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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干戈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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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狀元定親

第三十二章 狀元定親

同時之間,鄉老伯出手如電,向蒲、童二人攻去,蒲、童二人心神一點不受鼓聲或冷笑聲所影響,他們迅速變招換式,或守或攻。
忽然一陣低微的聲音到達他房間外,接著,房門輕輕開了,又輕輕關上。管中流訝疑地聆聽著,暫時忘去了錐心刺骨的痛苦,猛可一陣香氣侵入鼻端,他大大一驚,忖道:「莫非是不夜島的人潛將入來,施以暗算?」
接著又對眾人言道:「他只是耗力過多,休息三五日就可以復元。」
沒有人明白鄉老伯為何立時就懂得了不夜島鼓法的節奏,更無人得知甄南為何不略為改變一下節奏,何以老是要跟著冷笑之聲下錘?
阿閃道:「他為什麼要反對?難道嫌我長得醜?抑是嫌我不會做家務事?」
鄉老伯道:「不關武功的事,我已代王元度向藍巒提親,蒙他答應,你瞧,這不是已經擊敗了你麼?」
阿閃沒有作聲,她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她曉得假如管中流真的遵從師父之命,棄她不顧,她雖然不會向他報復,但她一定懷恨在心,死也不會忘記。因此,她不能違心而說原諒他,同時亦不忍說她會恨死他。
鄉老伯驀然停止,不再冷笑。不夜島主甄南也跟著罷手,他手指鬆處,鼓錘掉在地上,舉手抹一抹滿面汗水,忽然眼前一黑,昏倒地上。
原來這雷八公約在六十年前,便已名滿天下,他單以一雙肉掌,打遍天下無數高手。他本是出身鏢行,至此,便自然而然成為天下鏢行的領袖人物,其實,他才二十歲左右,武功之強,舉世無比。他領袖天下鏢行大概有二十年之久,方始退隱,誰也不知他的下落去向,至今還是一個懸案。
鄉老伯眼見童貫、蒲谷二人都準備好了,便大聲道:「擊鼓!」
阿閃在黎明之時悄悄離開,走出房門之時,她已噙住兩泡眼淚,匆匆回到自己的房中,她根本不休息,立刻收拾一下,就離開寢處,設法弄醒了日月塢一個管事的人,帶她出去找到船隻,悄然離開。
全場的人都愣住了,要知管中流曾是壓倒天下少年高手之人,一身武功就非同小可,宣翔既是他的師父,便可見得鄉老伯的話並非全無根據了。
宣翔搖頭道:「是他的話,就沒有後約了。這人的姓名你不要知道,反正是個混世魔王,若不是讓我纏上了,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會被他所害。」
他說罷便退回原位,台下頓時議論之聲大作,他們大都相信管中流之言,由此推論,他師父宣翔的武功當然是深不可測了。只因當世幾許名家高手,用盡心力教出來的弟子,要想在金鰲大會中擠入前十名之列而尚不可得,但管中流只不過是偶爾學幾手武功,竟足以技壓群雄,大魁天下,可想而知那宣翔何等高明厲害了。
全場之人都不曉得他們在說些什麼,因此紛紛議論,甄南氣惱難消,眼睛一轉,想出一計,便大聲道:「敝島遠隔中土,自成風俗,島上土人擊鼓另有節奏,若然老先生不反對的話,在下改用敝島的鼓法,時間比這三通鼓只長不短,老先生意下如何?」
當下振作精神,道:「這話極是,我們到時再想辦法,不過,我希望你瞭解一件事,那就是我們以後不管有什麼變化遭遇,我這顆心至死不變。」
管中流道:「我本是一無所成的人,但承蒙你瞧得起我,使我十分感激和榮幸,可是我師父會不會反對?這卻是使我最擔心的事。」
他轉眼向王元度望去,心想明珠與他感情還不錯,假如王元度能及時央人提親的話,不但是女兒最美滿的姻緣,而且亦可解除了不夜島的莫大威脅。但王元度莫說沒有求親之心,即使已有此心,在目下這種場合之中,怎會進行?
