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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柱雲旗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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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威震武林

第十二章 威震武林

曾寶城聽了這話,沉吟半晌,道:「縱是拳勢不能使足,也有莫大威脅,勝過彀不上敵人!」
這時兩邊鐵窗傳來熱烈采聲,梅豹也不覺微微失色。
趙岳忖道:「那位老前輩果是料事如神,敵方當真結集在洛陽等我!可惜她沒有料到今日的情形……」
青光道人大為放心,心想:「我怕的就是你不肯逃走。」於是和趙岳作別,各自分道離開。
他的目光掠過單雲仙的面上,忽然長嘆一聲,丟掉鐵杵,轉過身子,雙手倒剪。鄭凱江奎兩人一個出手點他穴道,一個取繩縛手。轉眼間便把文開華雙手雙足綑牢,帶出廳外。
趙岳大感驚訝,忖道:「無怪兩廂人影幢幢,原來是被他們強行留下的!」口中道:「區區實有要事,只不知要歇多久?」
他有過兩次經驗,曉得鐵柱宮劫取四派鎮山之寶,公開展覽,用意在震駭天下武林,故此放寶之處,不難尋到,便不急於打聽。
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間,一夢頭陀陡然記起一事,兩道霜白慈眉一聳,雙拳併出,砰砰澎澎硬接數招,勢若瘋虎。
她道:「本宮主記得在武當山上不但曾經見過青嵐道長,甚且似是出手擊傷了你,事隔年餘,道長武功竟然如此突飛猛晉,不免令人訝異!」
武宮主一向以智謀武功都超世絕俗自詡,此時心中大感難受,冷哂一聲,道:「我把趙岳估計過高,誰知他到底還是個死心眼之人,最後仍然直奔洛陽!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有兩位駕臨此地,何愁他不自投羅網?」
那四人本是分兩處坐著,三個大漢圍坐一起,似是擲骰賭博,秀麗少女則坐在一旁,手中拏著一卷書。他們發覺有人進來,抬目望去,忽見正是連傷本宮高手多人,闖到宮中挑戰的少林高手,個個都大吃一驚,頓時呆住。
武宮主冷冷道:「等他贏得了再說!」左手暗下做個手勢,黑煞手賴珞立即點一點頭。
文開華現出頹喪之容,道:「屬下豈敢如此大膽,只求宮主開恩,准予退下自盡!」
武宮主道:「這個我可沒敢詢問家父,當時我提解他們之時,只見這兩人已無復人形,雙眼將瞎,在路上走了數日,才敢稍為睜目讓天光透入眼中。我也頗有好奇之心,是以曾細加觀察,見他們兩人彼此間一直都沒有開聲說話,似是互不相識,舉止遲鈍,似是不懂武功之人!」
一夢大師博通天下武術,功力極是深厚,但對這兩人也不敢有絲毫輕視,隨手拆解,眨眼工夫已拆了十餘招之多。烏魔娘首先怪嘯一聲,欺身迫攻,手中的三股金叉凌厲刺劈,加上一頭長達腰際的頭髮迴旋飛舞,暗藏絕妙招數。玉軸書生房仲也施展出全身本事,身形進退如行雲流水,手中玉軸橫掃時雷霆萬鈞,直戳時陰險狠毒。
一夢頭陀呵呵一笑,道:「老衲也不過是個化緣十方的苦頭陀,豈有身份可言?剛才進來之時見到綠萍姑娘手執書卷,看來竟是文武雙全,老衲萬萬不及!」
曾寶城只冷笑一聲,並不置答。趙岳道:「我代他答了吧,趙岳若在此地,看他怎生收拾你們這些孫子!」
