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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干戈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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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姊妹情仇

第十三章 姊妹情仇

走入小姐閨房中,但見藍明珠和一個高瘦的中年人在一起坐著說話,她微微一驚,上前行禮,叫了一聲:「老爺!」
藍芳時道:「爹爹縱是把我姊妹二人都嫁給乞丐流氓,我們必定聽從。可是王元度如若遭遇不測,我們還是要恨爹爹的。」
柳兒道:「有一點點事,但不要緊,婢子且去,回頭再來找他。」
藍明珠卻瞭解地長嘆一聲,垂首不語,藍巒又道:「他今日把不夜島主甄南的愛徒殺傷,這麻煩可大啦!那不夜島出來的人有名的冤魂不散,邪門功夫層出不窮,而最可怕是任何卑鄙詭詐的手段都使得出來,此所以那勾魂聖手衛步青堅持要殺死王元度為田若雲報仇時,連武院主李總指揮這等腳色也無奈答應了,為父雖是覺得不妥,可是已不便駁回武院主的允諾。」
他站起身作揖告辭,禮數周到,言詞高雅,王元度忖道:「莫看他是不夜島門下,就一概而論認定是壞蛋,只聽他吐屬風雅,又不肯幹這等姦淫之事,說不定乃是污泥中的白蓮。」
他的聲音漸漸提高,因此好幾個房間都傳出響動,似是被衛步青驚醒而披衣起身的。
柳兒心中一驚,想道:「她在此刻突然問起這事,形勢大是不好……」但她卻不敢不答,甚至連沉吟忖想也不敢,當下說道:「婢子從實供出,但望大小姐垂憐見諒。」她把當日的用心及經過一一說出,甚是誠懇坦白。
田若雲吃了一驚,先細察她的表情,發覺沒有惡意,心想我要把你弄上手那是易如反掌,但終不及你自動投懷送抱來得有趣,當下應道:「姊姊若不見罪,小弟可要說句老實話了,小弟心中想得不能再想啦!」
藍芳時與田若雲舉杯對酌,那田若雲已換過一身白衣,襯托起涂朱一般的兩頰和嘴唇,更顯得俊美風流。兩個人眉來眼去,好像互相都很傾悅愛慕。
這種表情變化落在王元度眼中,使他甚覺大惑不解,心想以她的家世和本身的武功,若是不喜歡田若雲的話,何須敷衍讓他輕薄?
藍巒眼睛一瞪,道:「那時節他只是尋常年輕高手,為人也很正派磊落,我才瞧得起他。但現在他已是出類拔萃的高手,這金鰲魁首一席,非他莫屬,為父焉得不惱?」這話內中另有文章,所以不知內情的人擔保聽得莫名其妙。
藍芳時哼了一聲,突然厲聲道:「你知不知道我師父是誰?」
藍明珠心中忐忑不安,暗念她多年以來從不跟我說話,目下深夜過訪定有重大之事,但我和她之間毫無瓜葛,知她定必為了王元度之事而來。
藍巒又好氣又好笑,一屁股坐在椅上,細細尋思,藍芳時心中焦急萬分,但表面上一點也不敢流露出來,但聽藍巒說道:「明珠一向最是聽話,因此,她若是做出不聽話之事,我的傷心氣惱你可想而知……」
她一時天良發現,一時又找種種理由替自己開脫,面色變得十分劇烈。柳兒瞧在眼中,甚是害怕。
他曉得自己已無能為力了,忍不住叫道:「元度兄,咱們快走……」話聲未歇,咕咚一聲跌在地上。
他一向機變過人,當下連忙抱拳謝罪,道:「還望姐姐見宥。只因家師再三囑咐,一旦碰上令師或令師有淵源之人,便須全力設法逃亡。」
他步伐落地之時甚是沉重,咚咚咚的走到院心,向柳昭招手道:「小孩子,過來,老子讓你砍三刀,事後只要你報出姓名就行了。」
藍巒不悅地哼一聲,道:「越來越不像話,胡亂往別人住的地方走動。」