鄉老伯呵呵一笑,道:「等一下再說。」
管中流審慎地問道:「假如徒兒終究不敵,師父難道竟坐視不管麼?以你老人家的造詣,他們當非敵手。」
童、蒲二人立時罷手,都暗暗想道:「我們跟他鬥了這許久,未分勝敗,也算是很不錯了。」
全場寂然無聲,敢情這雷八公來頭太大,雖說事隔多年,可是至今武林中跟這雷八公有關的名家高手仍然指不勝屈。
管中流鼓起勇氣,說出阿閃之事。宣翔聽罷頷首道:「此是你的終身大事,為師當然樂意玉成。」管中流不意此事如此順利通過師父這一關,反而呆了。
管中流沉重地道:「然則這個混世魔王當真找到了傳人不成?」
鄉老伯笑一下,道:「原來是不夜島主甄南,這面子真不算小,不過,你先敲一次給我聽聽,若是會敲,方能擔當。」
甄南道:「不敢當得老先生誇獎,老先生一聲令下,在下便開始擊鼓了。」
宣翔搖搖頭,道:「這個關鍵全在你的決心,當然我還有不少秘訣妙法可以幫助你,但主要還是在乎你的決心,若然是立下了決心,兩年之內,當可達到目的。」
他連忙答應了,宣翔又道:「你和阿閃之事,倒是對你有絕大幫助的一個因素。須知你練的是無情刀,以無情為主。你必須修練得心中冷酷無情,世上之事全然不能挑動你的情感。因此,你可用這一段愛情以及別的友情作為對象,依照我傳授的要訣,努力排除它們。到你能完全放得下這些情感之時,www.hetubook.com•com你的無情刀就可以達到天下無敵的境界。當然,這是一種內心的掙扎,須得極大的定力與智慧,方能斬斷情根。」
管中流搖搖頭,道:「師父一定用這件事來罰我,他曉得這種折磨比什麼毒刑都厲害,所以這件事決難望他老人家允許。」
藍巒提心吊膽瞧來望去,但怕那老奸巨猾無比的不夜島甄南現身,假如他現身的話,藍巒可真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藍巒至此心頭已放下一塊大石,笑道:「這等事焉能拿來說笑?」
他並非託大到如此地步,面對著兩個當世負有盛名的高手而任得時間消耗,卻是這陣鼓聲之中大有文章。
大家商討了一會,已是晚餐時間,飯後鄉老伯先走,其餘的人都決定在日月塢住一夜,明早離開。
這件大事就如此決定下來,他們師徒立刻遷走,不知所蹤,直到兩年後的端午節,方始再行出現。
那知百密一疏,鄉老伯居然醒悟了一點,那就是藍巒必定有極迫切重大之事要跟他說,大概與甄南有關。因此,他使個狡猾,故意教甄南試擊那鼓,卻趁鼓聲震響之際,以傳聲之法與藍巒交談,方始知悉這件重大情節。
童貫流露出沉思之容,鄉老伯又道:「不過宇內也恐怕只有我老人家瞧得出你的鋼鈸家數,並非由雷八公親自傳授,這卻是頗為驚奇之事。」他沉吟一下,又道:「相信我沒有說錯,現在咱們動手吧,我可急著瞧瞧甄南他那不夜島的鼓法,與中土有什麼不同之處。」
管中流和阿閃並肩在園中緩緩地走,天空中星月燦爛,晚風送來樹木和青草的香味,不過這一切都不能使管中流眉頭開展,他那副鬱悒的樣子,使阿閃芳心中十分的不安。
誰知鄉老伯一招手,藍巒便派人送上一隻大鼓,此是鄉老伯在動手之前吩咐下的。
她向來是敢哭敢笑,大膽熱情的性子,可是面對著管中流,卻全然使不出她的性子,但覺他悒悒無歡,她也就跟著抑鬱起來。
鄉老伯擺擺手,嘈聲漸息,他道:「這一宗公案,時代湮遠,大家相信不相信都沒關係,我只要告訴童貫你這件事,那是天下武林中,若是使用鋼鈸的,定是雷八公家數淵源,別無第二家。」
鼓聲和鄉老伯的冷笑繼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王元度突然在台上拍手喝采,似是十分興奮熱烈。
