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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干戈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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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修迷密步

第五章 修迷密步

憑他這刻的身法,那簡直可以媲美鬼魅,但老人仍然堅持他要達到最高境界。
他趕緊走開幾步,免得無端端惹到自己身上,耳中卻聽到那年輕的辦事人員說道:「三位都是名家子弟,家學淵源,自然與常人不同。可是試功的規矩並非單對付你們三位,別的參加者都無異議……」
束大名也迅快縮手,忿然側顧,而王元度這一指迫使兩人放手之舉,已博得滿廳喝采之聲。
呂傑當機立斷,道:「那麼兩位快去窺看動靜,但最好一前一後,約定手勢訊號。」
呂傑陰鷙地注視著那辦事人員,口中卻跟胡元說話,他道:「胡元兄,你真敢拍落去麼?」
管中流淡淡道:「空談無益,鄙人先見識過兩位的真實武功,才能奉告,像這樣子一位手托火球,一位手戴鹿皮手套,握住一把淬毒暗器,此地雖是不乏名家,但誰能與這等旁門左道的技藝對敵?」
他約略的估計一下,在院子內約有二百餘人之眾,若然每日以五百人計算,一共是五日,豈不是有二千餘人前赴日月塢參加盛會?如此日月塢這一筆招待費用著實巨大,還得準備船隻迎送,所動用的人力、物力可真是屈指難數了。
王元度恭恭敬敬地聆聽著,老人又道:「但這些海盜蜂賦性奇怪,只釀了些少便立刻吃掉,因此我收集時十分困難,十多年才弄到十餘滴,我定名為神蜂蜜露,乃是世上極珍貴之物,靈效可比成形的人參何首烏等靈藥。你服下之後,體健身輕,目力奇佳,尤其是當你體力完全消竭之時服下,更有易筋換骨之奇效,將來你就知道種種神效了。」
楊幽陰森森的聲音道:「我老毒就是喜歡到難惹的地方,姓余的少說廢話。」
王元度心中一鬆,忖道:「到底還是名門大派的子弟,到了最後關頭,便不魯莽。」當下停住腳步,不再前移。
楊老毒陰陰|道:「說不定是個借地託身的奇人異士,好吧,我老毒倒要請教帳房先生一句,我和南兄哪一點聞名不如見面?」
已經是第二十三日,王元度瘦得只剩下骨頭,不過並無憔悴之態。他一直停頓在五隻惡蜂的階段,也就是說五隻惡蜂向他侵襲之時,他無法超過半個時辰便被螫中。
束大名應聲道:「是啊,小子你敢瞪眼睛?」一伸手隔桌揪住那年輕辦事人員的胸口。
長桌後面的辦事人員,一個年約四旬左右,面貌老實忠厚,另一個年輕得多,最多只是三十歲左右,那忠厚老者面上浮現錯愕之容,愣愣地瞧著他們。年輕的一個則面色如常,可是眼中閃射出忿怒的光芒。因此王元度瞧出此人乃是自行抑制心中怒氣,裝出平靜的神情而已。
且說王元度目送那高瘦和矮胖二人的背影入廳之後,這才收回目光,忖道:「我雖然只瞥見這兩人的側面,可是那獅子鼻豬嘴巴的矮胖子,和那鷹鼻深眼額突的高瘦人這等面貌特徵,正是師父再三囑咐過必須小心注意的兩個惡魔,都是天性窮凶極惡,殘酷無情之人。矮胖的一個姓南名阿洪,以火器震驚天下。高瘦的一個姓楊名幽,外號老毒,因此有些人呼為楊老毒,為人陰毒詭詐,擅用毒藥。」
對方吃了一驚,道:「是他們麼?走,咱們進去瞧一瞧。」他一急之下,飄身躍過長桌,身法極是輕靈佳妙,不是時下一般好手辦得到的。那邊呂傑等人瞧在眼中,都大感驚訝。
王元度緊緊記牢,依王元度的意思是要在此谷侍奉義父,好在時間充裕,再過三五日才動身還來得及,但雲丘老人卻命他剋日起程。只因這一次前赴日月塢參加金鰲大會之人,決計不在少數,早點動身的話,一則不必趕路,二則早點到達可以養精蓄銳以備激戰,三則防備路上發生事故,以致耽誤了參與大會的時機。
老人道:「我隱居此地數十年,因此關於金鰲大會之事,還是從伯符口中聽到的。我本來姓龔名都,號雲丘客,現在可以改為雲丘老人了,大約是四十年以前,我便被妻子逐出門外,遁隱此谷至今。」他長嘆一聲,流露出痛苦的神情,王元度這時可就完全無法表示絲毫同情或憤慨,只因對方便是他的義母,豈容他置詞非議?
