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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高飛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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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章 疑是登徒

第廿一章 疑是登徒

這時他腳下越來越慢,但他自己還不知道。
過去一看,那牌上寫著:「避劫之門,近在眼前!」等八個硃筆隸書。
高姑娘移宮換位,嬌喝一聲「狂徒看掌」,右掌一晃,忽地踏入奇門,左掌已堪堪摑到他面上。
卻見高姑娘回頭冷笑,似是笑他毫無法子對付她。何仲容心中雖然不忿,卻依然不追。
高姑娘一掌摑不到他,並無驚奇之色,身形一側一旋,雙掌一齊交叉摑出。
老頭子眼皮抬也抬不起來似的,緩緩道:「老朽雖不是桃神,但年輕人你將不會覺得比遇到桃神好受些。年輕人你不相信麼?這也難怪,你叫什麼名字?何故欺負老朽義女?」
當下使出「毒|龍掌法」,左手半招「少陽再引」,攻取對方右臂。右手一招「急流鼓棹」,疾取對方中盤。前一招是華山派絕招,後一招是武當派煞手。兩招同時使出,威力之大,一時無兩。
何仲容閉口靜候她的回答,忽見她頭顱微側,似是凝神傾聽什麼。他不禁訝異起來,也自凝神查聽,卻聽不到有什麼可疑的聲息。
他明知對方只要看得見自己攻到,使出那一下怪異手法,自己便攻不進去。因此一掠即過,身形落在右邊隔了一道菜畦的畔埒時,復又疾掠回來。
何仲容夷然不懼,道:「何某雖不想如今便死,但如死在當世第一位高人手下,卻也光榮之至!」
高姑娘冷笑道:「你就學會跳跳躍躍的本領麼?姑娘至今腳下未移動過一下呢!」
何仲容大為不悅,但此時此地,不便再鬥口舌,便爽快地向那陋巷走去。
堪堪攻了七招,高姑娘已香汗涔涔,面目失色。
轉眼間何仲容已化出四五個之多,四面包圍急攻,這刻他盡量施展輕功,雖不能落腳在菜畦上,但菜畦不寬,四方八面盡有畔埒可供落腳。
何仲容豈甘示弱,縱將過去。那菜畦每一行相距不過一尺,因此只能直攻直退。
何仲容招數使得方自順手,猛可施展毒|龍掌法中得自岳家散手的「直搗黃龍」一招,拳頭上風雷迸發,剛猛絕倫地直擊出去。這一招對方如仍劃圈封架,非吃他震出尋丈以外不可。
這一來攻勢為之一挫,只因他一向仗著身形奇快,使得對方應付艱難。目下慢了這一線時間,那幻化出來的人影便立時消滅。
何仲容一擊中對方,猛覺掌指所及之處,暗具彈性,便知不妙。申伯賢老人運動六緯神功護體,此時體內真氣有如珠走玉盤,將對方力量卸開,驀然反震出去。
晃眼間躍過菜畦,到達墓地邊緣。
轉過後面一看,也是刻著這麼六個大字。
何仲容自覺老大沒趣,站了一下,心想拔腳一走,固然不大好。但老是呆站此地,人家卻是住在這裏的人,自沒話說,但自家一個男人,竟呆立著和人家一個大姑娘對耗,更不像話!
這念頭在心上一掠而過,心中尚不敢確定,當下使出「金指銀掌」的功夫,因他如今武功已入化境,相情度勢,居然不依照好友高棄所傳的出手,竟是先以一招「天女散花」,雙掌疾出,幻出七八隻掌影,待到掌影已臨敵人身上,方始化為左掌右指,招式大變。
他口中發出「嘿嘿」笑聲,折出巷子不遠,只見屋簷下有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長得甚是清秀,手中拿著一本書在看著。
這時忍不住奔到墓邊,那方長形的高達五尺的墓碑兩邊均刻著同樣的字跡。
何仲容無話可答,心中一味尋思破她這一手怪招之法。
何仲容極快地想道:「她無端說這番話,決不會虛聲恫嚇,難道申伯賢老人已決定出手攔截?好極了,我何仲容今日得會天下第一高手,死亦何憾?」
何仲容聽了矍然動容,立刻掣下藍電刀,抱元守一,調運好真力。
無意中一回頭,只見不遠處一片碧綠墓地,墓地上錯落地挺立著二十餘株桃樹。
猛一回頭,只見桃樹上釘著一個白色的木牌,上面寫著好些字。
何仲容勉強笑一下,道:「高小弟,你真用功,我這幾包禮物送給你吧。」
何仲容望望手中挽著的四色禮物,餘怒猶在,卻又頗喜這孩子勤奮用功,便停在他面前,柔聲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高姑娘唾沫沒吐出來,但手掌一翻,手背已拍到何仲容面上。
她頓頓腳,道:「一定是壞人,他竟敢……」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自家因提起而想到剛才的一幕,不由得氣得粉臉漲紅。
有一點令他大惑不解的,便是剛才使的一招「直搗黃龍」,勢猛力沉,無與倫比。以他歷經大小許多次廝殺的經驗,知道這一拳換了四堡五寨任何一個老的主兒,縱然抵擋得住,卻也比他多退一步。只因他除了如今功力更為深厚之外,還加上拳勢已順,故而拳上的力量,何止增加了一倍!這樣說來,申伯賢老人功力之強,豈不是比四堡五寨如金大立成永等人要高出數倍?
