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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干戈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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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氣勢奪人

第十二章 氣勢奪人

卻聽那白衣男子說道:「老夫親自上台之事,你們都說無法瞞過天下人耳目,那就換一個下手之法,總得殺死那王元度小子才能甘心。」
鄉老伯訝道:「你本是很有志氣的人,性情堅毅,何以不想更進一步?」
鄉老伯嘆口氣,道:「這話也是,我老人家幾乎查看過天下名家高手,沒有一個可以跟我一鬥的,果是寂寞得很。」
這以後柳昭絕口不提一句有關遨遊山水之事,他們隨便談了一些別的,藍明珠便告辭回去。
王元度心中略感安慰,忖道:「這姓卓的也不過如此。」
王元度聽知此人便是外號「閻王印」的武季重,不由得定睛細加打量。這麼一來也就推測出那個姓衛的白衣男子來頭不小,否則以武季重今日在武林中的聲威,焉能對他如此容讓相敬。再者就是這個白衣男子外貌看來好像不會超過三旬,但他卻自稱「老夫」,而武季重也稱他一聲衛兄,可見得年齡不小,應當是與武季重同輩的高手。
寬敞的廳堂內共有三人,兩個穩坐不動,一個卻走來走去。
他凜然道:「既是如此,晚輩義不容辭,還望老前輩成全這件大功德。」
他悄然閃身入內,但見這個院落甚是寬廣,不但花木扶疏,而且還有小橋流水,景色幽雅。
田若雲只覺對方泛湧出一股無堅弗摧、無敵不克的氣概,實是無法招架,心靈中一陣大震,當即改守為攻,口中輕叱一聲,長身躍起,馭仙叉劃起一道金光,直向王元度天靈蓋砸落。
王元度只淡淡一笑,默然不語。誰也不知他正在聽鄉老伯說話。剛才就是因為鄉老伯突然傳聲,使他劍法一亂,險險慘遭敗亡之厄。
柳兒笑道:「我家小姐雖是有意出遊,但目下豈能決定幾時動身?」
王元度卻已明白李公衡的意思,心想:「這李公衡親眼見識過鄉老伯的武功,算準那姓衛的若是驚動了鄉老伯,定必難逃公道,所以趕快插嘴,好借鄉老伯之力挫折這姓衛的人……啊!我彷彿記得師父曾經提起過有那麼一派,來自東海不夜島,這一派人數不多,島主姓甄名南,武功既高又邪,該派中正好有一位高手姓衛名步青。眼下此人莫非就是不夜島高手衛步青麼?」
藍明珠不想柳兒再說下去,忙道:「那就先謝謝柳兄的隆情厚意。」剛說了這一句,便發覺對方泛起十分歡喜愉悅的神情,心頭一震,隱隱感到自己背上了一個很沉重的感情包袱。
鄉老伯說道:「問得好,他這等無堅不摧的氣勢一半是天生稟賦,但一半是後天的訓練修養而成。我猜他一定經歷過一段萬分困苦艱險的練功境界,在這一段時間之內,他隨時隨地都有死亡之險,而且艱苦無比,不是常人所能忍受,才能養成今日這股天下無匹的氣概和鬥志。」
田若雲眼看劍光削到臂上,駭得面色泛白,丟掉金叉拼命橫躍開去。
這一剎那間,他已下了決心準備吃苦,因為他曉得自己無法逃避這拯救武林的責任,與其到時候明知不敵還去送死,倒不如咬咬牙修練到一流高手的境界,或者還可以使對方有所顧忌,因而少害些人,少做惡孽。
這一場不用宣判也可知是卓遼得勝,時已近午,暫停比賽。
當下立定決心,決計不肯殺死對方。兩人盤旋了好多圈,間中互相佯攻誘敵,但彼此都找不到空隙。
接著上台的是少林束大名,他是第七組,沒有什麼困難就以馳名武林的空玄棍法取勝。
眨眼間卓遼被對方連連迫攻之下,逐步後退,略略呈顯不支。這時賀亮的紫金八角錘如狂風暴雨般迅急猛擊,宛如掀起了滔天巨浪,威力盡施。這一路奇奧的錘法只瞧得全場群雄聳然動容,紛紛打聽賀亮的師門來歷,但沒有人查問得出他的師承家數。在大會紀錄中雖然填寫得十分詳細明白,可是按規章不能向外透露。
田若雲瞧見藍芳時的奇異眼光,迅即望了王元度一眼,頓時明白他們不但是舊相識,而且還有某一種感情。
柳昭道:「當然等啦!」言下毫不猶豫,彷彿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一般。
在他們面前的方磚地上走來走去的是個白衣男子,長身玉立,從背後瞧去極似是田若雲。但他曾經回轉身面向這邊,所以王元度認出不是,不過長得也像田若雲那般俊美而充滿了邪氣,年紀略大。
王元度點頭道:「錯非是老前輩神目如電,誰也瞧不出他的真正實力。」
鄉老伯說道:「那廝不是東西,你若不橫心取他性命,不但很難取勝,而且將來禍患無窮。」王元度不能表示意見,因此心中很是著急。他著急的是恐怕鄉老伯會教導他克敵制勝的招數,這一來他雖然取勝了,也不光榮。而他更曉得自己的性格,萬一鄉老伯教他使什麼招數可以取勝,則他一定不肯再使這些招數,豈不是反而被他的好心連累了?