議事大廳中,高髻宮裝的武宮主坐在當中太師椅中,右側坐著一排人,第一個便是內四堂香主之首黑煞手賴珞,第二個是玉軸書生房仲,接著下來的是太原烏魔娘文開華,然後便是外七堂堂主。
武宮主道:「用不著問啦!你就是少林寺雲和老僧!我告訴你,你雖是煉成少林達摩神功『楞迦金剛力』,但我父仍然不屑出手!你若能把我們擊敗,那時候你不找他,他也會現身找你!」
原來青嵐道長年餘之前,因秘府山頂鐘聲大鳴,奉命率隊查看,被武宮主文開華衝下山來,傷了多人,他也是其中之一。不久趙岳帶著昏迷中的一夢頭陀和單雲仙下來,見他未死,出手施救。因此青嵐道長見過一夢頭陀,但一夢頭陀卻未見過他。
一夢頭陀足足冥思苦索了一整天,仍無頭緒。這一夜他那裏合得上雙眼,腦中翻來覆去只想這一招的破法。清晨之際,他覺得極是疲乏,當下起身走出室外,清冷新鮮的晨風吹得精神一振,忽然牆角傳來文開華的傳聲叫道:「大師,大師……」
卻見曾寶城忽然拳法一變,竟是使出十八羅漢拳,才第二招就挽回危局,第三招開始佔到上風。他一招一招使出來,功力十足。只打得江奎封架不迭。到了第十二招「倒提金鐘」,曾寶城旋身借力,一拳猛擊出去,拳力到處,江奎震得倒退五六步之遠。
一夢頭陀道:「姑娘作得了主?」
一夢頭陀道:「老衲癡長數十歲,這回佔點便宜如何?」
綠萍秀眉微展,似是心中十分受用,道:「老禪師過獎了,婢子命比紙薄,那裏談得上文武雙全?」
趙岳心頭一震,忖道:「另一個人自然就是二妹了!唉,我遵從那位黑衣比丘的話,連續奪寶。不但鐵柱宮之人屢次失算,連一夢大師也以為我最後一次不會到洛陽去,所以趕赴鐵柱宮增援。」
他隨即說出一招,稱為「活劈山僧」,一夢頭陀聽完種種手法變化之後,面色登時沉重異常。
趙岳道:「敵人目下實力雖是聚集洛陽,但待我到達之時,他們已經移到鐵柱宮了!他們推測我一定會乘山上空虛之際,忽然上山,以便迫那武陽公出手,殊不知我卻真的赴往洛陽。」
老頭陀從牆洞中取出那兩根鑰匙,把半截斷磚塞回原處,道:「幾時動手最是妥當?」
趙岳心中想著別事,是以片刻之後,才醒悟他話中之意,勃然怒道:「笑話,鐵柱宮有那一個能夠教我趙岳害怕?何況你們的頭子武陽公不敢離山與我一鬪,餘下之人更不堪我一擊?」
武陽公開口道:「問得好,那是她自己對鏡描繪送與我的!」
武陽公道:「咱們眼下身份已非昔年可比,動手動腳,未免顯得小家子氣。我在後面設有靜室一間,現下我說出一招,詳細說明力道強弱變化,用勁發力之竅,你可到靜室中研求破解之法,幾時參悟,便告訴我!」
那沉沙古劍和秘府圖雖然就在眼前,他當真不敢貿然伸手去取。要知此潭形勢他已瞭然於胸,若然竹亭忽然沉墜水中,他輕功雖是佳妙,但不論縱向那一方,也不能縱到岸上。而敵人在岸邊四周都佈置著黑網,可知一落水中,定必立刻被敵人網住。但這種危險還不要緊,最可慮的是武當派的兩件鎮山之寶如果沉沒潭底,此潭太深無法撈取,那才是不能補救的過失!
一夢頭陀道:「文施主這話有理,但老衲不能達成任務,未免愧對施主!」
青光道人道:「此劍在大俠手中才能出頭。敝派掌門奉贈大俠,定是有見於此。普天之下,除了大俠之外,再無一人配用此劍,大俠何須歸還?」
武宮主當著一眾手下面前,被她這番話擊中要害,指出她分明對趙岳大有情意,不覺又羞又怒,面色一冷,道:「誰耐煩跟你一個小丫頭作唇舌之爭?不過也毋須害怕我會取你性命!你的姿色也算得是少見的美人,本宮這許多位堂主想來總有一兩位願意收留你!」
眾人都暗暗凜惕,只有武宮主微微冷笑。
一夢頭陀道:「老衲雖然拳腳生疏,但幾個人還不放在心上!」