那申伯賢老人在他掌指及體的一瞬間,身形暴然縮小許多。因此何仲容本來取的是死穴部位,但在擊到他身上時,卻有了些微變化。
何仲容收掌不迭,退開數步,定定神想道:「她的出手奇奧無匹,輕描淡寫間便把我的辛辣攻勢消解。但假如她知道我這一出手,連四堡五寨那幾個老頭也招架維艱,而她卻這麼從容輕易的話,她一定不會自甘寂寞,默默無聞地住在揚州城中……哎呀,我必需找出她的弱點才行。」想得雖不少,但也不過是一剎那而已。
那位高姑娘眼睛一翻,白他一眼,道:「我又沒說不信,莫不成你的話有不可信之處?」
不覺已移了兩丈許,本來都是直著排列的菜畦,如今已變為橫直相間。何仲容奇快地左起右落,每逢貼著對方身形掠過之際,便順手攻上一招。
何仲容心中大不服氣,右手一招「手揮琵琶」,欲攻還守,左手驀然使出少林十八路無敵神刀的絕妙招數,伸掌如刀,急斫敵人腕脈。
何仲容大詫,想道:「適才分明太陽高懸,天氣晴朗,嘿,這裏真有點邪氣。」轉念又想道:「我不如躍上墳頂,加上這墓高出地面,視線自可越過桃林,看到整座菜園的一切。」想畢便做,騰身一躍,腳方離地,斜刺裏突然一股吸力襲上身來,把他扯得向橫邊飛開。
何仲容如不是早得周老丈告訴他這申伯賢來歷,怎樣也不會想到這個糟老頭子會是當今宇內武林第一位高手。即便現在已m.hetubook.com.com知他底蘊,但也不大相信他已承繼了雲溪老人的衣缽真傳。
周老丈明知郁雅對何仲容有情,因心感郁雅昔日送他來揚州之恩,便打個哈哈,起身道:「老朽還有點事,去去就來。」
房中剩下這對青年男女,何仲容當然也知道郁雅的情意,可是他已把全部愛情獻給成玉真,只能辜負郁雅一片柔情。
高姑娘不知如何,芳心一怵,竟然垂低頭顱,不敢看他。
這麼一想,不知不覺戀戀不捨離開此地,同時覺得菜園中心那塊墓地十分可怪,是以動了好奇之心。
何仲容定定神,覺得太以奇怪。穿過兩株桃樹,這種感覺更加深切動人心魄。
轉身向桃林外走出去,只見桃樹一株一株不斷地掠過,但走了半晌,還未走出墓地。
何仲容心中慍怒,便不言語。她款款走上來,又道:「一動上手,你的苦頭可就吃得大啦!你不信麼,看掌!」喝聲中一掌飄飄拍過來,何仲容出手封閉來路。
何仲容心知是申伯賢老人,暗忖如今已有過節,不可道出他姓名,以免吃他查問出乃是他師弟周工才洩的底。周老丈可能因此遭受師兄處罰,因為這可不同於以禮求見。當下故意朗聲大笑,道:「何某還以為桃神出現哩!但桃神既會殛人,不該像老丈您這般模樣,應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才對。」
「姑娘先警告你,第一不得擅自踏入這片墓地,否則有死無生!」
申伯賢老人淡淡一笑,面上神色如故,但其實心中大震,這時才知道這個少年,竟然堪以稱雄於天下高人之中。
那老頭子身量甚是高大,但因腰彎背駝,是以看不出來。一雙老眼皮浮腫,眉毛長長垂遮眼蓋,沒有一點神氣。
申伯賢老人冷冷一笑,道:「你雖學會天下各家派的功夫,卻也奈何不得老夫!」
高姑娘的面上泛起紅潮,轉眼間連耳根都紅了。她左胸被何仲容摸了一下——其實是按了一下——比時尚感到一陣奇異的滋味。
高姑娘左手劃個圈,右手劃個圈,神妙無倫,居然封得嚴嚴密密。可是何仲容內力太強,迫得她立足不住,直往後退。
何仲容怔怔地站在原處,極力要自己不要想到壞事上面去。可是他為人天生正直,竟無法以袒護的心情,硬替申伯賢老人辯解。
何仲容這一招發出去,非迫對方撤掌不可,否則兩敗俱傷。自己可以不死,對方卻非當場斃命不可,是以他的招數有發無收。
高姑娘縱過去,大聲道:「義父,這回一定要摑得到才行啊!」叫聲中一掌摑去,出手奇突,來勢雖不快,但何仲容因不能立刻判斷她如何變化,只好挨到她手掌快要摑到臉上之時,這才倏然閃開。
何仲容微覺好笑,心想以申伯老人的武功,別說這麼一個三畝大小的菜園,便是數十里周圍,只要他留心,所有人畜經過動靜,均可察知,有如目睹,因此何必弄了這麼一道荊棘圍牆?難道還怕人偷菜麼?
