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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干戈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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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香閨嬌客

第二章 香閨嬌客

王元度輕輕點頭,但覺溫香軟玉抱個滿懷,別有一種撩蕩人心的滋味。他隨即醒覺不可涉及遐思,連忙一正心意,身外一切,付諸不聞不問。
王元度擺擺手,道:「姑娘最好把今晚的事完全忘掉,若是趁夜深人靜之際,把在下送出貴府,那就是更好不過了。」
王元度的面龐貼在艙板上,道:「不用啦!假使你鬆綁讓我換衣服的話,我一定會出手襲擊你!」
柳兒道:「正是,離那地方大約一里處,有一座很精巧古雅的屋宇,裏面住著一位異人,我蒙他指點,找到一個使你屈服的方法。說穿了十分簡單,但卻十分有效,等一會兒你便知道了。」
王元度目射寒光,冷冷地重複說出他的問題:「此地是不是日月塢?」
王元度躬身道:「姑娘好說了,在下實在沒想到姑娘武功如此高明,當真欽佩之至!」
王元度納悶的有兩點,一是那翻車伕人向來以孤僻著稱,雖是享名數十載,但她平素獨行獨往,足跡不離洞庭一帶,從未聽說過她收得有門人弟子。二是他本來推測這白衣美女乃是日月塢的人,但既然是翻車伕人的弟子,自然就不是日月塢千鈞杖藍巒的親屬了。
藍明珠又寫道:「家父如見先生在我房內,定必滋生誤會,故此須得躲過他的耳目。」
甬道的燈光照亮了這個女子,但見她年紀很輕,最多只有十八九歲,一頭長長的秀髮,黑得發亮,正堪與她那對漆黑的眸子媲美。她的眉細而長,鼻子纖挺,嘴唇的弧線條很明顯,加上白皙的皮膚,組成一張美麗高貴的面龐。她的身量頎長玉立,雖然站著不動,卻仍然儀態萬千,風華絕世。
柳兒忽然失望地輕嘆一聲,坐在椅中,好像覺得很無聊一般。
柳兒道:「你什麼話都不肯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
這時難題來了,他根本無法從壁上取下長劍,假如藍沛不在船上,他還可以利用肩膀奮力彈起尺許,硬把長劍扯下來,但此法目下卻行不通。
她又搖頭,道:「倘若單只是兇殘,先生的一身武功如此高明,怕他何來?」
原因是千鈞杖藍巒身為當代名家,一身軟硬功夫皆臻化境,若是他的女兒或親眷,怎會拜在孤僻冷傲的翻車伕人門下?
黃昏時分,船隻駛入岔道,四下都是蘆葦,王元度偶然望出艙外,根本辨認不出地形方向。船隻有時穿入蘆葦之內,可是藍沛技藝高明之極,竟然聽不到什麼聲響。
柳兒輕輕道:「這就是我家小姐了。」
王元度大感訝異,一面還禮,一面說道:「在下身上還有要事待辦,倘若姑娘不十分為難的話,便請早點示知。」他自知決計想不出她會有什麼事請教自己,所以索性不去想它。
柳兒笑一下,道:「這你就別管啦!」回轉頭向小姐道:「這位王相公不但武功十分高強,而且為人光明磊落,當真是一位正直君子。」
王元度鼻子中哼一聲,身軀微微扭動,顯得十分難過的樣子。但他仍然苦苦熬忍住,不肯屈服。