一夢頭陀點點頭,道:「這就行啦!」
文開華道:「趙兄請說!」
一夢頭陀道:「你最好問一問你令尊!」
趙岳和曾寶城等四人脫困而出,便由眾人簇擁著走出前面的大廳。這時梅豹江奎固然逃走無蹤,文開華也不見露面。
趙岳這時真有點躊躇不前,心中既歡喜又感慨。歡喜的是得蒙少林方丈大師看重,接以殊禮,實是莫大榮寵,古今罕見。感慨的是去年前赴武當,何等艱危,和今日比較起來,真有天壤之別。
綠萍被他扣住腕上脈穴,不但動彈不得,連話也說不出來,眼中露出驚恐之色。一夢老頭陀心中大是惻憫,但此時已是騎虎難下,道:「鑰匙可在你身上?」
他早已算出必須先闖過這一關,才能見到武陽公,是以不但毫不訝異,還立即起身,道:「好,老頭陀就請各位施主賜教!」
一夢頭陀嘆口氣道:「這就是你智困群雄的妙計了!好吧,這一招是甚麼?」
剛進來的七指翁江奎接口道:「趙岳在此,便又如何?」
曾寶城道:「在下師兄弟數人都是從廣東佛山鎮來的!」
但見一夢頭陀左足微微伸出數寸,似是準備好在最後的一剎那才閃身避開。晃眼鐵杵已迫近他肩頭,他仍然凝立不動。
曾寶城率眾上前參見方丈雲隱大師,並且獻上那十八尊鐵羅漢,兩邊數百僧侶得見本寺至寶,都露出歡喜之色。雲隱大師詢問過奪寶詳情,便肅客入寺。
一夢大師被這兩人一輪猛攻,似是只有防守之力,險象環生。外七堂群雄個個喜動顏色,大聲喝采,為房烏二人助威。單雲仙翠眉顰蹙,含怒凝愁,捉摸不出戰局到底有何等樣的結果。
文開華道:「趙兄難道還信不過兄弟?」
武宮主微微冷笑,道:「老和尚你昔日為鬼火毒蛛所傷,居然還能活著,可算奇蹟!」
兩邊鐵窗外傳入來鬨笑之聲,梅豹江奎都掛不住,齊齊大喝衝將過來。趙岳啊喲一聲,縮在曾寶城身後,江奎伸手一撥曾寶城,喝道:「走開!」左手便要抓拏趙岳,曾寶城小臂斜豎,江奎手掌撥在他小臂上,但覺重如山岳,撥之不開,心頭一震,退了兩步,厲聲道:「你走開不走開?」
一夢頭陀道:「單姑娘不必多說,老衲既然上得鐵柱宮,已將生死置諸度外,他們是否按武林規矩出手,都由得他們!」
一夢頭陀道:「老衲非是善忘之人,這話早先已經聽你說過,何須再說一遍?」
一夢頭陀轉眼向那十一位堂主望去,只見這十一位武林高手,沒有一個露出不悅之色,可見得這武宮主一身絕藝,確實凌駕在這一干高手之上。
武陽公道:「你這和尚很愛管閒事!」
武陽公道:「珮兒可即離開,勿阻他研思。和尚你須記住老夫共有破少林二十一招,若是你尋不出破解之法,這二十一招當即廣為流傳江湖之上,凡是少林之人,動輒得咎!」
趙岳心中一震,忖道:「此人果是少林門中罕見高手,竟悟得出這一招發勁使力之妙!」當下又道:「第七招的『旋風掃葉』腳法如果照他施展,拳勢便不能使足,若是縮退半步,又怕彀不上對方!」
他淡淡一笑,隨口又說出另一招「焚寺燒僧」,便即退出。
文開華道:「大凡有敵入侵,全宮各處均有警示,此處亦不例外,那些防守之人正在戒備!」
通臂魔杖韓世川大喝道:「好大的氣力,且接本堂主一杖看看!」呼地揮杖橫掃過來。
武宮主不時凝目打量單雲仙,似是疑雲滿腹。單雲仙無暇理會,一直瞪著戰場。
當下用餘下的鑰匙開門,那知弄了一陣還開不得,文開華長嘆一聲,道:「完啦!晚輩竟是註定要葬身此地!」
一夢頭陀道:「老衲本來和他約好在少林寺見面,後來聽到種種消息,老衲以為他會直奔此地,所以先行趕到等候,誰知他機智過人,竟是續赴洛陽奪回敝寺失寶,這一著不但老衲失算,連武宮主也大感意外,是以鐵柱宮高手盡集此地。」他目光落在鐵閘上,又道:「這兒是甚麼地方?」
