,對方劍光一撤,她的紅帶橫移數尺,恰好攔住瘦長老人左同功的烈火旗。
年輕化子顧不得細看,疾忙退回渠內,匆匆順著原路退去,口中低低道:「老丈,咱們已被困在羅網中了。」老人周工才無措地嗯一聲沒有回答。
裏面再沒有石壁,探頭一望,黑影沉沉。但他的夜眼可不礙事,略一張望,又看清楚這座寶庫甚為低矮,大約只有五尺高,寬也不過一丈。地上堆滿了巨大的鐵皮箱,另外在靠內裏牆邊,有張長形紅木案,案上堆著不少光華閃爍的珠寶。
何仲容知她不能持久,因為她這等挨打的局面,已難有勝望,同時使用這等又長又軟的兵器,最耗真元。想起郁雅以前救命相助之恩,為之熱血沸騰,倏然噘起嘴唇,裝回早先所扮的醜怪化子模樣,倏然揮刀從暗影中衝出。
庫中雖是一片黑黝黝,但他的夜眼一覽無遺。唯一令他有點緊張的,便是庫門若是突然開了,他一定來不及逃走,形跡必露。不過任誰也敢相信這種寶庫不會常常開啟,是以被當場發現的機會,委實微之又微。
女羅剎郁雅疑惑地尋思他所謂「牽累」的意思,最後忍不住問道:「你有什麼牽累?是不是捨不得成姑娘?」她的聲音十分尖銳,流露出一種不尋常的味道。但何仲容卻懵懵然,僅僅被她尖銳的聲音嚇一跳,道:「你別這麼大聲。」
那條人影敢情正是成堡主成永,他道:「支渠內黑暗異常,為父不能大意,是以費時甚久,你好生守著。」成玉真應一聲,他又隱沒在另一條支渠。
這時才看見那個老人,一手掩著胸口,手掌中露出一塊薄薄的白玉牌,生似這塊玉牌,乃是他最心愛之物,故此瀕死之際,猶自抱在胸前。老人床邊的石几上,放著一個玉如意,色作微紅。
女羅剎郁雅突然臉色一沉,其寒如水。何仲容看得清楚,心頭一震,想道:「這番完了,可憐我連一句分辯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聽女羅剎郁雅道:「你敢對姑娘輕薄,實在死有餘辜。你叫什麼名字?剛才助我之故。便是為了向姑娘輕薄麼?」
他忽然記起此地稱為死亡嶺百蟲洞,不消說這嶺上一定是毒蟲甚多,故此別無生物,因而稱為死亡嶺。推論下去,人類也難以在此嶺上生存,金鳳兒性命,豈不是岌岌可危?
何仲容聳聳肩,忖道:「這些都是不義之財,取也不傷廉。可是我目下性命乃是成姑娘所給予,豈可隨便取她的東西?啊,那是什麼?」
何仲容微笑一下,道:「我要教他們大吃一驚,只不知那寶庫可以攻得入否?」
房內忽然傳出一陣低微的鼻鼾聲,何仲容聳聳肩,想道:「這真是夠諷刺的回應,我且看看成姑娘是否已睡,若是睡著,我可就不能進去了。」這個想法令他有點失望,他也不知自己何以會這麼矛盾,心中既不想見她,卻有點戀戀之意。
老者目光電射,打量了片刻,倏然道:「成功取出長索來,老夫姑且試試。」
郁雅道:「她麼,去救人呀。這些事你大概不知道,我從頭簡略地告訴你。先是岳沖、雲紀程和峨嵋派的龔樹德,為了取悅金鳳兒,便訂下賭約,到那流沙谷死亡嶺百蟲洞中,誰先取回火玉贈與金鳳兒,便算誰贏了。規定是昨日的清晨回到成家堡,但這三人俱沒有回來,其餘的人誰敢到那等兇險之地去找他們。但據我所知,昨晚金鳳兒和左家堡少堡主左良去了,至今也沒回返,於是成玉真為了同派的金鳳兒,便漏夜趕到死亡嶺去了。同行的有什麼人,我還沒查探出來,但我知道已有許多高手暗中趕去。不過那都是岳沖、雲紀程、龔樹德那邊的人,如果他們碰上金鳳兒和成玉真,因禍由她們惹起,必定對她們不客氣呢。」
何仲容真想放聲大笑,但唯恐驚動敵人,只好忍住,道:「在下如果死了,焉能和姑娘說話?」
兩人沉默了一會,何仲容便形容寶庫內的各種奇珍異寶給老人聽,最後疑惑地道:「我現在還奇怪那座古銅佛像,何以也像寶貝一樣收藏在庫內?縱然是價值甚巨的古董,也不必這樣密藏起來啊!」
他據實對老人周工才道:「老丈,我體內已中了毒丐江邛的絕毒,明天三更時分,劇毒開始發作,因此我無法再帶老丈逃走。」
何仲容感嘆一聲,覺得死在這裏,倒也不錯,隨手拿起那枚玉如意,突然一驚。
何仲容將經過情形以及重托郁雅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老人。周工才問知何仲容沒將自家何以被成家幽禁的原因說出,稍覺安心。只因以他這種學問,四堡五寨的頭兒都會忌憚他或是迫他出力幫忙,這樣豈不是出了龍潭,又入虎穴?