他道:「王元度,你所學的少陽劍法雖是千百套劍法中的上乘家數,但是若然只憑這套劍法,縱是練到極高境界,卻也不過可以跟當代名家高手抗衡而已,終不能突破這一關而踏入一流高手的地步。」
柳昭聽了很是開心,胡元道:「若是兄弟上台,這一場無論如何都不肯饒那廝性命。」
王元度尋思道:「不錯,倘若那位高手出自惡人之門,自必是個為非作歹之徒。等到罪孽深重,橫行天下之時,我想不出頭也不行啦!」
胡元出場時,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而對手也不甚強,這一戰只www•hetubook.com•com不過三十餘招就分出勝負,胡元是使出鐵沙掌的功夫拍落了對方手中單刀,取得勝利。
王元度深深吸一口氣,奮起雄心,突然間挺劍向凝立如山的對手迫去。田若雲馭仙叉斜斜指住他胸口,這一招嚴密得宛如深溝高壘,無懈可擊。
田若雲心中暗喜,叉勢突然大緩,卻仍然向他咽喉刺去。這時在他的馭仙叉上已運足了內力,王元度若然一劍撩中,力弱則無法撩開叉勢,力重則立成搏鬥內力的局面。而田若雲不管內功比得上比不上他,因為叉尖直刺他咽喉要害,相距甚近,可以邊鬥內力邊向他要害刺去,穩佔必勝之勢。
他若不是順勢旋開,定必被田若雲脫手飛出的馭仙叉刺中。這一來叉尖從他肩邊滑過,王元度一劍疾挑,叮的一聲,把金叉挑起尺許。
台上的兩人翻翻滾滾劇鬥了四五十招,那賀亮雙錘奇招層出不窮,使卓遼的渾敦棍相形之下大見黯淡無光。如此又急鬥了二十多招,雙方互有攻守,一時分不出高下。
這一場結束得很快,魯又猛以過人的臂力以及精純的內功,二十招不到就震飛對方手中長刀,贏得勝利。
但王元度總覺得這個人不大對勁,好像有點邪氣,或者形容作陰陽怪氣也可。他回了一禮,道:「田兄好說了,在下才疏藝淺,此來只抱著開開眼界之意,勝敗之事並不放在心上。」
主婢二人對覷一眼,本來這話很好笑,但由於柳昭口氣堅決,神情真摯,一聽而知他當真會這樣做,這一來可就不是開玩笑的事,她們哪裏還笑得出聲?
王元度鬆一口氣,道:「前輩說得是。」心想這金鰲大會之事也很重要,自應過了會期之後才著手練功為是。
眾人在王元度握劍進迫的步伐氣勢上,無不瞧出他具有極堅強的信心,而且無人不深信他一旦迫到數尺之內,定必出手猛攻。
事實上他真的沒有猜錯,廳堂中那個白衣男子正是外號「勾魂聖手」的衛步青。這不夜島孤懸海外,開派已有二百餘年之久,但一向不與中土武林交往,所以這一派雖然邪僻,卻從不受中土武林中人的注意。直到現任島主甄南才稍稍與中土往還。而不夜島能夠使當代高手都十分重視的緣故,大半是由這衛步青身上而起。昔年衛步青曾經大鬧中原,橫行江湖,仗著一身精純武功和層出不窮的邪門功夫,也不知有多少高手毀於他手底。
他們的兵器都是重傢伙,群雄便都曉得這一場定必很好看。
這陣笑聲邪氣迫人,使得王元度心中不知不覺的泛起田若雲的面容,他皺了皺眉頭,忖道:「怪了,若然是他的話,怎會來到這內宅之中?」
阿閃也發表評論道:「這傢伙好像女人一般,真教人倒胃口。」
正當各門派激起公憤想合力誅除此人之時,衛步青卻忽然返回不夜島,銷聲匿跡,一晃過了三十餘年,今日重蹈江湖,過去的無數恩怨已隨時光消逝。
王元度連忙問道:「卓遼的棍法也奧妙無窮,雖然在這等形勢之下,仍然保持反擊的實力,使人不能宣判他輸敗,只不知他是什麼家數來歷?」
石砌的廣闊平台上,公證人已在四角鐵柱上面的座位上坐好,居高臨下,可以俯察全場的動靜。
王元度不禁泛起好奇之心,道:「什麼秘密?」
李公衡以手指蘸了茶水在几上畫出道路出入詳圖,還註明王元度的居處,免得他摸錯了房間。
對方是個比他年紀稍大的白皙少年,相形之下,更顯出魯又猛的粗獷慓悍。
這柳昭越是體貼入微,也就更顯出他的情意。藍明珠心中起了一陣波瀾,暗想他難道長年累月地等候不成?他不怕空等麼?