一夢頭陀大吼一聲,掄拳猛劈,意欲闖進去搶救。但那三人都是當世黑道一等高手,聯手合力之下,抵擋住他前闖之勢。
武宮主應聲道:「有煩文堂主出手!」文開華應聲而出,從容地走到老頭陀面前。
文開華道:「這死牢設在地底,四壁皆是方石砌成,地方雖是甚為寬敞,但十分潮濕。晚輩用以傳聲的鐵管,便是直通大師目下所居的靜室院中。」
文開華接著跨前數步,迫近戰圈。那邊廂青明青寒青遠三人迅疾衝來,攔在前面。三支長劍指住文開華。青明道人喝道:「文堂主想出手麼?」
一夢頭陀忖道:「如果他真的是陷於絕境,老衲豈能坐視不救?但只怕他們用的是苦肉計,好教他混入我們這一邊,暗施反間手段。」
單雲仙緩緩道:「我也願意知道她是我的甚麼人!我自懂事以來,從不知自家身世來歷。」
文開華沒有下令,道:「趙兄這等大膽,兄弟甚是出乎意料之外,須知兄弟右手一舉,兩纜即斷,竹亭便馬上墜落潭中!那時趙兄悔之莫及!」
趙岳已得大忍僧指點,知道眾老僧中那位披著黃色袈裟,相貌清癯,兩眉霜毫拂頰的老僧便是少林寺當今方丈大師雲隱,當即急趨上前,以後輩之禮跪拜參見,道:「晚輩趙岳拜見方丈大師!」
武陽公道:「你既如此煩惱,何不出家為僧?哈,哈!」
老頭陀點頭同意,武宮主揮手著眾人遠遠避開,然後道:「大師何不先放下江堂主?」
武宮主道:「沒有,五官還算端正,現在該輪到你說了!」
文開華大感莫測高深,眉頭微皺,一剎那間已反覆想了十多遍,仍然無從測度。
那青嵐道人頷首道:「宮主記性使人大感佩服,貧道正是宮主手下敗將,今日特地前來,正是要再度領教宮主絕藝。」
一夢頭陀和_圖_書道:「文施主言過其實了,此刻連老衲自家也不曉得,須得事到臨頭,才能知道會不會大開殺戒!」
雲高大師道:「趙大俠聲名昭世,振奮天下武林人心,功勳彪炳。敝寺方丈合該親迎!」
原來鐵柱宮八九名手下已被武當連環劍劍陣傷了兩人,餘眾大怒出手猛攻,這些大漢個個都會使十來手奇詭狠毒的刀法,加上手中鐵盾護身,這一散開搶攻,青明青寒青遠三道便抵敵不住,正在危殆之際,幸好文開華命令及時發出,眾大漢紛紛退開。趙岳看得明明白白,不知他為何暗助武當之人,但對他此舉卻大生好感!
堂屋內光亮異常,原來四壁都點上燈火。當中一張方桌,舖著白布。桌上放著十八尊小小鐵像,顏色黝黑,每一尊鐵像都作出一個不同姿勢,光頭跣足,僧袍寬大,極是古樸生動。
綠萍道:「老禪師神目如電,猜得不錯。話雖如此,但若然老禪師有所賜教,婢子還可擔當一切,請老禪師稍坐片刻,恭聆教益。」她揮一揮手,向那三名大漢道:「你們且退到外面去。」
文開華左手一舉,兩纜四端刀光湧現,一齊所斷巨纜,潭中竹亭立時向下跌墜。
那壯漢道:「不行,你且到兩邊廂房歇歇。」
當下一道上山,走了數里,忽見三僧迎面而來,當先的一位身披大紅袈裟,法相高大莊嚴。大忍僧為雙方引見,原來是少林寺諸院長老之一,法名雲高。這雲高大師道:「趙大俠力抗妖邪,威震天下,老衲心儀已久,特意下山迎迓!」
一夢頭陀道:「老衲到廳中瞧瞧!」
趙岳點點頭道:「看在道兄面上,便饒了他們!」
一夢頭陀道:「老衲也不能告訴你!」
剛剛奔到石堦底下,便已聽到鐵閘移動之聲,心知必是敵人想關起鐵閘,當即提一提真氣,一躍而上。
老頭陀愣了一下,想道:「莫非我用心過度,所以生出奇怪幻覺?」
玉軸書生房仲太原烏魔娘已經離座而出,兩人都掣出獨門兵器。房仲道:「大師一身武功有超凡入聖之能,宮主命我們二人出手,正是瞧得起你之意!」
綠萍肅客入座,親自奉上香茗,道:「老禪師名震天下,一代高手,居然肯紆尊降貴,讓婢子接晤請益,實是三生之幸!」