她沉吟一下,才道:「王公子為人甚是正派可敬,小妹若是有辦法的話,定必前往通知他一聲,可是小妹曾被爹爹禁止外出,簡直無計可施,只好由得他了。」
藍芳時搖頭道:「我不是輕易說話之人,說了就得實踐。只要你辦得成此事,我甘心把身子獻給你,作為酬勞,過後你我各自分手,互不干涉。」
衛步青一直走到一間房門前,舉手輕叩,房內傳出王元度的口音,道:「誰?」衛步青沒有回答,繼續輕敲幾下。
藍明珠和柳兒兩人平時是十分精細機智,可是眼下正是關心者亂,已經不會考慮及藍芳時為何盡力煽動她們向王元度報警,一味心慌意亂的替王元度擔憂。只因千鈞杖藍巒也曾透露此事,說是衛步青得到幾個老魔頭支持,是以王元度處境之危,不問可知。
她連忙陪笑道:「爹爹今晚好像一肚子火氣,這簡直是找碴兒罵人來啦!」
不久便奔到那道分隔內外的朱門,只見門戶緊閉,若要過去,非從別處越牆而過不可。
藍巒眉頭稍舒,吃了幾口茶,緩緩道:「為父雖不怕不夜島這一派,可是咱們日月塢終是履豐席厚的名門正派,為了你們著想,實在又不願意得罪他們。何況想謀害王元度的不止衛步青,憑姓衛的一個人實在沒有把握可言,他乃是得到幾個老魔頭允諾相助,才敢那樣自信。」
武季重道:「這話雖是有理,但本座卻總是感到心中之氣難消,哼!若然他當真得手,離開了本塢,將來還當本塢之人儘是浪得虛名之士,沒有人敢招惹不夜島。」
這藍家的大小姐帶了一名侍婢,嬝嬝走過長廊。她才走了兩三丈的一段路,已有兩撥人馬在暗影中出聲向她打招呼問候。此外,她又發覺在稍遠的屋頂或牆角都有暗樁把守。
當他正在小心找尋可以通過的防禦缺口時,藍芳時的陰謀已經展開。
忽覺hetubook.com•com胸口一陣翳悶,頭昏眼花,難以支持,也跌坐地上。他功力遠較呂傑深厚,所以不曾立刻失去知覺,極力支持著不讓自己昏倒,提氣叫道:「小心,好像是悶香之類……」
當下舉步入內,穿過花樹山,但見小廳中闃然無人。他走上石階,到兩邊房間門外都輕輕敲過,也沒有人出應。
這個交易在田若雲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的桃花運,焉有不肯之理。但他為人狡詐多疑,這刻還不敢完全相信,設詞探詢道:「令妹敢是長得十分醜陋麼?」
田若雲不敢輕率答應,忖道:「日月塢富可敵國,要什麼有什麼,可知她要我辦的事一定很困難……」沉吟片刻,才道:「只要是小弟力之所及,自應為姊姊效勞。」
藍明珠優雅地起身,端茶送到父親跟前,她那份高貴雍容的風度能夠使人心情平靜寧恬。
柳昭更不打話,潛運內力一刀砍落,劈中對方肩頭,蓬的一響,緬刀反而彈起數寸。
眾人便不問他出去何事,繼續談笑,但過了不久,柳兒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柳兒問道:「王相公呢?」
藍芳時毅然應道:「不錯,王元度若是遭遇了不測,不但明珠會暗恨爹爹,連我也是如此。」
柱後的王元度這才恍然大悟,忖道:「原來其中有這等不解之仇,難怪會苦練那種同歸於盡的秘技了。」
她的妹子以及柳兒絲毫不曾發覺這藍芳時內心的詭毒,不一會,柳兒已經化裝好,跟隨藍芳時出去。
她故意為難的沉吟一下,才道:「今晚守夜之人特別多,你們一旦出去,定必立刻被爹爹知道……這樣好了,叫柳兒化裝易容,隨我出去,或者有法子瞞過眾人耳目。」
她點點頭,淡漠地道:「家師此生萬念俱灰,唯一使她活下去的便是對你師父仇恨,她一定要報了被甄南迷姦玩弄之恨,才能瞑目。」
項滔道:「在下只是奉塢主之命行事,不知內情,正想向大小姐打聽呢!」
她感到十分奇怪,到第三次有人出聲之時,她點頭回禮,說道:「是倒暈道指揮項滔老師麼?」
魯又猛和胡元一齊詢問管中流呂傑的情形,但一開口,就跌倒在地上。
王元度卻大感焦惶不安,他已想過好多計策,但都有破綻。最後,他決定先把藍芳時的奸謀寫在紙上,設法送到藍明珠手中。