柳兒笑一笑,流露出得意之色,說道:「我剛剛去請教一位異人,他給我一包藥粉,我放在茶水之中,給那王相公飲服,就是這麼簡單。」
他不願意被她碰觸,只好說道:「姑娘用不著多說了,在下不恢復自由則已,一旦除去束縛,決計不肯俯首任從姑娘擺佈。」
她搖搖頭,王元度又道:「那麼是不是十分兇殘,一見人就動手?」
他們回到房間內,各自落坐,卻是面面相對,距離很近,頗有促膝而談的味道。
王元度道:「好!」他外表甚是儒雅,可是心胸磊落,行事爽快。
她嫣然一笑,又露出雪白如編貝的牙齒,道:「暫時不會有什麼事故,請先生放心。」
柳兒還未答話,那道木門突然打開,門內出現一個朦朧的人影,可是從被垂的秀髮和曳地的長裙,一望而知是個女子,她道:「柳兒,這一位客人是誰?」她的聲音悅耳動聽,但隱隱有一種威嚴,一聽而知她一向慣於發號施令。
過了大半炷香之後,王元度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又過了一陣,他的身體微微顫抖。
藍明珠低頭道:「先生別這麼說,今晚之事,賤妾終身感激敬佩,決不能忘記。」
酒足飯飽之後,那小姐盈盈起立,萬福道:「目下已是深夜,還望先生安睡一宵,賤妾待翌晨才向先生求教一事。」
柳兒掙扎一下,不曾掙脫,當下低聲道:「相公你這樣做法,算不算違約?」
王元度不理她,柳兒的笑聲,鑽入他耳中,接著說道:「睡了一大覺之後,伸展四肢,那真是舒服得很。」
房簾掀處,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中年人,跨入房內,他驚訝地道:「咦?你一向很晚才上床睡的。」
王元度大感奇怪,道:「原來姑娘以前也不認識那位異人,然則姑娘怎知那位異人肯幫你想法子?可是貴上跟那位異人很有交情?」
柳兒道:「他答應過不和-圖-書逃走,也不反抗,這人是個真正的君子,咱們可以放心信任。」
柳兒不禁兩頰飛紅,半晌說不出話。她本是一片好心,生怕王元度大意受傷落敗,才警告他的,哪知反而被他申斥幾句,心中大覺不是味道,然而另一方面又十分欽佩這個男人的正直磊落。
王元度他深深吸一口氣,登時清醒許多,心中連連冷笑,想道:「你打算用這等詭計誘我做出卑鄙的勾當,這心思可是白費啦!我王元度乃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決不肯做那苟且偷摸見不得天日之事。」
王元度被放在草叢中,有些草尖在鼻孔下面拂刺,痛癢不堪。過了老大一會工夫,藍沛走過來,默默提起他,躍上另一條船。
王元度心中很不自在,但仍然跟她離開房間,到了走廊,才訝然忖道:「我何故還任得她們擺佈?難道我竟不忍心使藍明珠和柳兒她們失望?」然而事至如今,只好跟她走去。
藍明珠用手肘撞開他的穴道,同時把他的手拉到前面,以致王元度變成用一隻手摟抱住她的姿勢。
不一會工夫,那小姐走入大廳,她已換了一身緊身衣服,甚是俐落,手中挈著兩件兵器,一是把長劍,一是外門兵刃仙人掌,金光燦閃。
此念一生,頓時改變劍路,但見他軒眉睜目,高視大步揮劍進擊,劍法大開大闔,氣勢雄偉。
他心中驚凜之故,敢情是他已使出「彈劍連珠」的絕技時,內力已貫足在劍尖之上,哪知這一下只能把她的仙人掌彈起大半尺,可見得她不但手法奇奧,同時內力造詣也十分深厚。因此他頗悔沒有施展連珠手法,那樣她就沒有這麼容易扳回劣勢了。
他正在胡思亂想,柳兒打個呵欠,伸伸懶腰,坐了起身,道:「王相公早!」