那婦人見是位公子,忙道:「啊,不是,那一家姓申,只有一位老人家,已住了幾十年。」
高姑娘氣勢洶洶地衝過來,何仲容退了一步,道:「咦,你是一位大姑娘,居然也管人家冷笑。你這是要對付我麼?」
高姑娘又白他一眼,露出又懷疑又不屑的神氣,並且不肯示弱,仍然站在原地。
走入菜畦中施展出輕身功夫,直向園門那面縱去,一掠三丈許。幾個起落之後,忽然驚訝得直瞪眼睛,放情眨眼間方向全變,那道園門已移到右後方。
何仲容冷不妨這個孤身老人的屋中,會出來這麼一個大姑娘,而且又是這般模樣,使人想到猥褻事情上頭去。不由得在驚訝之中,加上幾分研判隱情的眼光。
何仲容攻得甚急,有幾次他已有取勝之機,但因必需用極霸道的招數,是以縱然勝了,對方也得立斃自己掌下。他是個俠義為懷的人,豈能無端取她性命?只好輕輕把機會放過。
這套掌法威力不比等閒,尤其有一點妙處,你如功力越高,則這套掌法的威力越大。
申伯賢老人眼睛一瞪,道:「難道秀兒會哄騙我麼?她還說要廢你武功呢!秀兒,聽我的話,過去給他一個嘴巴。」
高秀吁口氣,道:「不,我要親手摑他!」
高姑娘嬌聲喝道:「狂徒小心看掌!」一掌橫摑過去。
何仲容諷嘲的笑容未斂,應道:「在下何仲容,無意中遇到那姑娘,因誤會而動手。在下豈能欺負於她?不信可以請她出來當面問明白。但你別誤會,在下並無懼怕之意,剛才我手下留情,沒有使出重手法,否則你的義女早在未進這菜園之前,便已死在我掌下。哦,老丈貴姓高名?可肯見示?」
他一面想,一面向附近的桃樹張望。
何仲容一聽,敢情這個不起眼的姑娘,語氣中倒真有江湖味道,正要道歉賠罪。高姑娘又道:「這兒是通衝大道,不便動手。你要是還有點男子氣概,可敢跟姑娘到申老爺的菜園中比劃一下麼?」
老頭子笑一聲,道:「秀兒,你看清楚這傢伙不是好人麼?」
申伯賢本來漫不經心,這俊美公子功力之深,雖然令他訝異了一下,但萬萬想不到他竟能溶會聚集天下各大門派的絕招於一身,是以連他師門秘傳無上護身絕招「圈裏乾坤」也抵禦不住!這固然是由於高秀的功力太差,但單單這樣,也就夠使這位天下無雙的武林高人申伯賢為之動容。
何仲容忍耐不住,面色一沉,嚴肅地道:「姑娘你不能含血噴人,適才我發的一招,便是臨時醒悟,因此才不發掌力,否則你此刻還能胡亂加罪於何某人麼?」
何仲容笑了笑,道:「沒有談什麼。」心中卻忖想道:「女人總愛大驚小怪,又喜歡串門子東談西論,郁姑娘雖是巾幗奇人,不比尋常的脂粉,但在這一點上,卻也和普通女人一般。」
何仲容借勢飄落地上,虎目電掃四周一眼,只見一個白髮龍鍾的老頭子,身穿藍布大褂,足踏布鞋,逕由桃樹後走出來。
那少林寺十八路無敵神刀,雲溪老人昔年曾經加以研究,深知其中三昧,故此申伯賢老人所說的話,卻是甘苦之言。
她的話聲極為堅決,一聽便知絕無通融餘地。何仲容正要回答,卻聽她又堅決地道:「其次你如無法出得此園,而又不敢妄自尊大,侵犯聖地,可跪倒向天立誓,此後不向第二人提及今和圖書日之事,便可放你逃生,你聽清楚了沒有?」
她每一出手,全都是摑嘴巴的絕妙手法。何仲容大大一凜,一招「星移斗轉」,身形疾旋開去,他的身法已奇快絕倫,但面上仍然感覺到對方掌風刮過,只差一線便吃她纖指刮著。
申伯賢道:「秀兒,你為何不摑他嘴巴?」
申伯賢老人頗為驚訝,心中疑念潮生,但此時不經細想,口中喝聲:「你仔細防守吧!」人隨聲動,迅疾如風,飊忽間已欺到何仲容身前,只見他一掌拍到,竟不知何時出手,更摸不準來路。
何仲容此刻便是生出這等恍惚的感覺,奔躍了好一會,漸覺視線模糊,那道園門已瞧得不大真切。
他繼續向園門躍去,奮力急縱,然而半晌仍然未曾到達門口。
何仲容罵自己該死的原因,十分簡單。只因他在掌力欲吐未吐之時,驀然醒起以自己目下的功力,擊斃一個籍籍無名的姑娘,不論事情的是非曲直如何,也將遭到江湖嘲笑。而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他對一個姑娘家,居然用這一招把她擊斃,明眼人一看便知,更加會被武林不齒。
她嬌嬈的笑道:「喲,你們兩位談些什麼呀。我可以聽聽麼?」
「真是咄咄怪事,以她的腳程,如何能走到那麼快?」何仲容想道:「莫非她從申伯賢老人處,只學到那兩三招和這奇快的輕功麼?」念頭在心中一掠而過,自個兒仍然屹立當地,不肯追趕。