何仲容如言出了秘門,只見這條秘道特高,門上尚有四尺許,方始是石道頂端。當下騰身一躍,飄飛起來,在這剎間,已掣刀在手,看準了石縫,一刀刺去,「錚」地微響,寶刀插入尋尺深。
烈火一收,只見一個相貌冷峻的瘦長老人,含威帶怒地瞪視著他,手中一支三角紅旗,宛如火焰飛揚。這人正是北四堡南五寨中的左家堡堡主左同功。
成玉真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問道:「你不是已經被千草仙姑的毒金錢打死了麼?怎的又活過來?你要把這位老人家帶到什麼地方去?」
郁雅芳心大震,啊了一聲,放手退開,吶吶道:「你……你……你是何仲容?」
旁邊那個少女輕輕嘆一聲,道:「千不該,萬不該,卻中了左昆借刀殺人之計,幸好他們也搭上兩個,否則更不值得。」
這一招左同功自問天下間能接得住者,不過寥寥數人。這幾個人不但武功卓絕,還因經驗豐富,應變神速,方能接住他這一腳。目下這化子年紀尚輕,雖有一身不可思議之功力,料他定因應變不及而傷於這一腳之下。一旁的尉遲兄弟看到左同功此等神奇身法,都禁不住驚佩交集地喝起采來。
那老者雙眉一鎖,道:「此地實是天險,剛才那廝陷入流沙中,竟毫無挽救餘地!」
何仲容舒口氣,收起寶刀,也不再噘唇裝出怪樣,道:「正是在下,險些變作姑娘指下之鬼。」
何仲容一看那氣焰迫人的尉遲兄弟也不敢多事,便知這個面容嚴峻的瘦長老人,定是不可一世的人物。此念如電光石火般掠過心頭,手中寶刀一緊,運聚全身內力,一連使出崑崙派絕招「龍子初現」,武當的絕招「急流鼓棹」,少林派絕招「如來痛背」,三招齊發,藍虹寒芒迸射如雨,直似一幢火樹銀花,欺入左同功烈火旗圈中。
何仲容在破神廟中將老人解下來,仰天嘆道:「世人本以為我何仲容已死在毒金錢之下,現在又洩露了秘密。」
周工才垂下白皚皚的頭顱,沒有作聲。何仲容又嘆口氣,道:「咱們雖說暫時逃了出來,但成家堡勢力甚大,附近百里之內,休想藏得身住,這點也甚是可慮。https://m.hetubook.com.com
他又小心迅疾地沿著果園左側潛繞過去,轉到後面,只見一方平地上,有三個人正鬥得激烈。
待到他湊在窗上一看,暗中為之失笑,敢情一個丫環,伏在桌上打盹兒,銀燈漸黯,蕊燼甚長。
要知她外號是女羅剎,平生心狠手辣,越是殺機填胸,越發笑臉盈盈。如果以為她含情送笑,那就大錯特錯,死了也莫名其妙。
她見到何仲容驚楞的樣子,冷笑一聲,道:「謝謝你剛才相助之恩,現在我得走了。」
柳虹影道:「那怎麼辦呢?衛叔叔,岳沖大哥已被困兩日之久了。」
何仲容暗自點點頭,心說原來這老者乃是衛家寨老寨主,怪不得站在那裏,氣度便自不凡。只聽老寨主衛效青傲然道:「那廝如何能與為父相比,你不必多言。」
且說何仲容脫身之後,一身冷汗地向黑暗中躍去。
這時衛效青身在半空,復又借長索之力,一抖一扯,忽地飛退回三丈之多,然後飄落沙地上。
二更過後,他們已在成家堡地下一條秘道中活動著。
誰知那年輕化子並不暗算她,就在五尺之遠處,忽然停步,低聲道:「成姑娘高抬貴手,讓在下出去吧!」
轉眼間老寨主已馳出二十餘丈之遠,衛成功緊張地道:「柳虹影,你小心幫忙我看著爹,以免……」剛說到這裏,驀聽老寨主衛效青大喝一聲,衛成功為之一驚,十指齊齊抓緊長索。
人隨刀走,一道藍森森的光華,飛瀉電射,直取尉遲兄弟。
老人周工才道:「別忙,讓我想想,這樣子建築成的庫藏,一定有一面比較薄許多……嗯,你從右門秘室出去,門上三尺之處,可以試一試看。」
那種香氣把他薰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他便退出石室,回到外面那間石室中,忽然好奇地忖想道:「這間石室和內裏那間,形式一模一樣,難道是天生如此?這種天工未免太奇巧了!呀,不會,光是看那個八角花盆,便知乃是人力,但這條甬道緊緊靠在一邊,長達兩丈,那麼兩室之間,留下來幹什麼?為什麼不多闢一室,或者緊鄰此室而闢建,何必多費手腳,弄這條長達兩丈的甬道呢?」
他走出洞門外看看,那塊巨岩正是天然最佳的門戶屏障,地上那片細砂,甚是柔軟舒適,試一走動,竟無一顆黏附腳底。撮起一些攤在掌中細看,砂質溫潤如玉,顯然不是凡沙。
擰了一會,墊座應手分開,只見座內有一個凹槽,槽內鋪著紅色的錦緞,當中一塊三指寬,三寸長的象牙牌,嵌在其中。
何仲容站了片刻,便向嶺上奔去,忽見嶺上洞穴甚多,這麼大的一座山嶺,如果四面俱是一樣,則最少也有千餘個洞穴。
左同功微噫一聲,各自震開兩步。
其實這時天孤叟瞿寒因兩日兩夜都有人來侵襲,以致沒有休息。現在已回到所居洞府之中,打坐用功,那流沙谷沒人操縱,便毫無危險。
何仲容大大搖頭,道:「不行,我不能這樣幹。」僅僅說了一句,便覺得自己的理由實在不夠充分,低頭尋思好一會,忽地想出理由,便又道:「假如我能夠勸得他們答允將這些金子拿去做善事,這樣才算是替他們積陰德!」
何仲容聽了,雖覺這個主意太冒險,但事實上卻是個絕好妙計,便欣然道:「那麼只好如此了,等天色較黑,我們便潛回堡中。」
當下他把囊中的黃金葉子盡數取出來,讓老人纏在腰間,又將那串明珠交給老人。周工才沉重地道:「何老弟你說得不錯,我多年歲月,犧牲在此堡中,有權利取回一點補償,但老實說,我毋寧要那二十年的歲月而不要這些東西!
