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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干戈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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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三昧真火

第五十七章 三昧真火

她妙目一轉,眼光落在甄南面上。
換言之,她可以當眾命令他做多種事,但若然要他毀去此畫,他卻不會遵從。因此她芳心無主,這最後一著殺手,施展與否,對大局全無幫助。
他的目光轉到許無量面上,挑戰地道:「許真人,聽說你自幼抗心向道,志行高潔,無疑是定力深厚之人,但你可敢過來一觀此畫?」
假如那畫工的筆法平凡,倒還罷了,最可恨的是,這幅畫栩栩如生,圖中的天體男女,不但無一處失真,甚至連面上那種含春沉醉、欲|仙|欲|死的表情,亦迫真之極,宛如把真形攝在紙上一般。
錢萬貫精神一振,道:「荀教主和甄島主言下之間,似是有必勝的信心,如眾所周知,鄙人天性|愛賭,但凡碰到這等看上去一面倒之事,總是忍不住想賭上一賭。」
甄南道:「我確實這樣想過。」
荀伯業心中盤算已定,便微微一笑,道:「本教主如若接受錢莊主之言,竟是平生以來第一次的打賭了,但錢莊主不比旁人,有當世賭王之稱,本教主豈能失去這個機會?」
沒有人不大為震驚的,荀伯業冷冷道:「甄島主,你大概是糊塗了?」
荀伯業已恢復了冷靜,徐徐道:「他已被你的媚功所迷惑,心智已失,滿口胡言亂語,豈能當真?」
甄紅袖點點頭,等他走到切近,發覺他並未被自己的媚功大法所迷,當即使出最後一著,但見衣袖微揚,露出了欺霜賽雪般的玉臂。只有在近處的甄南,才能夠望入她的衣袖深處。
這正是她柔骨派的無上心法,在每一記媚功殺手使出來之前,總是先設法培養情調和氣氛,使之能夠配合。假如她一來就表現出悍潑仇視之態,則儘管她的一笑,何等美麗媚蕩,但由於氣氛不對,起碼得減弱了一半以上的魅力。
甄紅袖轉過眼睛,向荀伯業微微一笑,道:「這就是真憑實據了,這個人已當眾承認他將違教主之令,現在可要瞧瞧教主對此人如何處置了?」
這一記媚功殺手,稱為「傾國傾城」,在柔骨派中,乃是最上乘的絕藝之一。是以,對方那許多人都現出神魂顛倒之態,並不足為奇。
一元教之人,打荀伯業為首,沒有一個聽了此話不感到興趣的。
由於此畫經過許無量下手一毀,業已成名,世上之人,無不爭睹,反而形成了莫可估量的傷害。
要知道這一幅春宮圖給別的人瞧著的話,對王、甄、錢三人的損害程度,自然遠比不上許無量的份量。
李虛性依言而作,但雙眼卻反而閉起。此時他面向眾人,是以所有的人,全部瞧得清清楚楚。
錢萬貫道:「鄙人多蒙教主看得起,甚感榮幸,但今日的機會,也是不易碰上,這一場打賭,雖然在教主眼中,無足輕重,但在鄙人這等好賭成性之人看來,殊為重要。」
甄南道:「記得,記得!他說違令之人,定要處死。」
一元教眾人都以低笑或哼唧之聲,表示出心中的滿足快意。相反的,武當派的道人們,卻感到十分害怕。
甄南嘲聲道:「錢莊主好聰明啊!」
荀伯業淡淡一笑,道:「假如錢兄肯加入敝教,本教主情願不作此賭。」
許無量真人力持鎮靜,緩緩道:「此畫貧道看不看那是次要之事,但如若確係對貧道的友人有害,貧道豈能坐視而不予以毀滅?甄島主也未免太過強人之所難了,是也不是?」
錢萬貫道:「晚輩平生有一樣過人之處,就是記憶力特強,有過目成誦,終身不忘之能。今日諸般緣法巧合,讓晚輩在此時此地遇到了老真人,真是天意。」
許無量迫到這等地步,只好微笑道:「貧道雖然愧未能當得道法高深之言,但世間一切皮相,只不過是鏡花水月,貧道焉有恐懼之理?」
甄紅袖含著媚笑,說道:「甄島主,你內心中可曾打算過違背諾言麼?」