田若雲流動不定的目光忽然停在台下某一處,眾人隨他目光望去,只見靠近台邊有排長木板凳,當中的一排坐著一位少女,長得甚是美貌,頭髮用絲巾裹起,最矚目的是她裸|露出一截雪白的粉頸。
王元度劍法忽然亂了一亂,竟被田若雲搶制了機先,連連迫攻,頓時險象環生。
幸而鄉老伯不再說話,他定一定神,心想我王元度欲以俠義之名稱譽於世,怎能當著天下英雄殺死一個無仇無怨之人?
這突然寂靜如死的氣氛陡然助長了王元度的氣勢,但聽他腳步堅定地踏在台上的低微響聲,他的身形隨著哧哧的步聲一往無前,迅即迫近了敵人。
王元度方自鬆一口氣,鄉老伯已道:「摩天寨的四個師兄弟,除了為首的尉遲忻年齡逾限,不能參加之外,還有一個老三未出過陣,便是昨天上台把奚勇屍體搬走的尖瘦書生,姓辛名立。他的武功恐怕會比老二賀亮還強,你們任何一個碰上他,都務須小心在意。」
石台四方八面喊叫呼喝之聲如雷升起,因為台上卓賀二人已踏入勝敗之分的境地。
鄉老伯微笑道:「不錯,我老頭子今後定必到摩天寨走上一趟,瞧瞧那摩天寨中第一高手成就如何!」
柳昭喜道:「這麼說我是有資格奉陪啦!」她點點頭。
姓衛的白衣男子說道:「武兄好說了,據兄弟所知,武兄乃是藍塢主極親密的朋友,此事若是武兄擔承,自然就等於藍塢主親口答應一般。不過兄弟卻不曾找到面面俱圓之計,只打算在晚上找到王元度,把他殺死。至於如何善後……嘿!嘿!那就只好偏勞武兄你們了。」
這時連柳兒也深感事態嚴重,想想看假如有這麼一個人卜居附近,年復一年地等https://www.hetubook.com.com候音訊,豈不十分可怕?假如柳昭是個其貌不揚的壞人,這也罷了,相反的他卻是個心腸很好,武功高強而又英俊瀟灑的男孩子,讓他如此可憐地渡過一生的話,何其殘酷?