射來的那團烈火呼一聲昇高數尺,打他頭頂上空掠過,一如金龍堡主金大立。
左同功左掌一推,把他震開數步,這一來他自知因功力較差,在這種高手激鬥的場合中,不但不能制敵,反而絆礙自己人,這教他焉能不氣餒?尉遲剛也不敢逞強,收劍退開。
何仲容眼光一掃,見無人發覺他使這個詭計,立刻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垂頭裝死,居然瞞過了左同功。
藏好之後,正要離開,眼光掃過桌子末端那座古銅佛像,心中一動,移步過去。
他微笑一下,忖道:「這個洞穴門戶高大,生像修道人居住的洞府,不似剛才一路所見的洞穴,俱甚陰暗低矮,裏面若有毒蟲,必定是一種秉性喜潔的蟲類。我難得到這裏來,何不入內一看,開開眼界?」想完便做,踏入洞內。
何仲容詫問道:「那麼她去幹什麼?」
尉遲剛認得這柄寶刀,怒聲喝道:「你這廝藏頭縮尾,算是哪一門好漢。現在可敢報出萬兒來麼?」何仲容冷笑一聲,並不置答。
尉遲軍為人較為浮躁,回頭詫道:「怎的那廝還能逃走?」
尉遲軍自作聰明,叫道:「這廝是個啞巴哩!」叫聲中挺劍戮去,突然劍上一震,一股大力湧到,把他震開數步。他不覺氣餒起來,原來他這一劍戮去,出手稍慢,反而把左同功烈火旗精微變化的招數給阻住。
只聽衛成功道:「成玉真搗鬼了大半夜,終於不敢過去,白白害得咱們苦等。」
他一轉身,躍回在黑暗中,想了一會,想不通成玉真何以不在房中之理,不過暗中好像鬆了口氣,便向回路折返。忽兒一條黑影,宛如流星趕月般越屋穿房,向右邊疾閃而逝。
他連夜未睡,這時稍為定下來,便覺睏倦,立刻盤膝運行內功,調息呼吸,不覺又入無我之境。
假若那片沙地又是流沙的話,衛效青便無法再逃此厄。衛成功父子關心,一頭冷汗,眼見老父腳踏實地之後,並無異狀,這才呼口氣,叫聲「好險」。
何仲容見她態度冷下來,為之猶疑一下。要知何仲容骨頭最硬,要不是女羅剎郁雅為人與別的人兩樣,越生氣時,越發露出笑容,因而使他誤會了,只要她早一點露出不高興的樣子,何仲容便不會說求她相助的話。
對方沉默了一會,才道:「在下是何仲容。」
這個推論越想越得到更多的跡象支持,可以慶幸的卻是成玉真和金鳳兒乃是站在一氣的。這樣他便不致於發生為了成玉真而傷及金鳳兒,反之也是一樣。那金鳳兒不但昨日暗中給他鋼剉之恩難忘,而於童年的印象,更覺難以排除。
左同功解釋了其中原故之後,便不覺得稀奇。不過何仲容功力之高,卻使得他們心存凜懼。
周工才憑著深奧無比的土木之學,忖度堡中秘道,完全無差錯。何仲容一面背著他走,一面細心地聽他解釋這一層地下秘道的結構,記住所有出入之法。
這時何仲容心中雖略有猶疑,但想到自己一命已不長久,同時江湖門道也十分外行。要想把老人周工才神不知鬼不覺地送走,談何容易。終於道:「有一位老丈,遭遇十分淒涼,我已由成堡主手中將他救出來,但卻無法把他送走,脫離成家堡勢力。不知你可肯幫我這個忙?」
要知他手勁奇大,雖然像平常人那樣摩挲,力道卻重上許多倍。驀然發覺佛腳墊座有點活動,何仲容眼光一閃,立刻試向左右擰轉,果然那方墊座可以擰得動。
尉遲剛咬牙挺劍,以祭天十三式中的「舉火燎天」之式,封架從頭上落下的寶刀。尉遲軍唯恐兄長又蹈自己覆轍,傷毀兵刃,大叱一聲,從側面戮出一劍。
原來那人正是女羅剎郁雅,她雖有一身武功和*圖*書,但主要的是想不到何仲容會向她攻擊,而且出手之快,無可形容,是以連躲避之念也未浮起來,卻被何仲容一勾,嬌軀不穩,直撞何仲容懷中。
何仲容頗感興趣地細看那個白石花盆,花盆作八角形,一端黏附石壁上,毫無嵌痕,因此他推測這個花盆,一定是昔年居住此洞的人,開闢洞府之時,因勢乘便,將壁上突出的一塊石頭雕成花盆。但令人不解的,便是這個石室中連一張石几也沒有,昔年開闢洞府之人,縱然他遷或仙去,但總該留下一些笨重的傢俱,諸如石几石椅等物。
但見衛效青等三人,邊談邊走,不久工夫,已經走遠。何仲容忖道:「既是有好些人被困,必定還有人在營救,我可不能教他們看見我在這裏。」想罷三面尋視,只見不遠處有塊巨石,下面似有洞穴,便奔過去,隱匿在洞穴中。
前面的人影飛馳到堡外,倏然隱沒。何仲容小心地潛行上去,越過堡牆,但見一片田野,正當去路之處,卻是果園。忽然聽到喝叱之聲,從果園那廂傳來。
老人搖搖頭,道:「不是,成家堡內還有許多秘室,我們出其不意,反而潛匿其內,他們一定想不到。」
回到秘室中,因室內光線黯暗異常,只能看到模糊人影,故此他僅僅將那座古銅佛像之事告知老人周工才而沒有取出給他觀看。
何仲容立刻道:「郁姑娘且慢,在下還有個不情之求!」
一道靈光閃過心頭,他驚喜地上下審視石壁,暗忖這處若然是個秘密的石室,金鳳兒可能囚禁此地?當然,他也可能僅僅發現她的屍首。
卻見朝陽照射之下,地上的石頭,許多都反映出光芒,一看而知這些石頭因有什麼蟲蛇之類蜒過,留下黏液晒乾,是以會有這種反光。
他定睛看了好一會,心中想道:「毫無疑問這座古銅佛像的秘密,就在這方象牙牌上,但這麼一方象牙牌,能值幾何,卻也值得如此慎密收藏?」心裏疑惑不定,但見那方象牙牌上,一條紅線從左上角開始,蜿蜒曲折地經過牌中心,然後在右邊中間處斷掉。除了這道彎彎曲曲的紅線外,便沒有其他花紋或文字。
敢情那年輕化子早已有備,電急轉身舉刀一指,又是使出華山絕招「鑽榆取火」之式。
一個少年,身量高大,脅下挾著一對雙懷杖。另一個卻是個少女,五官端正,面含悲戚之容。何仲容僅僅認得那高大少年乃是衡州府衛家寨少寨主衛成功,其餘兩人均不認識。