想畢便邁步前走,剛剛走了兩步,忽又想道:「這塊墓地既稱為聖地,一定是申伯賢老人本門中的禁區,這等情形在天下各派也不是沒有,我可不能為了私忿,因而犯人大忌。」一念之轉,便自回身而走,準備一徑出園,堂堂正正地叩門找那申伯賢老人。或是他中途攔截,亦可一睹稱絕天下的六緯神功。
何仲容想不到一個小家碧玉,嘴上如此厲害,自己確實無話可說。
眼光一閃,又見隔鄰那株桃樹上,釘著同樣的一方木牌。
高姑娘嘴巴一嘟,道:「義父你先把他治住,秀兒才摑他嘴巴,同時還得把他的武功廢了,免得將來又去害人。」
她也冷笑一聲,道:「對付你?哼,憑你也配?姑娘今日可要教訓你這狂徒!早先在申老爹家門口,姑娘已覺得你不是東西!」
高姑娘立刻接著道:「很好,生死禍福,唯你自招,就看你自己如何決定。」說罷,復又隱入樹後。
何仲容明知這間木屋,便是申伯賢老人所居,心想高姑娘必定已將事情告知申伯賢,便睜大眼睛,等那申伯賢老人出來。
糟老頭子眼皮微微一抬,何仲容已看到一線奇亮如電的光芒,微閃即逝。
她哪知申伯賢老人「淡泊」二字上,下了數十年功夫,因而養成了與世不爭的性情。然而他既能練到天下無雙的功夫,當初必有爭雄要勝之心,方克成功。是以細究起來,淡泊二字,不過是另一種境界,豈能完全泯滅了雄心?因為他之所以求淡泊,一方面是覺得塵世一切,均不值他一爭。但另一方面說來,他此舉是要特立獨行,超乎天下武林之上。這刻卻因何仲容驚世駭俗的武功,觸發了他一腔豪情雄心,是以命何仲容亮出刀來。
老人先是搖搖頭,跟著笑一下,道:「這一點執拗還算可取,碰上疑難微妙之處,也許能夠執拗地非弄個明白不肯罷手!」
何仲容招數出手,猛可發覺自己功力大進,對敵時已可不拘法度。這兩招同時並使,正是要對付對方那一招怪異手法。而他以往一向不曾練過以左右手分使不同的招數,此時卻因時隨勢,自然而然地便施展出來,由此可見得功力大進。
申伯賢老人笑道:「小伙子,你讓我義女用話扣住啦,看來你也是個笨蛋!」
菜園中除了縱橫排列得齊齊整整的菜畦之外,當中有個土丘,樹立著一方石碑,似是墳墓。墓上青草油綠得異常悅目,在墳墓四周,植立著二十餘棵桃樹,此時因在深秋,故此枝椏禿立在秋風中,顯得十分淒冷。
當年號稱天下無敵的雲溪老人,聽成玉真敘述,似乎並不比四堡五寨最老一輩的人物高出這麼多。要是改為現在四堡五寨的九人施展出金龍八方天馬陣,是不是仍然可以贏得申伯賢?
這原是剎那間的事,何仲容不暇多想,左手壓住胸前的「鳩尾穴」,以免被敵人打著時,把真氣擊散,右手使出一招「推窗望月」,掌上含勁蘊力,蓄而不發,是以只有極微弱的風力,鐵掌直向對方左胸擊去。
她迫上來,左掌一晃,右手已拍到面門。何仲容驀地悟出對方掌法的奧妙,全在腳下。原來當她左手虛晃時,身形忽在無聲無息中移前尺許,故此她早已舉起欲拍的右掌,忽然已到了他面門。當下真氣一沉,力聚右腳,身形驀然向右邊欹到。
那位姑娘看來似是小家碧玉,此時乍見有位年輕俊美的公子,直著眼睛看她,不由得臉上一熱,心兒直跳,把頭一低,扭扭捏捏地走出陋巷。
何仲容怫然道:「難道姑娘不信,以為我故意編的謊話麼?」
何仲容心中一動,突然停步,回頭冷冷瞥一眼那姑娘。
何仲容看罷,便步到木門前,正要舉手去敲,忽聽屋內一陣步聲出來,連忙退了幾步。
這種奇異的情景,使得他覺得恍如墜入夢境中。在夢中常常會發生好些奇怪的現象,明明一件極為輕而易舉的事,卻變成十分艱難。譬如想走得快些,偏偏雙腿沉重無比,或在高處俯瞰下面,本想站得穩些,偏偏不由自主地向下面跌墜。
這位俊美的少年在門外遲疑著,不敢立即叩門。心想聽周老丈說,他師兄孑然一身,為人沉默寡言,對世情看得十分淡泊。雖有一身天下不測的武功,但一向以種菜為生。
何仲容勃然道:「何某雖然武藝平常,但從來不曾試過臨陣退縮。」
高秀驚噫一聲,現出慌亂之象。說時遲,那時快,何仲容的拳頭已到了她胸前尺許之處,拳風有如狂飊巨浪,排空激捲。
何仲容但覺無懈可乘,提著那口真氣,斜斜飄落左方町畦中,腳一沾地,復又騰身而起,極快地從她身邊掠過,順手攻出一招。
這二十餘株光禿禿的桃樹散佈在墓地四周,故此甚是疏落。
何仲容心想這位老人大概喜歡罵人家「笨」,故此早先連他的義女也挨一句「笨丫頭」,現在卻叫自己做「笨蛋」。不過他的話不無道理,m.hetubook.com.com那高姑娘的話,分明是擺個圈套。
「霹啪」脆響一聲,何仲容面上一陣熱辣辣的,但連牙齒也沒動搖。這時他的鐵掌也按到對方左胸上,手觸處一片柔軟中而又蘊有彈性。
何仲容吐氣開聲,嘿然一喝,宛如平地起個響雷,端的神威凜凜。