緊接著就是王元度這一組上陣,先是喊出田若雲這個名字,但見一個身量頎長的白衣少年應聲上台。這個白衣少年長得甚是美貌,皮膚白皙,臉若涂丹,一對眼珠流轉不定,舉動有點扭捏作態,像是姑娘家一般。
鄉老伯沉吟一下,說道:「你的少陽劍法共是三十六招之多,雖然稱得上是上乘劍法,可是若是在我老頭子手中施展,最多只剩下二十四招就足夠了。那多餘的十二招不是沒有用處,而是可以分別附屬在二十四招之內,憑添無限威力。這一套劍法的變化,卻須得立即傳授與你。」
她不由得特別多瞧了他幾眼,突然發覺他似乎比王元度長得還吸引人,尤其他這種體貼心腸,若是嫁給他可真是受用不盡了。
他提劍在手,簡短地道:「田兄請。」立好門戶,等候對方動手。
鄉老伯笑道:「你老是提他幹什麼?」
王元度本是打算迫他落敗就算數,所以見他丟掉兵器時,就煞住劍勢。
他躍上台去,向公證人報到,四方八面騰升起歡呼喝采之聲。要知他在嘉興江邊對付南阿洪那一陣,群豪深被他的俠氣豪情感動,所以對他特別有好感。
柳兒早就得知二小姐的寸心已落在王元度身上,當下道:「柳相公雖是一片美意,可是其實用不著這樣。」
王元度道:「但他的臂力似乎還贏不得賀亮,晚輩以前對他估計過高。」
他上前推了一下,沒有推開,當下四覷一眼,不見有人,便聳身躍起,越過院牆。
這麼一打岔,她倒忘了最先的問題,恰好這時王元度問起有沒有人是第八組的,人人搖頭。
武季重眉頭一皺,煞氣更濃,顯然他絕不同意,但旁邊的子母神筆李公衡卻微笑道:「衛老這樣做法,雖然帶給敝塢主不少麻煩,但比起由衛老親自上台卻好得多了,敝塢主麻煩雖然不免,但仍可推卸責任,只不知武院主以為如何?」
群豪喝采鼓掌之聲久久不絕,王元度回到好友群中,大家都向他稱讚道賀。
阿閃瞪大雙眼,反問道:「我為什麼不能提起他?」而管中流卻已面紅耳赤,很不好意思。
王元度朗朗一喝,劍光暴漲,閃得一閃,便自迅快躍退六七尺,拱手道:「承讓,承讓。」
呂傑問道:「鄉老伯,元度兄這等氣概是不是純屬天生自然的?」
那白衣男子嘿嘿冷笑數聲,王元度聽了心想這正是早先聽過的笑聲。他為人坦蕩光明,不做窺人隱私之事,當下便要轉身離開。
王元度記起上一次練成「修密迷步」,已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現在要成為一流高手,這其間的痛苦自然要大上不知多少倍。人到底是血肉之軀,焉能不怕,當下不寒而慄,道:「晚輩不做那一流高手也罷了。」
王、田二人盤繞了兩個圈子,田若雲首先進擊,手中馭仙叉使出刺、挑、翻三種奇奧的手法,叉上的金光燦然奪目,暗具迷亂眼目的妙用。王元度以守為攻,劍走輕靈,人若游龍,矯夭地化解了對方攻勢。
四個公證人本要判田若雲輸敗,聽他這麼一說,都打消此念。只因放對拼鬥之時,除了武功之外,這機智計謀也屬戰力要素,田若雲既是故意騙對方緩手之計,可就不能判他落敗。
台上卓、賀二人辦好一應手續,便對面峙立,鑼聲一起,齊齊出手。
田若雲把裹著兵器的黑布抖開,露出一把金光燦然的三棱短叉,長約四尺五寸。
柳兒秀眉微皺,道:「柳相公可不要這麼想,你年紀輕輕,前途無限,豈能有這等消沉的想法?」
卓遼似是由於把握到機會,趁虛而入,所以展開一輪快攻,佔盡了優勢。一任對方雙錘如何變化衝突,都緊緊保持這等局面。
王元度也向鄉老伯提出這個問題,鄉老伯笑一笑,道:「我老頭子雖然說不出他的師門來歷,可是從他的錘法以及昨日他師弟的鐧法中,卻瞧出這一家的路數與少林派有極深淵源。但或者久已斷絕了往來,因為他們的招數中夾雜得有邊塞胡人的慓悍攻掠手法。可見得初時是少林僧人把武術流傳過去,經過三數百年的修改研創,今日已卓然成家,在武林中可以佔上一席,與一些名門大派抗衡並立。」
鄉老伯說道:「那就是三五年之後,將有一個天下無敵的高手崛起於武林。此人乃是當世一個無惡不作的老魔頭全力造就的人,這後起高手一出,你就非出頭不可了。」