他的腦筋突然閃過一線光輝,許多混亂的情勢,霎時間清了不少。從以往所見種種跡象看來,那本來是同聲同氣的四堡五寨,內部正發生著莫大糾紛。雖然不知道這糾紛根由何而起,但他們之間的勾心鬥角,卻將天下武林大部分高手,都捲入了漩渦。
老人周工才睜大眼睛,道:「這尊佛像之內,必有古怪,可惜你沒有細看。假如是我,一來年紀老大,心性較穩細,二來我被幽禁了二十年,心思縝密,一定會細察一下,看看有什麼古怪?」
回頭瞧瞧那些巨箱,好奇之心大起,便伸手掀一下,誰知箱蓋應手而開,登時金光萬道,燦然映眼。定睛看時,巨箱中全是各式各樣的金器,塞得滿滿的,約摸估計一下,每一箱最少也有數萬兩之重!他平生哪曾見過如此多黃金,不由得咋咋舌頭,半晌縮不回去。這七口箱子俱可以打開,他看了三箱都是黃金,估量其餘的也不會例外,便不再掀開來看。
他又繼續想道:「我可以作主替成永賠償周老丈一筆黃金。哼,其實黃金雖然寶貴,但如何可換取光陰?也不過是一點意思而已。」
不久,已到了翡翠山。上了山頂,縱目四看,那邊的流沙谷如一條白色長帶,從山上可以看到此谷的半環。
老人周工才道:「老弟你錯了,這些珠子既然你已承認是我的所有物,由我贈你,何能算是竊盜?」
女羅剎郁雅笑臉盈盈,道:「她到流沙谷死亡嶺百蟲洞去,你也走一趟麼?」這時她滿腔醋意,故意說出成玉真的去處。「那地方就在翡翠山再過去,十分好找!但我先警告你,那地方十分兇險,去者有死無生!」
何仲容眨眨眼,又走入洞中,先閉住呼吸,直入甬道,站在中間處,用寶刀柄敲敲兩邊牆壁。他以內力運到刀柄上,傳聲甚遠。側耳聽時,左方突出來的石壁,傳聲空洞,不似另一邊那種堅實的回聲。
何仲容刀光暴漲,一招「天女散花」,忽然改襲攻尉遲剛。
這個能夠發現金鳳兒的思想本不合理,因他尚未知道死亡嶺上還有那藥仙公冶辛的師兄天孤叟瞿寒隱居,那麼金鳳兒如何會被囚秘室之中?不過他心心唸唸都記掛著金鳳兒,是以這刻忽發此奇想。
這個花盆內貯有泥沙,植著一株狀如水仙的綠草,但盆中僅有紅色的細砂,並沒有清水,故此立刻可以斷定這株水仙似的綠草,不會是水仙。剛才聞到的香氣,正是這株綠草發散出來。
決定之後,何仲容自個兒到不遠處的鄉鎮中,買了許多食物。
過了不知多久,猛一睜眼,紅日跳升,陽光遍地。
何仲容呆了半晌,嘆氣道:「除非在明晚毒性發作之前,遇到藥仙公冶辛,否則我自身難保,如何能顧及老丈你。」他心中的確十分難受,因為他天生俠義心腸,向來很少想到自己。
老人周工才已等得不大耐煩,見他進來,這才鬆一口氣,問道:「你一定進去了,可有什麼奇怪寶物,開了眼界?」
他的打算並無驚人之處,僅僅準備碰上浮沙之時,可能旁邊不遠已有實地,靠著這根長達丈半的樹幹,也許可以脫出險境。
成玉真下意識地挪開身軀,何仲容迅疾地衝過來,口中道謝,便要縱上去。
成玉真輕輕應道:「沒有。」
何仲容用手指彈一下,「噹」地一響,聽出乃是古銅所製無疑。這一來更令他疑惑之極,將那座古銅佛像放在掌中,顛來倒去,看個不停。
如今他已有經驗,不徐不疾地刺割開石縫邊的三合土。同時因是橫著用力,只須弄個小洞,便可用指頭懸掛著身軀,是以特別容易下功夫。
他隨便地看看那尊古銅佛像,並不放在心上。這時已經欣賞過寶庫,便滿意地從洞中鑽出去,將那兩塊徑尺見方的石頭堵好洞口,拍拍身上灰塵,回到秘室之中。
衛成功十分緊張,手中長索不住滑走,但他雙目瞬也不瞬,凝望著老父身形。
何仲容問道:「他們為什麼要圍攻你一人?到底這裏面有什麼古怪?我只覺得所有的人,好像都懷有什麼秘密。」
何仲容奮起神威,刀出如風,向尉遲兄弟各遞一招。尉遲剛腳踏七星步,斜閃開去,手中劍仍取女羅剎郁雅,尉遲軍卻奮劍來架,刀劍相觸。何仲容運力一斫,「鏘」的一聲,尉遲軍的百煉上好利器七星劍,濺出火星。在場中無一不是行家,見狀已知尉遲軍的七星劍已被對方寶刀斫了一個大缺口。
「現在時候已到,我出去一下。這兒秘道雖然盤旋曲折,但我已記在心中,絕對不會走錯,周老丈你安心等候一會……」
何仲容真想轉過身就走,他本想逃避這種見面,可是想儘管這樣想,事實上他不能失信於一位姑娘,當下硬著頭皮,再彈甲示意。
老人周工才堅決地道:「不,我們一定能夠再見。」
成玉真但覺那人口音好熟,芳心忐忑,問道:「你是誰?」
他眼珠一轉,隨手和-圖-書一拉,「咿呀」一聲,那石花盆竟是一道石門的把手,這時應手而開。
但這石室並非僅有一扇門,卻共有數扇門。老人周工才解釋說是此室位居全堡秘道之中心,可以四通八達。但正因如此,通常都棄置不用。他們躲在此室中,一旦有事,逃起來難覓蹤跡。若果只有成永一人搜尋,大可以和他捉迷藏。
何仲容正在想,她扣住穴道,哪能回答,突然她那隻用陰柔勁力扣住「大包穴」的食指鬆開,氣促之感登時消失,自知已能開口,趕快道:「郁姑娘指下留情,在下豈敢對姑娘無禮。」
原來當時千草仙姑的毒金錢射到他面門時,何仲容情急智生,突然噘起嘴唇,內力運至舌頭上,拿捏時候,突然往外一頂。毒金錢恰恰飛到,何仲容兩隻門牙也脫離了牙肉,迎將上去。一響之後,兩枚門牙和毒金錢一齊掉落在水中。
郁雅輕輕嘆口氣,道:「你不知道最好,但你老是在成家堡出沒幹什麼呢?何不遠走高飛?」
朝陽晒在光禿禿的嶺上,倍增寂寞之感。嶺上大大小小的石頭,大部分由白色變成黃色,這些岩石不管風吹雨打,依然無聲地屹立嶺上。
