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鐵柱雲旗

作者:司馬翎
鐵柱雲旗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五章 禁地之秘

第五章 禁地之秘

這位老道長一面沉思,一面捋髯。單雲仙拉一拉趙岳的衫角,低低道:「大哥,你看紫心老道長雖是凝眸苦思,可是目光閃爍不定,此中必有隱情……」
單雲仙道:「這個使不得,大哥你雖然因武當派的態度大感灰心,但焉知少林寺不會竭誠助你,若果大哥以一概全,從此不去見其他門派,不但三門四派自此分裂孤立,將來甚且或會引起一些無謂的誤會和麻煩呢!」
趙岳正要開口,白沙道長已迅快掣出長劍,一手將劍鞘扔在地上,劍尖逼指趙岳,蓄勢待發。趙岳一看不對,只因這武當派乃是四大劍派之一,門下之人自然個個精通劍術,而這白沙道長與那位死在陰風崖上的武當高手白石道長屬於同一輩份,亦就是當今掌門白木道長的師弟,劍術自然不比泛泛之輩,如若讓他施展開劍法,自己赤手空拳,勢難安然脫身無疑。
趙岳微微一笑,道:「愚兄不管局勢如何變化,仍然是抱定成敗利鈍,非所計及的決定去做。也不妄猜兩位武當派道兄是否有別的用心。」
單雲仙道:「小妹深深覺得大哥極有修養,如果換了別人,早就衝入觀去了!目下你幸好自己把心中鬱怒發洩出來,不然的話,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所有的人都流露出驚訝之容,白沙白霞也不禁一齊扭頭去瞧那發話之人。
他怒聲大喝道:「好大膽的孽畜,看掌!」喝聲中運足真力,發掌猛劈。但見他人隨掌走,疾向巨猿擊去。
紫心老道人冷冷一笑,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簡單不過了……」
趙岳長嘆一聲,舉步繞到老道人面前,躬身抱拳道:「老前輩手下留情,容晚輩說幾句話!」
白沙道人怪叫一聲,道:「我早就說過有甚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用不著謁見我掌門師兄。」
他停住口,突然像想起甚麼事似的,瞠目出神。
白沙道人粗暴地道:「胡說,想那一干邪派及黑道高手群中,那一個不是身經百戰性情桀驁不馴之士,焉肯聽命於一個小女孩?」
紫心老道長面色微變,登時罩上一層寒霜。要知他此刻神智未亂,判斷事物之力一如平時。而由於單雲仙此舉事出突然,是以全然不曾想到是詐。但此刻她這麼一說,這位威震武林多年的高手登時醒悟她乃是自閉穴道。心中不禁著惱,搭住她寸關尺上的三隻手指,突然運出內力。
趙岳沉聲道:「在下的話已經完全說明,貴派掌門如何決定,在下並不勉強,再說此事乃是貴派白石道兄遺志,在下實在沒有一絲一毫想乞求貴派絕藝之心,兩位若是允予通傳,在下就在此恭候一會。如若不然,在下這就告辭離開便了!」
白沙道人面寒如水,道:「據我所知,趙岳已經戰死沙場,你居然自稱是趙岳,不但卑鄙下流,同時也休想瞞得過我。」
文開華眼珠連轉,突然微微一笑,道:「宮主不但有此一問,況復親身趕回,莫非點子們尚在蘆葦之中?但他們除非是水性超絕之士,否則焉能潛在水中如此長久?」
趙岳猛覺自己已被森森劍氣罩住,無法閃避,萬般無奈之下,左手運集真力使出一招「分花拂柳」,迅快地橫掃直拍。他目下一身功力非同小可,因此這一招被他施展出來,威力絕強,掌力到處,白沙道人劍身大大一震,歪了半尺。
她故意睜眼說話,引得那老道人著惱,好教趙岳有機可乘。豈知老道人看出她有詐之後,立運內功,扣住她腕脈之處穴道。這時不但真個動彈不得,體內那一十六處自閉的大穴也當真吃他閉住,不能自開。這時她被老道人深厚無倫的內力一迫,但覺五臟六腑眼均皆奇痛難當。
趙岳雙手一拱,還未開口,這個高大道人已經大聲喝道:「好大膽的狂徒,見到貧道,還不跪下自縛?」話聲未歇,右手袍袖一揮,頓時發出一股強勁潛力,當胸撞到。
趙岳正在忖想之際,那頭巨猿突然從觀中縱出來,迅快向山下奔躍而去,轉眼已失蹤跡。這一來趙岳更加不敢逞強用硬,生怕自己被這兩名道人纏住之時,這頭巨猿乘機侵害單雲仙,那時候當真一點辦法都沒有。
趙岳大吃一驚,心想自己這一記掌力縱然擊中巨猿,將牠擊落深谷,可是自己的天靈蓋勢必也給這頭巨猿的大爪抓裂。心念一轉,掌勢微抬,「呼」的一聲,掌力發處,已擊中巨猿長臂。
白沙道人道:「師弟這話極有道理,我倒沒有想到這一層。」
趙岳被她說得心動,果然疾奔入去,向那道人背影隱沒之處急追。從迎面第一座寬敞高大的神殿左側轉入去,卻是一條長廊。走完長廊,便是一個通天石地院落,極是寬大。兩邊靠牆都種著兩排合抱大的古樹。通天院落過去,當中仍是神殿,兩邊都有側殿,陣陣檀香氣味瀰漫空際,使人悠然興思古之幽情。
這一群出家全真,三清弟子,都面含凶氣,眼露殺機。白沙道長怒罵一聲,首先揮劍進攻。白霞道人轉到側面,似是準備乘隙進入洞中。此外尚有三名道人也跟著白沙道長挺劍攻擊。
白沙道人忽然「呸」的一聲,一口唾沫迎面吐出,接著厲聲道:「你是趙岳的孫子!」他這一口唾沫暗運內家真力,勁疾異常。趙岳如果不是閃避得快,險險被他吐在面上。
老道人輕輕啊了一聲,惋惜地搖搖頭。趙岳接著道:「我師叔是鐵槳霜刀金陽,老前輩一定見過的了!」
趙岳聽他提起師門中人,恭聲接口道:「先師是鐵簑漁隱莫平。」
單雲仙越走越快,姿勢卻十分飄灑美逸,再走了十多里路,居然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要碰上趙岳後背。
一旁的趙岳氣得正要出言駁斥,那白沙道人已經接著又道:「縱使這位施主真是東海趙岳,所說的話句句真實,我們兄弟兩人加以款待,也就夠了。」
文開華雙目之中射出奇異的光芒,凝視著這個英俊挺拔的當代英豪,他的目光似是蘊藏著無限情意,又似是滿腹辛酸不能吐露。
文開華微微一笑,他那種天生宛肖女子的態度神情,使得這一笑充滿了自憐的意味,他緩緩道:「趙兄過於誇獎兄弟了。」
趙岳雙眉一皺,道:「胡說,我幾時喜歡她?」
瀑布底下是個清潭,四周均無其他水道,不知那道瀑布長年奔流下來的水都往何處去了?瀑布高崖兩邊綿展開去,極是曠闊,瓊花瑤草,古樹蒼松,點綴得景物清幽,宛如靈山仙境,使人塵慮都消。
趙岳愣一下,忖道:「我還未曾答應她,她就做了。」那位紫心道長目光閃閃,向單雲仙望去,眼中神情帶著萬分迷亂。
單雲仙道:「大哥是君子胸襟,大俠懷抱,故不作多想。但世上人心叵測,卻不可不防!」
白霞道人微笑道:「讓他仔細想想也好,免得日後被掌門師兄怪責下來。」
單雲仙似是覺得十分有趣,也尖聲叫喊,並且開心地回頭嬌笑。這一來害得趙岳更是耽心,全神貫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拉住單雲仙向翠峰奔去,崖邊有不少密密的樹叢,擋住了日光。他們轉到樹叢後面,貼崖前奔。大約走了兩丈遠,只見崖邊有個洞穴,近前一看,這洞穴只有四五尺深,而且前面也沒有樹木遮擋。
白沙道長面色微變,口中厲嘿一聲,手中長劍就著微歪之勢,化作「仙人指路」之式,電掣般向趙岳胸肩之間疾刺。這一招變化得高明已極,不減半分凌厲辛辣。趙岳迫不得已施展奇險招數,身軀一側,右手驀地從劍光中探了入去,一下子抓住白沙道人握劍的右手脈門。
趙岳笑道:「你別浪費心思了,看來你倒像是要跟她鬪一鬪心機智謀呢!」
趙岳道:「當日白石道長以碧玉牒召集三門四派同道齊赴陰風崖鐵柱宮,對付那二十年死關期滿,即將出世為惡的十面閻羅武陽公,三門四派之中只有南荒門無人赴約。」
趙岳急急穿過院落,只聽側殿處傳出人聲,凝神一聽,一個陰沉的口音道:「師兄萬勿魯莽出手,來人既能衝過本山七重關卡,無疑武功極是高強,說不定七重關卡的弟子都全部被害……」
趙岳心中嘆口氣,想道:「聽你的口氣,好像還要照顧我,唉!其實是你把愚兄拖累得行動遲緩。」但鑒於這是她一片好意,因此趙岳不便說出實話。當下微微一笑道:「愚兄打算上岸之後,就展開腳程急赴武當,晚上亦不休息,二妹你如何跟得上愚兄?」
趙岳接著道:「此一任務固然艱難絕倫,似乎不是人力所能勝任,但在下一想起當日種種慘狀,五內熱血沸騰,明知不易做到,也決意一試,成敗利鈍,非所計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停一下,接著道:「你的擒拏手法雖然神奇罕見,但貧道這一回動手,絕不會被你所乘,你信不信?」
趙岳道:「老前輩尋思當年那武陽公一直不肯出手的疑問之時,可另有可疑之處,老前輩卻不便從這條路上細究?」
趙岳心中暗暗覺得奇怪,但卻不去多想,接著又道:「兄弟忍不住要向文兄當面道謝之故,便是由於文兄智計超人,聰明絕頂,的確是當世間罕見的人才!」
趙岳沉聲道:「先師已於五年前仙……」
趙岳道:「行啦,二妹你且躲入去……」
趙岳也不問她怎能奔得這麼快,為了爭取時間,便道:「我們趕緊休息,等辦完正事,愚兄還有許多話要查問你一下!」
趙岳哼了一聲,老道長已經訝道:「咦?你還能夠睜開眼睛?」
白霞道人長劍一揮,厲聲喝道:「大家快走!」喝聲中他自己首先開步急奔,一手還拉住白沙道長。其餘的道人們莫看剛才那麼兇狠,奮不顧身,可是此刻卻好像大禍臨頭,一鬨而散,各自逃走。眨眼之間,二十多個道人都走得乾乾淨淨。離石洞五丈左右的草地上,站著一個年老全真,身上道服甚是破舊,但雙目神光外露,宛如兩顆寒星。
單雲仙道:「牠一味在我面前跳來跳去,做出種種怪狀。當時小妹駭得要死,但現在回想起來,這巨猿無疑是頑皮貪玩,故意駭人取樂,並沒有傷人之意。」
單雲仙道:「大哥別殺死牠,千萬別殺死牠。」她根本說不出一點道理。
那白沙道人挺劍踏步上前,趙岳急忙後退。白沙道人冷笑道:「趙岳乃是東海門高手,焉能像你這般膿包!」趙岳心知一定分辯不清,懶得回答,一味盤算脫身之計。
趙岳本來還可以快一點,不過他暗念單雲仙乃是自己的妹子,若是拚盡全力,將她甩下,自己卻沒有甚麼光彩可言,而說不定卻使她自尊心大大受損,況且放盡腳程的話,還得怕她足力不夠,到後來跟不住,豈不自找麻煩?所以他只保持這種速度,任得單雲仙緊緊貼在他後面,也不加快。
趙岳見他目中殺機強烈異常,心中暗暗惕凜道:「正是在下!」
趙岳道:「那要看牠聽不聽話了。」他換轉方向,將那巨猿推向仄徑,一會工夫便踏上仄徑。趙岳雙手一鬆,隨即退開數尺,屹立凝望住這頭兇猛巨獸。
牠走到趙岳身前兩尺左右處,方始停住前進之勢。趙岳一隻手反轉到背後扶住單雲仙,騰出另一隻手,運勁聚力,舉到胸前。
趙岳但覺這個少女目光之中,含滿一片天真純潔的柔情,使人心中十分坦然,毫無邢思。於是微微一笑,道:「你學的內功真是萬分驚人,這麼快就功行圓滿,愚兄雖然已經打通玄關,仍然及不上你!」
趙岳豪笑一聲,道:「為兄就站在這洞口之前,且看武當派那一個衝得入洞!」
趙岳哼了一聲:「你們敢情都是瘋子?我看你們這些出家之人比江湖大盜還要兇狠嗜殺。」
山門處傳來單雲仙滿含驚慌的語聲,道:「大哥快來救我……」
心頭一決,腳下便逐漸加快,不久工夫,已奔出七八里,回頭一望,只見單雲仙仍然在六七步之後,見他回頭望來,還對他嫣然一笑。
趙岳搖搖頭,道:「真是沒有辦法,假使牠的利爪抓住為兄,只怕二妹你無法為愚兄求情。」
紫心老道冷冷道:「你剛才如何不出手點我穴道?」
單雲仙和平常女子沒有太大區別,猝然受驚之下,口中尖叫一聲,雙膝一齊發軟,身子向後便倒。此刻如若是在平地上,最多跌上一下,沒有甚麼了不起,可是在這尺寬的小徑之上,身子這一倒下,非滾落千仞谷底不可!