呂傑心頭一震,忖道:「這廝曉得我的名字,自然深知我的來歷,這第一場居然特別先挑上了我,可見得他定必有克敵制勝之道。」
呂傑自言自語中,獨自急步上去攔住他們,問道:「兩位神色匆匆,敢是有事情發生?」
王元度壓抑著滿腔同情和悲愴,肅然應了,當下便請問義母居住的處所。
胡元向王元度一瞪眼,正要出手,呂傑卻又伸手攔阻住他,向王元度問道:「朋友你貴姓大名?」
王元度正色道:「兄台之言差矣,世間公道二字並非因人而施的,哪怕管先生你是個極卑微低賤之人,也不能沒有公道。」
剛才出手的大漢失聲笑道:「哎!原來是有心奪標,想當武狀元的少年英雄,咱們親近親近……」說時,伸出一手。他可是認為對方居然感覺不出他的拳風,定必武功低劣,所以要使王元度當場出醜。
呂傑皺起眉頭,道:「但他只是個鏢局帳房先生,其實連總鏢頭也未必比得上呢!他們要上哪兒去?」
王元度虎目掃過他們三人面上,只見他們都表示出同意此言的表情,決不肯三人齊上,因此倒也消了一點氣忿,心想他們在這一點上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有點英雄氣概。當下說道:「那也使得,在下先挑呂傑兄打第一場!」
胡元罵道:「混你媽的帳,吃我一掌!」大踏步迫去,一掌迎面拍出。
王元度這才恍然明白,義父教他練這一門絕學,敢情大有深意。他用心聆聽義父敘述如何走法才能到達冥鼓宮,這其中果然有點困難。原來中國地方廣闊,歷史悠長,族類繁多,因此每一處地方都各有獨特的風俗、言語、習慣,外地之人,有時候不大容易應付,即如嶺南一地,便有十餘種方言,連嶺南當地之人,也無法通曉鄰近的方言,更別說從北方或江南前往的人了。
另一個大漢斜眼瞪著他,冷冷道:「孩子,你既不打算前赴日月塢參觀大會,在這兒擠個什麼勁?」
他外表上神色不變,淡淡道:「那很好,咱們各亮兵刃,拼個生死就是了。」
王元度一滑步間,已閃開數尺,身法之快,別人簡直瞧不出他是用哪一隻腳跨出去的。
束大名也道:「我說你快點把余凡找出來,你還囉嗦什麼?哼!膽子真不小。」
王元度也伸手與他相握,口中道:「不敢,不敢!」話聲中那大漢已疼出一身冷汗,只有直翻眼睛的份兒了。
王元度移近一點,瞧見姓胡的黑面少年填寫姓名欄上是胡元二字,姓呂的填寫是呂傑,姓束的填著束大名三個字。再瞧家世欄中填寫的字,果然那胡元正是山右胡家子弟,呂傑是武當名家呂一超的兒子,束大名是少林俗家高手束陽的兒子。
王元度踏入大門之內,但見那寬大的露天院子之內,人頭擠擁,靠近大廳門外台階處,擺得有一排五張方桌,桌上堆放著文房四寶以及許多簽牌。
雲丘老人又道:「其時我尚在壯年,所以做下糊塗之事,怪不得她十分生氣,但我孤居了這許多年,忽然觸動了思家之念,尤其是她的音容笑貌,更是沒有一刻忘懷,所以我很想得到她的允諾,准我回家。」
老人道:「不行啦,你已服食過它們的蜜露,這些惡蜂再也不會追逐你了,張伯符老弟十日以前已赴京師,所以你也不必找他告辭,可以逕自前赴日月塢。」
王元度說道:「方才我彷彿見到兩個著名惡人走進廳來,但此刻不見蹤影,想必已進了內廳,惹出事故。」
老人心中因憐惜而感到一陣疼痛,但他深知此刻決計姑息不得,所以他雖然有法子可以使王元度被螫之時減輕痛苦,但前面說過,他如若有絲毫倚賴僥倖之心,就無法刺|激他發揮出體內全部潛能了。
他的右掌便要向那人手臂拍落,這一掌若是拍中了手臂,非得當場臂斷骨折不可。
王元度拱拱手,道:「呂兄料事如神,佩服,佩服。我們彷彿發覺南阿洪和楊幽一齊走進內廳,這兩人無惡不作,咱們非多加小心不可。」