女羅剎郁雅聞言微訝,敢情這件事對成家堡卻是敵對行為,心念一轉,乾脆地答道:「可以,但要把老人家送到哪裏去?」
衛效青安慰她道:「你不要著急,試看金老大愛女被困,今宵最早來了,但研究了好一會,卻最先回去。他的獨生愛女,何等寶貝,還不敢輕易犯險,看來這樁事,必須我們暫時中止內鬨,共謀應付之方呢!」
何仲容搖頭看了一眼,微微一怔,原來石床上一個目陷顴突的老人,盤膝而坐,但背脊卻倚在牆上。石門開闔時聲音甚響,但這個枯瘦得異常的老人,卻毫不動彈。他心想這個老人不是死了,則必是睡著,看了半晌,走入室內,輕輕喚道:「老丈請醒醒……」
女羅剎郁雅頓腳恨恨罵一聲,也自回房歇息。
周工才大驚道:「這……這怎生是好?我雙腿已廢,不能自行逃走。若教成家堡的人捉回去,一定遭受非刑。」
尉遲兄弟功力本不弱,此時雙劍聯運,攻守深有默契,是以威力甚大,直是攻多守少。
何仲容低低道:「容在下以後再告知姑娘。」
驀然心中一動,伸手扳住那個離地五尺的八角花盆,先向左推,卻絲紋不動,於是又向右方扳回來,微聞「喀登」一聲,這個八角石花盆移動了三寸之多。但石壁上毫無門戶出現,何仲容焦躁起來,亂搖一陣,無意中向下一扳,「吱」地響了一聲,生似門鍵已啟。
何仲容不再多說,把周工才負起來,潛出堡外。只見女羅剎郁雅已趁他去負老人出來之時,調了一輛雙輪輕車來,車輪用厚厚的布裹住,這樣蹄聲便可以掩住輪聲。
「沒有。」何仲容愉快地搖搖頭,「但那七大箱黃金和滿桌子珠寶,的確罕有機會見到,而且還任我摩挲。這些都是不義之財,如果我不是剛剛受過成姑娘救命之恩,一定設法弄出去救助貧苦的人。」
「他居然未死。」成玉真又驚又喜地想:「真是神出鬼沒……」
越想越對,當下也不告訴周工才要幹什麼,只說出去一下,便出了秘道,俐落地縱上門頂,搬開那兩塊徑尺方石,鑽將進去。
閨房中隱隱透射出燈光,他忽然緊張起來,靠在黑暗的牆角,大大呼吸幾下。最後鼓起勇氣,輕輕一縱,飄落在有燈光透射出來的窗下。
瘦長老人左手一拂頷下三綹長鬚,峻聲道:「什麼人敢來成家堡撒野?」喝聲身形齊齊發動,黑夜中忽見湧起一道火光,射奔戰圈。
這時何仲容並沒有休息,施展腳程,直撲翡翠山。
郁雅驚喜地道:「你沒有死掉麼?」
老人忽然抬目望住他,道:「我們可以潛入成家堡中藏匿一時。」
走了半個時辰,才走過大半個流沙谷,他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邊走邊想道:「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我不怕死,居然便平安走過大半個沙谷。」他腳下漸漸加速,比早先快了幾倍。
她用力咬唇一下,道:「怕什麼?她聽見了不是更好麼?」
這條甬道開在最內那面石壁的左邊,大約有兩丈長,豁然開朗,原來又是一個石室。
他彎腰審視一下,訝然忖道:「此地少有人來,是以箱上塵跡遍佈,但這座古銅佛像上卻沒一點塵埃。難道有人常來拂拭?那麼何故對這尊古佛如是重視?」胸中疑念一生,忍不住伸手取起那尊古銅佛像,入手覺得沉甸甸的,但僅僅是普通銅像應有的份量,並不特別墜手。
這個石室中也如外面一般,空空蕩蕩,四壁俱是光滑白石,乾燥明亮,在入室後近門邊的壁上,一個大白石花盆浮嵌在五尺高處。
何仲容身形一轉,大家招數都落了空,他左手一推,恰好推在女羅剎郁雅腰上,潛運真力一送,郁雅不由自主,呼地飛高丈許,郁雅並非愚蠢之輩,這刻已知這個來救自己的人,用意要她逃走,便趁機隱身在數丈外的一叢野樹後。
成玉真道:「今晚你到我臥房來!」
但何仲容認為自己有一點比別人強勝之處,便是別的人一定會愛惜自己生命,而他則大可不必。當下直馳下去,不久已到了流沙谷邊緣。
這刻連旁邊的女羅剎郁雅,也禁不住抽空偷覷他一眼,卻因他太過醜怪,忙又移開目光。
何仲容駭一跳,本想說不,轉念想到如敢說不,定然難以逃走。自己一命並不足惜,卻可憐背上的老人,二十年未曾見過天日,如逃不出去,仍然死在地底水渠之內,豈不白費了一場努力?只好答應道:「在下三更時一定去拜見姑娘!」
左同功瞠目大凜道:「這廝一身武功,真是匪夷所思。剛才他刀招尚未使完,因老夫躍到他背後,這廝居然能以左手半轉身軀,使出岳家散手中的『直搗黃龍』之式,無意中恰好將一腳之危化解。」
他先走到紅木長桌前,佝僂著身軀,細細觀看。桌上儘是各式各樣的首飾,寶石一閃一閃地爍射著光芒,勻圓的大珍珠成串成串的,翡翠玉器,各呈工巧,看來沒有一件不是價值連城。何仲容只用眼睛看,碰也不碰這些珍寶一下。
她勃然大怒,待得何仲容左臂微鬆之時,突然五指箕張如鉤,扣住何仲容右脅「腋淵」和「大包」大穴。她的手法自成一家,指上力量一剛一柔,直把何仲容扣得氣促心跳,全身俱軟。她嫣然一笑,道:「這滋味好受麼?」
何仲容想道:「你們幾個老頭,縱然能合力計議,但哪一個肯率先以身犯險?到時候還不是望而卻步,我可不能等待他們。」
「這樣安排太好了。」老人緩慢地說:「但以我閱人的經驗來看,何老弟你一定逢兇化吉,決不致於夭折,我到了揚州,將在離城西二十里處的那座石山附近建屋暫居,老弟你如離開此地,務必到揚州一行,我會在建屋時,預佈暗號,到時你一看便曉得我的居所。」
要知何仲容並非故作多疑,因他曾與當今土木之學唯一名家周工才聚了不少時候,雖然沒有學到什麼深奧的理論,但這些普通的原則,諸如設計上盡量利用最小的面積,求得最大的效用等,他哪能不明白!