甄紅袖本要立施絕藝,但聽了此言,觸動了好奇之心,便暫時忍住不發,幽幽道:「賤妾自家也不知道怎會遭了報應?甄島主虛聲恫嚇之法,卻適足以得見你已黔驢技窮而已。」
錢萬貫乾笑一聲,清清喉嚨,這才鄭重地道:「鄙人提出的賭注,乃是許真人看過此圖之後,勝的讓貴教在場所有高手,以及我們這一邊的人,全都一一看過,方始交由許真人撕毀。倘若他當真敢下手撕毀,則荀教主須以聲譽地位作保,保證貴教所有之人,包括甄島主在內,以後述及此事之時,必須據實說出畫中內容,不許有半點不實,如若有犯此諾,教主須得親手取他性命。」
甄紅袖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這一幅圖畫,怎會落在他手中?我記得明明親手燃毀的。」
甄紅袖當然不會忽略了他有一剎那迷忽之事,當下大為放心地透一口氣,但表面上仍然是那麼的楚楚可憐,說道:「我實是有十萬火急之事,才迫不得已趕來,耽誤島主一點時間。」
荀伯業冷冷一哂,高聲道:「呂少俠說得是,錢夫人目下身份不同,名花有主,豈容旁人對她痴心妄想?本教主容或用字不當,說出了憐香惜玉之言,但這不過是用字不當而已,如若有人被她所迷,更應立時明白自己的愚妄,猛然醒悟才對。」
接過畫卷,又走到李虛性真人面前,高聲道:「老前輩,此畫在別人觀閱以前,拜請法眼先行過目和-圖-書,為了免使荀教主他們放心不下,請老前輩反背雙手,萬勿碰觸畫卷。」
荀伯業知她來意不善,當下面色一沉,冷冷道:「若有這等情事,本教主自有分教。」
她即使立刻向他施展最後一記殺手,能令他言聽計從,不敢違抗。但獨獨在這件事上,他會加以拒絕。
甄南眯起雙眼,浮光外露,色迷迷地盯住了甄紅袖,說道:「假如本島主沒有憐香惜玉之心,老實說,你早就遭了報應啦!」
不夜島主甄南喜道:「如此甚好,許真人不妨取去一瞧,而你卻不可趁機毀去此圖。」
荀伯業一聽而知,人家婉拒了入教之事,心想他既不為我所用,我就毀了他。
李虛性大惑不解,問道:「貧道雖願效力,但卻不知有何法子,可以毀去圖畫?」
甄紅袖接口道:「甄南!你可記得這諾言是什麼?」
錢萬貫微微一笑,道:「老真人猜得不錯,由此可知這套戲法可以變得成了,雖然此舉將惹來莫大的麻煩,但一切自有晚輩擔當。」
荀伯業冷冷道:「假如錢夫人拿得出證據,本教主確信不誣的話,當必在你眼前,取了此人性命。」
再就是對錢萬貫心理上,也大有幫助,免得錢萬貫心中橫了一根刺,早晚會發生問題。
錢萬貫朗朗一笑,道:「本人的一舉一動,全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甄島主的指責,恐是未經三思。也許有人還要質問島主何故以一張白紙,諸多作態呢!」
眾人都覺她神色已大有變化,剛才是媚態橫生,使人頓興非非之想。而現在卻是眉梢籠愁,容色幽怨,生似是荀伯業這幾句話,講得她既不開心,甚是很失望那般。
錢萬貫道:「這樣說來,荀教主是答應了?」
他不覺為這迷糊了一下,旋即恢復如常,冷冷一笑,忖道:「你這等手段,固然是高明之極,但碰上我甄南,一生講求採補之道,深得妙法真傳,雖是在欲|仙|欲|死之際,仍然能全不動心,哼!哼!你的功夫是白白施展了。」他想得雖然似是很有自信,其實他可不敢想像到假如甄紅袖袒裼裸裎地向他挑逗之時,他還能不能不動心?
有這三大理由,荀伯業判斷許無量不敢毀畫,但他怎麼辦呢?扣下來既不行,還給甄南也不行。
古今之人對美人有詠百態詩,但對醜女,則只有嘲笑的打油詩。因此生而為女身,如若美貌,自然是前生積德,今生享用不盡,長得不美,倒也罷了。唯獨是長得十分醜陋的話,那真是莫大的悲慘。
錢萬貫道:「鄙人從未看過,如何曉得?」
呂傑不知就裏,猶自有悻悻之色,殊不知他一開口,已幫助對方擊破了甄紅袖的媚功絕藝了,錢萬貫的不言不語,當然是有他的道理,並非不好意思出言斥責。幸好甄紅袖並非有意向一元教的高手們施為,如若不然,竟讓呂傑助敵破法,那才冤呢!