姓管的帳房沉聲道:「既是如此,那就有煩你們三位迅即查看這大廳內外,及鏢局四周容易惹火之處,瞧瞧有沒有埋藏著硫磺火藥等物。」
但王元度忽然間微微一震,鬆開手,雙眼直勾勾的向石階上望去。
呂傑為人足智多謀,聞言不禁面色一沉,道:「難道有人打算加害這許多有意前赴大會之人?好!兄弟立即查看,你們要不要人手接應?」
姓管的帳房應道:「不錯,兩位鏢頭先後入報,居然無人出來,這也罷了,竟連入報之人也不出來!他們負招待之責,怎會如此?」
那胡元突然間一巴掌拍在桌上,砰的一聲,長桌的右前角竟被他一掌拍碎,木屑簌簌瀉墜地上,那張桌子頓時少了一角。
不過王元度還拿不準的是,這兩個惡人一向穿著怪異,與眾不同。南阿洪喜歡紅色,往往披一件大紅外衣。楊老毒幽愛穿背畫白八卦的黑道袍,高髻草鞋。是以這兩凶的外形打扮一望而知。目下穿戴得一如常人,大違他們平日行徑,以這兩人的聲名而言,此舉很難令人置信。
這話倒是極有道理,胡元道:「不錯,呂兄別忙,這等決鬥之事,須得有公證人才行,免得殺死那小子,日後糾纏甚多。」
到他回醒之時,陽光耀眼,已經是第二十五日的早晨,他自覺精神煥發,身體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輕健得多,知道是蜂露之力,心中感激萬分。
余凡喝道:「管先生少說話。」
老人眼見王元度已奔入陣內,這才轉身入洞,攜出一個翠竹編織的籠子,裏面有兩隻海盜蜂,他大聲吩咐王元度小心,這才打開籠門,那兩隻海盜蜂嗡一聲衝入陣內,頓時向王元度窮追緊趕。
王元度不想惹人注意,所以慢慢的從人堆中移到門口,正要踏上台階,忽然間背後一陣騷動,轉頭一瞧,只見人叢波分浪裂般現出一條道路,三個勁裝疾服的少年大踏步走入來。
他只停了一下,就走入廳內。
王元度這時已看清楚廳內諸人,主位坐著的一個精悍中年漢子,不用說也可知道是蒼背龍余凡。除了南阿洪是站著的之外,餘下六人通通坐著。余凡面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其他的五個人都面色森冷,毫無表情。
王元度走到桌前,道:「管先生,有煩登記一下,在下乃是參加登台的。」只見那姓管的和另一個都泛露奇異神色,不禁劍眉一皺,問道:「可是發生了事故?」
王元度目送這三人昂首闊步地走入大廳之後,耳中便聽到人群議論之聲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本已猜想出一個譜兒,此刻聽到議論,確知臆想無訛,不禁暗自忖道:「這三位一是山右胡家子弟,胡家素以鐵沙掌鐵布衫和鐵腳等硬功著稱武林。使劍的是武當名家呂一超的子弟,使刀的定是少林派高手束陽的子弟。他們都是名門之後,這回既是參加金鰲大會,定必武功高強,盡得家傳秘藝。可惜,他們自恃自傲,大是有失風度,無怪別人要暗下不滿,議論於他們。」
王元度心中有氣,面上卻淡淡一笑,道:「在下打算參加奪標,只不知老兄是否允許?」
人龍一步步向前移動,不知不覺已到了方桌之前,桌後辦事的人大聲問他姓名,以便登記,王元度這才驚覺,歉然答道:「對不起,在下不是前往參觀的。」說時側移一步,讓後面的人上來。
呂傑道:「那就行啦!待兄弟說兩句話你老哥才拍落不遲。」
因此他每日最少要昏倒三次以上,第二十四日的下午,他昏倒之後,老人發覺他口角流出白沫,渾身不斷地透出虛汗,知道他體力已竭,此刻身體內已沒有一絲氣力。不禁惋惜地嘆口氣,取出一個碧玉葫蘆,拔去瓶塞,一面捏開他的牙關,將葫蘆內的乳狀液體倒入他口中。