女羅剎郁雅道:「你既然沒有參與在這漩渦中,最好別知道得太多!我曾有誓言,不可告訴任何人,但如果你一定要問我,我不惜違背誓言,也可告訴你。」
郁雅心想這人臉https://m.hetubook.com.com皮越變越厚,自己對他十分不滿意,但他還開口向自己請求幫助,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但她不知怎地,又無法拂袖而去,便漠然問道:「什麼事你說吧。」
何仲容推辭道:「這個使不得,我豈不是變成竊盜了麼?」
女羅剎郁雅換了一臉笑容,道:「成玉真也不在堡中,你怎的不問?」
左同功見他勇不可當,不敢直攫其鋒,使出遊鬥身法,左閃右避。
驀地裏他又想起昨夜在支渠口截擊他的紅臉胖老人,一定是金鳳兒的父親,只有他才有這等功力身手。另外那個瘦老人……想到這裏,眼中一亮,剛才那個一掠即逝的瘦老人,不正是昨晚在支渠口,以一支烈火旗攔截他的高人麼?
眼光又射回紅木桌上,只見那一大堆珍寶珠飾,在黑暗中透射出寶氣千重,似乎在引誘人伸出手去取。
藍森森的刀光,挾著猛烈的風力,直向那人頭頂劈下。那人倏然一轉身,何仲容看清面孔,不由得暗喚一聲糟糕,趕緊偏開刀鋒,左手疾伸出去,猛可一勾。
周工才輕撫頰下白鬚,笑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卻也夠迂腐的。其實你將他們這些不義之財,拿去救濟窮人,等如暗中替他們積點陰德,異日才有好結果,這也是報恩之意哩!」
女羅剎郁雅怒道:「我才不跟她打呢!」言下之意,乃是說自己決不因他之故而和成玉真爭風打架。
左同功冷喝一聲「小心」,烈火旗沖處,郁雅內功遜了一籌,封攔不住,連退三四步之遠。
何仲容怔一下,想道:「誰敢在成家堡內高來高去。莫非是成家堡之人?但我隱約看出此人是個瘦老人,身法之快,已與成永同級。」越想好奇心越起,忍不住暫時放棄返回秘室之想,迅速地跟蹤追去。
何仲容為之大喜,只要老人家周工才能夠重出生天,他已可算是報答了他。當下約定請郁雅在此地等待,他自個兒如飛回到成家堡中。轉眼間已潛入秘道,回到那個秘密石室之中。老人周工才等得心驚膽跳,見他無恙歸來,喜不自勝。
目下這兩間石室,大可貼在一起,縱然不喜歡這樣,也不該留下長達兩丈的地方,棄置不用不說,還得弄條長長的甬道。這一點他想了又想,越發可疑。
何仲容空有一身精純武功,但此刻被她制了先機,四肢痠軟,竟連絲毫掙扎之力都沒有。
何仲容心中一陣茫然,之後問郁雅道:「郁姑娘你已和成家堡扯破面皮,今後到什麼地方去?」口氣甚是懇切關懷。
原來在桌子末端,擺著一尊高達尺半的黑色人像,過去看時,敢情是尊古銅佛像,已經變得黝黑古舊。
尉遲軍心痛兵刃,捨掉敵人,忙忙退開一旁,低頭檢視七星劍。
老人周工才微微一笑,不去駁他,卻提醒他道:「你不是有個三更之約麼?現在大約差不多了,但你可要早點回來。」
黑暗中凝神細看,從衣著上,她又認出這人是曾經在內宅鬼鬼祟祟偷什麼東西的年輕化子,此刻在黑暗中,好像已看不見他故意噘嘴唇的醜陋樣子。
她的目力也能在一丈以內看見東西,是以人影迫近時,便自發覺,當下卻不立即發動,心想等那廝暗算自己時,才突然發難。
何仲容拱手道:「那麼再見吧。」不等她詢問,轉身沒入黑暗中。
衛成功豹眼一瞪,道:「爹爹沒見到成玉真那一撥人麼?那廝也備有長索呀!」
但他的本意,卻是要請他看看,也許這位老人家猜得出牌上的紅線是什麼意思。
衛成功不必再說,從背後解下一捆長索,粗細僅如末指,是以這一捆索少說也有三十來丈之長。另外那個少女也解下一捆長索,先接起來。衛效青握住一頭,吸一口氣,便向流沙谷疾馳而去。
只見這條長索陡然一震,何仲容目力最好,看清楚那衛效青身形忽然一沉,浮沙及腰。但當下沉之時,已大喝一聲,谷邊長索隨聲抓緊,衛效青登時借力挺身飛起半空。衛效青老堡主這一手輕功,與及應變之速,的確不愧是一時高手,只看得何仲容大為佩服,差點脫口喝采。
這話也不無理由,但何仲容決意不肯收下十顆之多,最後勉強收了五粒,放在囊中。
他深深吸一口氣,似乎嗅聞到一種花葉清香,但這洞中寸草不生,乾淨之極,這陣香氣從何而來?看看轉入洞後的一條甬道,想來這陣香氣,一定從後面飄送出來,便不猶疑,走入甬道中。
這刻因兩下相距五丈之遠,故此成永看不見這廂有人危立不動。
年輕化子突然像離弦之箭般向出口處奔去,成玉真把守住出口,耳眼並用。
何仲容嘴噘得老高,接將上來,刀化「乍陰似陽」之勢,一圈藍虹擋住烈火旗,刀風沉潛不厲,似是陰勁。但刀旗相觸之時,卻變為剛猛之勢。