甄南哈哈大笑,笑聲透露出無限的得意之情。
雙方頓時呈現出劍拔弩張的緊張形勢,看來這一場大戰,已是一觸即發了。
荀伯業點頭道:「好極了!錢莊主請說。」
之後,才接下去道:「你們深信許真人看過此畫,不敢毀掉。但鄙人殊不以為然,換言之,鄙人認定許真人必敢當眾毀去此畫。如此豈不是就可以賭上一睹了?」
奇怪的是錢萬貫也不做聲,呂傑可就忍不住了,厲聲道:「荀教主!你說話當心一點,錢夫人是什麼身份?誰要你憐惜了?」
這是一種變態心理的自然趨勢,甄紅袖事先不知道他有這種秘密武器,所以施法之時,全無防備。
這甄紅袖以絕世的姿容,加以媚功心法,作出含顰幽怨之態,登時使得一眾高手,無不大為心痛,恨不得上前去細細呵護安慰她一番。她這一招,亦是柔骨派的媚功殺手之一,稱為「西子捧心」。相傳西施有心疼之疾,疼痛之時,便自然而然地用手捧住心口,露出顰蹙忍受之態。由於她乃是天下第一美人,這捧心之態,竟自然有一種銷魂蝕骨之美。
不夜島主甄南忖道:「假如在場之人,全都見過此畫內容,傷害之力已經形成,何須再畫?」是以也連連點頭,表示這個條件連他都肯接受。
她含笑向荀伯業道:「教主雖是當眾下了嚴諭,但賤妾卻竊以為將有人膽敢冒犯虎威,違令行事。」
但當他眼睛大睜之時,便又一如平時。他拂髯道:「這一段經文,恐怕是赤焰神君的獨門心法吧?」
錢萬貫接過那捲圖畫,轉眼向李虛性道人望去,道:「老真人,請到這邊來觀看此畫。」
許無量徐徐道:「即使是對事實無補,但貧道仍然不能答允島主的條件,此是貧道做人的原則,不可更改。如若甄島主覺著不便,大可深藏固鎖,密不示人。」
甄南自負地驕傲一笑,道:「他麼?他雖有這等能耐,但假如他當真執行命令的話,誰敢說他不會先死在我的手中?」
由此可知那一幅春宮描繪得如何精緻神似,假如這一幅畫給錢萬貫見到,他當然很不好受,並且會聯想到假如他們沒有這一幕情景,誰能畫得如此維紗維肖?她大驚之下,已不知如何是好!
他舉步走去,兩人走到一旁。雙方之人,都睜大雙眼,瞧看他們的一舉一動。
錢萬貫把圖畫的兩面都給他們看過,俱是空白,毫無和圖書內容。
甄南得意地揚一揚手中那捲圖畫,說道:「據我所知,王兄早就欣賞過了,但當時那畫工已摹印了另一份,是以這刻竟在本島主手中出現。」
甄紅袖道:「賤妾實在想不出甄島主還有什麼絕招可使?」
她接著向甄南說道:「甄島主!你臨走之時,放了一把火,說我如何勾引王元度,這把火可把我燒慘了。」
原來荀伯業老謀深算之極,早已看出了對方的弱點,那就是許無量的身份不比尋常,這幅畫但須他過了目,對那錢、甄、王三人的傷害,便已形成,這是毀畫與否都無分別的理由之一。
因此,連城府最是深沉的荀伯業,也微微而笑,以為他受到太大的刺|激,反而想出了這等奇怪主意,大大地胡作亂為一番。他想來想去,認為實在全無不妥之處,當下道:「聽起來似乎行得通,只不知錢莊主可是決意這樣做?還有其他條件沒有?」
甄紅袖道:「若然荀教主也認為甄南是被我媚功所制,則關於溫柔陷阱之事,即可澄清了,這是人人目睹之事,我根本毋須袒裼裸裎,就可以施展此術。」
目下情勢已經形成,她曉得甄南並非僅僅是推波助瀾的意思,而是拿這幅圖看作主要的事。
他說得如此有層有次,誰也不能說他精神錯亂。但他竟又當眾承認他準備毀諾違令,又豈能說他不是精神錯亂?