這時敵人的金叉已伸到他頸後,而他的長劍疾削敵人雙臂。這一招正是原屬少陽劍法三十六招之內的「來拒復攻」,後來被鄉老伯刪除,化為「少陽再引」的後著變化,這時使出來,威力之大莫可思議。
柳昭笑道:「世間之事就是這樣,偏偏會有很多女孩子會喜歡他的女人氣,你們信不信?」
王元度見了這個對手,眉頭先已一皺,待得公證人喊出「王元度」三個字,全場驀地寂然無聲。
藍明珠微微一笑,道:「天下英雄都跳不出名枷利鎖之外,他五年前的心情何嘗不是與柳兄一樣?」
無情刀管中流心中暗暗焦急,忖道:「想不到這個邪氣滿身之人武功如此了得,元度若不速施煞m.hetubook.com.com手,盡力搶攻的話,說不定要敗下陣來……」別的人既沒有他的眼力,又對王元度的武功及性格瞭解不深,都沒有瞧出危機。
王元度正在尋思,卻聽衛步青道:「如此好極了,兩位想必不大明白兄弟的苦衷。要知今日被王元度擊敗的田若雲乃是敝島主的愛徒,身份高隆,這一次為了好玩才參加金鰲大會,哪知不但第一陣就輸了,甚且身上負傷,所以非把這王元度殺死不可。」
阿閃道:「管中流呢?」
柳昭泛起一陣強烈的同情,心想像她這麼樣一個綺年玉貌而又富貴的女孩子,哪應嘗受空虛落寞的痛苦?她應當像仙女一般受人們的崇拜,活在鮮花和歡笑之中,盡情享受她美麗的青春才對。
王元度等人都見識過奚勇的武功,此人年方十四,成就已經十分驚人。呂傑用盡一身本領還贏他不得,由此可以測知他的師兄自然更為高明。
柳昭羨慕地望著院落中的雙雙儷影,說道:「管大哥是最悠閒的人了,不比我們心中總是有點緊張不安。」
這兩人在台上一亮相,都是軒昂高大之士,卓遼使的是「渾敦棍」,金光燦然,粗如鴨卵。賀亮的兵器是一對紫金八角錘。
王元度只花半個夜晚就已經把這套新少陽劍法練熟,當他體味出其中的奧妙之時,不由得驚佩交集,露諸顏色。
呂傑忍不住取笑道:「柳兄最懂得女孩子的心理,這話自然斷斷不錯的。」
不過結局雙方都沒有受傷,被宣佈得勝的一方在歡呼聲中得意洋洋地躍下平台。現在輪到第六組上場,魯又猛聽到喊出自己名字之時,朗應一聲,提著亮銀畫槳躍到台上。
鄉老伯肅然起敬,道:「你這等胸襟志氣著實可敬可佩。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使你成為無敵天下的高手。不過目下還不須立刻修習,因為那樣會使你心勞神瘁,筋疲力盡,再說百聞不如一見,親身經驗極為寶貴,待你有過不少經驗之後,練起上乘武功就較易領悟。」
他們的門戶守得十分森嚴,在場之人都是武林之士,自然瞧得出來,因此不但不感到乏味,反而覺察出兩人的情勢越來越緊張,因為這樣對峙下去,勢必互相迫到立判生死的境地。
長廊左方有一道月洞門,門內院落深幽,王元度瞧了一眼,本擬繼續沿著長廊向前走,可是突然間聽見一陣詭異的笑聲隱隱隨風傳來。
鄉老伯道:「你瞧,管中流已經臉紅啦!」阿閃那對澄澈烏黑的眼睛轉到管中流面上,果然見他面色赤紅,心中暗感好笑,忖道:「這個人真沒用,明知人家有意取笑,何必臉紅認輸,哼!我才不管這一套呢!」
飯後各自休息,到了未時三刻,廣場中人聲嘈吵,恢復熱鬧。
他斜目微睨王元度,那神情宛如女子拋媚眼一般,用嬌軟的聲調說道:「小弟在這一柄馭仙金叉上頗下過苦功,自信還有三五招可以驚世駭俗,王兄可要小心才好。」
柳昭道:「不,我的心事比他多得多啦!」
眾人又談了一陣,王元度想起一事,心中大感不安,恰好此時呂傑等四五個人都纏住鄉老伯,要他再指點一下武功。王元度趁機步出院外,略一分辨方向,便向昨日柳兒引領他去見藍明珠的那一邊走去。
王元度的劍刃已堪堪觸到叉身,突然改為前削之式,身形借勢側傾,咽喉從叉尖滑過,真是間不容髮。
他忽又微笑起來,道:「但你的情形不同,因為我老人家曉得一個大秘密,到時非你出頭解決不可。」
裏面一條長廊,他記得曾經走過,當下緩步走去。他很希望碰見侍婢僕婦,以便著她們通傳。