田若雲道:「小弟不作此想的原因甚多……」
藍芳時正色道:「誰跟你開玩笑?」
田若雲大駭道:「令師便是練就這等同歸於盡的秘技打算對付家師麼?」
藍芳時道:「你且瞧瞧門口就知道我為何有此一問了。」
藍芳時心知父親的行事常常如此,教人莫測高深,諒是實情。當下又問道:「我爹爹可有吩咐過特別注意什麼人?」
阿閃搶著答道:「他剛剛走出去,想是碰上武功的難題,所以獨自出去思索。」
這個理由十分雄辯有力,田若雲忖道:「是啊!她若是有意為師復仇,早就可以把我暗算弄倒,然後才加以嘲辱恥笑不遲。既然她早先不曾出手,可見得真有幾分誠意。」
衛步青大感滿意,興辭而行,王元度一直躲在假山中,一直等到武、李二人送客回來,只聽武季重道:「李兄此舉用意甚明,但本座卻不大贊成,這衛步青昔年惡名昭彰,依本座的脾氣,剛才簡直一口拒絕,他若是氣忿難消,那就劃出道來,本座倒要試一試他有什麼驚人絕技。」
好不容易回到所住的跨院外面,突然記起那不夜島高手「勾魂聖手」衛步青要暗殺自己之事,恍然大悟地想道:「是了,衛步青雖然口口聲聲說要替田若雲報仇,但其實都是藍芳時以肉體為酬,才使他如此堅持不捨,定要取我性命,唉!藍大姑娘啊,我和你沒有血海深仇,何必賤價出賣你的美色肉體,僱人取我性命?」
王元度心中不禁喝采道:「如此方不愧是武林高手,氣概過人。」
這個使弄手腳之人正是不夜島高手衛步青,他舉起雙手,另外兩人便都分頭貼身院牆隱在黑暗中。
藍巒兩道劍也似的長眉緊緊皺起,威煞外露,道:「只有你這個丫頭膽敢這樣跟我說話,都怪我平日對你太寬縱了。」
這一夜,在黑暗中許多陰謀正在進行。在外面的一座寬大幽深的院子裏,有三條人影像幽靈一般出現,他們不論是走動或停止時,都沒有半點聲息。
柳兒著急的道:「那怎麼成?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王相公本領雖是萬分高強,但聞說不夜島一派最擅長各種稀奇古怪的絕藝,萬一王相公不幸遭害,我們這一輩子別想能忘了此恨。」
柳兒不等藍明珠吩咐,便迅速換了衣服,對鏡畫眉塗脂,面貌頓時大有改變,在黑暗中決計認不出是她。
轉眼間兩個房門打開,無情刀管中流和呂傑齊齊露面,呂傑問道:「什麼事?」一言才出,忽然咕咚跌在地上。
王元度心想事至如今,也沒有什麼辦法,索性多說幾句也是一樣。當下道:「柳兄小心,你的對手是沒角犀屠望,不畏刀劍,更須防他突然出手反擊。」
但轉念又忖道:「明珠那丫頭怎會對我這麼好,竟肯把自己心愛之人讓與我?分明是有意使我出乖露醜,甚或其中另有陰謀毒計。假使易地而處,我縱是極愛我的姊姊,什麼心愛之物都可以讓給她,但自家的愛人卻萬萬不能相讓。」
藍芳時發出快意的笑聲,道:「很好,你已答應我去做這件事啦,對不對?」
田若雲心想:「丫頭你想戲耍小爺,嘿嘿!你的道行還淺,決騙不了我和*圖*書田小爺入彀……」表面上卻裝出惶急之容,說道:「姐姐這話可真教人做夢也夢不到。別說小弟斷斷不敢做這等事,縱然是敢做,也沒有這等本領……」
田若雲的白臉一點不紅,道:「姐姐真會坑人,請問家師有什麼見不得人之事被你知聞了?」
他的目光轉到柳兒身上,道:「你也在旁邊坐著,我打算跟珠兒多談一會。」
鄉老伯喝道:「都不要開口說話。」說時,連他那等百毒不侵的一代宗師也感到氣機不調,頭腦微昏。當即一跤跌在地上,暗中運起絕頂內功,抗禦毒力。
當下悄悄出去,用盡全身本領,耳目並用,免得不意洩漏了蹤跡。
藍芳時冷冷地瞅著他,並不插嘴,田若雲喘一口氣,又道:「姐姐還是另請高明吧!」
其中一個蹲在院牆角落中,火光突現,只見他在角落中擺放好一個拳頭般大小的銅鼎,火摺子輕輕劃過鼎口,便熄掉火摺。
窗門開處,射出燈光,姊妹二人隔窗對視,柳兒在稍後一點也用驚詫萬分的眼光窺瞧著藍芳時。