最前頭的一個長得黑面膛,肩闊身高,雙掌特大,顯然硬功特佳,他毫不客氣地推開阻路之人,手勁沉重異常,人群立時被他推開一條通路。後面的兩個少年相貌不俗,一個背插長劍,一個斜背長刀。他們有兩點完全相同,一是三個人面上都流露出傲色,大有目空一切的味道,二是他們前襟上都繡得有姓氏,當先的黑臉少年繡著一個「胡」字,佩劍的繡著一個「呂」字,佩刀的少年繡的是「束」字。
那個與他拉手試力以致掌骨欲裂的大漢,悶聲不哼地領取了簽牌,悄悄溜掉,其餘的數人也瞧出同伴吃了暗虧,曉得這少年不好惹,所以都不敢再行生事。
他抓住王元度的手臂搖撼一下,笑道:「在下管中流,今日結交到王兄這等仁義之士,實是平生一大快事!」
王元度訝然道:「什麼?你就是無情刀管中流?在下大是失敬啦!」
在這等情勢之下,他也覺得無計可施,只好悄悄離開後窗,躍上對面房頂,遙望管中流那邊的情形。
他略略一頓,向對方說道:「你報上姓名來!」那辦事人員嘴唇緊閉,一言不發。
雲丘老人沉吟一下,道:「她總不會要我從天上取下月亮給她玩耍吧!總之,她要我的性命都行,我的意思你想必也會明白。」
須知那日月塢的所在和走法,武林中很少人曉得,所以許多人都在武昌住下,等候消息。眼下離舉行日期只有五日,各地湧到的人更多,所以利達鏢局其門若市,而武昌城內的街道上,也出現了許多武林人物。
王元度低聲插口道:「管先生可曾聽說過南阿洪和楊幽的名字?」
王元度截住他勸阻之言,慨然道:「在下只要所作所為於心無愧,縱是因此被大會除名,也不後悔。」
廳內群情聳動,都沒有想到這登記之際,就先鬧出一場生死拼鬥。
呂傑緩緩道:「嘻!這廝竟瞪眼睛哩,莫非他想先試試咱們的功夫麼?」
那長衫漢子見雙方業已同意,當下向王元度抱拳道:「王兄的義風俠行,教鄙人欽佩感銘之至。鄙人甚願向王兄晉一言,那就是金鰲大會的規則上有一條載明,凡於會前與此會有關者鬧事糾紛,如情節重大,得取消參加大會之權利。王兄試想,倘使定要決鬥的話,則不論勝敗,都不能參與金鰲大會,還是……」
陡然感到勁風襲到脅下,王元度大是驚訝,心想自己初入江湖,從無仇家,怎會有人暗算偷襲?心念一轉,佯作不覺,暗暗運功護住脅下要害,同時轉頭望去。
胡元喝道:「我倒要瞧瞧看,小子你骨頭有多硬?」右掌略略抬高一點,疾然拍落。
呂傑陰聲細氣地道:「難怪你們生氣,就連兄弟也覺得很不是味道,難道咱們都是假冒的不成?」
胡元忿忿的大聲道:「真真混帳的規矩!」
王元度仍然不懂,問道:「一個人的容顏,在死後還有什麼關係?」
王元度連忙躍上屋頂,伏身游上屋脊,探出半邊面龐向下面望去。但見一堵院牆過去,便是一座曠闊的場子,擺放得有四個兵器架。
老人道:「你現在澄神定慮,施行吐納之術,以便發揮蜂露靈效,等用功之後,我還有話跟你說。」
胡元道:「喂!瞧見沒有?那廝的一身武功可真不壞。」
他數到第七時,一個人說道:「兄弟還有一句話要說。」
他投宿在客棧中,翌日早晨,起身梳洗之後,整肅衣冠,便徑往城北大街上的利達鏢局,但見鏢局大門盡開,人來人往,甚是熱鬧。出入之人,盡都是雄糾糾氣昂昂的壯漢,身上都帶得有兵器。
他炯炯有神的眼光凜然掠過對方三人,可就瞧出他們甚是氣餒,當下忖道:「他們一向倚仗家世聲名,傲氣凌人,今日已經知悔,我何妨放過他們一次?」於是朗聲道:「只不知那三位兄台是不是願意就此罷手息爭?」
此時一個鏢師已迅快入內通報,其餘的人包括八九個參加奪標的年輕壯士,卻沒有一個打算上前勸解,人人都露出不管閒事的神情。
此時眾人眼睛多半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向大廳瞧望,所以王元度暫時不跨上台階。誰知無意中擠入一條人龍之內,後面的幾個勁裝大漢都怒目瞪他,王元度自家卻不曉得。