她暗自忖道:「若是有人能教給我一個可以移開這個感情包袱的方法,而不會傷害柳兄的話,我願意付出任何報酬。」
說到此處,應該告一段落,但柳昭意猶未盡,說道:「不瞞姑娘說,在下近兩年來走過不少地方,權充嚮導很是適合,只不知姑娘打算何時出發?」
柳昭又道:「既是如此,姑娘幾時想出門走走,務必賜告一聲。」
說時,台上形勢突然大變,原來是卓遼一棍猛掃敵錘,竟把巨錘震起老高,他得此空隙,立刻展開反攻。
卓遼一棍震飛了對方右手兵器,便立時躍退,不再出擊。可是賀亮身形仍然搖晃了好幾下,才勉力站穩,不曾跌倒。敢情他右臂被對方渾敦棍一震之下,前臂和上臂兩處骨頭斷折,奇痛攻心,幾乎支撐不住。
王元度已立好門戶,見他毫無動手之象,不禁也順著他的目光向台下望去。他一轉頭,那美貌少女也就轉眼望他,明眸中流露出奇異的光芒,既有戀慕又有仇恨。王元度認出她正是日月塢的大小姐藍芳時,不覺一怔。
他這一招瞧起來雖是十分辛辣狠毒,但事實上他的鬥志勇氣已被王元度摧毀,陷於被動之勢。
他同時注意觀察對方的金叉,只見叉端的三支鋒棱寒芒閃動,顯然十分鋒快。在叉柄與手腕之間有一條細鏈繫住,由此可知對方的馭仙叉可以傷敵又能迅即收回。
在台上兩個對手相向而立,那田若雲微笑道:「王兄威名震動天下,小弟自知遠有不及,還望王兄手下留情。」說話時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皎美如女子。
他素來是十分憐香惜玉之人,此時倒忘去了自己的悵惘,滿心只恨造化不公,竟教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受苦,當下深深嘆息一聲,說道:「姑娘乃是翻車伕人門下,身負絕藝,不比尋常女兒,何以不到江湖上遨遊hetubook.com.com一番,踏遍名山大川?」
柳昭嚴肅地望她一眼,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這樣做法,心中甚感快樂。」
穿過不少屋子長廊,到了一道朱門之前。此門緊緊關閉,從四下格局形勢一望而知,這一扇朱門乃是分隔內外的界限。
他很少說話,因此大家對他的意見特別重視。定睛望去,果然發覺田若雲在輕浮之中暗寓沉穩,足證管中流之言不訛。
翌晨廣場上又復人潮擠擁,這一日天氣極佳,碧空晴朗,萬里無雲,朝陽烘曬得全場武士豪傑連心中也暖呼呼的,血液因而流動得比平時快些。
但見田若雲落地打個踉蹌,幾乎栽跌。左肩上現出血跡,由於他一身白衣,是以這塊血跡特別的鮮明奪目。
主婢二人又是一怔,柳兒問道:「那麼假使姑娘過個三年五載甚至十年八年才動遊興,相公難道就窮等不成?」
藍明珠訝道:「我當真有過這個想法,不過你也知道的,女孩子家出門總是不大方便。但若是跟一些俗人同行,那就不如向壁臥遊了。」
藍明珠低籲一聲,道:「不錯,人生如夢,到底總成空。」她的聲音中流露出衷心的空虛與落寞。
鄉老伯向王元度等人說道:「你們仔細瞧清楚那姓賀的小子,他就是呂傑殺死的奚勇的師兄。」
灰眉老者道:「衛兄向來以神機妙算擅名,諒必有了絕妙之計。若是能夠面面俱顧,不使敝塢主為難的話,我武季重雖然人輕言微,諒亦可以說得藍塢主同意。」他的話聲甚是低沉,但極為有力,每個字都像鼓聲一般震動耳膜。
這話別的人都聽見了,呂傑訝道:「莫非就是與這日月塢齊名並列為三大隱秘之處的摩天寨?他們一向不踏入江湖,歷時已逾百年之久……」他乃是武當名家之後,淵知博聞,竟聽過摩天寨的聲名。
鄉老伯說道:「元度今日的一戰,有一點足以震動武林,那便是將來碰上任何敵人,對方決計不敢在氣勢鬥志上跟他較量。」
正待轉身離開,忽然一驚,忖道:「不好了,倘若此處是女眷所居,則這廝竟會在此,便十分可怕了!他敗在我劍下,十分羞辱,很可能心懷激忿,胡作亂為。」這麼一想,頓時觸動俠義之心,寧可冒著被人誤會之險,也得進去查探明白才能罷休。