高姑娘道:「你老該暗中告訴我問啊!」
這一掌發出之後,連何仲容自己也感到驚奇。敢情掌發如刀,又快又狠,威力之大,不可思議。
老人申伯賢本來離開他們兩丈以外之遠,此時人影一閃,已到了高秀身側,伸臂一架,何仲容的拳頭恰好擊在他臂上。
這個疑問有如電光一閃,便自掠過心頭,此刻他沒法子詢問,也不暇詢問,揚手一掌,逕砸對方左脅。
過了片刻,何仲容倦眼朦朧地踉蹌而行,心中迷迷忽忽,已忘了自己何故在此。
他的眼光有如閃電一般,明亮銳利之極。加上他那俊美異常的面龐,越發英姿勃勃。
高姑娘先過去把菜園門關好,然後轉身厲聲道:「大膽狂徒,你既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調戲婦女,想來姑娘不會是第一個被害的人。今日姑娘要替那些被害的姊妹們,盡報仇恨!」
何仲容極快地想了一下,還未想清楚時,一眼省見高姑娘面含鄙視之色,登時激起執拗之性,朗朗道:「姑娘先請!」
這一下手法變得高明神妙,雖是山右老農孔廷式親自到此,見他居然能夠以崑崙派的絕招先行掩護,然後才施展出他獨門「金指銀掌」的功夫,也得為之心悅誠服。
次日何仲容洗盥之後,便上街買了數色禮物,寫了一張名帖,自個兒溜到東門,按址探詢,不一會走入一條陋巷中。
何仲容道:「你愛怎樣想我管不著,但我決不能用兵器對付一徒手的老人!」
饒他閃避得快,但鬢角已被高姑娘指甲挑刮著,掌風拂面而過,勁而不猛。
何仲容見她掌勢來得奇怪,單是這麼一伸手時,途中已連變了兩下,生像變化太多,一時反而不曾變出來,心中不禁微凜,決定不出手封架。
轉眼間已走到菜園門口,他大踏步進去,回頭一瞥,卻不見了高姑娘。
喝聲中,右指左掌均已擊在申伯賢老人身上。但他掌指上的功夫只用上五成不到,只因他明白像申伯賢這等不可一世的高手,一定練有特別厲害的氣功。假如他這一下用足全力,而又不是擊在對方畏忌的穴道上時,勢必反被對方借力反擊。自己用力越大,便受傷越重。
何仲容站立不穩,連退四五步,不由得一陣駭然,定睛凝視著面前的老人。
那姑娘直著眼睛瞪著他,何仲容苦笑一下,道:「我本來要拜訪一個人,但找不到他住處,買了這些禮物,帶回客店也沒用。」剛剛說到此處,那姑娘嘴角一撇,大聲道:「小福,回屋子裏面去!」
哪知高姑娘出來之後,那道後門靜悄悄的,並無第二個人出現。
申伯賢老人拂鬚道:「你無庸客氣,儘管動手!」
申伯賢老人飊然退開半丈,朗聲大笑道:「真有你的一手,老夫竟也差點走了眼,如今你可掣出寶刀來,且讓老夫瞧瞧少林寺十八路無敵神刀,是否真個無法可破!」
但他走進桃林之後,立刻感到好像走入重重埋伏之中。四方八面,都屯駐著堅甲精兵,生像只等他一出來,便衝殺過去。
剛走了三四步,耳中聽到那姑娘咕噥道:「算你識得進退,不然姑娘非要給你好看不可!」
不覺已轉近中心那座墳墓,只見墓碑上刻有字跡,大概是墓中人的姓名。
高啟福大聲道:「妹姊,他要給我禮物……」
「想不到在這市廛之地,居然除有當世第一位高手!何某雖然不才,但方今敢垂手讓何某一擊的,只有『六緯神功』能夠抵擋得住……」
何仲容謝她一聲,便走出巷子,心中忿忿地道:「這個老傢伙還能是好人麼?他今年可能超過八十歲,但以他練有上乘武功的人,體力自然比常人不同,哼,居然勾引無知的女孩來洩慾,怪不得他隱姓埋名,不肯露面江湖,敢情這一手比下五門那些淫賊可要高明得多!我如不是無意攛破,只怕還認定他是個德高望重的一代高人哩!」
何仲容登時大感為難,但覺對方這兩掌夾攻上來,真是妙到毫巔。自己除了使出重手法,取她胸前大穴之外,別無閃避之方。
高姑娘銀牙一咬,沉聲道:「好狂徒,你敢仗著練過幾手武藝,便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婦女。姑娘今日非教你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申伯賢老人微噫一聲,掌勢化為擒拿,扣擒他那如利刀般的左掌。
正在談論之時,女羅剎郁雅忽然在房門出現,人未到香風先送。
高啟福眼珠一轉,雙手縮到背後,露出拒絕之狀。何仲容忙道:「我因訪友而找不到地方,故此打算回去,這幾包禮物帶著沒用……」
先前那位高姑娘應聲由一株桃樹後轉出來,何仲容大感詫異,只因那株桃樹不過比碗口還粗一點,怎能掩蔽住一個人的身形而不露出來?