趙岳訝道:「二妹你這是甚麼意思?為兄幾乎斷送一命,才以『生死擒拏』手法將牠擒住。」
這時喝罵之聲已經到了切近,單雲仙只好鑽入洞中,眨眼之間,七八個道人持劍奔到,為首的正是那白沙道長和白霞道長。
他仰天朗笑一聲道:「那武宮主縱是謀略過人,胸懷縱橫闡闔之才,卻也永難參詳得出那塊石頭的妙用……」
趙岳心中暗暗訝異,忖道:「我雖是只施展出四成功夫,但平常人已經和_圖_書不易追上。二妹卻當真緊緊跟住,不曾落後半步,我倒要試她一試……」
白霞道人接著道:「這話甚是有理,施主可是專程駕臨敝觀賜告以當日經過始末?抑是想邀約敝派人手,共同對付陰風崖群魔?」
趙岳歎一口氣,道:「想不到武當派會這般對待於我,現下我縱然趕赴少林,看這情形,恐怕也沒有甚麼用處。」
趙岳疾若飄風般急旋回去,運掌猛劈白霞道人。這時形勢凶險異常,如若白霞道人抵擋得住他這一掌的話,趙岳勢必一定被身後兩側的六支長劍所傷。他這一掌因性命攸關,已盡全力,內力一發,竟然生出銳厲的嘯風之聲。
他面上不動聲色,仍然運掌劈掃,力拒強敵。等到時機一到,突然踏前兩步,掌劈指掃,勁風飇捲,凌厲無倫,登時將那一排道人手中長劍完全擊落。
趙岳道:「這倒不是愚兄不願,而是這條小徑太過危險,萬一失足的話,真是千古之恨了!」
白沙道長扔掉手中長劍,擊掌讚道:「趙兄壯志凌雲,豪情激越,貧道欽佩無限!」
武宮主等了一陣,看這情形知道必無所獲,不禁顰蹙雙眉,喃喃自語道:「他若是在蘆葦中移動逃走,必難逃得出文香主耳目。如果移出蘆葦之外,始行泅走,那樣甚費工夫時間,即使幸而能夠逃過文香主耳目,出了蘆葦,也就正好是快艇出現之時,在這情形之下,他焉能泅走。若是潛在水中向前泅走,最多也只能走出三四丈遠,但現下搜索網已擴大至十丈,他豈能逃得及?」
趙岳只好決定涉水落湖,不管此舉能拖得多久,也得一試。他指一指那個淺湖,道:「二妹,我們又得落水啦!」
趙岳一直搭不上口,這時忙忙插嘴道:「敢問老前輩你們七位之中,可有人見過那彩虹草?」
單雲仙訝然道:「大哥已經打通了玄關,也就是接近金剛不壞之身的地步,小妹可萬萬比不上大哥!」
趙岳道:「這就奇了,二十年來晚輩也未曾聽說雲和老禪師的下落,這一次晚輩前赴陰風崖鐵柱宮時,在路上眾人談起昔年之事,少林寺的冰峰大師坦白告訴大家說,名列少林兩神僧之一雲和老禪師二十年來一直不曾返寺。」
單雲仙指一指紫心老道人,又迅快作個手勢,表示說那位武當高手快要發瘋。趙岳低低道:「誰曉得呢?」單雲仙迅快打幾個手勢,趙岳這一回可不知她意思何指,不由得劍眉一皺,茫茫的望住她。
這五艘快艇均曾訓練有素,故此看上去雖似是倉卒分散,其實卻甚有法度,五艇穿梭往來,其密如網,十丈周圍,盡在他們的搜索網中,別說有人潛臥水底,妄想逃過他們的目光,即使是隻小蝦,也難以隱藏。
紫心老道人朗聲道:「不對,貧道已經說過,武陽公實係在我們七人圍攻之下,無法支撐危局,等我們身上劇毒發作,是以逃入天下皆知的『死關』之內……」
單雲仙道:「小妹雖然不敢與那些兇惡的人動手搏鬪,但也不是深閨弱質,光是走路的話,恐怕大哥還比不上小妹耐久。」
趙岳微微一笑,說道:「只要你知道我的厲害,也就夠了,諒你也不敢再來。」
白沙道長厲聲大笑,長劍一揮,正要衝上,忽然一陣語聲傳入眾人耳際,道:「那一個要大開殺戒?」這陣話聲清如蠻鳳,壓倒了所有的聲音。
沉寂了片刻,紫心道人袍袖一拂,舉步向單雲仙走去。趙岳生怕老道人發起狂性,傷了二妹,連忙也跟過去,只見那老道人彎腰俯身拉起她一隻手腕,診察脈息。
他深怕那巨猿猛撲過來時,先傷了單雲仙,故此無暇出手,首先急退數步,單臂運力,五指緊握單雲仙胳臂,迅速提起掄到身後。
紫心老道長冷冷道:「小姑娘如此作弄貧道,究竟是甚麼用意?」
趙岳道:「原來二妹有這種神奇護身之寶,愚兄可就比較放心了。」
老道人長長嘆息一聲,緩緩道:「我們問明白只有三個時辰的時間,劇毒便發作。這還是我們大家功力深厚。才能將毒迫住,到三個時辰後才發作出來,如是旁的人,只怕一個時辰也支持不到,當下我們大家約定,不管找到找不到那彩虹草,都在三個時辰之後在陰風崖東面十五里路的『求仙峰』上聚集,大家在臨死以前,再見一面。」
單雲仙道:「老前輩等一等,你們一共是七人聯袂前赴陰風崖鐵柱宮,怎的剛才卻說六人?」
單雲仙回頭蹙眉道:「大哥可不要殺死牠啊!」
紫心老道人雙眼一睜,道:「不錯,就是他,想當年三門四派選出一隊高手,同赴陰風崖鐵柱宮,那一役,所有助紂為惡的黑道豪雄全部喪生在我們七人手下,可以說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金兄的鐵槳和那柄鋒快霜刀都變了顏色,全是鮮血……還有那少林寺的雲和道兄滿口佛號,唸誦個不絕,可是下手之際,又狠又辣……」
趙岳見這老道如此橫蠻,當真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朗聲道:「道長這話是甚麼意思?」
趙岳站在洞口外面一點點,掄掌劈掃。他的掌力果然萬分驚人,那百數十縷寒光本來籠罩住整個石洞之口,大有無孔不入之勢。卻禁不住趙岳這一陣掃劈,登時全部劈飛,沒有一支鋼針射入洞內。
單雲仙向趙岳望了一眼,見他雖是靠貼住老道人,卻呆立如木雞,並不動手,心中不禁大為發急。要知單雲仙深知那位老道長一身神功。已臻化境,舉手投足之間,便可取人性命。是以他如果神智錯亂,誰也擋不住。而她已從這位老道長口中聽出一點端倪,此時務要把他制住,以免他發狂跑掉,不知去向。
單雲仙嫣然一笑,道:「老道長,我會不會死?」
文開華道:「趙兄竟不相瞞,足見雲情隆誼,不比泛泛,兄弟但知武當山上,有人與陰風崖暗通款曲,趙兄抵達武當之後,尚須小心防範。」
趙岳躬身抱拳道:「老前輩說得是。」
趙岳劍眉大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明知單雲仙催他趕緊下手,又知道她此刻痛苦難當,只要自己一出手,紫心老道長穴道被制,她的痛苦也就立即解除,可是心中躊躇,畢竟無法出手。
單雲仙道:「湖中如果都是爛泥,我們更走不動。」
趙岳雙眉一皺,但卻先從單雲仙面上掠過,忽然發覺她痛苦的表情已歛,登時知道紫心老道長雖然面冷口硬,其實心腸慈善,已經不運功力迫她。暗想這位老前輩的確是一代的高人,就算被他冤枉幾句,也是值得忍受,便不做聲。
劍光陡然收歇,那白沙道人滿面驚怒之容,甚是可怕。但他此時右手脈門被制,已動彈不得。趙岳這還是第一次施展「生死擒拏」手法對付使用兵器之人,雖然已經成功,但剛才實在險到極點,只要時間部位差以毫釐,他的手就得被對方劍光削斷。因此他雖然得手,身上仍然暗暗沁出冷汗。
單雲仙得他一推之力,穩穩站定身子,嬌聲笑道:「大哥你真駭人一跳,小妹還以為前面發現了敵人或者甚麼呢!」
他暗暗冷笑,忖道:「原來要施放暗器,我豈懼怕你們?但奇怪的是那白沙道人雖是師兄身份,可是發號施令,卻完全由白霞主持……」
那些道人刷地分開,變成三人一組,每個人都是右手持劍,左手環抱住左邊同門的腰身。接著白沙道長首先推劍進擊,狠毒地急刺迅劈,從正面進攻。左側一排道人跟著挺劍衝去,三支長劍化為品字形,上一下二,劍尖搖擺不定。
單雲仙道:「我們何必怕那些道人,待小妹上前跟他們理論一番!」
這時已經翻過不少山頭,單雲仙嬌柔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來,道:「大哥,那邊山腰有座巍峨的道觀,白木道長是不是住在那兒?」
趙岳道:「不錯,我確實料想不到。」
這紫心老道長是武當老一輩中的高手,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懂得醫術。他明知雖是快要神經錯亂,但恰恰這時單雲仙突然奔跑,忽又跌倒,這一來使他心神一分,反而恢復正常,定一定神之後,本著俠義慈悲之心,舉步走去替她診脈,瞧瞧是怎麼一回事。
趙岳道:「瀑布可是在裏面麼?你先進去欣賞,為兄還要等一等才行。」
單雲仙笑道:「小妹卻認為武當山上不會有敵人爪牙佈伏,以武宮主那種心計超世的人,絕不肯做這種打草驚蛇之事……」
那五名分散站在洞口四周的道人雙手從皮囊中抽出,迅快向洞中兩人揚去。只見百數十點細細光芒疾射入洞,原來這五人發放的都是體積細小的鋼針。
這時左右兩側的兩排道人相繼攻到,窺伺許久的白霞道人也突然出手,人隨劍走,化為一道寒光精芒,電射他後背。這白霞道人一出手,顯然與眾人大不相同。而且劍勢來路甚是刁鑽陰險,分明是想迫開趙岳之後,衝入石洞之內對付單雲仙。