武季重含含糊糊地敷衍,李公衡卻道:「原來如此。可惜武院主和鄙人都格於規章不能出手相助,現在請衛老細看,此是王元度他們所居之處的地形圖。」
王元度這一夜的獲益連他自己也不知有多大。當時他和鄉老伯一同入室之後,掩起房門,鄉老伯在一張高背椅上坐下。
繞過一座假山,但見華堂高敞,堂前大樹婆娑。華堂內人影閃動,他當即停步,借山石隱蔽住身形。
午膳之時,鄉老伯向一眾少年英雄說道:「卓遼的實力還未曾完全用出,因此你們無論哪一個碰上他,千萬小心,據我老頭子的看法,在座的人除了王元度之外,沒有一個可以與他一拼的。」
王元度定睛望去,但見坐著的兩人其一正是日月塢十道總指揮子母神筆李公衡,另一個年紀更老,但面色紅潤如嬰兒,兩眼神光外射,一望而知內功精湛之極,那兩道灰白的眉毛威煞之氣極重。
藍明珠覺得好笑,心想到時往何處通知你呢?口中道:「一定,一定。」
他停頓一下,又道:「只不知在下可有陪伴姑娘遨遊山川名勝的資格沒有?」
鄉老伯道:「他的棍法與本屆地主千鈞杖藍巒的家數有極密切的關係,但他還兼具九疑山鬼谷子真傳,是故威猛中又有詭毒,城府深沉,真是不可多得的傑出高手。」老人沉吟一下,又道:「我遍想天下武林各派,在西北邊塞之間的只有摩天寨的武功不為世人所知,那賀亮想必就是摩天寨的高手。」
他前此曾經挺身要鬥那老毒楊幽,認得他的人不少,這些人都為他喝采助威。
鄉老伯肅然道:「不對,你的資質應該可以達到一流高手的境界,怎可如此自輕?」
她毫不退讓地跟田若雲對瞧,鳳目中微帶威煞。略高的顴骨雖然不減她的美麗,可是卻顯出她的性格堅強,是個十分主觀偏激之人。
這李公衡地位不低,又素來以機智多謀著名,武季重心想這裏頭必有古怪,便哼哼哈哈地敷衍,不置可否。
他瞅住對方,見她沒有追問的意思,不禁一陣失望,當下又道:「其實細細思量的話,這等浮名虛譽究竟有什麼好爭的呢?我情願做一個與世無爭之人,無聲無息地度過此生。」
別的人聽了只覺得很有道理而已,但王元度卻佩服得幾乎要五體投地,但覺這鄉老伯果真不愧是當今武林第一人,竟把他當日蒙義父雲丘老人傳授「修迷密步」時所遭受的大艱大苦一口道破,宛如目睹一般。
王元度心中嫌惡之感越來越深,連自己也覺得奇怪,暗忖:「我向來不以外貌取人,而像他這等俊美之士,更應該使人生出親近之心,怎的反而覺得很討厭他?」
不但是他們如此想法,全場武林人物不論功力高低,都感到那田若雲有一股勾引人的邪氣,因而依照這些人本身的邪正分別,喜歡他或是厭惡他。
柳昭瞧出她們好像有點驚愕,忙道:「但姑娘們放心,在下不但不會冒失踏入貴塢,而且絕對不打擾姑娘的清靜,你們平時根本不必想到這麼一回事,只要動了遊興之時,須想到在下,才派人傳個口信就得啦和_圖_書!」
他們回到居處,這時離晚膳尚早,大家在廳中啜茗閒談。阿閃見過王元度今日施展的身手,心中已暗暗佩服,不再無事生非地找話譏嘲他。
敢情那王元度握著長劍竟自一如無睹對方的森嚴門戶,沉穩地繼續向敵手迫去。全場武林豪傑見了不由得錯愕難言,是以都幾乎在同時之間中止了喝采。
無情刀管中流緩緩道:「諸位莫看輕這人,他外表舉止雖是輕佻浮揚,其實內功根基十分深厚,定是不易對付的強敵。」
一聲鑼響,公證人大聲宣佈名字,便有兩名少年英雄先後上台,辦過一切手續之後,便開始比劃。這一對少年英雄首先破不用兵刃記錄,在台上徒手搏鬥。可是從他們的掌勢步伐之中,人人都瞧出他們拳掌上各各練就了特別功夫,凶險的程度不下於使用刀劍。
柳昭道:「不錯,我真有點糊塗啦,但不要緊,我對藍姑娘是言出必踐,等大會過後,我就卜居日月塢附近,藍姑娘任何時間忽發遊興,都可以找到我。」
魯又猛接口道:「不錯,以前我總以為柳昭你是個邪人,但見了這廝,這才知道你竟不是那一類……」
王元度一仰身,順勢疾旋退開,在全場驚叫聲中避過這一記偷襲。