雖然沒話可說,卻也不能拔腳便走,一時倒僵住在當地。
何仲容在這剎那間,暗罵自己一聲「該死」,倏然奇快地把鐵掌撤回來。
申伯賢道:「設法別讓他閃開不就行了?我教你一個法子,你一掌摑去,順便吐口唾沫,迫他非向左右閃避不可,然後用『左右分花』的手法,必定可以摑他一掌。這可夠簡單麼?」
當下舉步向那塊墓地走去,準備瞧瞧那方墓碑,究竟葬著的是什麼人?如能見到高姑娘,設法把過節化解,不要再打。
屋內傳出一下吁氣之聲,甚是蒼老,似乎是那老人做了一件令人疲乏的事後,舒服地坐下或臥倒時,發出的吁氣聲。
他橫躍數尺,然後仰天笑道:「想不到十步之內,竟有芳草。呔,你也接我一招!」雙掌一分,欺身撲去,虛虛實實地使出劈砸拍抓四種手法。
申伯賢老人笑道:「那也使得!」
回頭一瞥,那片墓地依然在身後,光禿禿的桃樹在微風中顯得十分孤零冷落。
高姑娘楞一下,停手道:「他不是閃開了麼?」
何仲容聽了又在心中叫怪,同時也有點慚愧,暗想自己這回可真得到一點教訓,人家一個大姑娘,內家功力分明遠不如自己,輕功也不能和自己相比,但僅僅憑著一手劃圈的招數,便足夠將自己凌厲進攻的任何招數擋住,甚且兩次三番差點兒摑到自和-圖-書己一個大嘴巴!由此可以想見那老人申伯賢,本身的武功將是何等厲害。
他必須先解釋清楚何以要送這些禮物給高啟福,否則一片好心倒變成了誘拐孩子之嫌。
高姑娘手掌堪堪擊到何仲容面上時,何仲容根本不必瞧看,一雙虎目,卻緊緊盯在她的面上。果然瞧見她嘴巴一呶,直是要吐唾沫的樣子,猛吃一驚,忙忙左閃。
何仲容本來不會和女子鬥口,但他另有企圖,當下故意又冷笑一聲。
申伯賢道:「你這丫頭真夠笨的;老朽叫你出來,難道還會使你吃虧麼?」
只見陋巷外面只有十餘間破屋,內裏左邊是一塊曠地,右邊卻是一片菜園。
何仲容等了一刻,本待逕自走出菜園,回心一想,那申伯賢老人武功之高,如今已可窺見一斑,這等當代高人,卻不能與之一見,未免是件大大的憾事。
他苦笑一下,自個兒訕訕轉身走開,一面想道:「這個大姑娘這麼不畏羞,哼,還算是什麼好人麼?」
申伯賢動也不動,等他手掌已堪堪砸到左脅上時,這才一吸氣,身軀驟然伸長尺許,因此腰腹間最少因而幼細了大半。何仲容這一掌竟然變成擊向虛空,連對方的衣服也沒擦著。
他停住腳步,暗中咬咬舌尖,疼痛之感尚在,便確定沒有白日見鬼,可是為何越走越遠?
卻見一位大姑娘,蓬鬆著頭髮,臉上一片潮|紅,一面整理著衣裳出來。
何仲容想道:「難道我不會招架麼?啊,不行,老頭子這些話,分明要引我出手招架。」
高姑娘轉眼間已隱人菜園中心那二十來株樹木之後,不復再現出身形。
何仲容暗自一驚,心想這等精純功力,不論天孤叟瞿寒或是黃衣老人宇文飛,即是當今少林方丈夢智老禪師的師叔松雪大師的孿生兄弟,也比不上他。
他走到最末的一家,柴門半掩,十分靜寂。
何仲容因她在一旁,不便把情形說出來然後加以解釋,當下只好歉然道:「在下縱有過失,亦屬無心,老丈不可盡信一面之詞。」
高姑娘哪能明白這等武林豪俠對武學上的感情,是以見到申伯賢老人鬚髮俱動,便誤以為他老人家十分生氣。
高姑娘也在心中叫聲「怪」,暗想自己怎會突然不敢和他正視,當下倔強地抬起頭來,凝視著那俊美公子,尖聲質問道:「你冷笑什麼?」
高姑娘怔一下,似乎覺得有理,何仲容又道:「何某可以向姑娘道歉賠罪,但縱使斧鉞加身,決不肯承認姑娘所加的罪名!」他說得如此慷慨激昂,語氣嚴肅,那姑娘已軟了一半。
踏上墓地邊緣,心頭逐漸明白過來。但到他陡然想起前事,人已走進桃林之內。
然而這已夠何仲容羞愧交集,大吼一聲,疾如奔雷閃電般反撲回去,使出毒|龍掌法,雙掌翻飛,宛如長江大河般綿綿力攻。
高姑娘左手在面前劃個圓圈,右掌疾然從圓圈中拍出去。
何仲容咦一聲,自動收招疾躍開去。