武陽公道:「此計也是因人而施,不久以前武當派的前任掌門白木道人找到了我,我可沒有如此瞧得起他,只把他殺死算數!你還是使用那間靜室的第一個人!」
趙岳大驚道:「晚輩怎當得起?」
上山大道當中站得有五名僧人,其中一位身披月白僧袍的僧人當先上前,合什道:「少林寺知客僧大忍率領同門,特來恭迎俠駕!」
一夢頭陀道:「如此說來,一共有三道門戶封鎖。老衲雖是不怕看守之人,但這三道門戶卻不易打開!」
趙岳不想多說此事,歎一口氣,道:「諸位師兄回去問一問貴派掌門,便知一切!」
這陣語聲竟是從廳內發出,大出眾人意料之外。一夢頭陀轉回身軀,道:「這敢情好,是你出來?抑是老衲進去?」
鐵門內傳出文開華驚喜的聲音,道:「正是晚輩,大師趕緊打開鐵門!」他聲音中盡是緊張之情,一夢頭陀微微一怔,忖道:「聽起來倒像是真的急於脫困呢!」
浮躁之心一起,便坐不住,起身在室中緩緩步行,忽然聽到一陣低微奇異的叫聲,有如蚊聲蟻語,但卻是在喊叫他的法號。
趙岳道:「梅老三不敢動手了麼?」梅豹一揚手,一蓬光雨迎面射到。趙岳自己不怕,卻恐曾寶城等四人受傷,只好揮劍劃圈,內力湧出,佈成一堵無形牆壁,擋住這一蓬數量極多的暗器。便在此時,屋頂上軋軋一響,突然一扇鐵板掉下來,恰好封住牆角,梅豹等諸人便在後面,與趙岳他們隔了開來,趙岳不覺一愣,耳中忽然聽到一陣語聲道:「鐵門尚未關牢,快點奪門而出!」
趙岳凝神傾聽著,心想老方丈沒有提及二妹單雲仙,莫非她沒有隨一夢頭陀到此?
那兩人都啊一聲,道:「好遠的地方!」其中一個道:「曾老師請進去等一等,一會就有人帶領諸位前往!」
走到外面,那大廳後門有四名壯漢把守,見他現身,都流露出驚疑之色。其中一個迎上來,道:「老禪師意欲何往?」
一夢頭陀道:「老衲帶她查訪一年之久,毫無所得。」
武宮主道:「有煩房烏兩位堂主出手對付老頭陀!」
大廳內只有一個人坐在太師椅上,但見此人服飾華麗,唇上留著一抹黑髭,襯上劍眉虎目,竟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趙岳獨自行去,忽然想起一人,忖道:「賈方山老鏢師歸隱之前,曾有數面之緣,記得就居住此地。他擅長喬裝易容之術,我何不向他請教一下,改易容貌之後,便不愁對方查出我的行蹤了!」
一夢頭陀只看了一眼,心中便大覺驚凜。忖道:「這四幅闊軸畫著的盡是我少林派精要武功,由此可知武陽公對我少林秘藝當真下過一番苦功,我老頭陀雖是煉成了楞迦金剛力,但出手招數他俱所探悉,這勝負之數已可預卜。」
單雲仙愣了一下,道:「你怎會有此一問?」
武宮主冷笑一聲,道:「你想從我的態度上推測,是也不是?」話聲未歇,突然伸手抓住單雲仙的胸口,厲聲道:「不錯,我要取她性命!」當即舉手駢指,向她胸口死穴點去。
文開華訝道:「趙兄好大的口氣,但你怎知本宮老山主不曾離山?」
武宮主道:「你本來想找甚麼人?」
趙岳當他舉手之際,驀地飛身出亭,他的輕功甚是佳妙,這一縱已遠達三丈之外,眾人看他勢子漸緩,快要下墜,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壯漢道:「那就說不定了,上頭沒有命令,你們只好等候。」
這時老頭陀右手那股沉重如山的拳力已經罩住烏魔娘的身形,耳中忽聽武宮主尖聲叫道:「你是峨嵋玉環仙子的甚麼人?」老頭陀心頭一震,轉眼望去,只見武宮主揪住單雲仙胸口衣服,話聲甚是惡毒。他這麼一分神,拳上勁勢洩去大半,「蓬」地一響,烏魔娘只震退八九步之遠,沒有倒下。
武宮主道:「現在你還不配,等你贏得本宮內外十一位堂主,本宮主才肯教你見識鐵柱宮絕藝!」