田若雲暗暗嚥一口唾沫,道:「這就奇了,你做姐姐的為何要小弟去敗壞她的清白貞操?」
她滿面俱是關切之情,又道:「我們姊妹雖然素不交往,但碰上這等對你十分重要之事。卻不能袖手坐視,所以特意通知你一聲。」
藍芳時道:「為什麼這樣做我不必說,我可以從側面透露一點消息,那就是我曾經答應過一些人,倘若他們之中有人殺死王元度,就可以佔有我的身體。」
柳兒應了,低頭站在一角,淚水在眼眶裏轉個不停,總算強忍著沒有掉下來。
柳昭道:「對,我們不住地談笑,大概妨礙了他。」
簾外傳來一陣低沉而十分有力的聲音,道:「芳時,還沒睡麼?」
王元度見這兩人相繼不支倒地,心頭大震,幸而他還不覺得怎樣,正想出手對付衛步青,許多房門開處,先後奔出不少人。
柳兒在藍芳時房中等候了一會,見她瞑坐調息,既不敢驚動,又十分焦急。
藍明珠要等候柳兒消息,自然睡不著,也沒有睡覺的打算,她陡然嗅到這陣清香,心中感到奇怪,當即走到窗前倚立,馥郁的香氣透入她肺腑,使她感到精神一爽,不由得暗自猜想這是什麼花香。
回到屋內,眾人晚膳已用畢,他詐稱已經用過,又推說要練功,便躲在房內。
正要離開,忽然聽到一陣笑語之聲從外面進來,王元度心頭一震,連忙躲在廊上轉角的柱後。原來他聽出這陣笑語聲中,不但有藍芳時鏗鏘的聲調,還有那田若雲嬌聲嬌氣的語聲。
躲在另一個空房中的田若雲早就準備妥當,他藏身之所並非是臨時找尋,而是早就計劃好的。因此,他聽見步聲離開之後,自個兒在黑暗中露齒一笑,打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的銅盒,旋開盒蓋,便放在窗檯上。
田若雲又訝又喜,道:「小弟年紀雖然不大,但也識得百數十個女孩子,卻沒有一個像姊姊一般有這等豁達可愛的想法,哼!我一想起她們就煩厭得要死,她們總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我娶為妻妾。」
門簾一掀,藍巒走進來,面色甚是沉重,問道:「你去找明珠有什麼事?可是故意把消息洩漏給她知道?」
藍芳時見柳兒一派甘願冒險的態度,深心中泛湧起惡毒的仇恨,忖道:「都是你這丫頭從中牽針引線,實在罪大惡極,我若不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之內,誓不為人。」
藍明珠和柳兒都很想把這個秘密迅速通知王元度,好教他有所準備,但藍巒似是看透她們的心念,故意不走。這一談直至兩更時分,藍巒才起身道:「你們早點安歇,今晚我已加派人手,在內宅各處巡邏把守,你們放心熟睡可也。」
藍芳時終於被天良戰勝,想道:「罷了,姑且念在同是女人,相信她這一趟,既是如此,目下便須前去制止田若雲下手。」
銅盒中冒出陣陣撲鼻清香,晚風把香氣帶到位居下風的另一個房間中,而且不久之後,整座跨院都瀰漫著這股清香。
項滔忙道:「大小姐千萬別把塢主吩咐之言告訴二小姐才好。」
正在想時,藍芳時發出一陣刺耳的譏嘲笑聲,接著說道:「得啦!我的田大少爺,別再水仙不開花地裝蒜了,你的底細我不但一清二楚,連你師父不夜島主甄南的敗德醜行我也知得不少,不過……」她略一沉吟,又連連發出諷笑之聲,接著說道:「不過若是不知底細之人,可當真會被你這一番唱做俱佳的表演瞞倒,以為是找錯了對象啦!」
正在無可奈何之時,藍芳時徐徐睜開眼睛,冷冷道:「柳兒,王元度怎能混入日月塢的?」
門外六七丈處傳來步伐聲,藍芳時大吃一驚,迅即把柳兒藏放在內間。
藍明珠聽她口氣似乎毫無惡意,大感意外,問道:「什麼消息?」
衛步青在門開之時退了數步,兩人互相對視。衛步青低冷的道:「本人是不夜島衛步青,今晚特地前來興問罪之師。」
藍明珠道:「爹爹到底碰上什麼事?如此的心情不快?」