翌日,陽光滿江,天氣十分晴朗,王元度勉強轉頭向柳兒望去,但見她屈曲著側身而睡,睡得正酣,唇角微露笑容,甚是美麗可愛。
柳兒喜叫道:「妙極了,請大哥泊在嘉魚對面的岸邊,我既可以去辦點事,你也可抽空休息一下。」
柳兒驚得哎地一叫,王元度劍勢才發便收,躍開數尺,昂然挺立,器宇俊逸瀟灑。
王元度處身如此境地,反而勾起滿腔豪氣,好在向來善飲,因此酒到杯乾,毫不推辭。他以瀟灑豪爽的氣概擺脫了一切拘束,談話的題目則雙方都不觸及彼此身世,因此自然而然地談論到古今文章高論以及詩詞歌賦。王元度固然是學識淵博,隨口應對。那位小姐也極有才思,腹中淵雅,因此倒也談得很是投機。
王元度更覺得稀奇,不禁豎起耳朵,只聽藍明珠道:「我想請先生在一個適當的時機和一個人見面。」
藍明珠推了兩次,見他仍不肯上床,一急之下,駢指點中他脅下穴道,接著把他抱上床,放在床內的位置,並且拉開香衾,把他蓋上。
王元度驀地伸手抓住她的臂膀,沉聲道:「告訴我,此地可是日月塢?」
藍沛大聲道:「我可用不著休息,不過既然姑娘要辦事,那就泊岸便是。」
藍沛大聲道:「怎麼啦?」
那青衫中年人笑道:「算啦,明天再談吧!」轉身出房而去。他不論是進來出去,都不聞半點聲響。
王元度一瞧她立的門戶,心中一動,忖道:「奇了,這仙人掌所立的架式,好像是洞庭湖翻車伕人的路數,若然真是翻車伕人門下高弟,那我可真的要大大的小心應付才成。」
王元度道:「諒你也不會在未得我允諾之前就貿然鬆綁,我正是告訴你決不作這等承諾之意。」
王元度暗暗運功調氣,希望能夠打通被對方點住的穴道,而她也沒有再打擾他。
柳兒道:「真是很對不起你,可是我既然碰上了你,豈能輕輕放過?」她把他身軀扳側,給他一個枕頭墊在面頰間,使他舒服一些。
他一面找尋長劍藏處,一面還得注意那藍沛的動靜。幸而他的鼾聲十分均勻響亮,很容易防備。找了好一會,這才發現他的長劍掛在艙底的壁板上,因有衣服遮擋住,只露出一點鞘端,所以找了許久才發現。
王元度被她勾起好奇之心,暗念反正已經答應過她,不能反悔,當下道:「姑娘何不說出來聽聽?」
午間,柳兒不知如何弄來菜餚好酒,甚是精美,慇勤侍奉王元度,好像極力討他的歡心。只不過王元度一問及她的來歷,她便巧妙地支開話題,再也不肯洩露底細。
王元度心中一震,暗想從武昌到此地,少說也有二百餘里,又是逆流而駛,這等速度豈不是比奔馬還快?
藍明珠唔了一聲,才道:「是爹爹麼?我剛剛睡著了。」
後面傳來藍沛響亮的聲音,道:「已經到嘉魚啦!」
柳兒笑道:「已經解去繩索了。」
藍明珠深深望他一眼,澄澈的目光好像要把他的心看穿,然後輕輕道:「好吧,假如你覺得很困難,那就算了,千萬不要因不好意思推卻而答應和-圖-書下來。」
藍沛訝道:「哪是什麼藥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心意?」
他攝神定慮,開始施展出十分霸道的解穴功夫,他一直都是設法提聚真力和調元運氣,希望功力提聚得起來之時,穴道便會自通。但這個辦法已經行不通,所以他這刻才決定施展「真炁沖穴」的功夫。這門功夫極是霸道,頃刻之間就可以衝開穴道。可是若然對方手法奇奧,功力比自己深厚,則不但衝不開穴道,還要受到重傷。所以這門功夫不能隨便施展。
王元度長劍驀地彈起,劍尖正好彈擊中掌柄,叮的一聲,但覺一縷風從額上擦過,原來是她的仙人掌因被長劍彈起大半尺,所以抓不中他面門而從他頭頂刺空。