宣翔道:「你這樣想法就錯了,要知兩年後的端午節,他的傳人已大功告成,起碼可以抵得住我,我是一定制裁不了他們,但這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找到一個傳人,假如我親自出手的話,他一定不會讓他的徒弟出戰,而是施展三十年以來練成的絕藝與我拼個同歸於盡。這時,他的傳人便當真得以無敵於天下了。」
童貫突然厲聲道:「胡說!雷八公他老人家平生從無敵手,你怎麼說一個什麼宣翔贏得他,但武林中卻從未聽過宣翔此人之名?」
管中流頓時感到事態嚴重異常,肅容而聽,宣翔又道:「最後他終於被我擊敗,這時他就訂下了這個後約。他說他資質稟賦尚不是上上乘之選,所以會有這等結果。他發誓說將要踏遍天下,找到一個根骨比他更好的人,傳以心法,務必能勝過我,假如真的如此,他這個傳人將殺盡天下武林人。」
甄南道:「童兄請便。」
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雷八公曾經敗北被挫之事,頓時群情翕然,議論四起。
隨即大聲向台下宣佈道:「我老人家限在三聲鼓停歇以前,取勝他們,哪一個有興趣上來擊鼓?」
宣翔點頭道:「這一點我很信得過你,這件事說起來也很簡單,那就是你將代表為師去赴一個約會,屆時既不必說話,亦不須訪查,只須動手較量武功。」
人人都認出這人正是上屆金鰲大會的冠軍無情刀管中流,如若他不是有這麼一個頭銜,大家也不會對他注意而停止議論喧叫。
管中流慨然道:「師父即管示知,弟子定當全力以赴,決不為兒女之情而分心。」
他擔心的是萬一甄南突然在他面前現身,向他提親,由於他有言在先,假如田若雲有本事使人來求親的話,他必須答應。
宣翔面色冷峻如故,道:「先把他遣走,我有話對你說。」
無情刀管中流毫不考慮,肅然道:「弟子焉敢推辭,師父不必多慮。」
他停歇一下,長嘆一聲,又道:「這等事關係到你的終身,我亦不能隨便聽他的話。」
蒲、童二人都不出手,他們只希望穩嚴防守,挨過這一段時間,如若出手還攻,可就免不了破綻,反予敵人以可乘之機。
無情刀管中流朗聲報出自己姓名,接著說道:「剛才童老師聲稱無人聽過宣翔之名,在下不得不挺身說一句話,並希望天下英雄相信得過在下之言,那便是世上果然有宣翔其人,這位老人家即是在下的授業恩師。」
念頭才轉,床邊出現一個白色的人影,他定睛一瞧,發現那是個女人的形象,由於全身裸|露,所以特別的白。
若在平時,鄉老伯全然不須畏懼,但目下的情況大不相同,使他不禁有顧此失彼的苦惱之感。
無情刀管中流望著他背影消失了,心中陡然泛起一股恨意。可是他懷恨對象是他的師父,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和*圖*書因此,他感到萬分痛苦,低嘆一聲,回到房中。
在平時對人對事,鄉老伯不但不是出色能幹之人,甚至有點兒愚笨,可是一旦投身在武功之內,他可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在武功的領域之內,他的天才迸射出耀目的火花,令人不能迫視,他早已在這個王國之中達到極高的成就了。
鼓聲緊急的響個不停,自然鄉老伯冷笑之聲亦是如此。
甄南滿面都冒出汗珠,迅急擊鼓,全場之人一望而知他乃是欲罷不能,莫說停止,就算想緩慢一點也是辦不到,因此他才流露出苦苦掙扎的神態,滿頭滿面的汗水亦顯出他的狼狽。
鼓聲咚咚的響著,不久,突然停頓,第一通鼓已經敲完。
須知自從金鰲大會開始後,每日總有人趕到,尤其是最後的三四天,小星塢全面戒嚴封鎖,只許進而不許出。因此,甄南潛入容易,若想悄然離開,便很難辦到。
甄南面色陰沉,提起鼓錘等候,全場之人暫時放下雷八公的那一件事,凝神注視著。
管中流不覺喜出望外,要知此是他今生唯一的機會,得以成為一流高手。自然這也是他平生之志,在這個巨大的目標之前,兒女柔情又算得什麼?