呂傑冷笑道:「瞧你不像是膽小怕事之人,怎的連姓名也不敢報出?」
王元度迅即回醒,但覺口中甚是芬香甜蜜,同時精神爽健,全然不似以往回醒時那麼痛苦疲憊。
姓管的笑一下,道:「內廳除了敝東家之外,還有幾位名家。」
他轉身過去抓住胡、束二人,迅即走出大廳。
王元度依言在山坡上盤膝打坐,澄神定慮,運功行氣,霎時間已入無我之境。
暴躁的聲音喝道:「混帳!你以為我南阿洪以火器成名就一定怕水麼?」
雲丘老人又道:「我所寄望於你的,便是設法使我能回家去見她一面,可不是求她允許我長久居住下去,只要見她一面就行啦!她或者覺得難以嚴拒,因此出個古怪難辦的題目,然而你即替我答應下來,任什麼難題都可以。」
老人道:「你大功已成,可以離開此地,辦你自己的事了。」
院子內的人數雖多,但都很有秩序,排成五道長龍,王元度已瞧過大門外的告示,得知這五道人龍乃是領取簽牌,以便前赴指定地點及船隻直駛日月塢。
束大名勃然大怒,揚手給他一個耳光,發出清脆的響聲,喝道:「好小子,你以為小爺們不敢收拾你麼?」
王元度知道機會已到,趕緊伸高頭,舔破窗紙,閃目內窺。但見廳內共有九個人,那矮胖的南阿洪背向著窗戶,靠得很近,手掌上托著一枚紅色的拳頭大的圓球,上面噴出一小叢藍色的火焰,甚是好看。另一個瘦瘦高高的老毒楊幽卻站在大門邊,這刻已收起鹿皮手套,舉步跨出廳門。
王元度舉步走過去,只聽那辦事人員怒聲道:「你們這等行為算什麼名門子弟?哼!我瞧連強盜也沒有這麼不講理的!」
他一輩子也夢想不到這是由於他的陰沉多智,喜歡利用別人的性情惹得王元度對他十分不滿,卻誤會到對方有克制他之道上面去了。
王、管二人奔入門後,管帳房道:「在下先進去,你若見我捏拳放在背後,就是表示大有變故,不可跟來的意思。」
老人看得分明,只見他身法比以前迅快得多,而且已能按照熟練了的陣勢而組成一套身法步法,進退左右,仰俯側擰都正確之極。這等身法和速度配合得好,便是一種極深奧高明的絕學,可以在敵人刀劍之中縱橫出入,夷然無傷。
王元度啊了一聲,道:「元兒聽過冥鼓宮這個地方,據說是天下三大秘隱之一,與日月塢齊名,但義母的名諱外號卻不曾聞說過。」
王元度道:「原來義父也知道元兒是前赴日月塢參加那五年一度的金鰲大會。」
那辦事人員面上怒色更濃,他竟一點也不害怕這三個血氣剛暴的少年好手,這使得王元度甚感詫異。
管中流微微一笑,大步向門外奔去。
花廳內毫無聲息,他正感到莫名其妙之時,突然一個陰森刺耳的聲音道:「現在開始,一……二……三……」每一個數目都相隔頗長的一段時間。
這時正有兩人先後走上台階,前頭的一個身形矮胖,可是動作矯迅。第二個高高瘦瘦,宛如一根竹竿。這兩人衣著穿戴都很普通,而且兩鬢已斑,一望而知不是參加奪標之人。
王元度訝道:「元兒還有五天時間可以修習那修迷密步……」
王元度正想冒險窺看一下,才能籌謀應對之方,忽聽管中流朗聲大笑道:「當聞南阿洪、楊幽兩位乃是著名凶星,武林中人聞名喪膽,誰知聞名不如見面,可笑!可笑!」
雲丘老人詳盡地說過如何走法,最後說道:「你義母乃是當地人氏,因此親族甚多,而她也可能挑選一些靈慧的女孩子以授秘傳武功,反正有一點你記住,那就是普天之下,除了真正的第一流高手,可以找到空隙欺入你拳掌圈中而出手擊傷你之外,還有就是你義母辦得到,她可以在三招之內打你一個耳光,再就是足以承傳她衣缽的弟子或者也辦得到。但她是否已找到這末一個傳人,卻是個大大的疑問。」
束大名接著喝道:「叫余凡出來!」余凡就是這利達鏢局的局主,外號蒼背龍,乃是鏢行中相當有地位的人物。
雲丘老人道:「當然有啦,她一掌拍碎天靈蓋的話,自必損毀了容顏,但別的死法卻可以保存容顏,這就是最大的分別了。」