文開華吹兩下竹哨,所有動作都突然停止。他轉身走到武宮主身邊,躬身道:「敵人確實不在這片蘆葦之內,莫非當真已隨那輛騾車淹死於大江之中?」
這人話未說完,一個破鑼似的口音含怒嘿了一聲,接著傳出急奔出來的步聲。
站在洞口的趙岳目光雖是被眾人遮斷,可是他卻聽出來人的口音,振吭大叫道:「紫心老前輩來得正好……」
單雲仙訝道:「躲到這裏面,豈不是無路可走麼?」
趙岳拱拱手,道:「原來是白沙道長,在下久仰道長大名。敢問貴派……」下面的話尚未說出,又被那白沙道人破鑼似的聲音打斷。
趙岳運聚內力,突然舉步向前走去,推得那頭巨猿不住後退,這時單雲仙似乎已經沒有那麼駭怕,居然能夠舉步跟上來。不久工夫,已經走完這條險惡仄徑,前面卻是個山坳。
這時已是五更時分,過了一會,天也就透出迷濛曉色。又等了一陣,四山都籠罩在濛濛曙光之中。趙岳首先向那座巍峨道觀走去,單雲仙振落身上清露落葉,飄灑地跟在他後面。道觀大門緊緊閉住,趙岳上前敲動門上鐵環,清脆的響聲打破了四山沉寂!
趙岳想不到竟是這麼一個結果,不禁愣住,當下抱拳道:「在下此次未能踵謁貴派掌門,甚感遺憾,就此告辭,後會有期……」他一轉頭望住單雲仙,道:「二妹,我們走吧!」
巨猿厲喝一聲,果真又張臂舞爪,向趙岳抓攫。趙岳掌劈拳擊,毫不相讓。眨眼間兩下已劈劈啪啪地激鬪了七八招。這一次趙岳腳下不曾移動過半步。他不但內力深厚,手法也極是精奇迅快。好幾次砍劈中巨猿雙臂,雖然不曾將牠擊倒,但那巨猿雙臂似乎沒有早先那麼靈活,可見得並非不怕趙岳拳掌。
白沙道人高大的身軀移到左側,此舉無疑是事先攔住趙岳單雲仙另一面的逃路。
那白霞道人目光一直在單雲仙身上轉動,趙岳暗自忖道:「我今日如果見不到白木真人,豈不是前功盡廢?眼下這兩個道人攔住去路,我縱能硬闖入去,一來二妹留在外面十分危險,二來硬闖之時,如若不慎傷了觀中之人,如何是好?唉!我免不了要將秘密說出才行了!」
單雲仙奔出十多步,突然一跤跌在地上。身軀挺直,動也不動。
白霞道人微微一笑,道:「如果是有心訛詐,自然在事先想好了所有應付的話,絕不會被人問得啞口無言,師兄你說是也不是?」
過了一會,趙岳實在忍耐不住,開口道:「老前輩你沒有赴約麼?」
白霞道人陰聲道:「師兄且退,暫勿與這廝硬拚!」
趙岳本想一出手就制住白沙道長,以後就可挾持著他離開武當。但那白沙道長劍法兇毒,而且虛虛實實,分明也防他奇奧無雙的擒拏手法。趙岳頓時改變心思,雙掌潛運真力,急劈疾掃。但見他掌勢一出,狂飇頓生,呼嘯旋捲,威猛無儔。
趙岳暗想那學藝之事何等重大,縱然武當掌門白木真人同意傳授武當秘藝心法,他也未必向同門宣佈此事。自己當然更不能輕易洩露,當下歉然一笑道:「白沙道長雖是德高望重,但此事在下非面告貴派掌門不可!」
趙岳大吃一驚,想道:「我也算是當世武林中知名之士,但當日我玄關未通之時,要求自閉五處大穴都辦不到,她怎能自閉一十六大穴?這等功行,除非已練到三花聚頂,奇經八脈均已打通之後,那能辦到?」
老道人從沉思中醒來,道:「你說來聽聽!」
趙岳尋思一下,大聲對單雲仙道:「二妹,你一向比我聰敏得多,請問這觀中之人既然不信愚兄是東海趙岳,不讓愚兄見到白木道長,可有甚麼法子沒有?」
白沙道長方自沉吟,山門後突然有人接口道:「施主自稱是東海趙岳,已經令人不易置信。何用故作神秘,縱然有不可告人的隱密,敝派掌門也不會接見聆聽。」人隨聲現,一個面皮白皙,相貌清秀的中年道人m•hetubook•com•com出現在白沙道人後側。雙目宛若寒星,凝瞧住趙岳。
那巨猿咆哮一聲,比蒲扇還大的巨爪伸出來疾向趙岳頭頂抓落。
白沙道長道:「你有甚麼事?對我說也是一樣!」
趙岳笑道:「這有何不可?不過我還沒有詳細想妥就是了!大致上不外要替你找個理想的人選,使你有了歸宿,不要再在江湖上飄蕩!」
趙岳道:「此地不知何名?景物這等清幽奇絕!」說時,和單雲仙一齊向前走去,腳下踏著軟綿綿的細草,甚是舒服。
白沙道人剛一點頭,白霞道人已道:「師兄不要告訴他,待小弟查問清楚,如果真是東海門趙施主的話,才把真實情形說出不遲!」
紫心老道人點點頭,道:「這又是個不可解之謎,少林寺的雲和老禪師在陰風崖上分手之後,沒有到求仙峰與我們會聚,其後我們曾經找了一陣,也沒有找到……」
趙岳見她意志堅決,心想只須以事實使她知難而退就是了,何用與她辯論,當下微笑道:「二妹既然有此大無畏的決心,那就請跟在愚兄後面。」
單雲仙跟他起身,單道:「為甚麼呢?」
趙岳使出迅快護身手法,嚴密封拆。但那巨猿身高手長,爪利力大,此時攻勢宛如泰山壓頂一般,迫得趙岳一步一步後退,形勢甚是危急。
趙岳聽得目瞪口呆,不敢作聲,心中卻暗自忖道:「照他這樣說法,分明峨嵋派的玉環仙子與那老魔有甚麼不妥之處!哎,那怎麼可能,玉環仙子乃是峨嵋派極負盛名的高手,聽說雖是艷若桃李,可是冷若冰霜,又是出眾之人,斷然不會與那萬惡的魔王……」他想到這裏,自己覺得對前輩大是褻瀆不敬,連忙打住思潮。
趙岳心頭微凜,暗忖此猿敢情深諳武當心法,造詣甚深,並非尋常猛獸可比。心念一轉,決定使用奇險招數,速戰速決。
趙岳身為三門四派中人,自然也不知道江湖上的人對這七位前輩高手作何猜測,心中也想知道,故此定睛望住單雲仙。
趙岳停了下來,道:「那有甚麼不好?我們就瞧瞧去……」
趙岳運起精純內功,鐵掌猛揮,先將白沙道長震退,接著發掌橫掃,左側襲到的這排道人登時吃他掌力迫退,可是趙岳卻感到沉重萬分,似乎這三名道人聯成一體,故此力量倍增。接著右面的一排又衝了過來,三支長劍忽上忽下,更是難以提防。
單雲仙緩緩道:「武當派在武林中聲譽高隆,門下之人個個講情說理,怎會不讓大哥謁見掌門真人?」
文開華轉眼望住那五艘快艇,其實他卻是借這動作,掩飾他面上抑忍不住的緊張神色。
不久他們就奔入群山之中,此處離武當尚遠,卻喜四下荒僻無人,所以他們迅速奔馳,也不至於引來世俗之人訝駭目光。
老道人道:「我等盡皆見過,那叢彩虹草就在求仙峰對面的天屏峰峰頂,這種異草果真是高約五尺,葉如水仙,但比水仙長得多,而且七彩繽紛,十分悅目!」
趙岳點點頭,道:「如此才是正理,我看還是先替你安排好一切之後,愚兄才覓地苦修!」
那頭巨猿在仄徑上蹦跳吼叫,卻一點也不怕跌落深谷似的。
紫心老道嘿嘿一聲,道:「諒你也沒有這個膽子!」
黃昏之後,天色漸黑。這時才經過一些村莊鄉鎮,他們也不休息,照舊前奔。直到了半夜時分,趙岳才斗然停步打算休息一下。他已想到單雲仙可能熬不住腳步,一旦撞到他身上,所以暗中已有準備。
單雲仙柔聲道:「江湖上傳說紛紜,與三門四派沒有仇怨的人相信二十年前赴鐵柱宮的七位高手雖然將武陽公迫入死關,但七人也身負重傷而死!另一個說法是:有些與三門四派結有仇恨的,則深信七大高手盡被武陽公擊斃,而那武陽公也負傷在身,唯恐三門四派繼續派人侵襲,所以自己封閉死關。」
趙岳為之一怔,回頭道:「甚麼事?」目光到處,只見這個美麗的少女眼中閃動著智慧的光亮,一點不像平日那麼膽小心慈的樣子。趙岳心中大感驚訝,覺得她這副樣子似是曾經見過,用心一想,突然記起前日在漢水江邊,她要跟那武宮主鬪智之時,曾經現出這種機鋒智慧的樣子。
他笑一笑,接著道:「當時真把愚兄駭得魂飛膽裂,急怒交加……」
這時,一陣步聲傳了出來,兩人揚目一看,卻是那高大的白沙道長一個人出現。
趙岳心中大驚,忍不住厲聲道:「想不到堂堂四大劍派的武當派,也用這種卑鄙手段對付兩個手無寸鐵之人!」
單雲仙存心要他輕鬆一點,道:「大哥準備怎生發落小妹?可不可以預先透露消息?」
白沙道長已暴聲大叫道:「甚麼?是師叔來了……」
趙岳厲聲道:「好孽畜,你爪下不知傷過多少生靈,趙某今日是為世除害!」他右肩一沉,正要運力將那巨猿摔下深谷。
趙岳雙眉一聳,道:「兩位如果有心聆聽,那就不要插嘴,不然在下就不說了。」
白沙道長粗聲道:「喂,你打定主意沒有?」
紫心老道人眼睛一瞪,道:「我好像曾經見過你,哦,對了,你是那天和陰風崖對敵之人,對不對?」
白霞道人嘿嘿冷笑一聲,道:「師兄不要著急,今日本派絕不能放過他們,眼下只要派出兩排弟子奮加進攻,一面發動『千針迷心陣』,絕無失敗之理!」
單雲仙嬉笑一聲,舉步向那小徑奔去,口中叫道:「大哥請跟在後面,待小妹領路。」
趙岳道:「以後不准你再胡說了,走吧!」
白霞道人立刻道:「趙兄請等一等,貧道這就將趙兄的話,稟報掌門師兄!」
趙岳厲聲道:「趙某念你乃是通靈之物,故此不下煞手,你如果仍然擋住我們去路,趙某就不得不施展毒手啦!」
趙岳緊緊接口道:「對不起,晚輩失言了。敢問老前輩那位峨嵋玉環仙子可曾赴約了麼?」
趙岳聞言忖道:「原來他仍然神智不清!」口中答道:「晚輩也不明其故,正想向前輩請教。」