藍巒再問過大家已沒有其他意見,當即宣佈大會結束,這時便有一個樂班上台吹奏,絲竹紛陳,樂聲悠揚,廣場上的人潮極緩慢的散去,人人都感到這一次拋開了自己許多事情,趕到此地參觀金鰲大會,實在是不虛此行,並且由於這多日的盤桓,人人都結交了許多朋友,有些本是天南地北,一輩子也不會碰頭的,居然結交為知己,互訂後會之期。更有不少人相交甚是投契,因而結成兒女親家的,這些都是本屆金鰲大會上的插曲。
管中流默然頷首,過了一會,問道:「師父認為弟子可以勝任麼?」
他不徐不疾地連擊三通鼓,全場之人都認為很對。
無情刀管中流忽然覺得慚愧起來,這個女孩子也能如此豁達,自己堂堂七尺鬚眉,怎可以老是愁眉苦臉,沒有半點氣魄?
他說到這裏,管中流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自知不容易成功,因為他乃是外冷內熱之人,表面上看來,似是對世上一切都很淡漠無情,其實內心中其熱如火,最重情感,因此,他要對阿閃及王元度十分冷酷無情,實在太難辦到了。
這件婚事勢必轟動武林,以王元度的聲名,藍家的財勢,定然有無數武林同道前來觀禮致賀。因此,他們昨晚曾經談到喜筵的問題,王元度深知師父為人恬淡,很怕這些麻煩事,所以坦白的向藍巒說出,藍巒當即決定派幾個極為能幹的人去幫忙他辦事。
鼓聲一停,鄉老伯便搖搖頭,道:「我覺得有點不對,煩你再敲一次。」
這天晚上,管中流和阿閃在幽靜的花園中散步,王元度卻在藍家後宅,與藍家之人談話。
甄南不禁愕然低頭查看,鄉老伯向王元度望了一眼,見他頷首,便滿意地道:「甄島主不必查看了,我老人家倒是有個秘密告訴你。」他隨即低聲向他說道:「我已在鼓聲震響中,擊敗你啦!」
阿閃道:「我陪你去,瞧瞧他怎生處置你?」現在她已長了不少閱歷經驗,才這麼說法,若在以前,她一定說跟他去打那老頭子幾個耳光。
他沉吟一下,又道:「我對一元教的領袖很感興趣,離開此處之後,就專門調查這個人,只要把他制服,天下就可以太平了。」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以上,宣翔才睜開眼睛,冷冷道:「你先遣走你的朋友。」
甄南笑道:「老先生凡事都如此謹慎,大堪佩服傚法。」說罷,便執錘擊鼓。
鄉老伯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我連試你三次,發覺每次都是一樣,可見得你的武功造詣真不錯。」
他嗫嚅地道:「師父……弟子只怕會令你失望。」
她憑藉愛情的力量,深深體會到管中流的痛苦,曉得他落在這個矛盾的深淵之中,確實無法超拔。當下勉強故作輕鬆地一笑,道:「等你見到師父再說吧,或者他會答應也未可料。」
鄉老伯等人自然未走,他們業已分乘快艇先到日月塢去,直到藍巒趕到,便開始商議姜石公留下來的許多問題,自然最重要迫切的有四件事:一是藍芳時的去向安危,二是錢萬貫的事情,三是不夜島田若雲這一宗公案,四是一元教的問題。
此舉關係到女兒的終身,非同小可。當初他對付田若雲之時,局勢全非今日模樣,所以才有那種諾言和做法,現在情況大變,他從此已不再閉關自守了,因此,他反而不須急急除去平生的幾個大敵,那甄南便是其中之一。
婚禮暫時決定三個月後在金陵舉行,在這三個月當中,王元度並不浪費時間回到北方稟告師父,只須寫一封詳細的信,派人送去就行,他將在這段時間之內,盡力為錢萬貫之事奔走。至於以前他答應義父雲丘老人前往冥鼓宮之事,決定留到婚禮之後才去辦。
他雖然沒有說出抱歉的話,可是在他聲音與表情中,歉意極濃,毋庸多說。
童貫舉手道:「甄島主且慢擊鼓,兄弟有事要請教鄉老伯前輩。」
管中流略一停頓之後,便又說道:「家師收錄在下之時,並非全力栽培在下,只因他老人家鄉居寂寞,便收了在下,偶爾指點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兩手而已。以上之言,句句真實,在下絕無替家師標榜之意。」
至於鄉老伯與蒲、童二人之鬥,他已奪下了他們的兵器,當然算是贏了,不必多說。
舟行甚速,傍晚時分,已到了地方,棄舟上岸,走了數里,便是一座簡樸村莊。
要知若是甄南當面與他為敵的話,他可以施展數種神功絕藝,大凡這等極上乘的功夫,比鬥之時,更為凶險,甄南的功力雖高,可是遇上這位功力絕世的人物,一碰之下,登時功散身亡,是以假如上陣拼鬥的話,甄南決計不敢施展這一門秘功。
阿閃雙眉一挑,眼中閃射出光芒,表示她內心儘是反抗的思想。但她現下已深知這些英雄俠士心中,乃是何等重視人倫之序,師尊之言,決不能違背。因此,她不敢說出她的主張,在她可是容易辦得很,師父不許的話,簡直就來一個逃之夭夭,遠遠的離開師父便行啦!