衛步青哈哈一笑,道:「你的功力雖是深厚,但本人這一鼎奇藥靈驗如神,天下間沒有一個人能開口不倒的。你最多比旁人支持得久一點而已!」
他可不知道對方是誰,當下揚起緬刀。沒角犀屠望舉手阻止他砍落,道:「慢著,你答應這條件的話,就點點頭,老子便背起手任你砍劈三刀。」
柳兒哪敢打誑,低低應道:「是!」
李公衡道:「院和圖書主說的是,以院主的武功造詣自然穩操勝算無異。但屬下卻還有一點顧慮,那就是這衛步青昔年大鬧中土之時,武功固然很高,但最厲害的是他那一身五花八門的邪氣功夫,使人防不勝防,才博得『勾魂聖手』的外號。昔年已是如此厲害,一別數十年之後,武功的進境不去說它,但邪功定必益發厲害。院主身份何等尊隆,何必放著一個上佳人選不用而現身冒險呢?」
他記得藍明珠的繡閣就在下座院落之內,因此,這前面的一座很可能就是她的姊姊藍芳時所居住的。
藍芳時心頭一震,忖道:「糟糕,是爹爹駕到,獨獨是他我無法趕走,這一耽擱只怕來不及去阻止田若雲。」想時,口中應道:「是爹爹麼?我不想睡。」
藍芳時微笑道:「若雲,你可曾有過成家立室的念頭麼?老實告訴我。」
田若雲瞪大雙眼,吶吶道:「原來姐姐是……是何心寒前輩高足,小弟甚是失敬,多有得罪之處,萬望姐姐包涵。」他藉著賠罪起身,暗暗運集功力,準備好邪門絕技,隨時可以施展。
藍芳時很快就恢復常態,心中掠過一陣暢快之感,忖道:「你若是聞悉她慘被姦污之事,恐怕比這刻更傷心難過百倍。」
藍芳時道:「不錯,我告訴你,家師姓何名心寒,掌中一把琥珀刀乃是外門兵刃三寶之一。你是甄南座下高弟,自應聽他提起過家師。」
柳兒訝道:「大小姐要問什麼?」
他倒不把吃飯之事放在心中,暗自輕嘆一聲,想到:「我原本特來找她,向她坦白剖陳昔日之事,想不到話未說到,卻發現了前後兩件怪事。」
藍芳時道:「她醜陋?哈!哈!若然她也算醜陋的話,天下間再也找不到一個稱得上五官端正的人了,告訴你,她不但有沉魚落雁那般花容月貌,而且文武全才,吐屬風流,沒有一個男子見了她能不怦然心動的。」
藍芳時萬萬沒有想到妹子竟是這等用心,頓時一怔,忖道:「她若是當真存心為我介紹才貌雙全的人,我自應感激她,不該對她懷恨下手……」
阿閃奔到管中流身邊,束大名抱起呂傑,分別查看他們的情形。鄉老伯呵呵笑道:「熱鬧得緊,咦,元度你衣衫齊整,莫非早就知道這些小子們的陰謀?」
以他平生坦蕩磊落的個性,凡事都是挺身而出當面說個明白。而事實上他和藍明珠並無任何愛的情諾,當面一說,或者能夠解開此結也未可知。然而這藍芳時惡毒的眼光以及田若雲的邪氣,竟使得他全然不起出見之念。
田若雲喃喃地說了不少肉麻的話,藍芳時只一味地微笑。後來田若雲移身過去,一手摟住她的纖腰,她這時才推開他的手,說道:「你別把我當作江湖上的盪|婦淫|娃,我心中雖是喜歡你,但卻不能讓你胡來。」她的語氣並不嚴重,因此田若雲毫不畏懼,不過仍然向她賠罪。
藍巒道:「使我不快的事多著呢!」
藍芳時已緩緩道:「我有一個重大消息,特意來告訴你。」
她吶吶道:「小妹萬分感激大姐的好意,但小妹全然無計可施,只不知大姐可有辦法幫忙?」
田若雲一手捏住藍芳時的纖纖玉手,媚笑道:「小弟何幸,竟得天仙般的姊姊垂青,賜以飯食……」
田若雲啊一聲,說道:「小弟明白啦!」
他暗自盤算道:「藍芳時收買田若雲共同謀害藍明珠之事決計不能宣洩半點消息,否則縱然藍巒不殺死她,但這等事教人知道了,藍芳時如何活得下去?」
沒角犀屠望道:「老子豈是說過不算的人?」
但這種香氣若是與另外一種藥物氣味混合,便能使人昏昏思睡,並激起慾念。不過藥力甚是柔緩,須得時間充分才能使用。還有一樣缺點就是用藥不強之故,受害之人可能還能奮起掙扎。雖然受害之人武功已減損十之七八,但終是討厭之事。
他大驚忖道:「想不到他們竟是相識,藍家大小姐雖然性情怪僻,可是怎會跟這滿身邪惡的人做朋友?甚至還把他帶到居處?」