單雲仙等他走到,便遙指那條玉龍倒掛似的飛瀑,道:「大哥,那瀑布真是壯觀無比,我們到潭邊瞧瞧如何?」
只見文開華忸怩作態,欲言又止,那種女兒含羞的情態,若是換上女裝,保險無人看得出他是個男子。
趙岳沉思了一陣,道:「好,就是這樣決定!不過愚兄深信少林寺的態度一定與武當派差不多!」
這時遠處忽然傳來鬼哭似的竹哨聲,文開華咬一咬嘴唇,道:「兄弟要走啦,趙兄多加珍重!」言下一片依依惜別之意。
他朗聲叫道:「二妹……二妹……你沒事麼?」
白霞道人緩緩道:「貧道記得敝師兄白石前赴鐵柱宮之日,迄今已有數月之久,施主何以直至今日方始駕臨?」
白霞道人面上毫無表情,陰聲一笑,道:「他們負隅頑抗,作困獸之鬪,自然比平常厲害許多。咱們若是施展『千針迷心陣』,將他們一齊活擒,然後才慢慢處以應得之罪,豈不更好?」
白霞道人冷冷道:「趙兄雖是言之成理,無奈這事關係重大,即使是敝派掌門師兄,也不能獨作主張,將師門心法遽然傳授外人。」
白沙道長面色凝重,稽首道:「對不起,敝派掌門師兄目下身染恙疾,不能見客。至於趙兄此行目的,敝掌門要貧道奉告趙兄說,只要趙兄能夠學到少林門心法絕藝,敝派絕不敢自珍薄技,還請趙兄宥諒。」
趙岳本來怒氣填胸,忽然聽說武當掌門白木真人身體不適,不禁大驚,急急問道:「白木真人清恙可嚴重麼?」
單雲仙道:「依小妹愚見,大哥應即赴其餘門派中任何一派,如若情形和武當派一樣,大哥才可以覓地隱修,獨行其是!」
單雲仙道:「如果大哥不是喜歡她的話,小妹一定要用點心思鬪她一鬪。」
趙岳道:「我也懶得再在江湖上奔走求人,這就去找一處隱僻的藏身之所,刻苦鍛煉武功,日後再赴陰風崖去會那干魔頭,勝敗生死,都不管了!」他的話聲停頓一下,接著又道:「可是愚兄此刻唯一的心事,就是放心不下二妹你……」
白霞道人萬萬想不到此人越戰越勇,本來應該筋疲力盡之人,此刻卻反而威力倍增,心中大凜,那敢變招硬擋,疾快縱退。
單雲仙道:「因小妹只是說出心中想法供大哥參考而已!試看昨日在漢水彼岸的經過情形,那位美麗的武宮主出現得不是很突然麼?我看大哥當時的表情,一定是萬萬料不到她會親自趕到,是也不是?」
單雲仙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妹身上穿有一件佛門防身至寶『度厄銀襦』,不畏世間一切兵刃蟲蛇之劫,但小妹卻怕那老惡人拏蛇杖擊打我的頭部或下體雙足,所以趕快倒在地上。」
趙岳劍眉一聳,橫閃數尺,朗聲道:「道長不問情由便行動手,在下頗難自處!」
兩人開始划艇衝出蘆葦,橫渡大江。趙岳對於操舟之道,頗有幾手,故此舟行甚速。到了江中,放眼四望,江上並無敵人蹤影。
眼看趙岳連連後退,眨眼之間,已經退到她身前,她曉得自己應該趕緊退開,免得把趙岳堵住,可是心裏儘管這麼想,雙腳卻一點也不聽指揮,無論用多大的力,依然紋風不動。
她連比兩次,趙岳還是糊里糊塗。單雲仙伸手掀住他的耳朵,拉到嘴邊,低聲道:「這位老前輩大有用處,小妹這就詐作暈倒,你可趁他心智尚未全失,請他出手救治,等他俯身診視時,你已貼住他身體,可即出手點住他的穴道。」
單雲仙口中也不反對,道:「小妹自承也不知道理想人選是怎生模樣,既然大哥提起,小妹卻有一點可以提供大哥參考……」她格格一笑,接著道:「那就是這個人選必須像大哥這麼瀟灑英俊才行。」
趙岳一聽這話,心中又悲又憤,不由得仰天長嘯一聲,朗朗大喝道:「爾等如果膽敢胡作妄為,我趙岳這就大開殺戒,將武當全山之人誅盡斬絕。」
單雲仙一手掩住胸口,連連喘息,露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道:「對不起,小妹真個連累得大哥分心照顧。」
趙岳恭恭敬敬地道:「晚輩豈敢對前輩無禮?」
目下的情形看來已經無法逃脫,趙岳向單雲仙苦笑一下,貼在她耳邊低低道:「二妹,我們可用早先之法,沉在水中。現在我先折下兩根蘆葦管備用,等到真的藏身不住,你仍然不可現身,等愚兄放手跟他一拚。」
趙岳叫道:「道長,道長……」一面縱到那扇小門之前,門內寂然無聲,忍不住伸手一推,小門應手而開,恰好見到那道人的背影一晃即隱。
紫心老道長接著道:「令師一向隱居東海之濱,我們睽別已久,不知近況如何?」
文開華道:「兄弟投身陰風崖旗下,另有隱衷,目下雖是日日與那干魔頭為伍,卻能守身如玉,只不知趙兄信是不信?」
趙岳道:「以愚兄的看法,陰風崖鐵柱宮既是高手雲集此間,並且由武宮主親自率領,大概除了攔截我們之外,同時要向武當派動手。由此推測,武當山上勢必已經佈置有人,我們在破曉之前趕上山去,他們一定沒有想到。我們便可從容入觀求見武當當今掌門白木道長了。」
那些道人像潮水一般湧到,人人面現殺氣,劍光四起,一看而知他們不但來意不善,而且已準備殺害趙單兩人。
武宮主沉吟一下,纖手一揮,道:「請香主下令,各人均依前此的命令行事。」文開華立刻傳達這個命令。武宮主又道:「點子們絕不是溺死江中,既然不在水中,則必在陸上。」
他回到蘆葦之中,單雲仙此刻已坐在一艘窄窄的梭形快艇之上。他沉思一陣,抬頭望望天色,毅然道:「我們馬上就渡過此江,兼程趕路,大約趕到明日早晨,就可到達武當山上。」
眨眼間出現了一個寬袍大袖、頭梳純陽高髻的中年道人。這個道人身量高大,雖是出家修真之士,卻滿面兇悍之氣,顯然性情十分暴戾。他脅下挾著一柄松紋古劍,一望見石堦下的趙岳,面上登時流露出森森殺機。
單雲仙本來毫不懼怕被敵人抓去,因為她原本就要到魔窟去。但她此刻深知道趙岳為人絕不肯讓她挺身出去,陷身於魔掌,如果那樣做的話,徒然使他分心,可能因此反勝為敗。
趙岳道:「那也是無法可想之事,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何況爛泥對他們一樣不方便!」
正在這弩張劍拔,形勢急迫之際,山門外的單雲仙突然驚叫一聲。趙岳心中一凜,轉眼向山門外望去。白沙道人趁他眼神閃動之時,驀地挺劍疾刺,人隨劍走,化作一道精虹迅急的電射而至。
兩人相對盤膝趺坐在樹下暗影之中,過了一會,趙岳暗暗睜開雙眼,只見單雲仙瞑目調息,氣機均勻悠長,分明是以上乘內功培元生力,但一時卻看不出她的內功是甚麼家和*圖*書派。
他真想開口叫單雲仙起身向這位義薄雲天捨身救人的得道全真拜叩謝罪,誰知單雲仙忽地睜開雙眼,直直望住紫心老道長。
單雲仙立即接口道:「然則老前輩乃是服食過彩虹草草心,所以解去劇毒,活至今日。其餘的幾位卻因毒發身死,是也不是?」
他的眼光落在單雲仙面上,接著道:「二妹可以在彼岸附近的村落找個地方休息,等候愚兄回來。」
他振作起精神,環顧一下四周形勢,接著道:「我們如果從正路下山,免不了會碰見武當派的道士們,現在我不願見到這些人,所以我想從後山離開,一來可以避過他們,二來也教他們猜測不透我們的行蹤去跡。」
趙岳逕自接著道:「我們六人率同十位各派弟子門下,抵達陰風崖後,方知鐵柱宮早就聚集著天下邪派及黑道高手多人,而以武陽公的女兒武宮主為首。」
再有一個難題,那就是單雲仙根本不會潛泅之術,縱然她能夠一直閉住氣,由趙岳抱住向前游去,可是兩個人加起來,浮力極大,趙岳絕無法在游動時一直保持沉在水面之下。
這位老道人凝目望著天空,滿面惘然之色,似是想起昔年之事,不勝惆悵。趙岳心中雖是急於想聽下文,可是卻不敢出言打岔,生怕自己一開口,這老道人突然不肯再說下去。
趙岳走到他身邊,他已決定無論如何不能聽單雲仙的話,突然點住老道人的穴道。可是腳下卻不知不覺向老道人身軀移去,垂下的右手已碰到老道人的腰部。這時他只要反掌出指,立刻就可把老道人穴道點住,但他武功再高,這一下偷襲絕難解救。
紫心老道人霜眉一皺,答非所問地道:「貧道記得那一干人好像是我的徒子徒孫們,怎的一下子都逃走了?」
這時她剛好走到轉彎之處,也剛剛向趙岳笑完,回過頭來看路。頭一轉回來,目光到處,只見一個渾身毛茸茸的巨大怪人就站在她身前,若果她不是剛好停住前進之勢,此刻非撞上這個巨大怪人身上不可,最可怕的還是那怪人忽地低頭彎腰,衝著她露牙裂嘴地獰笑,她這一驚非同小可,雙腳一軟,向後便倒……
這個道人詞鋒銳利如劍,一點也不似他外貌那麼溫文爾雅。趙岳還未回答,那白霞道人目光已轉到單雲仙身上,道:「請問這位姑娘是誰?」
趙岳道:「縱是如此,你也得多加小心。可惜沒有繩子可以互相繫住。」
他覺得武宮主雖是美麗動人,甚且曾經對自己表示過好感。可是他卻深深記得當她面色一寒之時,登時就予人以森冷可怕之感,而此時他就會暗中為她可惜,可惜她驟然間失去女性迷人的魅力。他想了好一陣,還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喜歡她?