他身上的冷汗還在往外冒,因為他一見甄南如此情狀,果然是有意當眾求親,在他認為已控制住全盤局勢,所以不慌不忙地等候機會,好讓藍巒急上一陣。
鼓聲咚咚的響了起來,驟急驟緩,全然不像是中土的鼓法那樣緊急的擊完每一通鼓。
他們在園中走了大半個時辰,一共說了不滿十句話。她越來越覺得不對,輕輕問道:「中流,到底有什麼事?我或者可以幫你的忙。」
鄉老伯呵呵一笑道:「說出來你們未必知道,但童貫卻大概認識,這個人姓雷,名八公。」
鄉老伯好像一點也不急於動手,靜如淵岳般,側耳傾聽鼓聲。
阿閃突然跳起來,道:「我們回去睡吧!我告訴你我將怎樣做,我明日一直回到冥鼓宮,等候你的消息。假如你師父阻難我們的話,我們以後就永不見面,現在再談下去,不但沒有用處,而且反倒痛苦不堪。」
離開日月塢之後,所有的人各自分手,王元度和管中流仍然結伴,因為他曉得管中流得去拜謁師父宣翔,而世上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宣翔就是鄉老伯。照他觀察,鄉老伯實在徹頭徹尾是個熱腸好心的人,所以他認為管中流這次返見師父,將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然後可以結伴去查錢萬貫之事。
宣翔又道:「你們還年輕,也不急在一時,倒是有一件事須你全力去辦,所以須等到這件事辦好,你便可和阿閃成親。」
管中流大為驚訝,搖搖頭,道:「恐怕不行。」
鄉老伯道:「既然你問起這事,算是你的造化。要知自古以來,武林中懂得使鋼鈸的人極為罕見。這一門兵刃家數源出藏土,雖是傳到中原已有數百載之久,但真能練成功的沒有幾個人,不過我卻識得一個。那是五十餘年以前的事,你那時大概還是個小孩子,這個人跋扈凶橫之極,全然不把天下之人放在眼中……」他的聲音雖然不響,可是全場的人俱能聽見,這刻他還未說出那人是誰,可是所有的人都十分有興趣地側耳傾聽。
宣翔吸一口氣,似是尋思了一會,才道:「他這話可不是虛言恫嚇,只因他的武功是十分殘酷的路數,任何人修習之後,便養成一種嗜殺行暴的氣質,當然到了精深之時,表面上全然瞧不出來,骨子裏卻是萬萬不能改變,我可不大相信他找得到這麼一個徒弟,是以並不十分在意。」
鄉老伯這話雖是有理,但聽起來卻近乎古怪,倘若他不是當眾顯露過絕世武功,人人皆確信他乃是真才實學的宗師身份,誰也不信真有這等比鬥功力之事了。
他說得好像是貪好玩的改變,但鄉老伯卻曉得他乃是一種挑戰。雖然不曉得其中有什麼玄虛,但以自己的身份,焉能拒絕?當下點首同意了,走到童、蒲二人當中。
鄉老伯皺起眉頭,道:「那姜石公為人好像有點瘋狂,真不好弄。我下次有機會碰上他,定要早早取他性命,免得老是傷腦筋。」
管中流叩首道:「王元度是弟子的盟弟,特地前來拜見師父。」
她如此決斷,大出管中流意料之外,他雖然十分不捨得就此回去睡覺,但也不能不答應。
管中流那顆心忐忑的跳起來,他不要猜想她是誰,也就曉得了。被蓋輕輕掀開一點,這個白色的軀體已鑽了入來,在他耳邊低低道:「中流,你睡著了麼?我回去洗過澡,熏了香才到這兒來的。」
王元度曉得這中間定有問題,因此,他昨夜雖然十分春風得意,一切極為美滿,可是他卻不敢細說經過,只報告式的向管中流簡單說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已談妥了婚事,預定在最近行禮成親。
事實上管中流這刻還未曾跟師父說過話,他一進去見到師父,宣翔就擺手示意,命他在一旁等候,接著便瞑目入定了。管中流等了好久,心中牽掛著門外的王元度,可是又不敢徑自出去通知他一聲。
全場之人不明就裏,有一部分人便跟著喝采,霎時間蔓延全場,聲如雷動,竟把冷笑和鼓聲完全淹沒了!