她冷笑一聲,追將上來,突然間玉掌已到了他頰上。
何仲容好奇心一動,便走回去瞧著。只見那方白色的木牌上,用硃筆寫著:「桃神守墓,窺秘者殛!」等八個隸書。
何仲容訝道:「為什麼呢?難道昔年威鎮天下的雲溪老人,有什麼事不能讓別人曉得,故此老丈你傳承衣缽之後,也被迫隱遁於此?」
何仲容這一拳運足全力,又極得勢,拳力之重,天下罕睹。申伯賢老人竟然視若無睹,任得他一拳擊在臂上。「啪」地響處,何仲容虎吼一聲,「蹬蹬蹬」退了三步之多。
何仲容拼著左手被扣,爭取一線機會,右手又化為刀勢,使出無敵神刀中「夜渡關山」之式,猛可疾取對方胸腹。掌風銳烈驚人,比利刀劈風之聲尚見功力。
那高姑娘右掌掃空,左手一沉,便已摑到。好個何仲容,內功精純,提住那口真氣,身形倏地側貼地上。
何仲容如言止步,也自沉下臉色,凝視著她。忽然發覺這個貌不驚人的姑娘,眉宇間隱泛煞氣,那雙眸子中,流露出聰慧過人的光芒。這一剎那間,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變,已不敢過於輕視。
正在詫訝之際,卻見那姑娘眉頭鎖起來,露出為難之色道:「義父,你老只教我幾手,此刻叫我上哪兒再露兩手呢?」
卻看那白髮蒼蒼的老人時,只見他身形紋風不動,此時竟不理他,一逕低頭向高秀道:「秀兒,可是給駭著了麼?等義父先替你摑他一個大嘴巴出出氣如何?」
高姑娘兩掌皆落空時,何仲容右手虛虛向地面按下,左掌力劈對方脛骨。高姑娘只好退了一步,何仲容已站將起來,朗聲大笑道:「這一次姑娘可移動了吧?」
高姑娘一連摑了數次,俱告落空,已有怯戰之意。何仲容驀地大喝一聲,縱身躍上半空,由空中俯攻下來。
何仲容哼一聲,道:「除非你也用兵器!」
高姑娘左手又劃個圓圈,右手從圓圈中擊出去。這一次左手所劃的圓圈較大,威力迥異。
何仲容不明白他的說話有何含意,一徑行功運氣,準備應付這位天下第一的武學大師。
何仲容到底功力高強,就在她手掌已拍在臉上的一剎那,居然還能改左閃為直退。這一下變化得快,因此雖然到底吃高姑娘摑著面孔,卻沒有響聲。
何仲容真想拔腳走開,這是因為心中厭惡這姑娘之故。可是此時形勢卻不許他這樣做。
何仲容以全力使出來,但見人影兔起鶻落,迅疾如風,雙掌前攻後守,聲東擊西,忽而有雷霆萬鈞之成,忽而似冰雪一片。
何仲容勃然大怒,回身便走,到了巷口,只見一個婦人在屋外晾晒衣服。當下過去,向她點點頭,問道:「請問大嬸,這巷子最後的一家,可是姓沈的夫婦兩人住的?」
以何仲容此刻的身法眼力,居然還在對方手掌堪堪沾上自己面頰時,方始發覺,心中不由得一陣駭然,疾忙使個身法,旋將開去。
何仲容面上露出一片茫然之色,舉手搔搔頭,忖道:「天機地秘一定是兩個人的名字,但這名字真怪,我從來未聽說過。」舉頭四望,只見天色暗沉,四面都有點迷濛灰黯。
這景象是那麼熟悉,以致何仲容不由自主地向墓地走去。
高姑娘忽然退到縱橫排列的菜畦中,冷笑招手道:「狂徒敢過這邊來比劃麼?我們約定不許踏上菜畦如何?」
「老朽申伯賢,隱居此地數十年,從來不肯和江湖人交往,因此你不會聽過老朽之名!但你和圖書不必在老朽跟前吹牛,你大概是個後起之秀,因此目空一切,以為天下人都不過如是,今日你可要碰個釘子,得到一個寶貴的教訓。秀兒出來,再露兩手給這個年輕人瞧瞧。」
只見高姑娘在左面一棵樹後,現出身形,嚴厲地道:「站住,姑娘有話交待!」
他覺得十分迷惑,改變方向,又是幾個起落。一眨眼間,那道園門雖然仍在前面,但似乎離得越遠。
話雖如此,但何仲容心中卻十分煩惱,只因對方這個姑娘,打到如今,總是那麼兩三招,自己卻已使出好多種身法和招數,卻還未贏得人家。這一來他可就想到假使是那個傳授她武功的人,親自出手的話,他如何能吃得消?