他仰天淫惡地大笑數聲,道:「若是有不貞之妻,自然最好是送給這等黃毛野人享用,三五載之內,決不會死,但每日所過的日子,簡直慘痛難當,既無華屋美食,又得終日被這腥臭醜惡的野人糾纏蹂躪,直到形神銷毀,方脫苦海,你說這法子好不好?」
全場之人,無不發現這個鼎鼎大名的不夜島島主甄南,表情十分特別。他眼中以及面部所流露的,儘是狂熱貪婪的色|欲。
錢萬貫笑一笑,道:「教主放心好了。」
錢萬貫向李虛性低低道:「李真人前輩定必修習過貴派無上心法三陽功無疑,以晚輩測想,真人的功行已達到了『火聚天靈』的境界了,不知對也不對?」
一元教之人,無不勃然變色,荀伯業雖然是千年老狐,城府深沉,但這刻也禁不住變了顏色。
甄南道:「在我那不夜島之東,大約是百里之遙,有一座面積甚大,山嶺起伏的海島,名為『女獄』,你但須聽一聽這個島名,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一波方平,另一波又生。但見甄紅袖裊裊而出,她已恢復如常,是以流波媚目生豔,煙視媚行,無人能不傾倒。
甄南遲疑了一下,才道:「這實在是太危險之事,不過我為了得到你,莫說是荀教主,就算是我的親生父親,也一樣敢幹掉他。」
李虛性聽完之後,閉目陷入沉思之中。過了一會,他徐徐睜開雙眼,眼皮方睜之際,竟閃射出強烈的光芒。
雙方之人,都被他這番言語刺|激得心慌意亂,說不出是怎樣的滋味情緒。
其次許無量如若下手毀畫,便不啻是以他的身份名望,向天下武林證實了這幅畫的嚴重性。這時隨便甄南說什麼,外間之人都無不相信。
甄紅袖道:「那麼你當必也記得違令的話,荀教主將要如何嚴辦之言了?」
原來這一捲圖畫,雖然未曾展開讓她瞧看,但甄紅袖已認出正是那一幅精描細繪的春宮圖。
現在,甄南也見到了上臂盡頭處那豐|滿和特別雪白的肌肉。但同時使他覺得驚異的是,在那雪白隆起的肌肉旁邊,有一團耀眼的光芒。他只瞧了那處一眼,渾身的血液就已完全沸騰,欲|火中燒,神智昏亂。
李虛性鬚髮如霜,年逾八旬,在武當派中,比許無量還高一輩,但精神矍鑠,眼中神光極足,面色也十分紅潤。一望而知乃是武功精深,內功強絕之人。
甄紅袖向一元教之人逐一望去,那兩道秋波所至之處,人人都焚燃起了極猛烈的情焰欲|火。她媚笑盈盈,目光最後停留在甄南面上,招手道:「甄島主,請過來助我一臂之力。」
圖中的一男一女,正是她和王元度,當初因為她不認識王元度,是以讓巧手畫匠描畫的一幅春宮,陳設在溫柔陷阱山門。王元度正是瞧過這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宮,眼見那個女的長得如此美麗,因而其後老是想看看甄紅袖是否就是畫中之人。
許多人紛紛厲聲叱喝,但甄南雙眼始終注定在甄紅袖面上,對別人的聲音,充耳不聞。
甄南道:「我只須送她到島上就行了,那個海島上,蛇獸甚多,險惡異常,但這都是其次,最要命的是有一種介乎人類和巨猿之間的野人,行動如飛,力大無窮,全身刀槍不入,端的十分厲害。這種野人渾身長滿了黃毛,獠牙外露,一嘴腥臭之氣,中人欲嘔,賦性奇特,極為淫邪,最喜姦淫人類的婦女,如若得到手中,視之如寶,真是寸步不離,日夜交歡。」
甄南厲聲喝道:「錢萬貫,你用什麼詭計,把我的畫變成白紙了?」
要知甄紅袖一上來那平和的神色,溫柔謙卑的言語,婉轉的聲音,都是為了配合這百媚俱生的一笑而做作出來的。
目下甄南實是已初步墜入甄紅袖的術中,對她生出了憐愛憫惜之意。這等心情,自然是由於她那等幽怨悽楚之態所引起。假如他手中沒有這幅畫,情況自然不會變成如此。
錢萬貫又道:hetubook.com.com「第二個條件,這幅畫由我負責,先展出給李虛性老真人過目,鄙人保證決不撕毀或塗抹此畫,也不讓李老真人碰觸此畫,待他老人家過目之後,方始讓在場所有之人過目,然後才交到許真人手中,任他處置。假如他不敢撕毀此畫,則鄙人願意親手割下人頭,或者投入貴教之中,充任小卒。」