王元度想了許久,竟是無計可施。忽然有所警覺,連忙盡力以最快速度恢復早先側臥姿勢。
白衣美女只抵擋了六七招,就大感不支。敢情王元度這一路開闔雄奇的劍法,恰好克住她仙人掌的細密輕巧招數,是以大見迫蹙,難以抗拒。
藍沛不禁捧腹大笑,連連稱妙。這時艙內的王元度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禁苦笑一下,須知他剛才便是因為感到便急,非立即解溲不可。他本來還想死忍,可是柳兒的話確實把他鎮住,柳兒說的是他捱得過一炷香捱不過兩炷香三炷香,甚至於一兩個時辰。這等事不比受刑的痛苦可以硬熬過去,的確是越久越不能忍熬。王元度這麼一想,只好立刻答應屈服,否則一旦尿在褲子裏,成何體統?而且還得永遠被她嘲笑。
他們穿過幾重門戶,走入一條甬道之內,這條甬道甚是寬大,燈火明亮,地上鋪著棕色毛毯,人在毯上走動之時,既沒有聲音,又十分舒服,走到一道門戶前面,柳兒便停住腳步。
突然間,一道黃光從岸上射下來,罩住輕舟。藍沛以及艙內的柳兒都沒有做聲,那道黃光罩射船上片刻,便自隱滅。王元度劍眉一皺,正要詢問,柳兒迅快地伸出纖手掩住了他的嘴巴。王元度只好緘口不語,心中卻泛起許多疑團,暗暗尋思。
她道:「只要見見面,最好還能夠略為談一談話那就行啦!」
王元度見她神色緊張,既不便動問,又不能貿貿然爬上人家大姑娘的繡床上,不由得直皺眉頭。
她挪到王元度身邊,把他扳過來。
藍沛大感興趣,道:「他說了一句什麼話?」
柳兒抿嘴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我們等一炷香的功夫就曉得啦!」
王元度搖頭道:「姑娘還是在此處說的好,咱們雖是問心無愧,可是男女有別,還是避點嫌疑為是。」
她點點頭,道:「相公意志堅毅無比,令人甚為佩服!但是賤妾不忍眼見相公白受折磨,定要想個什麼計策使相公回心轉意。」
白衣美女萬福道:「先生武功超卓,賤妾遠遠不及。」
王元度分辨得出她並不是假裝如此,況且也沒有假裝的必要,於是更加感到奇怪。
她穿的是一身緊身白色的衣服,胸前斜斜繡著一朵紅玫瑰,分外惹目,好像特意讓對方較易取準她的要害一般。雙方盤旋三匝,這位白衣美女不再客氣,仙人掌疾出,向長劍劍身咬去。王元度焉能讓她咬住手中兵刃,迅即沉劍,對方的仙人掌卻已改變方向,直向他面門抓到。
但這王元度天性十分堅毅,雖敗不餒,仍然大動腦筋,尋思如何弄斷繩索之法。
藍沛一怔,道:「那怎麼行?」
雙方各逞奇技,守得嚴,攻得快,但見兩道人影兔起鶻落,騰挪閃躥,教旁人瞧得眼花繚亂,一時很難瞧出誰的攻勢多些。這時王元度已確知對方真是翻車伕人的武功路數,不由得大為納悶,不過手中之劍可不敢有絲毫鬆懈。
柳兒道:「他只說人有三急,我便恍然大悟。」
王元度道:「在下的鞋子弄髒了藍姑娘的繡床,甚是歉疚,但這也是迫不得已之事,還望姑娘原諒。」
藍明珠也陪他起身,還未說話,陡然間,一件物事從門外飛了入來,藍明珠迅逾閃電向前一躍,伸手接住了那件物事,卻是一隻繡花鞋。
當下攝神定慮,舉劍說聲請字,便邁步盤旋。雙方還未交手,已互相感覺出對手神定氣足,定力極堅,由此可以測知手底技藝決弱不了。
他等柳兒回到艙內,便問道:「姑娘早先去請教的異人是誰?聽起來似乎駕舟的那位兄台也不曉得。」
果然柳兒便把他放下,笑道:「王相公,打現在開始,一炷香之內,你非屈服不可。」