趙岳一面使槳,一面問道:「愚兄一直沒有工夫問你,那就是關於金蛇老人鄭凱用蛇杖加害二妹之時,何以你倒地之後,又無事起身?」
趙岳心中暗暗佩服她這一頂高帽,送得恰到好處,同時偷眼一覷那白沙道人,只見他面上果然泛起茫然之色。當下把握機會,大踏步走過去,抱拳道:「在下確實是東海趙岳,有要事求見貴派掌門真人!」
紫心老道人舉手一拂白髯,道:「我與令師只見過數面。」他的神情似乎已恢復正常,口氣舉止中流露出一種出塵超俗的豪華風度。
後面的趙岳駭得出了一身冷汗,閃電般撲了上去,人未到掌力先發,掌心向前虛虛一按,恰恰抵住她後倒之勢。
這位老道長湛湛眼神之中,突然又露出混亂的光芒,似是清醒以後,往事想得太多,神智又漸漸錯亂。單雲仙輕輕叫聲「不好了!」
走了一程,趙岳忽然怒嘿一聲,放步向一株合抱粗的老樹衝去,掄掌猛拍,左右開弓,一連拍了十幾下。
紫心老道人道:「她是第一個到達求仙峰上之人。不過……不過少林寺的雲和老禪師卻一直沒有抵達那求仙峰頭……」
但這時趙岳那有心情欣賞景色?暗忖此湖岸也是插天峭壁,縱然涉水渡湖,到了那邊,也未必走得掉。可是若是順著湖邊走,那就要折轉方向,恰好被分散開來的道人包抄截住。換句話說,他們已經走到死角,四下無路可逃。
這一番推論,只聽得文開華面色凝重緊張,生怕她忽然悟出乃是他把敵人縱去……那五艘快艇上的水道好手,人人用盡全力,在蘆葦中衝波翻浪,穿梭往來。那一片又高又密的蘆葦,已折斷壓倒了十之三四。岸上之人目光已能隱約穿透。
兩人互相行了一禮,趙岳轉身奔去,耳際突然聽到文開華的聲音道:「趙兄多加珍重,陰風崖鐵柱宮對付完武當之後,第二步凶鋒就直指少林,我們後會有期。」
他們沿著潭邊走去,正在指點說笑,忽有數聲大喝,隱隱傳入耳際,轉頭一望,只見山坳入口處出現不知多少名道士,個個手持長劍,動作迅快,直向他們奔來。
那五艘快艇迅即駛到切近,齊齊衝入蘆葦之內。文開華深深吸一口氣,恢復原來的鎮靜,尖聲道:「宮主有諭,著汝等即速再次細搜這一片蘆葦,注意有人潛伏水中,以蘆管伸出水面換氣。」
趙岳這時心中怒氣全消,忖道:「敢情武當掌門染恙,怪不得他們一直不讓我進觀謁晤……」
這武當山地域廣闊,四周都是綿延山嶺,層峰疊嶂,盡多隱密通路。他們一前一後轉到山後,穿行過許多谷嶺樹林,耳中忽然聽到「轟轟」之聲。單雲仙叫道:「大哥,那是瀑布,聽起來似乎十分壯麗,我們去瞧一瞧可好?」
他發現單雲仙餘悸猶在,嬌軀微微發抖,心中突然湧起怒火,厲叱一聲,手掌向前一按,發出一股內家真力,突向巨猿胸前擊去。
趙岳道:「我們到達陰風崖鐵柱宮後,便與那一干魔頭動手,經過詳情不必多說,總之我們這一邊全軍覆沒,極是慘烈。就在大勢已去之際,貴派高手白石道兄首先暗囑在下設法逃生,不可被敵人趕盡殺絕,以致當時情形各門派都不大明白。」
趙岳心中想到:「不好,這位老前輩要關起話匣子了……」一面想口中卻應道:「老前輩沒有親口說出,是晚輩自己猜測之言。」
趙岳拱手道:「文兄之言極是,兄弟這就告辭。」他坐言立行,迅即轉身大踏步走去。才走了六七步,耳中聽到文開華叫了一聲「趙兄」,於是停住腳步,回頭觀看。
紫心老道人沉吟一下,若有所思地道:「東海門……東海門……貧道好像有個好朋友也是東海門的……」
趙岳心中道:「你承認連累我就行啦!」口中應道:「二妹何須說這種話,剛才那巨猿沒有傷害你麼?」
趙岳鬆了一口氣,只見這一群道人結集在洞外,排成半月形,堵住逃路。又見白霞道人長劍連揮兩次,登時有五名道人收起長劍,迅快地捲起雙手衣袖,同時在袍下面翻出兩個皮囊,分別懸掛在左右兩側的腰部。
她接著道:「文香主可傳令調回快艇。」文開華躬身應了,取出特製竹哨,吹了三聲,那竹哨之聲宛如鬼哭,尖銳可怖,卻傳得極遠,他停了一會,又連續吹了三聲。
趙岳坦然道:「兄弟要上武當報訊。」
老道人診了一會脈息,皺眉道:「這位小姑娘六脈失調,體內有十六處大穴閉塞,如果是被武林高手所傷,已經死了十六次啦,那得還有脈息?」
他想了一下,道:「既然兩位道長堅持,在下只好把此行目的奉告了。」
趙岳連忙趕去,這時因見她已經踏上小徑,恐怕多說話反而分散了她的心神,便不敢再說。
單雲仙低低道:「大哥,那個兇惡的道人出來啦!」趙岳轉眼望去,只見白沙道長站在山門當中,手持長劍,面色十分難看。但奇怪的是這個人竟沒有走出來,只瞪著一雙駭人的環眼,望著丈許外的他們。
單雲仙道:「大哥千萬不用替小妹耽心,你吩咐我怎樣做,我就遵命去做。」她明知趙岳最是耽心她要到陰風崖去,所以放心不下。但她前赴陰風崖渡化群魔之志並無絲毫動搖改變,不過為了暫時減少趙岳心中的煩憂,所以如此說法。
他還未說出「白木道長」四字,那高大道人已經仰天大笑道:「你是東海派的趙岳麼?我是武當白沙……」
白沙道長厲聲道:「今日非手刃這一雙藐視本派的狗男女不可!」
趙岳突然大喝一聲,震得單雲仙耳鼓噏噏作響,喝聲起處,形勢一變,只見那巨猿雙臂伸得畢直,被趙岳十指扣住脈門,不能動彈。
他急急翻身搶佔位置,仍然攔在洞口之前,這時已無後顧之憂,那白沙道長及白霞兩人雖是齊齊出手輔攻,但他憑著驚世絕俗的劈空掌力,硬是迫得敵人們無法侵越雷池一步。
峽谷的那一端,底下有道激流奔湍,一看而知這激流之水,亦是從那大瀑布而來。可惜那巨大瀑布隱在峽谷盡頭彎入之處,無法遠觀壯麗奇景。
趙岳更是聽得呆了,只因這位得道全真的口氣之中,分明已肯大耗真元,為她施展武當派名震天下不傳之秘的「玄力真火通關破穴大法」,這種無上玄功施展之後,須得面壁三年,方能恢復元氣。這位老道長對一個毫不相識全無淵源的人尚肯如此相救,可見得他俠義心腸實是出自天性。
趙岳訝道:「何以見得?」
老道人搖搖頭,道:「誰都沒有服食過,我們六人在求仙峰頂會齊之後,華山的屠龍師太是最後到達。」
單雲仙一點也不跟他爭辯,只是順著他的口氣,道:「大哥顧慮得極是。」
巨猿低吼一聲,長臂震得盪起老高,龐大的身形也退了兩步。
趙岳心中大感不悅,面孔一扳,道:「當時在下豈肯捨下眾人獨自逃生?再說敵人方面高手如雲,四方八面守得極是嚴密,縱想突圍而出,實在也難如願!」
白沙道長暴聲道:「何用替換?我這就可把這廝收拾下。」白霞道人卻不理他的話,長劍一指,第二批生力軍立刻出手將第一批替換下來。
趙岳用力抑制住肚中怒火,道:「道長法號怎生稱呼?在下趙岳,特來求見……」
白沙道人啊了一聲,轉眼望住白霞道人,道:「聽他說來有首有尾,大概都是真話,我看就帶他去見見掌門師兄吧!」
單雲仙已跟到他背後,趙岳道:「這就奇了,我們還未開口,那位道長就跑掉啦!」
那五艘快艇上之人轟然而應,船隻霎時散開,在蘆葦之內穿來繞去。
白霞道人搶先答道:「好,你說,你說!」
眨眼之間,趙岳已經連劈十餘掌,嚴密擋住那三排道人的凌厲衝擊。如果換了別人,這刻早就內力將竭。但趙岳此刻玄關已通,雖然沒有工夫勤修苦煉,故此進境有限,可是氣脈卻特別悠長,與普通武功高強之士大不相同。連續發了十餘掌之後,仍然若無其事一般。
單雲仙見他十分認真,不便再開玩笑,暗自忖道:「其實我剛才說的話毫不虛偽,只不過世上恐怕已難找到一個像大哥你這麼瀟灑英俊的兒郎了!」口中卻應道:「那麼待小妹想過之後,才告訴大哥吧!」
念頭剛剛掠過,只見白霞長劍一揮,口中發出號令,所有的道人全部退開。
單雲仙道:「那邊崖下有些樹叢,小妹且躲到樹叢之後,或者能瞞過他們耳目。如此也可免去大哥後顧之憂!」
趙岳見牠神態兇猛獰惡,心想這等猛獸到底難通人性,再費唇舌也是沒用。要知他肚中塞飽了武當派給他的氣,因此對於這頭巨猿,自無好感,這時迅速回顧單雲仙,道:「二妹你站得穩麼?」
趙岳心想這位道長性情太暴,也許是因為陰風崖之人已經來觀侵擾過,所以這等急躁。當下一言不發,轉身向長廊走去。
趙岳停步道:「不錯,那就是武當派的重地,我們目下入觀求見的話,更可以保持秘密。」
單雲仙驚慌地轉身就走,一下奔出山門之外。那高大道人追到小門門口,狠狠地哼了一聲,回轉身軀,恰好面對從後趕來的趙岳。
果然風力猛然壓到他後背,趙岳哈哈一笑,刷地猛閃開去,順便伸手一推。
他們又繼續向前奔去,在夜色迷茫中,兩人腳下都十分平穩,宛如在白日之下奔馳一般。四更時分,已踏入武當山界,趙岳留神查看四圍,果然沒有敵人蹤跡,不禁暗暗佩服單雲仙的頭腦。走了一程,陡然想起單雲仙的話,不由得暗暗察看自己的內心是不是當真喜歡那武宮主?