在迷濛的曉色之中,她回首望著日月塢,滿懷依依,無限愴情,她的一個綺夢已留在這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將來能不能繼續編織這個夢,就得瞧命運怎生安排了。
管中流叩問道:「師父有什麼事交給弟子辦的?」
他靜靜的站著不動,腦中思想轉動得迅速無比。
他一報出姓名,和-圖-書頓時惹起一陣騷動,藍巒更是目瞪口呆,心想自己這刻已經是輸定了。因為他已沒有再向鄉老伯說話的機會,甄南可在任何時間之內,向他開一句口,藍明珠便成為妖人之妻,一生幸福從此斷送。
冷笑之聲與鼓聲相應和,亦是忽緩忽疾,總是比鼓錘擊落之時快了一線。
甄南兩眼圓瞪,雙眉豎起,那樣子凶是凶,卻有點像潑悍婦人,他的目光轉到藍巒面上,厲聲道:「這話可是真的?」
宣翔道:「這裏面有個非常奇妙的關係,可以這麼說,為師若是死了,鄉老伯也等於死掉,總之,你不必多問,只要你割捨得下心中之情,那就行了。」
許多人都出聲附和,嘩聲大作,台上一個人躍到邊緣處,舉起雙手,台下嘩聲漸漸平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此人身上。
藍巒向鄉老伯道:「在下已派出朱、武兩位院主,李公衡兄以及十道指揮中的五位,全力追查錢兄下落。」
台上的激鬥陡然中止,原來鄉老伯不知使個什麼身法,竟躍出了戰圈之外。
管中流看這情形,曉得沒有希望了,便出去見到王元度,道:「家師尚有要事,不能接見賢弟,愚兄亦無法分身相陪了。」
管中流道:「他老人家脾氣有點特別,說不定會無緣無故的不許我們結合。唉!我真是苦惱的要死。假如換了旁的人,我即使武功遠非敵手,還可以操刀一拼,死而後已,但他是我的師父,一切只有逆來順受,不能反抗。」
阿閃顯得很愉快的跟他分手,各自返房,管中流答應她一返房就脫衣登床,他果然照諾言做了,但可憐他如何能睡得著?他在枕上眼睜睜的聽見外面敲過兩更,根本毫無睡意。
鄉老伯道:「不錯,他的鼓聲乃是一種迷魂大法,但卻須得借他自身的內家真力催送,我們一鬥上了,氣機相吸,竟成了騎虎之勢,如若不是王元度瞧出奧機,設法用眾人的聲音解圍的話,甄南非死不可。」
藍巒一聽而知這宗事必是由田若雲身上惹起,他已擒下田若雲,但收禁以前,曾經准他以獨門暗號通知不夜島主甄南。是以這一案必是甄南親自出手,可見甄南業已潛入本塢。
他完全沒有料到不夜島主居然具有這種怪異無比的絕藝,居然能在鼓聲之中,暗蘊內家功力,催動一種迷魂大法。
大家起來之後,聞說阿閃已經離開,都十分驚訝,只有管中流冷漠得很,全然不動聲色,他當然曉得阿閃是怕分別之時,會情不自禁的啼哭,以致難捨難分,因此,她在獻出她最真摯的愛情行動之後,立刻逃走了。
他選擇這個機會,正是藍巒無法分身之時,是以藍巒這一回根本還未見過這個敵人之面,就被迫允許開放水道,讓仇家遁走。
台下人叢中有人大叫道:「那人到底是誰?」
本來他一點也不知道藍巒事先已安排好了沒有,但其後他觀察出藍巒的恐懼,這才斷定勝局握在手中,於是故意上台亮相,使藍巒走投無路,也讓他緊張著急上一會。
這小星塢的地牢被搜,雖然不曾救走田若雲,但可知這消息已到達甄南手中,他才會採取行動,因此,藍巒便大大擔心一件事。
阿閃怔了一會,到底想出了一個辦法,縱聲而笑,道:「管他呢!到時再想辦法好了,現在我們別談這個。」
他這麼說法,管中流不能不信,宣翔又道:「現在我再把你的對手大概說一說。三十年前,我第一次碰到對手,這個對手比我年輕,功力未能及得上我,可是他的武功成就,卻高得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們先後交手三次,都分不出勝負。」