王元度默然不語,暗中運功催動血氣,瞧瞧是不是她剛才灌自己飲下的兩杯茶之內,有什麼古怪,但運功一遍之後,卻毫無可疑之處。
她沉吟一下,道:「那麼請先生到房裏說話。」
他站起身,道:「且讓在下先瞧瞧那一位是什麼人,我們現在就去如何?」
王元度心頭一凜,圈劍指敵,疾刺而出,一連疾攻三劍,把她迫退四步。那白衣美女嬌喊一聲「和圖書好劍法」,仙人掌左右連掃兩下,好像打耳光的手勢一般,第二下擊中長劍,發出清越響亮的金鐵交鳴之聲。王元度剛剛搶到的主動之勢,登時又告消失。
王元度倒沒有注意到她後來的尷尬神情,只知她十分害羞,便假作不知,輕輕道:「在下可以起來了吧?」
船隻靠岸,王元度跟著柳兒離船登陸,抬頭一望,岸邊矗立著一大片黑壓壓的房屋,燈火處處,也不知是什麼所在。側耳一聽,四下甚是寂靜。
柳兒道:「他當然不曉得,我只是聽我家小姐提起過該處有這麼一位異人,平生以智謀稱絕天下。我既然想不出使你屈服之法,便只好去求教他了。」
這時柳兒恰好進來,她跟藍明珠走到一邊悄聲交談,說完之後,柳兒走到王元度面前,道:「請相公隨我走,先歇宿一夜再說。」
藍明珠沉吟一下,才道:「賤妾深恐說出了內幕之後,先生就不肯去見那個人了。」
柳兒想了老大一會兒工夫,突然大聲問道:「大哥,現在到了什麼地方?」
他曉得船中只有他的隨手兵刃還在,可是卻不曉得柳兒藏放何處。於是小心地滾轉身軀,四下張望。由於他四肢倒紮在背後,所以要轉個方向瞧看極是不易。假使船上不是還有一個藍沛的話,他可以用力翻滾,情形自然不同。
柳兒不知是迴避抑是守望外面動靜,離開了房間。
王元度筆直地凝視著她,瞧來他並不曾被她的美麗和高貴的儀態所懾。
柳兒笑道:「王相公,只要你答應我,解縛之後,不准逃走或對付我們,我就把繩索解開。」
王元度望住她嬝娜而去的背影,不禁想道:「她雖然只是藍姑娘的侍婢,可是長得明麗聰慧,世間少見,令人不禁有紅顏薄命之嘆!」
王元度突然一劍盪開仙人掌,接著圈回長劍,電掣刺出。
不一會兒,已進入一個湖泊之內,此時一輪明月已湧升山巔,柔和的銀輝照在這一片水面上,宛如灑下千萬點銀鱗,閃耀不停。
藍明珠動作極快地把羅帳從銀鉤中取下,一面把王元度推向床上。
厚厚的簾子後面透出她們模糊的話聲,王元度本可凝神聆聽,但他不願做這種竊聽之事,便起身到牆邊欣賞那幅趙孟頫的山水短軸。過了好一會工夫,柳兒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來,道:「請相公移駕那邊用膳。」
藍明珠道:「爹爹敢是有什麼吩咐?那麼女兒起床便是。」她的裸臂伸出帳外,又道:「請爹爹把外衣丟過來。」
柳兒四顧一眼,才悄聲道:「我家小姐武功十分高強,你動手之時萬萬不可心存輕視,最好使出全力,不然的話,恐怕會栽觔斗。」
王元度不禁一怔,但隨即軒眉一笑,道:「指教這句話可當不起,既然小姐很有興趣,在下只好獻醜啦!」
柳兒搖搖頭,道:「我家小姐跟他沒有一點交情,但小姐說過,這位異人因為智謀絕世,所以凡是稀奇古怪的難題讓他曉得了,他都會動腦筋想法子。我覺得這可真是個大大的難題,便去請教他,果然沒有遭到拒絕。哼!他的腦筋動得真快,只一眨眼就想出這法子,我臨走時還問他要不要把結果回報給他知道,他說不必回報便知結果。」她詞色之間,顯然對那授計的異人佩服萬分。