方在想時,甄紅袖已道:「但事實上確有憑據,並非賤妾造謠挑撥。」
假如這番淫惡之法的對象,是個普通女子,也還罷了,目下卻是足以使天下英雄無不魂銷蝕骨的甄紅袖。人人想像著竟是這千嬌百媚,一代尤物的甄紅袖,衣裳粉碎,露出雪膚玉肌,日夜任得那獰惡腥臭的野人蹂躪,不由得都泛起憐惜之情,但又十分刺|激,並且感到一種奇異的滿足。
甄紅袖在幽怨之中,更透出了驚怖之色,使人加倍地生出憐憫之心。她急急吸一口氣,才道:「是什麼樣的惡毒法子?」
那不夜島主甄南碰到了甄紅袖的眼光,但覺她雙眸之中,深邃朦朧,惹起人縹緲情思。
這番話聽起來玄奧難解,但許無量心知肚明,知道自己果然當真沒有毀畫的膽量。
甄南道:「許真人此言差矣,要知描繪此圖之人,尚在世上。他既已摹過兩幅,不難再摹寫出第三幅,因是之故,你雖然下手毀去,亦是無用。」
甄紅袖緊接著問道:「然則你可是認為他不敢殺死你麼?抑是他沒有這等能耐取你性命?」
荀伯業何等厲害老練,當下冷嗤一聲,道:「許真人道法高深,身負武林之重望,豈有不敢瞧看區區一張圖畫之理?以本教主臆想,這幅圖畫之內,縱然有任何驚人之處,都不致於搖動道心,對也不對?」
錢萬貫一直沒做聲,他是多麼聰明之人,早就猜得出畫中是何景象,他同時更知道自己對此全然無能為力,假如一句話講錯了,問題將更加嚴重。因此他一直緘默著,不敢做聲。
錢萬貫迂緩展開畫卷,垂吊在李虛性眼前,此時大家只能見到此畫的背面。靜寂中只聽他沉聲說道:「請老前輩過目。」
然而目下眼見武當派的領袖被牽扯入這宗事之內,可就不能再畏縮不前了。他爽朗地大笑道:「且慢,鄙人聽了半天,仍然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知道一點,那就是此畫畫的乃是猥褻不堪入目的情景。」
雖然甄紅袖方面高手不少,但假如荀伯業含怒施威,定要誅殺甄紅袖,卻是十拿九穩之事,因此王元度、錢萬貫以及武當派諸人,無不聞言色變,大為驚凜,人人都暗自提聚功力,準備隨時出手。
甄南嘻嘻一笑,突然間打袖中取出一捲圖畫,道:「錢夫人可認得此物麼?」
莫說他不能輕率決定,即使他遲疑沉吟,亦將是一件惹得天下武林紛紛議論之事,這正是他最感到可怕和痛苦的。
荀伯業道:「錢夫人如是全無憑據,含血噴人,可別怪荀某人心狠手辣。」
甄紅袖道:「教主此言差矣,假如此事與旁人無干,自然不敢煩瀆清聽。可是既與別人有關,則等事發之後,教主方始處置,被害之人,也只有徒呼荷荷而已,因此之故,賤妾願效微勞,指出行將違令之人。」
甄南更是興奮,哈哈一笑道:「當真把你害慘了麼?」
此畫一旦公開,從此傳遍天下,錢、甄二人必難成為眷屬,而王元度從今也難當「大俠」之稱。還有撕毀此畫的許無量,也須受到大大的傷害。
甄南高聲道:「慢著!錢莊主可知道此圖的內容麼?」
錢萬貫道:「還有兩個條件,一是你答應永不許任何畫工再作此畫,就是現在這幅畫,並非撕毀後之畫,你可答應麼?」
荀伯業身為一教之主,言不輕發,益足以見出他這幾句話實在說得很重,假如甄紅袖無法拿出確實證據,荀伯業話又說過,自必全力出手無疑。
第三點,這畫的畫工尚在,確實可以再描繪十張八張,廣為傳閱於世。
錢萬貫鬆了一口氣,道:「老前輩何必太謙,古往今來,實是罕有火候練得如此高深之人了,差幸鄙人未曾走眼,今日之局,全得仰仗真人大力,扭轉乾坤,反而大敗敵人才行。鄙人料定此圖必甚猥褻,難以入眼。但以老前輩修養之功,諒可如過眼煙雲,絲毫無礙。因是之故,鄙人大膽要借老真人的法眼,毀去此一搆陷多人的污穢之物。」
武當派諸人無不聽得眉頭大皺,只因這荀伯業身為天下第一大幫之主,居然當眾說出這等不倫不類的話,實是可笑之至。假如甄紅袖還是他的副教主,這也罷了,但目下她既然已名花有主,並且夫婿就在她身邊,這「憐香惜玉」之詞,豈是他所應出口的?這些道人們儘管心中訝異不滿,但由於身為出家之人,不好涉及這等男女情褻之言,所以都不開腔。