鄉老伯向王元度說道:「你可要小心查看姓卓的棍法,他手中的兵器乃是外門兵刃中三寶之一,棍的本身具有奇奧威力,越打越重,血肉之軀只要碰上一下,登時變成肉醬。」
藍明珠心想你是王元度的好友,看他的面子怎能說你沒有資格?當下道:「柳兄言重了。」
柳昭道:「這不是消沉,只不過有一點看透了世情而已!試想人生不過只有短短幾十年,一切的聲名權勢到頭來還不是夢幻泡影一般?」
他微微一笑,突然間一叉刺去,待得叉勢使足,這才叫一聲「王兄小心」,但話聲出口,叉尖的寒氣已侵到王元度面前。
柳昭道:「姑娘不必為我擔心,我早聲明過那是我的事,你們根本就不必想到我怎麼樣。」
台下的管中流、柳昭、胡元等人都低聲談論起來,柳昭說道:「這姓田的似是邪氣得緊,好不順眼。」
王元度大吃一驚,道:「晚輩只要有那麼一日,得以名副其實地成為當代名家,也就很心滿意足了。」
田若雲躍出尋丈,喘一口氣,心想:「他這一劍不知怎生使出來的?」口中卻哈哈一笑,道:「王兄一時沒想到兄弟的兵器丟不掉的吧?」
砰的大響一聲,一枚紫金八角錘如流星般向天空飛起。幸而飛得很高,因此雖是向人叢落下,卻不曾砸到人。
大凡使用重兵器的人都喜歡先鬥力量,但見兩般兵器乒乒乓乓地硬拼數招,響聲震耳。卓遼似是不曾佔勝,也不弱於對方。
公證人宣佈第八組時,第一個人就是卓遼。王元度見了精神一振,又聽明白他的對手姓賀名亮。
下午只有第九、十兩組上場,過後就由第一組輪起,但大會已公告第一組明晨才好開始。
但如雷的采聲突然間消失,因而使人感到寂靜得出奇。
全場群雄眼見這等精妙招數,尤其是氣勢神韻都如此的森嚴完整,簡直教人無從下手。因此不由得大聲喝采,這一來更助長田若雲的氣勢。
全場群豪無不駭了一跳,屏息靜觀。這時田若雲金叉詭滑地由上而下,疾取咽喉,出手之快,難以形容。王元度劍勢橫撩,竟是「少陽再引」之式。
群雄並不曾因此減低了興趣,王元度這一幫更因胡元和王元度兩人都要出場而十分興奮。王元度是末場第十組上台,這消息敢情已傳了出去,所以參觀的人莫不大感振奮,都急於等著瞧看新近名震天下的王元度的風采和武功。
王元度砌詞遁逃,說道:「晚輩若是成為一流高手,世上找不到堪以匹敵之人,有何趣味?」
王元度不禁停步傾聽,心想這真是老天爺幫忙,讓我在要緊關頭碰上,親耳聽見奸謀。
柳兒道:「我家小姐最後真的出門遨遊,那也罷了,設若她過一、二十年都不想出門,相公豈不是白等了?」
這位老人已是一代宗師的地位身份,才能夠把一套上乘劍法另加綜合變化,增強威力。好在招式間沒有什麼變化,只須調整招數,重加組合。所以在王元度來說,只不過略為顛倒其中的次序,以及牢牢記住那刪除的十二招附屬在哪一招之中,變成後著變化而已。
雙方各自退開,邁步盤旋互窺破綻。王元度心中忖道:「此人內力之強實是出人意表之外,若是內功較弱之輩,定須被我一劍挑飛金叉,露出可乘之機了。」田若雲也發覺對方名不虛傳,便極力尋思詭計。
椅上的灰眉老者和李公衡都嚴肅地望著這個白衣男子,顯然此人身份特別,是以使他們十分重視。
雖然沒有人曉得他這一招如何攻得出去,然而王元度表現出的自信卻使人感到這是不容置疑之事。
台上的兩人因佔不到對方便宜,便改變打法,開始施展出精妙熟練的招數手法。一棍雙錘激盪起凌厲風聲,鬥得十分兇猛激烈。
鄉老伯低聲道:「這正是此人可怕之處,以他這等年紀,心計已高人一籌,故意隱藏起實力,不在硬拼力量之時佔先,其實他的外功內力都比賀亮強得多。試想如此陰詐多智之人,是不是很可怕?」
他咬牙哼一聲,眼中射出仇恨怨毒的光芒,盯了王元度一下,隨即躍下石台。
柳昭連連點頭,道:「對!對極了,這遊伴之選條件從嚴,否則言語無味,貌合神離,那真是莫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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