但他曉得王元度還有許多苦頭要吃,因為目下僅是兩隻惡蜂而已,而最後必須達到七隻惡蜂同時攻襲,而這「修迷密陣」的青竹也增加了一倍,不過範圍並不放寬,也就是說他可以閃避奔竄的空間縮小而攻襲他的敵人卻增加許多倍,在這等情形之下,他仍然能支持上半個時辰之久,那就達到最上乘的境界了。
他心中對這個陰鷙詭猾的呂傑最是不滿,反而像胡、束這等暴躁剛猛之人,還覺得可以原諒。
雲丘老人道:「就是那一處地方了,那冥鼓宮在嶺南西南方的海濱,宮中道路迂迴曲折,雖然佔地甚大,路徑繁複,但卻不比那『修迷密陣』艱深奧妙。你現下已熟悉『修迷密陣』的走法,便是天下間唯一能不經允許入宮而不迷路之人。」
但他深覺這些名門子弟太不像話,簡直像是倚勢欺人的惡少一般,因此他毫不客氣地出手向胡元拍落的右手穴道上點去,口中大喝道:「住m.hetubook.com.com手!」
王元度仰頭瞧望地勢,發覺甚是穩妥,自己可以匿藏在房脊後面,向下眺望。
他這一縮手,王元度的指力直向束大名那隻揪住對方的手臂上射去。
正當此時,王元度已朗聲喝道:「諸位一定要動手的話,在下定然奉陪。諸位大可以一齊上來,但咱們最好到外面比劃。」
王元度聽了他們的話,想不出他們為何生氣,但心中已有一個印象,那就是這三人之中,呂傑為人陰沉多智,所說的話根本就是挑撥那胡、束二人鬧事,他本身卻可以見風使舵,置身事外。
姓管的又道:「裏面寂然無聲,想必已發生變故,那南、楊二凶武功極高,又有奇門絕藝,實在不易對付,王兄千萬小心,籌妥計謀才可以動手。」
王元度略有所悟,知道那南阿洪、楊老毒都是不受歡迎之人,但他們卻硬要往日月塢去,此刻大概用個什麼法子威脅住花廳內的人。他們的力量可真不小,除了這兩個難惹的凶星之外,竟還有一個豢養得有無數猩猿的惡人齊大聖。那齊大聖想必在外面接應,沒有進來,但這南、楊二人用的什麼法子威脅廳內之人,卻使他很感興趣。
王元度沉默了一會,才輕輕道:「元兒不得不提醒義父一聲,即便是義母出的題目或者不是人力所辦得到的,我豈能隨便答應?」
他向廳內望去,但見人數還真不少,如若通通是參加奪標的人的話,那就真夠熱鬧的了。
王元度連忙跪倒拜謝,他覺得十分不安,道:「這等珍貴靈藥,應當是義父您老人家服用才是。元兒年事尚輕,何須糟蹋這等寶貴的東西?」言下之意,便是說這種強筋健體,延年益壽的神蜂蜜露,應當給義父老人家服用,他本人年輕力壯,時日還長久著。
胡元喝道:「混帳透頂,是哪一個主持試功的?我沒有聽過以前有這麼一個規矩。」
胡元攘臂道:「束兄把這廝交給我。」他舉起右掌,掌心已變成古銅色,接著說道:「我倒要瞧瞧他的骨頭有沒有嘴巴這麼狠硬?」
他為人雖是粗暴自傲,但掌上功夫果然十分高明,風聲勁厲急烈,一聽而知他的鐵沙掌已極具火候,威力十足。
呂傑冷冷道:「王朋友敢情有點功夫,無怪不把我們放在眼內。」
正在唸誦數目的陰森聲音停下來,另一個粗暴響亮的聲音道:「有屁快放!」
只聽一聲慘哼,王元度迅即跨出陣外,隨即疼得昏倒。
王元度點點頭,心中已明白這位白髮蒼蒼的義父,敢情極愛義母,逾於自家性命,所以雖有與她同死的決心,卻不忍見她落得如此悲慘的死法。
王元度頷首道:「那時在下就從別處窺探動靜。」
呂傑哼了一聲,縮回架住胡元的手道:「好,你不肯報出姓名,我不管啦!」
雲丘老人道:「難怪你不明白,須知她家傳一部『童面經』,能夠青春長駐,永如少時。這部經傳女不傳男,連我身為丈夫,也不許閱看。所以她對容顏最是愛惜,因此,她使用這種死法,在她來說乃是最殘酷可怕的一種,我哪敢害她如此慘死?」
胡元感到鋒銳的指力襲到,心頭一凜,不得不縮回拍落的手掌。