自古以來,天下最不公平之事,莫過於一個人的美醜所能引起的影響了。一個美貌之人,不論是哭泣、低嘆、顰蹙、含愁,抑或是歡笑、撒嬌,無不處處皆美,甚是動人。但一個人若是長得醜了,莫說是悲歡之態不堪入目,即使是老老實實的,不敢作態出聲,也會被人覺得非常之不對勁,總可以找出攻訐的字眼以批評指責。
李虛性一拂白髯,道:「錢兄承繼大雄長老法乳衣缽,這等眼力,果然至足驚人和*圖*書。不錯,貧道已達到這一地步,可惜年事已老,難期再有寸進了。」
王元度和甄紅袖內心中的歡欣和輕鬆,完全不是文字所能形容,早先恨不得鑽入地底,現在卻有如翱翔天空中的飛鳥一般,自由自在,全無罣礙。
要知這等言語,表面上不帶髒字,但骨子裏卻是猥褻無比,具有極強烈的挑逗力量,這對一元教之人,當然是心理上的一種快意滿足,但對眾道人而言,卻是極可怕的刺|激。尤其是這話竟是從甄紅袖這等千嬌百媚的女人口中說出,簡直使他們這些出家之人受不了。
王元度當然不敢出聲否認,因為她用盡心思氣力,做成這一幕,為的是可以使江湖上沒有種種不堪的流言。
甄南道:「這一點錢夫人可是沒想到了,此事於我無益,於你有害,所以本島主不願施展而已。假如你再三相迫的話,本島主可就不客氣了。」
李虛性越聽越不明白,但也只好耐著性子,等他解釋下去。錢萬貫果然繼續說道:「晚輩還記得多年以前,偶然聽先師背誦過一段經文,字數不多,在場之人縱然聽了,也將難明奧妙。」
荀伯業眼見對方全部高手,都陷入窘困恐懼的泥沼之中,大為歡欣,但表面上仍然冷淡如故,道:「依本座看來,許真人縱有毀畫之心,卻無毀畫之力,甄島主不妨把畫交與他,且看他是否有毀畫的膽量?」
甄南道:「我記得,是荀教主和錢萬貫所訂的,不得找畫工重描那一幅圖畫,同時必得將所見據實說出,不許有一句不實。假如我們已見到那幅畫只是一張白紙,就得說是一張白紙,這是指許無量膽敢撕毀此畫,因而錢萬貫獲勝而言的。」
甄南大感興趣,道:「很好!這賭注是什麼?」
待他們看清楚之後,這才轉身回去,把畫卷交給許真人。
甄紅袖幽怨地道:「當然啦!假如你是很重視女人貞節之士,忽然聽說妻子曾經裸光了身體,投入別人懷中,極力地去挑逗這男人,不管是事實上有沒有越軌情事發生,你的心中,也一定十分痛苦不安,如芒在背,我說得對不對?」
甄紅袖又道:「那麼假如我要你去暗殺荀教主,你肯不肯幹呀?」
他回轉身,向荀伯業道:「鄙人已準備妥當了,有煩教主賜下該畫。」
只有王元度、甄紅袖心憂如焚,恨不得拔腳開溜才好。
荀伯業道:「咱們先把話說好,這一幅圖畫,雖然有某種力量,使許真人不敢下手毀去,但終究不過是一張紙而已,假如賭注有失公平,許真人權衡利害之下,出手毀去,豈不是等如本教主鼓勵他這樣做?」
他們也是全然不明白這一幅春宮畫,怎會變成一幅白紙?但他們的驚訝,遠比不上珍藏此畫的不夜島主甄南。
甄紅袖從容笑道:「荀教主之言,未免有點強人所難。如是換了別人,定然無法提出真憑實據。」
她既是露出了手臂,站在近處的甄南,目光便自然而然沿著手臂望入去,在通常的情形之下,總可以窺見她一部分酥胸。
甄紅袖顰眉道:「你這個法子未免太惡毒了,難道你竟沒有一點人性?」
這一著厲害異常,使王元度也無法闖得過溫柔陷阱。如若不是時機湊巧,雙方突然弄明白了,王元度現在變成什麼樣子,真是只有天曉得了。
不夜島主甄南越是見到甄紅袖張皇失措,便越是覺得痛快滿足,當下又哈哈大笑道:「這幅畫除了錢萬貫莊主之外,天下之人,俱應一看。」
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對此加以想像,當自己的嬌妻出現在一幅淫|褻的圖畫中,該有什麼感覺?