單雲仙笑道:「如果大哥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
老道人又道:「你們最好把隱情說出來,不然的話,我教她經脈閉塞,一身內功從此散去!」
趙岳道:「在下承認剛才乃是出其不意,所以佔了一點小便宜,道長劍術高明,在下甚為佩服!」他的話出自衷心,神情誠摯,教人不能不信,白沙道長的面色頓時大見緩和。趙岳一看機不可失,立刻接著道:「在下確實有要事求見白木hetubook•com•com真人,道長可許代為通傳?」
文開華迅快縱開,搬了一塊尺半見方的石頭猛一振臂,向河中拋去。石塊恰恰落在蘆葦靠河心那一面的邊緣處的河水中,發出一聲巨響,水花四濺,宛如有人跳落水中。他接著又扔一塊石頭在蘆葦之內,又是一聲巨響。但等到波平浪靜,蘆葦之內仍無絲毫動靜。武宮主微微一笑,道:「文香主這一手打草驚蛇之計落了空啦!」說時,江面已出現五艘快艇,迅快自岸邊駛出來。
趙岳那肯與他們近身肉搏,大喝一聲,掄掌橫掃。眼中已瞥見正面的一排道人也衝上來,疾忙運掌迎面劈去。
白霞道人舉起長劍,陽光之下,劍身寒光四閃。他舉得高高,過了一會,才突然落下。
武宮主那冰霜似的嬌容之上,綻出一點笑意,道:「文香主不須過謙,我這番話如果向別的人說,絕無一人悟得此意。」
她的聲音越來越遠,分明已進入坳內。那頭巨猿突然厲嘯一聲,刷地縱退,迅快向仄徑那一路疾奔,速度絕快,轉眼間已去得無影無蹤。
老道人又接著喃喃道:「貧道如果要替你施救,非施展本門『玄力真火通關破穴大法』不可,還得有千年參王或成形何首烏之類的靈藥不可!唉,唉,貧道縱然拚著三年面壁苦功,但何處去找這等罕世難逢的靈藥?」
他面上也流露出驚訝之容,望著那些亡命奔逃的道人們,雙眉緊鎖,似是用心尋思。
白霞道人面色大變,長劍一招,又有九個道人奔來,他大聲道:「你們分為三組,把第一批替下來。」
單雲仙尖叫一聲,全身力氣忽然恢復,雙手一伸,摟住趙岳肩膊,急急道:「大哥,大哥,不要這樣!」
趙岳遲疑道:「二妹,你還要過去瞧那瀑布麼?」
趙岳道:「她是在下義妹,姓單名雲仙……」
趙岳眼中一亮,道:「二妹這話提醒了為兄,目下尚有個法子。」
他轉身入觀,白沙道人也跟了入去。單雲仙低低道:「大哥,真想不到我們千辛萬苦才能到此地,卻被武當派如此盛情接待。唉!我本以為那白霞道人不懷好意,處處故意作梗,那知還是他一口應承向掌門通傳,小妹幾乎錯怪了好人。」
那高大道人兩個起落,已經超過了趙岳,眨眼奔出外面大殿。只見單雲仙俏然而立,頓時厲聲大喝道:「本觀向來不讓女子踏入山門之內,都滾出去!」
趙岳向她點點頭,表示答應。接著輕輕嘆口氣,面上露出羞愧之容,似是自慚身為兄長,卻無力庇護一個義妹!
這一來便變成趙岳在前,單雲仙在後面的形勢,那頭巨猿在趙岳退時,也移步上前。牠的體積巨大,因此站在那條只有一尺寬度的仄徑之上,倒有大半身軀突出在路徑之外,看上去甚是危險,只要身軀在石崖上碰一下,便會掉落谷底似的。
單雲仙道:「這就是了,由此可知她一定喜歡做出令人意想不到之事的人,因此她焉肯讓武當派知道她要動手?」
趙岳的後背已經碰到她,那巨猿一聲厲嘯,巨爪挾著凌厲風聲,齊齊抓落,單雲仙看得清清楚楚,登時三魂七魄都飛上九天。
那白沙白霞道人聽了這話,不覺都驚得呆住。
趙岳大訝道:「聽老前輩口氣中,似乎後來你們曾經動手搏鬪?」
他嘿嘿而笑,道:「你當真是東海派的風雷刀趙岳麼?」跟著踏步上前,迫近趙岳。
趙岳道:「在下當時也感到奇怪,因此曾經詢問他們,他們都堅持要在下擔承此一重任,理由是在下最是年輕……」他的話聲微微一頓,接著道:「至於憑據一節,當時形勢急迫,根本沒有時間好好商量,那有工夫將憑據交給在下?況且此事必須極端秘密,不可讓敵人推斷出來,更加不便當著敵人將憑證交給在下!」
他說得雖是有情有理,但趙岳卻感到寧願和那粗暴的白沙道人交涉,不過他自己也不曉得為何有這種感覺。
單雲仙搖頭道:「不,小妹要跟著大哥,方始放心。」
趙岳和單雲仙都相顧失色,無計可施。目下別說有快艇回來搜查,即使是貼著蘆葦向前移動,岸上的武宮主雖然瞧看不見,但必能聽到聲音。因此,除非是兩個人一齊潛入水中,向上游泅去。然而人在水中潛泅,除非精通水性,方能保持身軀沉在水中而不浮起,何況潛泅十餘丈之遠,更非換氣多次不可。這種情形,比起早先蹲伏水中大不相同,早先他們可以扯住蘆葦根節,所以潛伏再久,也不致浮起來。
紫心老道人道:「你只是個年紀輕輕的人,最好不要妄測前輩們的事。」他說話之時,自有一種威嚴氣度。
趙岳道:「你的想法看法都比常人玄妙古怪,但是……為兄卻不妨試上一試。」他朗聲道:「前輩暫勿苦思,晚輩膽敢請問一事。」
那巨猿厲嘯一聲,巨爪起處,其中一隻巨爪施展卸字手法,化解趙岳掌劈之勢,另一爪則虛虛實實,攫抓趙岳頭面。牠的手法精妙異常,而且爪上風聲銳烈,大有擊石成粉的威力。
趙岳的驚訝更不用說了,要知道這位紫心老道人乃是武當派前一輩高手,白沙白霞他們見他出現,應該歡喜才對,就算這紫心道人有點神經失常,不一定會出手幫助他們,卻也不該驚惶至此,難道是他們圍攻自己之舉違犯門規,十分嚴重,所以大驚之外,急忙逃去不成?