廳內之人正要離座出去觀戰,南阿洪暴聲喝道:「別動,老毒兄馬上就回來了,有什麼好看的。」
雲丘老人道:「她的聲名挺大,不似我默默無聞,或者你也曾聽說過,她就是嶺南冥鼓宮長春女……」
廳內左角擺設得有一張長桌,後面坐著兩名辦事之人。剛好那先入廳的胡、呂、束三個傲氣凌人的少年正在桌前登記,廳中另有八九個年輕壯士,和兩個鏢師打扮之人,都注視著長桌前面的三人。
王元度朗聲應道:「在下王元度,只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家世寒微。但今日三位所作所為,卻使在下這個出身寒微之人,對名門世家這幾個字頓生鄙薄之感。」這原是他肺腑之言,所以說得慷慨流暢,大義凜然,襯上他的玉面英姿,登時教廳中許多年輕壯士暗暗心折傾倒。
王元度上個月抵達武昌,曾經來過這利達鏢局,原來第五屆金鰲大會的聯絡總站,便是這武昌利達鏢局負責,是以各路英豪,不論是赴會參觀,抑或是參加奪魁的,都須得先到這利達鏢局打聽消息。他上個月詢問時,答覆是大會舉行前半個月之內才能得悉詳情細節。
束大名被他這一說激起怒火,疾然撲出,拳發連環,威猛迅擊。王元度一晃身間,早就出了拳頭籠罩的圈子,站在數尺之外,俊面上怒色勃然。
呂傑忙道:「咱們可不能不遵守大會規則,王兄你請吧!」
王元度道:「義母縱是十分生氣,可是隔了這許多年,她心中的氣惱想必也消散了,義父何不一徑回家?」
胡元暴聲道:「怎麼不敢?」
須知這五年一度的金鰲大會所規定奪標人資格之一,便是年紀不得超過二十六歲,這一條規定使許多名家高手都感到憾恨無窮。要知每一個人修習上乘武功,到有相當成就之時,起碼也有二十來歲,此時參加金鰲大會,正好合適。但只要一屆失敗,到下一屆大會舉行之時,總已超過了二十六歲這一關,所以眼下享有盛名的高手名家,大多在二十年間參加過金鰲奪標的壯舉,只是一次失敗,便永無捲土重來的機會了。
姓管的道:「王兄猜到什麼?」
那辦事人員眼中怒光暴射,面上流露出激動異常的表情,正當此時,呂傑忽然伸手擋和_圖_書住胡元拍落的掌勢。
老人道:「我已把見面禮送給你,那是我苦心收集了十多年的蜂蜜露,一共只有十餘滴,你也知道這些惡蜂從不釀蜜,但它們掠奪別蜂的蜂蜜之時,仍然會轉釀些少蜜露。」
南阿洪暴聲罵道:「好小子,叫什麼名字?」
他們奔入去,穿過一座院落。管帳房指一指右方屋頂,道:「王兄到房上去,就瞧得見一切動靜!」
出手暗襲他的是個勁裝大漢,乃是後面不忿他「打尖」的數人之一。他的拳頭已堪堪擊中王元度脅下,驀地收回。
王元度心中浮現出那南阿洪和楊幽這兩個武林惡魔,不禁若有所悟,問道:「在下建議管先生帶我一同進去探看,我已猜出一點頭緒。」
那辦事人員忽然現出頹喪的神情,眼中忿怒的光芒頓時消散。但他卻不是害怕畏懼,這是別的人都瞧得出來的。
胡元罵道:「混帳,我們哪須一齊動手!」
那人哼了一聲,才道:「兩位既是佈置妥當,甚至把隱跡多年的齊大聖也約了出來,可見得兩位志在必得,非到日月塢走上一趟不可,但兩位可曾考慮到日月塢四面臨水,若是觸怒了藍塢主,諸位本事雖高,恐怕也無法飛渡那茫茫之水?」
那年輕的辦事人員在激動之下,可沒有想到這可怪之處,被他這麼一提醒,登時詫然顧視,而此時廳中餘下的一名鏢師已奔了入去。
頓時一場偌大的紛爭化作煙雲般消散了,廳中緊張的氣氛鬆弛下來。姓管的帳房先生回到長桌之後,跟年老的一個說了幾句話,便訝異的望向入內的門戶。
對方三人聽得金鰲大會有這等除名的規則,想到倘若真的被大會除名的話,豈不是抱恨終身,因此都不敢言語,大是氣餒。