他們從一道側門走入高牆之內,藍沛沒有跟來。兩人穿過一座露天院落,柳兒放慢腳步,和他並肩而行,好像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一般。
一股真炁迅速地透行經脈間,霎時行遍全身脈穴,數處被制的穴道完全衝開。但王元度額際已冒出幾絲白氣,汗珠沿著鬢角流了下來。他長長透一口氣,心想這是平生第一次施展本門秘傳絕藝「真炁衝穴」的功夫,幸而成功,但剛才曾經感到十分吃力,倘若其時失敗,這一生就算完蛋啦!想到危險可怕之處,不由得又出了一身冷汗。
她道:「說出來真有點不好意思,賤妾想請先生指教幾手武功,但望先生不吝指點。」
柳兒反而怔了一下,才急急當先帶路。
王元度目力何等銳利,早就瞧出是只繡花鞋,心中大感納悶。
果然柳兒笑道:「幸好沒有出岔,我真怕王相公你乘機逃掉呢!」
船後鼾聲已收,柳兒話聲甫落,船頭又發出破水之聲,原來已啟碇駛行。這時王元度不由得對那藍沛的操舟之術大感佩服,居然有本事直到船行極速之時才讓艙內之人察覺。
柳兒道:「使得,那麼這一路上只好委屈相公了。」
王元度心想這真是千載一時的脫逃良機,只要衝開被制的穴道,再設法弄斷繩索,少時定要反過來教訓這柳兒和操舟大漢。
王元度但覺她柔軟的身軀貼著自己,鼻子中還有陣陣肉香侵襲,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接近女孩子,而她又是長得那麼美貌,不由得心跳加速,既刺|激又難過。
王元度點點頭,道:「然後呢?」
天色漸暗,王元度忽然感到船行速度大增,推窗https://m.hetubook.com.com外望,發現已是在一條兩丈寬的河道上航駛,兩岸已不是單調的蘆葦而是一些雜樹,也不像早先那樣四下茫茫都是一般高低的蘆葦,可見得業已駛出那一片水域。
柳兒第二杯茶又送到唇邊,他也不推辭,一飲而盡。
柳兒喜道:「請相公隨婢子這邊走。」
儘管他渴望知道內幕,但他仍然保持風度,微微一笑,道:「姑娘若是覺得難以啟齒,那就用不著勉強啦!」
王元度疑惑道:「此事何難之有?於我並沒有一點損失呀?」
王元度卻連連苦笑,不住地搖頭。
王元度道:「姑娘剛才上岸一趟,難道與此事有關?」
她把長劍交給王元度,原來便是他的隨身長劍,接著立個門戶,道:「先生請!」
王元度趕緊起身,從她身上跨過,跳落床下。
王元度不禁衝口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甚願能夠為姑娘效勞。」話一出口,登時泛起後悔之感,心想她既然姓籃,那就是日月塢藍巒的女兒無疑,這倒不要緊,但她先試過我的武功才求我幫忙,可見得必是爭殺之事,只好硬著頭皮等她說出那是件什麼事。
他把她的外衣取過來,丟入帳內,眼睛望著別處,道:「姑娘請穿好衣服,在下須弄個明白才行。」
王元度怕她囉嗦,連忙一口飲乾。
這時,她只穿著窄袖褻衣,隱約可以瞧見光著一雙晶瑩雪白的玉臂,薄薄的褻衣,還隱約可以瞧見紅色的抹胸。
她不但如此暴露,而且鑽入被窩之內。
柳兒聽了這話,雖然有點失望,可是又發覺他另一宗優點,那就是他雖是被她玩弄手段而遭擒,可是仍然沒有口出惡言,自然流露出一種泱泱的氣度,使她更增傾慕愛惜之心。
白衣美女道:「賤妾只怕家嚴會到此巡視,碰上了大有不便,還望先生勉強答允。」
王元度用盡一身本事,還不能取勝,胸中雄心陡起,暗念我連一個女孩子也鬥不過,一個月之後的那場盛會之上,如何能壓倒群雄,獨佔鰲頭?