此言一出,有兩個人同時駭一跳,其一是躲在柱後的王元度,他吃驚不足為奇,而另一個則是田若雲。這個不夜島的高弟雖然不以姦污女子當作一回事,可是眼下一聽對象竟是她的妹子藍明珠時,也不由駭得瞠目,喃喃道:「姐姐別開玩笑。」
這一來他的行蹤可不能被藍巒手下發現,因為若是被發覺了,藍巒定必窮根究底地嚴詰他夜闖內宅的理由,這可不是胡亂捏造幾句話就能打發過去的。總而言之,他只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接通知藍明珠,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轉託之法。
黑暗中閃出一個中年文士,拱手道:「正是區區在下,大小姐有何吩咐?」
他見藍芳時沒有縮手,頓時更為輕佻大膽,低頭吻在她掌背上。藍芳時任得他摩娑吻啜,毫無拒絕之意。但當田若雲低下頭之際,她面上的微笑卻化為一層冰霜,眼中射出殺氣。等到對方一抬頭,她又恢復了曖昧的微笑。
眨眼間藍芳時和田若雲兩人並肩出現,他們站在階前的空地中,談論的無非是此院的佈置。片刻間兩名侍婢帶了食盒等物進來,迅快地在院中安放桌椅,擺好杯筷酒餚。
藍芳時仰天而笑,美麗的面龐上籠罩著詭異可怕的表情。笑聲消歇以後,才道:「以你的陰毒詭秘手段加上我給你製造的機會,那妮子焉能逃得出此劫……走吧!」她站起身,指一指屋子,一面說道:「我先把此地房屋詳圖給你看,再商議下手細節。」
當他打開房門之時,廳中眾人都意外地望著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王元度笑一笑,道:「兄弟出去走一走,一會兒就回來參加諸位的雅集。」
他走了之後,藍明珠無可奈何地攤攤手,道:「我出去的話,很難不被別人發覺,而且現在也很晚啦!」
項滔悄然退下,她回頭向侍婢瞧了一眼,卻沒有說話,然後移步繼續向前走去。
但她不曾摔在地上,因為藍芳時已一把抱起她,說道:「你既是甘心情願,那就只好犧牲你了。」
藍明珠不知怎麼才好,聽她的口氣好像已經曉得王元度與自己頗有交情一般。
南阿洪一揚手,火光立現,照得一院通明,但見鄉老伯、阿閃、柳昭。魯又猛、胡元、束大名等通通奔了出來。
藍芳時說道:「你得動腦筋才辦得到,那就是姦污我的妹妹藍明珠。」
相距不遠的空房內,田若雲又摸出一個銅盒,面上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但他並不立刻打開盒蓋,左手的一隻指頭有規律地輕輕點在掌心,借此精密地計算時間。
藍芳時道:「不夜島衛步青得到幾個老魔頭的支持,今晚要暗殺王元度,好像說是三更動手,現下時間所剩無幾,你若要通知他,須得立刻前往,再遲就來不及了。」
藍明珠叫了一聲爹爹,藍巒瞪她一眼,道:「怎麼啦?為父竟不能管管你的丫頭了,是不是?」
藍芳時的眼力像刀劍一般的銳利,似是瞧透他的心思,冷冷道:「你最好不要妄行動手,要知我若是有意暗算你,豈能等到現在?」
兩人沿著長廊走動,黑暗中的守衛剛剛見到藍芳時侍婢經過,現下一切相符,都毫不在意。
他轉眼望著柳兒,又問道:「找他有什麼事?」
王元度久聞這沒角犀屠望以一身奇怪不過的功夫稱雄武林,縱橫多年,少有人敢跟他作對。這便是他練的一門「犀牛功」厲害無比,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會受傷,而他手中牛角一擊之威也是無與倫比,數十年以來已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喪身於他牛角之下。
柳昭刷一聲掣出緬刀,躍到他面前。心想你這叫做自尋死路,我這緬刀連鐵石也劈得開,何況是血肉之軀?