「逃跑?你放心,他逃不了……」
高姑娘面上微微變色,但其時不但自己雙掌已交叉向對方面頰上擊到。而對方的鐵掌,也只差分寸便觸及自己左胸的「膺窗穴」。
他也不急急繼續攻擊,徐徐轉身,驀地訝疑交集,原來高姑娘在這一瞬間,又遠在八九丈以外。
這八個字他可就參詳不出其中意思,楞了一會,想道:「怪不得剛才那姑娘一閃入樹後,便自不見,本來這些桃樹並不粗大,一個人決不可能躲在後面而不露出形跡。原來這些桃樹有神,因此我在外面瞧不見她。但是不是真的有神?」當下決定不去窺看那墳墓秘密,只因自己本來不是為了刺探人家秘密而來。
驀地情勢大變,原來他算好落腳之地,臨到快要到達時,忽然發覺仍是菜畦。忙不迭仍然就著去勢,提氣一飄,果然飄前數尺,剛好踏在町畦間。
申伯賢白眉一皺,道:「笨蛋,憑你那點道行,也敢空手和我老人家動手麼?」
這刻老人雪白的鬚髮,無風自動,豪雄中又極是威猛,高姑娘失聲道:「義父,你別太生氣,提防氣壞了身體……」
高姑娘面上失色,一味使出那一式護身奇招,不過目下改為左右手並開,腳下直向菜園中心退去。
這次他已經留上神,因此一直保持著頭腦清醒。這種奇怪的情形,他很快便已發現。但發現了也沒用,他走了好久,仍然在墓地內轉來兜去。
何仲容更加驚訝,暗忖這姑娘的掌力,分明已練到剛柔兼濟,收發自如之境。這等功力,出諸於一個容貌平常的小家碧玉身上,不免令人奇怪。
何仲容抑住一肚子怒氣,反而仰天朗聲大笑,應道:「何某人聽得清清楚楚。」
說到這裏,門內走出一人,何仲容停口舉目一瞥,微覺一驚,原來那出來的人,正是早先見到從申伯賢家中出來的大姑娘。
申伯賢老人驀地神色一變,道:「何仲容,你既知道老夫來歷,今日想出此園,只怕已辦不到!」
微風拂處,她另外未動的左手,不知如何已拍到頰邊。這時何仲容才知道中計,敢情對方招數奇異奧妙,出手都從意想不到之處攻到。
當下瞧瞧那片菜園,估量大約有三畝大小,四周俱圍植著荊棘,又厚又密,高達尋丈,真是老鼠也鑽不進。除了從木屋的門外這一面棘牆當中開了一道門戶,因此看得見園中情形之外,不論在哪一邊,都不能窺望見園中。
何仲容雖是有意撩撥,但好男不與女鬥的觀念,到底十分根深蒂固。因此不知不覺中又退了兩步,道:「你不得胡說,當時我……」說到這裏,猛然想起在申伯賢老人的木門前碰見她時,因她神情可異,果曾用力盯她一眼,但這等話卻不便宣之於口,因此只好嚥住下面的話。
何仲容看時,只見上面刻著「天機地秘之墓」等六個斗大的字。
正在訝異間,旁邊那間木屋「呀」地開了一道後門,高姑娘自門內走出來。
只見她右肩一沉,便知她底下踢出左腳,連忙分一掌封住下盤。
要知何仲容本是俠義中人,當初雖覺得自己受了冤屈,但對方一介女流,勝之不武,更不能把她殺死,故以動手時,不曾像現在這麼兇狠,目下那申伯賢既是一代高手,虎視在側,自己又被那姑娘所辱,幾方面一湊,不覺使用了全力。倒沒有想到自己這麼一出手,對方假如失閃一招半招,勢必命喪當場!
老人道:「你把刀亮出來吧!」
何仲容冷笑一聲,心想這位姑娘原來是外強中乾的紙老虎,一戮就破。
那姑娘仰面向天,仍然以左手劃圈,右手從圓圈中擊出來。
申伯賢道:「秀兒,你站遠一點,你不會明白義父的心情……可還記得義父曾對你豪氣地說過,當今宇內,能夠接得住你義父三招的人,不會超過七人,是以早先我先讓他兩招,留下一招出手。那知居然出手無功,這一來義父的話可得改七個人為八個人了。」
何仲容心知自己決非其敵,但此刻絕無退走之理,驀然靈機一動,從容笑道:
男孩子眼光由書本上移到何仲容面上,口齒伶俐地應道:「我姓高,名叫啟福!」
「義父,他想逃跑呢!」
高姑娘點點頭,輕輕道:「我知道了。」何仲容還以為她對自己說的,方在揣想言中之意。又聽她大聲道:「你的狡辯誠然動人,但姑娘不吃這一套,除非你站著不動,讓姑娘摑你幾巴掌,或可饒你一趟。」
他悚然一驚,心想自己雖然讀書不多,但這八個字,意思卻甚明顯。是說這個墳墓是一件秘密,故此由桃樹之神守護,窺探墳墓秘密的人,桃神便要將他殛斃。
百忙中不暇多想,仗著內功湛深,猛可施展出「仰觀天象」一招,上半身向後一仰,雙掌已連續攻出,狂飊驀起,潛力如山,果然把對方迫住。
「老夫不必瞞你,這一點果然是老夫不肯露面於世的理由,但認真講究起來,老夫淡泊斷絕塵欲,卻是最要緊的……今日你既不能生出此園,老夫要大展身手,教你死得心悅誠服……」
高姑娘冷笑道:「你先走,我可怕你撤腿逃跑!」
何仲容的毒|龍掌法,乃是毒丐江邛把他師父毒死之後,把他師父的一本秘笈「六緯神經」的上冊取到手中。這本秘笈遍載天下各大門派的精奧武功,毒丐江邛苦練了三十年之後,攘精取華,一共選了十三招,加以細微變化,使之能貫通連接,一氣呵成。
何仲容又奔躍了一會,前面一片迷茫,園門已不知在何處,同時人也有點睏倦欲睡的感覺。
何仲容應聲「好」,迎面一刀削去,化出大片刀光。
郁雅在房中坐了一會,閒談了幾句,見何仲容直打呵欠,只好悵悵回房安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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