他剛剛臥好,人影閃處,一陣香風送入鼻端。這股香氣王元度甚是熟悉,是以不必瞧看也曉得是柳兒回來了。
藍明珠不待他開口,便豎起一隻食指按在唇上,示意他不要說話,緊接著伸手拉了他向內間奔去。兩人奔入內間,放下門簾。
他們走入一間寬敞高大的屋子裏,只見四下放置著一些椅子,靠牆有兩具兵器架,放得有各式各樣的兵刃。
柳兒遲疑了一下,才道:「我通通告訴你吧,當時我也很懷疑這包藥粉的效力,但那位異人只說了一句話,我就萬分信服的叩謝辭別了。」
王元度鬆了手,沉聲應道:「在下王元度,請問姑娘尊姓芳名?」
驀然間從黑暗中竄出四條黑影,來勢甚快,晃眼已到了他們身邊。王元度一眼瞧出,是四條體格粗壯的惡犬,不由得暗暗一凜,提聚功力。
王元度無可奈何地道:「不是這個意思,在下感到身在此處,十分不安全,令尊的千鈞杖號稱武林一絕,在下自問還沒有接得住令尊鋼杖的能耐。」
不久,兩人走入一座偏院之內。入得房中,柳兒點燃油燈,替他整理床鋪,王元度舉目打量這房間,但見家具皆甚貴重,陳設華麗,也不似向來無人居住。
過了良久,王元度聽見船頭破水之聲,依然是那麼勁急,可見得舟行極速,不由得訝然忖道:「那操舟大漢不但水陸兩道的功夫都十分驚人,便這等耐久的長力也十分驚人,從昨宵至迄如今,還不曾停歇過,也絲毫沒有減緩速度。這等奇人異士,應該獨立特行於人間,然而瞧來他好像執役於人。因此,這個能夠支使他的人,一定十分了不起!」
柳兒嬌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道:「王相公不妨想一想,一炷香未到你就很難忍受,再過兩炷香三炷香甚至一兩個時辰你又如何?」
藍沛頷首道:「這話倒是不假,只不知你用什麼法子使他改變心意?記得他說過決不肯答應不逃走的話。」
王元度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怎會如此奇怪,當下問道:「那人是誰?可是在下認識的?」
她沉吟了一下,又道:「但目下家父大概已到了那邊去,今晚先生已沒有機會可以見到那人,只好等明天再說。」
柳兒眼見形勢大變,卻反而興致勃勃地跳起來觀戰。
王元度換一邊身體,頓時感到早先壓住艙板的左邊身子由手臂頸子以至大腿,全都麻木不堪。
她自己也脫了鞋子上床,定睛尋思一下,便迅快脫下外衣,拋在床外一張椅上。
柳兒斟了兩杯茶,把王元度扶起來,道:「相公飲杯潤潤喉!」她以左臂環抱住他上身,才把他扶起,因此兩人肌膚相觸,看起來甚是香豔親密。
王元度仍然不理她,柳兒又道:「王相公,你何必自苦乃爾,何不讓我解去繩索?」
藍明珠連忙抬頭瞧他,道:「先生可是不肯賜助麼?」
王元度哦了一聲,轉眼望住她,皺眉道:「好像https://m.hetubook.com.com貴上還不知道姑娘強把在下帶來之事呢!」
王元度瞧了片刻,心中卻暗暗慨嘆地想道:「如此美麗無邪的一個女孩子,卻有如許心機計謀,教人無法測度出她心中的念頭,真是可怕得很!」
王元度皺眉道:「你瞧,我真是惹火燒身,當時若不是存了救你之心,就不會踏上此船,因而也不會落到這等田地了。」
王元度眉頭一皺,道:「在下自有分寸,不過在下卻要奉勸姑娘一句,像這種背後洩底之事,以後萬萬不可再做,不然便成了不忠不義之人了。」
王元度心想:「我憋了一肚子疑雲,還吃得下麼?」但仍然跟她走出去,到了另一個房間,只見燈火通明,已擺好兩副杯筷。這次酒菜更為精美,柳兒侍立背後,那位小姐則坐著陪客,很少動筷。
過了一會,藍明珠才掀衾起身,悄聲道:「好險,居然瞞過了家父。」話聲未歇,突然發覺自己半裸著上身,不由得羞不可抑,兩頰飛紅,連忙躺下,拉被遮蓋住身體。可是這麼一來,又跟王元度擠在一起,很易令對方誤以為她有意親熱,不禁更加張皇失措。