王元度卻像是被悶雷當頭擊中,腦際一片昏黑,眼前金星亂舞,心中連連自問道:「她為何如此恨我?她為何如此恨我?」
藍明珠陪笑道:「爹爹啊!上一次他從塢裏逃走了,你老得知一切之後,毫不生氣,今日為何又惱了?」
管中流驚道:「你怎麼啦?」
他現下正在使用的手段乃是不夜島中許多種詭奇技術之一,稱為「合歡香」。第一個銅盒散放出的香氣於人體全然無害,而且由於此香是採集二十四種奇花異草配製而成,任何女子嗅入鼻中,都覺得心神舒爽,不知不覺地用力嗅吸。
藍芳時道:「好,那麼你替我辦一件事,若是成功,你愛把我怎樣都行。」
藍芳時冷笑道:「總算你師父夠聰明,他定是曉得家師有克制他的手段。我老實告訴你吧,倘若你妄行出手,哼!哼!就在你發動的一剎那間,我有本事我們兩人同時炸為灰燼,屍首無存。」
藍芳時和這侍婢又經過好幾道暗樁,終於到達藍明珠所居的院落外面。
他把聲音放到最低,說道:「大小姐可得替在下保密才行,塢主吩咐我們注意二小姐及柳兒姑娘的動靜,不許她們出去。」
田若雲道:「小弟自必全力效勞,姐姐一萬個放心。」
王元度沒有哼聲,目光銳利地向院中搜索,立刻發現牆邊的兩人。衛步青又說道:「我也不怕你會洩漏秘密,因為你決計活不到天亮時候,那兩位乃是應本人之邀,前來助陣,一位是南阿洪兄,另一位是沒角犀屠望兄,他們可不是來對付你,而是準備萬一有人膽敢橫加干涉的話,就出手懲戒,你明白了吧!」
田若雲遲疑了一下,道:「沒有。」
藍芳時道:「放心吧,我豈能跟爹爹搗蛋?」
他把心中的真情完全|裸|露在大女兒面前,自然是認為她會瞭解和可以信賴,但藍芳時卻不這麼想,反勾起了已經平息了的妒恨,心中湧起一陣狂暴的衝動,幾乎跳了起來。此時她面色之難看,任誰一見便可猜出她的心事。但藍巒卻不曾注意到,還在搖頭嘆息。
他在門邊停步,凝神查聽門內的動靜。此時更深夜靜,一片岑寂。他查聽了一會,突然心頭一震,連忙停止呼吸。
廳中笑語之聲不時傳入來,由於其中有一個嬌痴坦爽的阿閃姑娘,所以所有的年輕人都很有興致,反而不大聽到無情刀管中流的聲音。
藍明珠怔了一會,道:「我也想冒險通知他一聲,可是爹爹分明不讓我們管這件事,所以我敢打賭我們只要一走出院門,爹爹立時就知道。」
藍芳時心中湧起另一股妒恨,忖道:「原來爹爹來過此處,把消息告訴了她。」但她表面上卻仍然裝出同情關懷之色,道:「今日我見過王元度的武功,果然精進之極,比起上一次闖出本塢時高出不少。不過,衛步青不是普通高手,他外號稱為『勾魂聖手』,據說有幾種特別手法,可以使對方突然昏倒,或是神志不清,因而被他殺死。這等仇敵實在十分可怕,若不能預先防範,只怕很難逃得過殺身大劫。」
藍明珠堆起笑容,說道:「大姐請進來奉茶……」
王元度聽了一陣,悄悄退出院外,他順著長廊再向前走,又到了另一座院落外面。
藍巒道:「說來說去都是王元度,外則把天下妖邪都招惹了來,內則使我的兒女都不安寧……」
柳兒毫不遲疑,應道:「婢子當然肯啦,但大小姐為何有此一問?」
這刻時候已耽誤了很hetubook•com.com久,田若雲可能已開始行動,藍芳時面色一沉,問道:「柳兒,我且問你一句話。」
項滔不禁沉吟一下,要知這大小姐出名的不理男人,今晚居然跟他說了好多句,使他大有受寵若驚之感,是以雖然藍巒交代過不許轉告旁人,但項滔卻覺得不好意思不透給她得知。
牆根下走出一人,但見他身如水桶,從頭到腳都一般臃腫巨大,面貌粗野可怕。看來大概是三四旬左右的人,右手拿著一根長達三尺的彎曲牛角,在火光之下閃映出雪白的光芒。
柳兒轉頭望去,但見門口簾子深垂,任什麼都沒有,正驚詫間,猛覺脅下微疼,頓時全身麻木,身子向後便倒。
王元度這才醒起,現在已是晚膳時間,不須多久天就黑了。不過這兩人在院中對酌和共進晚餐,可就使得他無法悄然溜出去。
藍芳時笑道:「這些可憐蟲一定被你迷得要死了,現在我們講一句正經話,你想不想把我弄到手?」
銅鼎內冒出一股香煙,向上激射達三尺高,然後化為千百縷,隨風飄散。片刻間偌大的院落中瀰漫著一陣若有若無的奇怪氣味。