宣翔道:「你這次回來,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鄉老伯又道:「當時我的武功尚未有成就,但另外一個姓宣名翔的人,武功已得到大成就,約他到一座無名山頂上比武,我在另一座山頂遙遙觀戰,煞是有趣。宣翔施展出他最擅長的無極神功,一個回合之內,就逼得那人取出鋼鈸,兩人其後鏖戰了一千多招,那人才認輸棄鈸而去。」
藍巒立刻轉移目標,上前數步,道:「鄉老伯,請過來說句話。」
這一宗是孫烈報告的,第二宗由燕揚報告的是小星塢兩座地牢都被人潛入,守衛的人俱昏迷不醒。他們一查之下,認出是不夜島的手法。
阿閃一怔,不由得流下眼淚,管中流詐作沒有瞧見,繼續說道:「我本來希望你原諒我的苦衷,但這種事情很難原諒,對不對?」
蒲、童二人這一回輸得心服口服,上前來取回自家兵器,並且道出仰慕之意,全場議論之聲此起彼落,以致台上之人,交談之時,須得提高聲音。
管中流接觸到她溫暖光滑的身軀,呼吸頓時粗大,他不禁緊緊摟抱住她,喃喃的道:「你不該這樣做啊……」
一道人影躍上台,身法奇快,眾人一瞧之下,但見此人年約五六旬之間,面色紅潤,兩道眉毛又細又長,顯出聰明狡黠的性格,一身衣服甚是名貴適體,手中拿著一柄尺許長的摺扇。
不夜島島主甄南一愣,道:「這話怎說?莫非你老能在鼓聲節奏中施展什麼武功?」
王元度微笑地安慰他道:「既是如此,小弟便馬上動身去查錢萬貫兄之事,大哥好好侍奉師父吧!」他躬身施了一禮,轉回身子,大踏步走出這座村落。
全場之人皆是武林人m•hetubook•com.com物,大部分與這一代怪傑雷八公有點淵源,或是由於出身家世,或是師門的關係,是以無不知悉雷八公的大名。
童貫向鄉老伯道:「在下實在不明白老先生剛才的態度,你老似是對在下的兵器甚感意外,不知這裏面有什麼道理?」
鄉老伯呵呵一笑,道:「這面鼓有一點問題。」
時間無多,鄉老伯務須從速想出辦法,否則便真的來不及了。
不過,過了一會,他們情緒顯然輕鬆了許多,談起假如一切順利的話,他們將在何處居住?將在什麼職業謀生?甚至談到居屋的形勢和許多細節。
宣翔沉默了一陣,才道:「此事非同小可,不但對為師極為重要,對你也有著生命的危險。所以決計不可馬虎,必須小心準備,所以目前你還不能為婚事分心。」
他腦海中現出鄉老伯的面容,同時也泛起了宣翔的影像。一個是慈祥熱誠,急公好義。另一個形貌卻極為冷酷,充滿了仇恨和憎厭。這兩個完全不同的形象其實卻是同一個人,這是王元度覺得最不可解的。
藍巒這時仍不放過觀察台下的機會,突然見到一個人,很像甄南。不覺心頭大震,當即移到無情刀管中流身邊,道:「你能替王元度作主訂親麼?」
中午時分,藍巒筵開百席以上,宴請武林同道,場面極為豪奢熱鬧,直到未時三刻,盛宴方始結束,藍巒以地主身份,又得歡送許多名家高手。
大家都歡天喜地的向王元度及藍巒、卓遼等恭喜道賀,氣氛異常熱烈快活,因為這是大家聚頭的一個好機會,等會兒大家都分手回家,向尊長報告此行經過,然後,大家又可以假借賀喜的好機會,很快的碰頭會晤。
管中流問道:「鄉老伯也無法贏得他的徒弟麼?」
現在情況不同,甄南不過是司擊鼓之責而已,鄉老伯可不能予以反擊,使他死亡,反而須得在他這種擾亂之下,出手對付蒲、童二人。