許無量發覺自己已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之中,假如他拒絕去瞧,無疑承認此畫必有十分驚人之處,並且又等如表示他道行未深,怕有入魔之險。但如若他過去瞧著,則於王元度、甄紅袖甚至於錢萬貫,皆是莫大的損害。他們將永不忘記這畫中醜態,已被武當派掌教真人看過之事。這個當兒,連他這等深沉多智,多年來身負重任之人,也泛起了怨責之心。
錢萬貫道:「正是此意,請老真人小心聽著。」他迅即背誦了一段文字,詞句之中,竟有不少龍虎丹砂之類的字眼。
甄紅袖怯怯道:「我還是不明白,莫非你把你的妻子囚禁在那個『女獄島』上?」
甄南笑聲未歇,錢萬貫突然倒退丈許,到了一元教眾人面前,緊接著迅疾族過身子,把畫面向著他們。
他這一番話,顯然是向麾下高手們所說,立論鋒利,堅強有力,同時又提供了現成的例子,這就是他連講錯了一句話,也受對方之人駁斥,何況越軌之事,更是談也別談。一眾高手,無不瞿然醒悟。
許無量將如何處理?連荀伯業也很想知道,是以他支持甄南把畫給他,並且言明他沒有毀畫的膽量。
方轉念間,荀伯業已道:「錢夫人如若是存心趕來拖延時間,暗中另有圖謀的話,可別怪我荀伯業心毒手辣,全然沒有惜玉憐香的心腸。」
假如甄紅袖不是堅主由她執行延緩一元教行程之責,哪得有這等可怕之事發生?現在他怎麼辦呢?他身為武當派掌門人,負天下之重望,一言一動,都受天下武林十分注意。
甄南被他頂撞得張口結舌,做聲不得。要知以他們的身份眼力,如若看不透對方如何鬧鬼,那也只好啞子吃黃蓮,憋在肚https://m•hetubook.com.com中,豈能胡叫亂嚷?
錢萬貫道:「教主說得是,因此問題出在賭注上,現在鄙人先講出賭注,教主聽過之後,如若認為行得通,再賭不遲。」
不夜島主甄南發出放肆狂妄的笑聲,向荀伯業道:「許真人分明意圖規避,不敢瞧看此畫。只不知教主對此有何高見?」
甄南但覺心旌搖盪甚劇,他本是大行家,猛可驚覺,連忙收攝心神,舉步走了過去,說道:「你要我幫你找證據麼?」心中卻暗暗想道:「真厲害,假如是旁人,這刻一定被她妖媚魅力,弄得神魂顛倒了。」
李虛性倏然睜眼,兩道目光如閃電一般,在畫面上巡逡一匝,隨即又閉上雙目,微微頷首。
荀伯業道:「本教主答應此一條件。」
王元度也頓時明白了,卻朗朗一笑,高聲問道:「甄島主,那是什麼物事?」
這也是心理變態或失常的現象之一,人生經驗豐富的人,定必屢見不鮮。
甄南道:「錢莊主又把賭王本色拿了出來,可是這件事之中,如何能下注呢?」
王元度心中明知當時她實在曾經裸|露過身體,這是因為她柔情蝕骨派的至寶「情鏡」尚未到手之故,如若不是毒姝葛翠翠把情鏡給了她,則目下對付甄南,絕對無法得手。
然而那不夜島島主甄南,居然全然無動於衷,這一點真使甄紅袖大吃一驚,心想這個色中餓鬼,怎會具有如許定力?若是一向是君子之人,有此定力,自是不足為奇。
然而由於他握有這幅淫戲圖,足以使甄紅袖大受傷害,因此他自然而然地會利用此畫去傷害她,一則在淫邪心理上得到刺|激,二則她受害之時,越發使他感到憐惜。
甄紅袖雖是慧黠多計,但這刻心慌意亂之下,完全不曉得如何應付才好。她對男人的心理,素有深湛研究,情知此畫如是被錢萬貫眼發現,無論他氣度何等灑脫,胸襟何等寬大,但這個太以深刻的印象,將使他終身難忘。