藍芳時打斷他的話題,說道:「不必多說了,我正是喜歡你這種浪子,我也不要受家庭的拘束,所以我很羨慕你。」
原來在這道門戶後面透傳過來低微的呼吸聲,雙方相隔只不過一塊門板而已,這門內之人既是貼立門邊,不問而知必是藍巒派出人手守衛內宅。
藍芳時幾乎想扼住她的脖子,把她活活掐死。因為她的焦急已經證明了她與王元度的關係極深,由此也證明了王元度當日到日月塢去乃是受她指使的,其中有什麼奸計陰謀雖還不甚清楚,但這已足夠她毫不後悔地毀滅王元度和藍明珠兩個人的生命。
房門一開,王元度出現在門前,他一身裝束得十分俐落,背插長劍,好像早就準備好一般。
她一直向內宅走去,經過那道朱門之後,便不時向黑影中打招呼,黑暗中都有人低低回應,戒備防守得嚴密萬分,如臨大敵。
做完之後,他把這張巴掌般大的小箋摺疊好,開始考慮如何用最迅速的方法把消息傳送給藍明珠。他必須做得十分妥當,以免此事外洩,使藍芳時的惡名傳揚出去。
田若雲一聽便知其中必有緣故,可是一時猜不透,只好答道:「令尊的千鈞杖乃武林一絕,姐姐難道還須投拜別人門下不成?」
柳兒聽了正要避出去,藍巒喝道:「站住,不准出去。」
那柳昭手中的緬刀並不是罕見之物,大凡是武林高手,定能一望而知這緬刀的鋒快程度。因此這屠望既敢任他連砍三刀,定有十分把握。退一步想,像屠望這等魔頭不是篤守信義之輩,萬一他突然出手反擊,而柳昭卻不曾戒備,那是決計難逃一死。
此時眾人盡皆安寢,王元度施展開身法,直奔後宅。原來他乃是不辭冒險也得前往通知藍明珠,免得藍芳時陰謀惡計得逞,那時便再也不能補救了。
藍芳時大感意外地啊一聲,隨即揮手道:「謝謝你,我一定替你保密,我現在就到她那兒看看。」
藍芳時道:「是我。」
藍芳時道:「明珠遭遇大難,而你卻可以代替,你肯不肯為她犧牲?」
當她們對覷發愁之時,王元度剛好運功完畢,精神奕奕地睜大雙眼。他也不點燃燈火,悄悄起身,無聲無息的走出房外。
鄉老伯年紀雖老,但他這個身份乃是他兩種性格中的一面,童心猶在,時時參加戲謔的談話,憑添許多風趣。
他這一出手,這才曉得自己內力減弱了六七成,因此刀鋒砍中敵人之時,只等如普通的人運刀一般。此外,他又發現對方的橫練功夫其實蘊含極上乘的內功,被刀鋒砍中的肌肉會迅快收縮,卸去大半力道。
她透一口大氣,站起身子,柳兒大喜過望,問道:「大小姐可是已想出如何通知王相公的法子?」
藍芳時搖搖頭道:「現在很晚了,不進去坐啦,我只想問你幾句話。」
藍芳時柳眉一皺,問道:「今晚何故派出這許多人守夜?難道探悉有敵人入侵麼?」
他們先後入屋去了,王元度怔了片刻,忖道:「我若是冒險跟去竊聽計謀,成功便好,不成功的話,她見奸謀敗露,定必有更厲害的手段。倒不如現在悄然離開,設法通知藍明珠,藍芳時不知她已有準備,使用的詭謀毒計定必較易防範。」
藍芳時皺皺眉頭,目光凝注柳兒面上,心想:「這丫頭姿色不惡,那田若雲若被阻止,勢必不肯干休,我只好犧牲她送給田若雲享用了。」
她道:「這正是你的本色,你若是有過成家立室的打算,那就不能稱為『毒浪子』了,對不對?」
藍巒怔了一下,道:「胡說!你們連是什麼身份都給忘了,真真大膽得可惱。」
田若雲躬身道:「姐姐請聽小弟肺腑之言,從現在起,姐姐但凡有用得著小弟的地方,即管吩咐。不論何等艱苦,小弟也拼命去做,事成之後,決不敢碰觸姐姐一下。」
王元度一念及此,憂心如焚,忍不住喝道:「柳兄不可答應。」
房內傳出驚詫之聲,藍明珠從內間走出,一面問道:「可是大姐駕臨?」
她們先後踏入院中,但見上房窗紙上燈光透出,她們兩人迅快回顧查看周圍動靜,確知此院無人監視,僅嚴密封住四下出入道路,那待婢便像幽靈一般隱入黑暗中。
那人正是日月塢塢主千鈞杖藍巒,他威嚴地望住柳兒,道:「剛從外面來是不是?」
這時只剩下柳昭和阿閃未曾開口,所以沒有跌倒。
藍芳時獨自走上台階,敲敲窗框,道:「明珠,睡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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