但這許多道理一時那能講得明白,只好設法迫趙岳動手。誰知趙岳直到這時,還呆如木雞,芳心中真是又急又氣。
那高大道人厲聲道:「不管你是誰,先滾出去!」
文開華目注河邊蘆葦,眼珠連轉,顯然是大動腦筋。過了片刻,他忽然移到武宮主身側,低聲道:「那五艘快艇不久就可奉命趕回,但屬下卻想在快艇到達之前,設法使點子們自露形跡。」
白沙道長刷地退出來,站在白霞身邊,暴聲道:「算你說得有理,等把他們擒住之後,我要親手處以極刑!」
那頭巨猿想是雙手脈穴被制,此時絲毫不能揮動,空自雙目瞪著那對銅鈴似的巨眼,喉中一直發出咆哮之聲。
故此她並不堅持,轉過來貼在他耳邊道:「小妹遵從大哥之命,不過大哥要答應小妹一件事,那就是你現身上岸之後,不可戀戰,務必設法突圍出去。小妹伏在水底,諒敵人們不會再來搜索。」
單雲仙駭得面色發白,她本來看破世情,死生之事早已淡然處之,但她卻無端端害怕這頭巨猿,有如一些女人極怕老鼠或蛇類一樣,雖然明知最多不過一死,卻忍不住心中的駭怕!除了這種無名的駭怕之外,同時也萬分替趙岳耽心,所以面色泛白,恨不得自己能代替趙岳,然而雙腳卻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根本無法移動。
趙岳道:「在下見到白木真人,自會奉告一切。」
老道人緩緩道:「你說得不錯,但如果貧道往這一條路想去,就變成不義之人了……」他長長嘆息一聲,接著道:「你既是金陽兄的師姪,貧道跟你說說也不妨事!當日武陽公好像故意使自己陷入危局,自遭三門四派選出來的七個高手環攻,生死只是俄頃之間的事,可是他從我們七人現身之時開始,以迄被我們合力圍攻之際,他一雙眼睛,牢牢盯住峨嵋派的玉環仙子玉環道友,而到最後,他身負數傷,行將不支之際,卻是從玉環道友那一面衝出重圍,奔入那座死關之內。」
趙岳灰白的面上不覺泛起一絲笑容,道:「二妹如果當真肯聽我這個大哥的話,那就好辦了。」
趙岳急道:「不行,他們已存心殺害我們,你還看不出來麼?」他接著又道:「我不懂武當派為何人人這等暴戾,個個都想殺人洩憤一般,嘿,嘿,如果只有為兄孤身在此,今日定要教訓教訓他們!」
紫心老道人哼了一聲,道:「貧道這樣說過麼?」
趙岳暗暗失笑,道:「好吧,我們就試一試,等到二妹覺得熬受不住,才找個地方休息便了。」
趙岳人隨掌進,跨前兩步,但覺劍風拂背而過,那六支長劍都落了空。
單雲仙白玉般的額上沁出汗珠,口中低低呻|吟,已經說不出話來。
趙岳此刻一點也不討厭他那種女兒嬌態,肅容道:「兄弟確實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試想在剛才那種緊急局面之下,誰能想得出投石江中,使我們得以抱住石頭,沉在水底放步急行,脫離了險境……」
當下他展開腳程,向前奔去。武當山他雖然未曾到過,但這武當山在武林之中聲名顯赫,因此趙岳對於此山的地名路徑,早就耳熟能詳。目下相距尚遠,只消對準方向,故此他向著正西一直奔去,毫不猶疑。
趙岳已用不著回頭去看,便知道單雲仙依然緊緊跟住。只因他們此刻所馳去的速度,已迅逾奔馬。故此激起勁急風聲,趙岳單用靈敏聽覺,就可測出單雲仙的位置。
趙岳五指運勁,一帶一推,白沙道人大叫一聲,蹬蹬蹬橫著退開七八步遠。趙岳趁機迅快掠過,衝出山門之外。放眼一瞥,只見單雲仙貼著石牆而立,滿面驚恐之容。在她面前有隻比人高上一頭的巨猿,遍體黃毛,獠牙外露,形相獰惡可怖,正在她面前跳來跳去,長臂揮舞,作出攫拏之狀,果然十分驚人。
說到這裏,白沙道人又插口道:「難道說天下邪派及黑道高手都聽命於一個女子不成?這武宮主武功如何?有多大年紀?長相如何?」
白沙道長環眼一瞪,喝道:「你廢話少說,今日之事豈可用常理而論?眼下你們即使自縛跪降,也不能繞你性命!」
趙岳哼了一聲,道:「原來這孽畜乃是觀中豢養的。」他轉眼望住單雲仙,又道:「二妹你沒事麼?」
趙岳道:「離那金剛不壞的地步還遠著呢!現在我們趕快動身,務必趕在破曉之前,抵達武當山上才行!」
趙岳本是面色鐵青,這時長長透一口氣,漸漸和緩下來,道:「唉,愚兄居然做出這種可笑之事,真是慚愧得很!」
這兩掌先後擊退來敵,卻耗力不少。白霞道人嘿嘿冷笑,卻不動手。只有白沙道長不斷在那三排道人間隙之中屢屢發劍。
那巨猿身形雖是高大,卻不滯笨,聽到趙岳喝聲,突然斜斜縱開,神速異常。趙岳發出的如山掌力,竟沒有擊中那巨猿,不禁微愣,卻見那頭巨猿在空中打個滾,刷地斜掠到山門,急墜地上,一逕奔入山門之內。
趙岳道:「此處甚宜休息一會,我們這等走法,天未破曉就可到達武當山啦!愚兄還得問你一句,那就是你本來以為前面發現可疑之兆,如何立即就曉得不是了呢?」
趙岳不暇多想,一手拉住單雲仙,急急奔逃。這時那一群道人已經分散,因此趙單二人只能沿著潭邊飛奔。轉眼間繞到翠崖側面,趙岳放目一瞥,不覺叫聲苦也。原來那片翠崖的側面也是平滑高削,長滿了青苔,武功再高之人,也難在這等滑溜的地方落腳換力,因此這一面已是絕路。沿著崖壁向前望去,大約十丈左右,便是一個淺湖,面積甚大。湖中有許多突起草丘,但見許多白鳥棲息丘上,另是一種奇景。
他接著已縱落她後面,伸手把她抱住,驚魂未定,趕緊向前面望去,瞧瞧是甚麼事物使她這等驚駭!
趙岳屢次被他們插口打岔,已經老大不高興,這番更被白沙道人斥為胡說,心中不禁冒火。暗忖:他們那裏是想聽自己說話,分明是找碴生事!這一想心火更盛,冷笑一聲,道:「兩位道長如果不愛聽的話,就請代向貴派掌門通傳如何?」
趙岳聽完之後大驚失色,道:「這怎麼可以,他是……」底下「前輩高人」四字還未說出,單雲仙已經推開了他,向左方草地上奔去。趙岳疑惑萬分,大聲叫道:「二妹……二妹……你上那兒去?」
趙岳怔一怔,道:「二妹這話有理,你看愚兄該怎辦呢?」
趙岳道:「我雖是活在世上,但當時卻不是突圍而出,乃是被那武宮主迫墜陰風崖下,幸而掉在泥沼之中,因此不曾遭難喪生。」
他的話聲一頓,突然啊了一聲,道:「屬下明白了,唉,屬下雖蒙宮主見譽推許,但仍然低於宮主一籌!」
瀑布奔流之聲從右邊傳過來,他們循聲走去。攀越過一片崎嶇險峻的坡崖,只見一道峽谷就在轉角之處。那道峽谷底下深不可測,前面這條羊腸小徑只有一尺寬闊,一面是陡峭石壁,滑不留手,形勢險惡異常。這條奇險小徑大約有十丈左右那麼長,彎彎曲曲,因此無法見到盡頭處的情形。
單雲仙躲在趙岳背後,不讓那老道人瞧見,接口道:「難道老前輩你沒有服食彩虹草草心,居然活了下來?」
趙岳微微一驚,忖道:「他們人數眾多,若然被他們困住,我雖不怕,但二妹卻萬萬難以脫身,說不定還會傷在他們劍下。」
他們划了大半個時辰,方始抵達彼岸。當下棄舟登陸,趙岳辨明方向,道:「我們必須趁https://www•hetubook•com.com敵人目下尚結集於光化城中之際,加急趕上武當,二妹不妨試一試趕路的滋味,然後再作道理。」
白霞道人似乎一點都不激動,緩緩道:「貧道卻在想,如何敝師兄他們要推派趙兄擔此重任?再說這等事何等重大,趙兄可有甚麼憑據沒有?」
趙岳沉吟一下,鄭重地點頭,道:「兄弟相信。」
趙岳雙眼睜得大大,細聽下面如何發展。紫心老道人接著道:「玉環道友說,在這陰風崖周圍二十里路之內,長有一種異草,高達五尺,宛如七彩長虹一般,極是好認。但只有這一叢生長在陰風崖附近,還有就是長於海外神山之上,我們找到這一叢彩虹草之後趕緊將草心摘下嚼服,因為只有那麼一根草心,所以只能救活一人,加以時間無多,根本無法大夥兒一道走,只好分散找尋,各碰機緣。」
洞內的單雲仙一直沒有做聲,此時低低道:「大哥,你快點衝出重圍遠走高飛吧,我們一定是犯了他們的禁地,所以……唉!大哥快走吧,你身上責任何等艱鉅,不比小妹是個無用之人。」
趙岳聳聳肩,道:「你總是有理,我們等到天明就是了!」
她微一頷首,轉身奔去,姿態輕盈飄灑,卻快如電光石火,轉眼之間,已去得無影無蹤。
周圍都是瓊花瑤樹,奇卉異草,還有一些罕見的鳥獸,在花草樹木間飛騰走臥,果是一片仙山福地的景致。那道瀑布從翠巖綠壁上瀉下,落在潭中,發出雷鳴似的水聲,濺起一片霧氣,陽光照射之下,格外壯觀。
一看之下,不由得勃然大怒,敢情正是早先在觀外戲弄單雲仙的那頭巨猿,此刻猶自嚙牙裂嘴,喉頭發出低低的咆哮聲。
趙岳陡然迫到巨猿前面,一掌護身,一掌迎面劈去,口中大喝道:「孽畜還不與我讓開道路!」
趙岳沉聲道:「你且安心站穩,待愚兄上前把那巨猿趕走!一切有大哥在此,你用不著害怕!」
單雲仙知道他故意逗她,便笑一笑,道:「天機不可洩漏,我不告訴大哥。」她說笑之時,毫無一點氣喘乏力之象。
紫心老人瞿然一驚,瞠目瞧著他。趙岳暗暗嘆口氣,想道:「二妹的念頭雖然玄靈古怪,可是卻頗有道理呀!」
單雲仙道:「此舉固然可以秘密一點,但是夤夜入觀,不但失禮,而且可能引起一場誤會虛驚。」
白沙道長搖搖頭,道:「你剛才使用的武功手法,絕不是東海門家數。貧道如果不是因為得知山下諸弟子都平安無事的話,眼下絕不能任你逍遙法外……」
白霞道長連連點頭,道:「有理,有理……掌門師兄玉體違和,還是不要驚動他的好。」
趙岳心中大怒,暗忖武當派之人真不要臉,竟仗著人多勢眾,以車輪戰法圍攻一個手無寸鐵之人。一怒之下,陡起殺機。
他接著又道:「貧道白霞,與白沙師兄均是掌門真人的師弟,施主如果有事要求見敝派掌門,請將來意說明,不然的話,就請下山!」
這人身上全被江水濕透,卻仍然掩不住俊朗神宇。他抱拳道:「趙某承蒙文兄兩度賜以援手,感激萬分,特地前來道謝……」
那巨猿招發連環,一連數爪疾抓過來,口中厲嘯之聲響震山谷,聲威極是兇猛!