王元度一跨步,疾如閃電般到了他們身後。他滿腔是忿激不平之氣,因此明知可以使些別的手段化解這場糾紛,譬如說他暗暗以指力襲擊胡元背後穴道,迫使他收掌轉身應付,其時就可以用言語緩和住局勢,等候此地局主余凡出面調解等法子。
王元度迅快向大廳走去,三兩步就跨過台階,走入大廳之內。舉目四瞧,已找不到那高瘦矮胖二人蹤跡。
外面告示上寫明,凡是參加奪標的人不須領取簽牌,可以直入大廳之內登記。
王元度應付一隻蜂之時,只須考慮到一個方面,但目下共有兩隻,或前或後,或左或右,全無定準,又不准他出手劈擋,其難可知。因此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已經汗流浹背,連番遇險。
此時胡元和束大名都深知對方真不是易與之輩,他們飽受名家意陶,這刻反而壓下暴躁情緒,收攝心神,以便發揮全力對付強敵。
楊老毒笑道:「好啊!你想見識我們武功,那當然是你親自出手了。出去,老毒今日定要教訓你這小子。」
王元度迅即尋思一下,便縱下地面,迅快竄越過牆頭屋頂,從旁邊繞到花廳後面。他發覺有一排窗戶,當即屏住呼吸,躡足走到窗下,靜心聆聽。
王元度驚訝的注視其中一個穿灰色長衫之人,認出正是日月塢垂珠道指揮灰鶴荀通。心想日月塢派得有十道高手到此並非奇事,可是這荀通武功高強,又不是性情和善之輩,目下居然不敢反抗,可見得南阿洪手中那枚噴出藍焰的圓球威力何等驚人,才能夠把這等武林豪雄鎮住。
長桌後的年老辦事人員忽然碰一下同伴,道:「奇怪,局主怎的還不出來?」
再過去便是一個開敞的花廳,廳內隱約有好幾個人,此時管中流已穿過場子,跨上台階,他在廳門突然停步,左手轉到背後,捏起拳頭。
這個年輕辦事人員輕輕一躍,已越過長桌,奔到王元度與那三名少年當中。此人身披一襲長衫,瞧來竟似是鏢局中掌管書牘帳目之人,身量修頎,面貌端方。他微舉雙手,道:「諸位請留貴步,目下後院有幾位武林名家,已經得報出來,他們充作見證,別人才沒話說。」
王元度方自一皺眉,呂傑已接著又道:「兄弟只是來瞧瞧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沒有,王兄萬勿誤會。」
王元度不解道:「同是一死,難道還有分別不成?」
雲丘老人苦笑一下,道:「不行,她這個人脾氣倔強無比,說的話終身不改,她當日逐我出門之時,曾經說道:『你若是未得我允許便擅行回來,我就當面一掌拍碎天靈蓋,死在你眼前。』她若是說拿刀子刺胸割喉而死,我也還敢冒個險,但眼下卻萬萬行不得。」
胡元厲聲道:「大名兄給他兩個嘴巴子。」
一路上沒有別的事故發生,兩日後已到達武昌,舊地重臨,風物依然。但在王元度這等有心人眼中,卻瞧得出城中有不少武林人物。
日子一天天地消逝,王元度每日都得昏死一兩次,可是進步十分神速,已達到青竹數目增加一倍而惡蜂多達四隻的程度。
奪標人資格另一條規定是限於男性,因為歷屆大會都沒有女性上台亮相出風頭。
余凡忙道:「他是敝局掌管帳目的人,兩位不必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王元度無奈只好叩別,出得谷外,張伯符早已吩咐過僕從,在這數日間備妥長程健馬,因此王元度取過坐騎,絲鞭輕揚,便穿過襄陽城,緩轡南下。
他的氣概風度立刻使廳中許多年少英雄心折欽佩,那辦事人員躬身抱拳道:「在下姓管,在敝局中只是個小帳房,縱然受點侮辱也不打緊,但這金鰲大會與諸位卻大有關係,王兄還是不要動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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