這一群人正是姜石公和數十名手下,其中包括不夜島高手衛步青、沒角犀屠望、南阿洪等凶邪之士,陪他們一道出塢的還有一個錢萬貫,他乃是一半自願,一半被迫地跟他們一道走,原來姜石公乃是用錢萬貫的性命,威脅藍巒開放水道,讓他們離開。
如是者連試了三次,每次的速度板眼都是一樣,絕無分毫之差。
這時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鄉老伯這一場比武吸引住,誰也不曾發覺藍巒的動靜,自然更沒有覺察到有一群人已經離開廣場,很快地搭乘快艇離開了小星塢。
宣翔道:「以你現下的功力造詣,當然不能勝任。但你這兩年當中,在我悉心指點之下,勤修苦練,定可上窺武功中至高無上的堂奧境界,那時你才可以代表我赴約。換言之,你兩年之內須與外界隔絕,全心全意修習最上乘的武功,以期成為一流高手。這個責任艱鉅無比,只不知你肯不肯全力以赴?」
宣翔道:「當然啦!否則我何必麻煩呢!前兩天他派人送一個信來,約定兩年後的端午節,作最後一拼。假如我的傳人敵不過他的傳人,則他的傳人即將開始屠殺天下武林之人,以他的成就,這話自然不是誇口,因此,兩年後的端午節,乃是一大關鍵,勝敗關係及天下武林的氣運,你不可不慎!」
藍巒可不敢在大會上宣佈女兒的喜事,一則不無避嫌之意,二則人人聞得此訊,都餽贈禮物的話,亦是大大不妥。故此,他只告知一些夠身份資格的同道,但這個消息卻不脛而走,很快就全場皆知了。
台上一眾高手都湧上來觀看,鄉老伯瞧了王元度一眼,道:「多虧你了。」
藍巒道:「你們好像是黏上了,誰也無法先行罷手。」
因此,直忙到晚上,他才算了卻這一次轟動天下的巨大場面,該走的人,都離開了。
全場之人都被這一幕奇異景象弄得傻了,誰也想不通鄉老伯的冷笑聲怎能使得甄南死跟著不能停歇,他們何以糾纏在一起而不停下?
鄉老伯驀然間雙手齊出,分別抓住鋼鈸和鋼拐,借勢互擊,嗆的大響一聲,但見蒲、童二人不由自主的疾旋數圈,兩人三件兵器,都被鄉老伯奪在手中。
轉眼之間,這第二通鼓又告完畢,鼓聲和冷笑都一齊停止了片刻,那是每一通鼓之間的間隔,接著,又一齊升起。
他拱拱手,道:「在下甄南,願為老先生及童、蒲二兄效勞。」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他們又開始變得沮喪抑鬱,任何人自欺的幻想到底是無法持久。
鄉老伯面色沉寒,突然間發出嘿嘿的冷笑聲,笑聲發出之時,恰好比第二通鼓開始的第一下快上一線。
管中流道:「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兒了,你當然回到嶺南冥鼓宮,我得去拜見師父,聽候他老人家發落。」
管中流面色更加陰沉,入村之後,顯得失魂落魄地與村人招呼,最後到了一家房屋門前。他著王元度稍候一下,先行入內,王元度在門外怠態閒逸的等著,過了許久,竟未見管中流出來叫他進去。王元度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妙,很想推門入內瞧一瞧,然而他又隱隱感覺到不能這樣做,雖然宣翔即是鄉老伯,但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使他忍住了。
管中流十分驚訝的聆聽著,他萬萬想不到宇內尚有人能夠與師父爭雄鬥勝,而且屢次平手,當下問道:「這個人,是不是自稱鄉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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