不一會,船已靠岸,柳兒匆匆去了,而不久藍沛就發出響亮的鼾聲。
雙方各以綿密細膩的手法快攻,竟是旗鼓相當,不知不覺拆了七十餘招。
柳兒很快地替他解去繩索,又拍在他相應的穴道上,這才迅即退出艙外。
藍明珠囁嚅一下,似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內幕說出來。
王元度長嘆一聲,低低道:「好吧,請姑娘速速解縛,在下屈服就是。」
王元度只要她不來碰自己就安心了,所以不管她說什麼,口中漫然以應。
藍明珠輕嘆一聲,道:「這件事雖然先生一定可以辦到,可是實在有點困難,我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王元度心頭一震,道:「姑娘打算把在下送到何處?」
他一面轉眼四瞧,找尋可以割斷繩索的利器,一面運足勁力想繃斷手足間的繩索。誰知利器固然找不到,也沒有繃斷繩索,空自費了許多力氣。
一會兒,藍明珠離床下地,仍然含羞答答,始終無法忘掉這個年輕男子曾經眼見和碰觸到身體之事。
一宿無話,翌日清晨,柳兒服侍王元度盥洗過,用了早點,便去通知藍明珠。
她閉著眼道:「先生請!」
柳兒一面鋪床,一面道:「這是舅老爺的居室,四周都是高牆,話聲和燈光都不怕被人察覺。舅老爺剛剛出門,最快也要大半個月才能回來。相公安心歇息,明兒早上婢子便來侍候。」
王元度暗暗估量她這話的真意,是不是她一直躲在外面窺看自己的動靜,這刻故意撩撥自己?抑或她實在沒有發覺自己的企圖?
柳兒口中發出聲音,那四條惡犬便都緩慢下來,聚攏在她身邊,搖尾嗅了幾下,又來嗅王元度。然後,很快地各自散去。王元度這時才鬆一口氣,卻不由得又皺一下眉頭。
她一直微微笑著,突然笑容消失,道:「賤妾有幾句話要奉聞君子,但又怕先生聽了生氣。」
王元度灑步跟去,毫無猶疑之色,那小姐卻從另一道門隱去。
王元度滿腹疑團地打量這個房間,但見牆上掛著幾幅名貴精美的字畫和湘繡等,可知主人相當風雅,決非淺陋無學的女子。
艙內燈火通明,柳兒含笑盤膝而坐,身上衣服已經換過,若不是頭髮尚濕,真瞧不出她曾經落水。王元度感到船行甚快,船頭破水之聲,相當強勁響亮。
那小姐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與紅唇相映之下,更加好看。
柳兒緩緩道:「相公可要換過衣服?」
白衣美女道:「賤妾姓藍名明珠,這一次屈駕先生移駕此地,又使先生費了不少氣力,心中甚感不安,因此雖然有一件事想請先生幫忙,卻覺得十分難以啟齒。」她說得十分誠懇,實在不是做作。
王元度道:「姑娘但說不妨,在下自問不是量窄之人。」
柳兒笑道:「相公何必說了出來?」
王元度心想這個啞謎太難猜了,他本是胸襟豁達的人,當下笑了笑,決心不再追問。
轉眼間,外面傳來一個蒼勁的口音,道:「珠兒,你在房間裏幹什麼?」
小姐的眼光頓時變得柔和許多,側身伸手,作個延客入內的姿勢,還說了一聲「請」字。
王元度這時可不能有失風度,只好拱拱手,便跨入門內,游目一瞥,發覺是一間佈置得十分精緻的房間,燈光黯淡而柔和,雖然有一張軟榻,但一望而知不是正式的臥房,大概是套房的外間,專供起坐之用。
她讓王元度在一張鋪有厚軟坐墊的圈手椅落坐,跟著就另有丫環捧茶敬客。而她道聲失陪之後,就和柳兒隱入另一道門戶之內。
忽然感到她用手指在掌心寫字,凝神默想,發覺她寫道:「是家父來啦!」當下一怔,心想這話如若不假,則她便不是藉故誘惑自己了。
王元度聽她說得十分自信,忍不住問道:「姑娘定必很有把握,但在下卻不是容易屈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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