一元教之人,咸信此是荀伯業藉口出手,因此也盡皆暗作攻襲敵人的打算。
此言一出,雙方有幾個人的表情,完全不同,在一元教方面,荀伯業是微微而笑,甄南泛起得意好笑的表情。但甄紅袖和王元度都大驚之色,許無量則緊皺雙眉,苦苦思索。他們雖知錢萬貫才智過人,可是萬一他是忿激於心,故意這麼設下圈套,以傷害畫中有關係之人,亦是大有可能之事。
許無量真人道:「無量壽佛!敢情只是一張白紙,貧道豈有不敢撕毀之理?」他雙手一分,已把畫卷撕成兩截,交還給錢萬貫。
錢萬貫迅即走向許無量真人,那畫卷吊在他舉起的右手上,任何在他前面之人,皆能見到畫面。
這原是人情之常,天下古今男人的眼光,總是不會輕易放棄窺秘的機會。
荀伯業忖道:「就算你是當世賭王,這一場亦是雖勝猶敗的局勢,只要賭注不太吃虧,當然不妨一賭。」
一元教之人,沒有一個表現出驚慌或緊張的神情,只因這些人之中,縱或真有存心違令之徒,但事情尚未做出,何來證據?所以眾人都緘默不語,卻盯視著那明豔醉人的甄紅袖,看她如何找出憑據來。
他的目光移到甄紅袖面上,但覺她乃是世上最性感最美麗的女人,為了她的緣故,他甚至有殺死自己的決心。
甄南道:「好!這就行啦!」
甄南嘻嘻一笑,那對色眼之中,射出滿足快意的光芒。他警戒之心,已轉變了方向,暗暗提聚功力,以防甄紅袖突然出手向他突襲報仇,這實是極有可能之事。他道:「假如是本島主的妻子,犯有這等淫行,我一定親手剝她的皮,碎屍萬段,再不然的話,本島主尚有更惡毒之法收拾她。」
錢萬貫道:「世上任何事情,只要有得失勝敗的意思在內,皆有可賭之道,假如在這一件上……」他停歇了一下,腦子轉動的速度,前所未有。
此時人人都見到了那畫,卻是一片空白,哪有人物景緻?眾人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才明白對方諸人訝疑之故。
荀伯業親自取了那卷畫,送到錢萬貫手中,道:「錢莊主務必記住咱們所訂之約才好。」
雙方之人,包括荀伯業在內,無不一愣,心想:「她這樣說法,難道她竟有法子拿出證據來麼?」
一元教方面之人,至此尚未能見到畫面,但見對方所有的人,無不訝然睜大雙眼,流露出十分驚詫之容。
當下斷然道:「好,錢莊主向來一言九鼎,足可信任不疑,島主請把此畫交給錢莊主。」
錢萬貫道:「金銀財貨,咱們都不放在心上。若是要賭項上人頭,你也一定不敢。因此,這個賭注只有荀教主才拿得出來。」
她突然如此詢問,假如甄南不是白痴的話,一定會矢口否認。不過眾人都不敢做聲,因為甄南神色有異,看來比白痴好不了多少。
李虛性道:「這樣說來,錢道兄竟是要念一段經文給貧道參詳了?」
荀伯業說道:「錢莊主不愧是當世賭王,這一場竟又得手,本莊主這就當眾下令,依約行事。」他果然回頭吩咐麾下高手,飭一體凜遵,不得有違。此舉雖是應為之事,但他當著敵人為之,足見胸中才略,與眾不同。
要知這等違令犯規之事,乃是預測之言,焉能拿得出證據來?換言之,這便是說甄紅袖的話縱然字字皆真,但在事實尚未形成之前,從何而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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