忽見翡翠山腳有兩騎向成家堡那邊馳去,只因距離過遠,又在黑夜,到底不及白晝,只隱約見到馬上的人,其中一個好像是女的。何仲容猜想可能便是成玉真,但這時已無法趕下去看清楚,同時想起金鳳兒陷在死亡嶺中,已無疑問。假如是成玉真撤退,有兩個可能。一個是金鳳兒已死,她留之無用。第二個是聽郁雅說過,這流沙谷乃是天險之地,她可能是知難而退。不論是哪一個原因,流沙谷死亡嶺百蟲洞一定是非常駭人。
她鬆開手,道:「快走吧!」何仲容比他更急,飛縱而起,一刀點在石板上,石板掀開,他已如一縷輕煙,出了水渠。回身將石板輕輕蓋好,只見天上彩霞絢麗,日已西斜,不由得大大舒口氣,腦筋一轉,決定先到毒丐江邛斃命的破神廟去,再作打算。
何仲容苦笑道:「假如我不死的話,定必赴揚州一行,但這個機會只怕甚微。」
采聲未絕間,啪地一響,人影倏分,尉遲兄弟雙雙挺劍躍出,準備擒住受傷的敵人。哪知藍虹忽現,勢疾力猛,駭得尉遲兄弟分向左右竄開。何仲容快如鬼魅,瞬眼間已隱入黑暗中。
駕車之人是個三十來歲的壯漢。郁雅將老人周工才攙上馬車之後,玉手一揮,那壯漢駕車疾馳而去。
這麼一想,復又心安理得,身形一擺,已鑽了入去。他知道黑道好手眼力銳利,只要留下一點痕跡,便可以借此推知下手者是什麼人。是以他小心翼翼,連半點砂石都沒有帶入庫內。
何仲容一點也不懂,想了一下,便將象牙牌取出來,擰好那座銅像,放回桌上,然後離開這座寶庫。
何仲容詫問道:「莫非老丈你有易容之術,不怕他們認出麼?」
何仲容恍然點頭,敢情她離開成家堡,故此約定了三更見面,卻沒見到人。「成姑娘哪兒去了?你可知道?」
何仲容反而微笑一下,想道:「發現人跡更佳,我先看看他們攪什麼鬼,等會兒自家也可事先趨避。」潛行過去,躲在一塊石後窺看,只見谷邊站著三人,一個老者,虯髯繞頰,面目粗獷。
左家堡以「天馬行空」身法,震驚武林。左同功這一躍,已出全力。只見他本在何仲容左上方躍過,但一過了他肩頭,倏然向右方一移,身形略沉,左腳快得異乎尋常地倒蹬出去。
走了幾丈,忽見一個洞穴,隱在一座巖岡之後。他想了一下,便走過去。只見洞口一丈之內,俱是幼細潔白的砂,極是乾淨整潔,連一塊石子也沒有。
沿著這道流沙谷走了不遠,忽然發現前面隨風傳來人聲,卻因眼光被起伏的丘陵和樹木阻擋住,因此不知是什麼人。和*圖*書
她輕笑一聲,道:「你這個人真教人難測,數日不見,本領便大了不知多少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們在一個石室中停下來,這個石室有兩丈許寬大,高度只有六尺,進來之後,將石門一推,立刻嵌好,外面秘道如有不明底蘊的人經過,無法看出竟有秘門可入石室。
何仲容反問道:「四堡五寨的勢力,遍佈天下,你叫我走到什麼地方去?況且我還有牽累,走也不容易。」
石門內這個石室恰是兩丈長闊,高達丈半,整個石室都是雪白反光的平滑玉石,是以甚是光亮。床几桌椅一應俱全,都是白色的玉石所製,雕有各式精巧圖案花紋,美觀之極。
何仲容這次現身,本以為女羅剎郁雅會乘機遁走,誰知她竟沒有逃遁,眼見轉眼間便撤退不了,心中一急,手中刀兇猛無儔地使出少林十八路無敵神刀,「橫江截斗」、「月湧星垂」、「夜渡關山」,一連三招,劈出千重刀影,這三招並非連在一起的招數,是以更覺神奇威猛。
他雖然不懂古物這一門玩藝,但單憑直覺,已可看出這座佛像雕工精美異常,古樸之氣,盎然可睹。他摸摸佛頭,又挲挲佛腳,在佛像腳下還有一方銅製墊座,故此可以不須木座,隨便擺設。
「唉……啊,你也不是槖囊中充裕的人,這串珠子我要不了這麼多,你摘下一半,放在囊中,日後也不致於因身邊無錢而窘困。」
忽見一叢樹後有雙眼睛在窺伺著他,何仲容也不作聲,故意筆直馳過,剛剛過了那叢樹,倏然躍回來,一刀劈去。他的目力在夜間如同白晝,故此在暗中窺伺的那對眼睛瞞不過他。
何仲容有點糊塗,反問道:「她聽見了有什麼好處?你們只怕又得打一場大架。」
何仲容拋下手中樹幹,吁一口氣,現在他已站在山麓。
何仲容跳起來,跌足自怨,只因在夜色中,行事較佳,身形不易暴露。他並不知死亡嶺上,還有一位厲害無比的異人天孤叟瞿寒,卻僅僅不欲自己在闖過這座流沙谷時,被成家堡那一干人看見。
戰場中的三人,乃是兩男一女,兩個男的年紀甚輕,各使七星劍,原來就是人魔丘獨門下尉遲兄弟。女的乃是名震黃河一帶的女魔頭女羅剎郁雅,她手中一條長達丈七八的紅綢舞起千重火紅浪影,守得嚴密異常。