紫心老道人緩緩道:「我正是在尋思此事,要知當日我們三門四派一共七位高手之中,大家心中有數,論起武藝高強,功力精深的話,要以雲和老禪師為最……假如這位神僧在場的話,那一次的龍爭虎鬪絕發作不起來!」
趙岳心中大凜,停步轉頭看時,那文開華已經飛奔而去。
眨眼間上游十丈以外的江邊,出現一條人影,星拋丸擲般奔過來,片刻工夫已奔到他面前。
紫心道人拂髯嘆息一聲,道:「其時我們人人身上都多多少少負了一點傷,玉環道友忽然看出傷口都有絕毒,必須急求解藥,但時間已經無多……」
紫心老道人又陷入沉思之中,單雲仙輕聲對趙岳道:「小妹聽江湖上傳說,那三門四派推選的七位高手,二十年來都未曾在人間見過一面,儘管三門四派之人守口如瓶,少林峨嵋華山等門下弟子提及此事時,都說是這些老一輩的高手們均在山隱修,可是二十年來從無一人現身露面,這話到底沒人相信。」
紫心老道人不悅地望他一眼道:「誰說的?想我們這一干人沒有一個不是當世的豪傑之士,千金一諾,說過要在求仙峰上見面,自然非踐約不可!」
紫心老道人道:「貧道從來未服食過彩虹草草心,你瞧我可曾死了沒有?」
他不再多看,也自瞑目調息,大約休息了一頓飯之久,才緩緩睜目,這時單雲仙已經睜大雙眼在黑暗中凝視著他。
單雲仙喲啊一聲,嬌艷如花的面龐上,泛起疼痛的神色。
白沙道長怒道:「這小子掌力太強,咱們『千針迷心陣』恐怕不行,還是衝上去劈翻這廝為是。」
單雲仙大聲叫道:「這地方美極了,大哥快來瞧瞧!」
單雲仙吸一口氣,道:「可以是可以,但大哥你想幹甚麼?可是要上前與那怪物動手?」
單雲仙道:「小妹的功夫雖然不能像大哥能夠擊敵防身,但用來走路卻綽有餘裕,大哥用不著擔心!」
趙岳自然完全聽到他們的對話,轉眼四瞥,但見武當派的道人們個個滿面怨恨之色,奮不顧身地衝撲攻擊,似乎人人對他們都懷有深仇大恨一般。因此甚覺不解,迅速忖道:「假如只有白沙白霞兩人對我仇恨,還不出奇。目下人人如是,難道我犯了他們武當派甚麼大忌不成?」
白沙道人怪叫一聲,眼中隱隱泛現淚光,道:「白石師兄如何不衝出重圍,卻要命你逃生?」
大約奔了五六里路,回頭只見單雲仙果真緊緊跟隨身後,開始之時相差六七步遠,此刻奔走了五六里路之後,仍然是那麼遠的距離。
單雲仙迅快向前奔去,在這麼奇險驚人的小徑上,仍然走得很快。趙岳十分耽心,連忙喊她走慢一點。峽谷中迴聲甚是響亮,只聽趙岳的喊聲從谷中傳來,連響數遍。
白沙道長濃眉一皺,道:「貧道怎知你是不是趙岳?」
文開華展顏一笑,道:「兄弟反而耽誤不少時間,此刻臨江分袂,敢問趙兄賢兄妹將赴何處?」
趙岳道:「在下跌落陰風崖下的泥沼中,幸而逃生之後,一時萬念俱灰,雄心全消,便在山中寄跡藏身,混混沌沌,直到最近方始振起志氣,重入江湖。」他把任野老之事隻字不提。
目下仍有一線之機,她勉強忍住疼痛,呻|吟道:「快點啊,時乎時乎不再來……良機一逝,悔之莫及……」
白沙道人微微一愣,道:「但你不是已經逃生成功了麼?」
看看又激鬪了七八招,白沙白霞兩人好幾次險險被他蓋世掌力劈死。白霞道人首先退開,長劍一招,又有八名持劍道人奔來。這時,聚集在洞口外面已達廿餘人之多。
那株老樹劇烈搖顫,葉子紛紛脫落,灑滿趙岳頭上和身上。一陣山風吹過,但聽「嘞嘞」連響,只見這株葉蓋亭亭的老樹忽然傾側下來。
趙岳道:「她的武功真有神鬼莫測之玄機,功力深厚異常。年紀大約是二十左右,長得甚是美貌,一向都穿著宮裝。」
單雲仙道:「那一位前輩服食了這種彩虹草草心?」
白霞道人冷冷接嘴道:「此人故作隱密之狀,其實胸中並無驚人之事,師兄千萬別上他的當才好。」
趙岳暗暗一怔,但面上勉強裝出一個笑容,接著便轉回頭,放開腳程,迅速飛奔。這時但見荒郊曠野之中,一男一女迅快奔馳,兩個人的衣衫褲帶都飄飛起來,宛如奔馳於狂風之中一般。
趙岳沉聲命單雲仙上前,瞧瞧山坳之內的情形。他的話說得簡短有力,單雲仙不敢多言,趕快向坳口奔去,耳中聽到那頭巨猿突然發出慘厲嘯聲,回頭一望,只見趙岳仍然是原式扣住牠的脈門,並沒有出手加害,不知牠何故發出這等慘厲長嘯之聲。那山坳之內地勢陡然曠朗,對住山坳出口的正面有座蒼翠崖壁,高達五丈,一道瀑布如長虹般倒掛下來,濺珠噴玉,激起滿天水霧,在陽光之下,幻出無數彩虹,的是奇麗壯觀!
她的聲音雖低,可是紫心老道人卻似乎都聽到耳中,驀地抬頭向天,大聲道:「江湖上之人以為我們七人到那兒去了?」他的話雖是緊接著單雲仙的話而發,但眼睛卻不瞧她。
單雲仙正要說話,趙岳已放開手,看她果然站得穩穩的,當下回頭轉向前追去。單雲仙這時可就不敢說話,生怕使得趙岳心神分散,反而送了性命。
那四枝長劍遞入來時,被他掌力一迫,都退了開去。除了白沙道長之外,其餘三人手中之劍,俱皆脫手。白沙道人哼了一聲,長劍一招,又有三名持劍道人奔到。白霞道人大聲道:「你們三人一組,分三面進攻,貧道倒要瞧瞧這廝能支持多久?」
那清秀白皙的白霞道人冷笑一聲,道:「此事目下天下皆知,算不上值得一提的秘密。」
趙岳點點頭,拱手相送。文開華又道:「武宮主實有神出鬼沒的神機妙算,趙兄還是快隱起形跡為是。」
他停住口,面上飛越的豪情突然歛去,皺眉道:「貧道至今不解的是那十面閻羅武陽公一身武力,已達出神入化之境,若是拚將起來,我們最少也要合三人之力,才能抵擋得住那無量變化的詭毒殺手。然而武陽公卻遲遲不出手,直到手下黨羽全部被誅,七人合力對付他一個人之時,才拚命支撐殘局……他為何不早點出手?難道他不喜歡那一群當代黑道高手,故意要葬送在我們手中?抑是他自以為能夠贏得我們七個人的力量?」
趙岳劍眉微皺,道:「二妹別開玩笑,你心中的意思卻當真要坦白告訴愚兄,免得找錯了對象,使愚兄一輩子都遺憾後悔。」
單雲仙連忙奔上前去,柔聲道:「大哥,現在你心中之氣可曾消了?」
過了一會,左側一扇小門呀地打開,一個年輕道人走出來,一見山門外站著男女兩人,面色一變,不等趙岳出聲,立刻縮了回去。
趙岳瞠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要知單雲仙究竟有何深意,連他也不明白,如何講得出來?
正在尋思之際,紫心道人已經舉步走過來。趙岳迎將上去,躬身行禮,道:「老前輩仙駕忽降,敢是因為此間的糾紛而來?」
那個高大道人厲聲道:「不然怎樣?哼,哼,找遍天下武林之中,恐怕還沒有一個敢在本觀之內撒野……」他說話之時,腳下仍向單雲仙奔去。
單雲仙道:「老道長豈非全然猜不出其中原因,但他似乎心中有所避忌,不肯向可能想得通的路去想……」她停歇一下,接著道:「你不相信,不妨以一針見血之法,直接問他,要他無法自我瞞騙。」
單雲仙笑道:「大哥別生我的氣,小妹只是據實直陳而已!」
趙岳緩緩道:「兩者都不是,在下因謹記當日在陰風崖上諸位同道臨危之際的公議,故此不辭艱險來謁貴派掌門。」他面色一沉,肅然道:「當日眾人公議,推派在下突圍逃生之後,逕赴各門派報告經過詳情,並且要求各門派傳以絕藝心法,匯聚於在下一身,俾可與十面閻羅武陽公一決雌雄。」
單雲仙道:「當今之計,只有即速進去,也許可以及時聽到一點背後之言,大哥自然不願做此勾當,可是眼下情勢十分奇怪,必須設法了解才行!」
趙岳道:「文兄有何吩咐?」
文開華四面看看,已沒有人影,當下長長透一口大氣,流露出一派如釋重負的神色。
單雲仙從容一笑,道:「小妹自會緊緊跟隨在大哥後面。」
那巨猿雙爪挾著銳烈風聲,一聽而知這十隻利爪不比尋常。故此趙岳不敢冒險再施展「生死擒拏」手法,如果他不是忌憚這巨猿的利爪,早就施展這一路玄奧無匹的手法,結束這一場搏鬪了。
雙方又戰了數招,只聽單雲仙嬌聲叫道:「大哥,這山坳裏面風景幽絕。那巨猿如果不再生事,你就別再打牠,快點進來瞧瞧。」
當下轉身奔入山坳之內,但覺身上頓感溫暖,不似在坳外那等寒凜。鼻中更嗅到陣陣花香。
趙岳道:「二妹這番推測,未免過於武斷。」
武宮主頷首道:「文香主神機妙算,向來高人一等,請儘管施為。」
趙岳不管他是不是神經失常,仍舊恭恭敬敬地道:「老前輩說得是,在下是東海門趙岳。」
趙岳嘿然變色,道:「想不到陰風崖鐵柱宮的勢力已侵入武當,承蒙文兄提示先機,兄弟感激不盡!」
後面的趙岳氣往上沖,心想你對我如何無禮,都可以原諒,但辱及二妹,卻是萬萬不能。於是朗聲喝道:「道長最好說得客氣一點,不然的話……」
趙岳點點頭,接著煩惱地長嘆一聲道:「真想不到我們千辛萬苦趕到武當,卻見不到白木道長!」
兩人向下山之路奔去,此時尚是早晨,朝陽才起,滿山鳥語,甚是悅耳。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