郁雅心中微喜,道:「這樣還不算扯破面皮,只要我不是當場被擒,他們不會對我怎樣。我仍然可以像沒有發生過什麼事地留在堡中,但我看明日的以武會友恐怕要暫停舉行了。」
歇了一會,房內一片寂然,連早先的移動聲也消失了。他疑惑地再彈甲傳意,但仍無反應。
不久工夫,第一塊徑尺見方的石頭已弄出來,裏面還有石壁,他如法施為,又將第二塊石頭弄出來。
何仲容急於離開,又問道:「成姑娘可肯高抬貴手?」
衛成功不悅道:「柳妹,你沒看見剛才的危險麼?這件事得從長計議啊。」柳虹影便不作聲。
他心中一震,凝視著她,歇了一下,坦白地道:「我不要知道這件事好了,謝謝你的好意。」
隨手打開一個箱子,燦然耀目的黃金塞滿箱子,他並不取那些體積大的金器,翻尋一下,底下果然俱是一片片的金葉。他盡量取了許多,放在革囊中。想想二十年光陰,哪止值得這麼少,便走到紅木桌前,隨手取了一串珍珠,大約共有二十粒,每一粒都勻淨明亮,約有龍眼核般大小。
他懷疑地盯著地上幾隻巨大鐵皮箱,猜忖內裏裝盛著什麼東西。現在他將成家堡的寶庫弄開了,心中反而後悔起來,一種犯罪之感,沉甸甸地襲上了心頭。轉念想道:「四堡五寨稱雄武林已久,坐地分贓,無所不為。時日既久,庫藏內必有天下罕見的寶物,我何不盡情大開眼界?」
一直轉入內室,竟沒有半點可疑之處。
何仲容道:「不必太早去,寧可遲一點兒。我一定趕快回來,你老放心。」
何仲容略一忖思,道:「揚州會不會太遠?」她點點頭,道:「遠近都是一樣,不瞞你說,我可以動用我們佈置的力量,連夜將老人家送走,相信那成永無法查出。」
何仲容目力特佳,迅速一瞥間,已看出什麼人在激鬥,心中暗罵一聲「無恥」,又見戰圈外尚立著一人,正是那瘦老人,便小心地潛移過去。
女羅剎郁雅武功自成一派,那條奇長的紅綢帶能軟能硬,此時乍看宛如蠶蛹結繭,包裹住全身,竟是無懈可擊。
左同功為之微凜,烈火旗疾展數下,旗刀相觸,雙方內力竟不相上下。但因何仲容主動搶攻,稍佔上風,左同功低嘯一聲,身形騰空而起,快如電閃般從何仲容肩上掠過。
她哼了半聲,趕緊自己掩住嘴巴,生怕父親突然從支渠出來聽見。
轉瞬間又回到主渠處,他運足夜眼望去,忽然看清楚入口處站的正是成姑娘。這時另一條人影打壁間一條支渠飛出來,落在主渠中心,低低問道:「玉兒,沒有發現什麼吧?」
這時已是卯初,他立下決心,不再猶疑,回身奔到一座樹林後,砍削了一株直直的樹幹,長約丈半。然後持樹幹直撲流沙谷。
那老人越看越可怕,面色灰敗如死,何仲容上前輕撫一下,觸手冰冷,心頭一震,知道這老人果然已死。看他死的如此孤獨,如果自己不是無意闖入此洞,找出這個秘室,或許再過數百年,他的屍骸也無人發覺。
周工才又指著室頂道:「上面就是堡主臥室,一連四間,佔地甚廣,我們頭頂處應該是本堡寶庫所在。我昔年曾參觀過其他幾個有名的堡寨,以我看來,結構都是大同小異,只須尋到這間四面俱有暗門的秘室,上面就是寶庫!」
左同功老堡主情知此人功力奇高,絕招又多,真不知他如何學會,心中實在不敢小覷此人,烈火旗一舉,以全力進攻。
郁雅想起早先身陷重圍之事,猶有餘怖,道:「他就是當今四堡五寨中,左家堡堡主左同功,你能將他迫退,這消息足以震動武林!若不是他自矜身份,我早就被殺了呢!」
何仲容為之一震,忖道:「其中一聲喝叱似是女羅剎郁姑娘口音,莫非她被困於此?呀,那瘦長老人定是成家堡這邊的救兵,記得郁姑娘曾經上台,與人魔丘獨門下鏖戰一場,同時那天晚上,她和岳家堡岳沖秘密說過什麼話,她一定是成家堡的對頭……」
衛效青飛縱回來,道:「尚幸是我,才不致於陷在流沙之中,不過那片浮沙下陷時,有點古怪。看來營救之事,不能操之過急。」
只見洞頂甚高,足有兩丈,不但四壁全是光滑的白石,連地上也一式平滑白石,甚是光亮。
何仲容不願說出服下成玉真所贈的「小還丹」之事,含糊道:「我自己也不大明白,對了,那瘦長老人是誰?武功真強。」
左同功也有點同意尉遲軍的說法,認為這個神出鬼沒的年輕化子,很可能是個啞巴。
但其實何仲容並非此意,仍然體味不出她的酸意,道:「那就最好啦,唉,我真是頭痛得很,可惜我那位好朋友不在。」他想起摯友高棄,假如他在此地,便可以帶了老人周工才離開此地。
何仲容驀地想起來,自個兒沉吟思忖道:「周老丈被成家堡囚禁了二十多年,將有用歲月,都白白消耗盡。目下周老丈一旦離開成家堡魔爪,茫茫人海,教他如何生活?他又不似我年輕有力,可以做任何苦工。」想到這裏,腦中便浮起那一箱箱黃金。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