老頭陀心想此事必須儘快,免得外頭三個大漢發覺不對,報警召人。當即跨入閘內,飄落石堦之下。目光到處,只見這下面又是一個房間,擺著兩張床,還有方桌椅子之類,兩個漢子正坐在桌邊。他以最迅快身法撲過去,連發兩掌,「砰砰」兩聲,那兩人一齊翻跌地上,他接著用腳尖點住他們的穴道,原來這兩拳只是將他們擊昏。
武宮主道:「你既是服了,那就待打發老頭陀之後,你自家私下了斷!」
此時全場之人見趙岳仍然站在亭中,還不趕緊搶奔上岸,無不替他著急。
武陽公的聲音應道:「這八字只是武林中以訛傳訛,老夫不須解釋。」
趙岳認出太師椅中坐著的是鐵柱宮以前七煞之一的「水煞」梅豹。當日他在鐵柱宮上曾與此人交過手,這梅豹尚有兩個兄長,合稱九嶷三鬼,那日一戰中,梅龍梅虎都戰死當場。只有自己收拾不下這梅豹。此事趙岳每一念及,便如芒刺背,自覺是生平一大恥辱,弱了師門威風。
一夢頭陀也知道時機危迫,不敢多說,說聲「再見」,立即飄身縱出。
壯漢道:「這兒有床睡,有麵吃,等上一輩子還是便宜了你!」
一夢頭陀道:「第二道鐵門之後,還有門戶沒有?」
眾人凝目看時,只見韓世川的鐵杖震起兩尺高,青光道人的長劍只下沉了半尺,隨即趁隙攻入。韓世川急忙提氣閃退,險險中了一劍。
那店小二相貌忠厚,道:「前幾天聽說有一宗甚麼寶貝擺放在城北武威鏢局內,小的也去瞧過,只是十來尊比拳頭大一點的鐵羅漢,那裏是甚麼寶貝,客官何苦上這個當?」
趙岳看看勢色不對,仰天長嘯一聲,這一陣嘯聲只震得屋內之人無不耳中生疼。七指翁江奎忽然捨下曾寶城,縱到門邊,伸手拉開一道縫隙,鑽了出去。原來他上一次領教過趙岳的厲害,深知無法抵敵,這刻一聽出趙岳的聲音,趕緊開溜。
那曾寶城等四人彎腰觀看那十八尊羅漢,似是研究其中招式。趙岳瞧出其中一個熊腰虎背的中年大漢看得最入神,眼中異光不住閃動,像是領悟出許多奧妙道理。這時不便驚擾他們,便暫不發作,站在他們後面假裝觀看。
武陽公告以靜室所在,並指派專人在院外守候,待一夢頭陀想出破解手法,便可告知此人傳話。
江奎笑道:「臭窮酸今日別打算活著出去!」趙岳不是浮滑輕薄之人,說不出損話,便不言語。
那個美男子凝坐不動,冷漠地瞅住對方,兩道冷電似的眼神含有一種邪惡的智慧,使人覺得他簡直就是魔鬼的化身。
一夢頭陀如言拏開磚頭,果然裏面藏有兩根鑰匙,心中暗自忖道:「這一下可就讓我看出破綻啦!他縱是心存叛意,預先配妥死牢鑰匙,但怎會不隨身攜帶?又怎會恰恰放在此處?我老頭陀且不揭破,看他想怎生耍弄我?」當下傳聲道:「有了,果是兩根!」
此時兩廂人聲更是響亮,趙岳舉目一望,但見自己已處身在一間寬廣廳堂之內,兩側各開著一排疏窗,但窗上框格都是粗如鴨卵的鐵枝,窗外人影幢幢,兩邊俱是。對面只是一堵牆壁,沒有門戶。因此如要出此廳堂,只有進來時的那道鐵門。
趙岳聳聳肩,道:「好吧,區區還想再瞧一眼!」他一逕轉身走回去又看了一會,只見曾寶城有時閉目尋思,有時搖頭擺腦。
這一番話並非一氣呵成,原來他在那一邊也是用傳聲之法。這等傳聲之法,須視本身功夫修為深淺,分出高下。功力深的,不但可以及遠,而且在句數多的時候,不必時時中斷。
一夢頭陀忖道:「看這形勢,倒像是鐵柱宮有意讓老衲救出文開華呢!」只見那三名勁裝大漢恭敬地應一聲,通通退出外面。
趙岳點點頭道:「承蒙文兄賜言,甚是感激!」
一夢頭陀道:「老頭陀其時命在垂危,是以不曾親見武宮主及文堂主風采,今日幸晤,足慰平生!」他微微一笑,接著又道:「老頭陀在山下守候多日,只見得有貴宮諸人出入,不見趙少俠出現,這才曉得我們雙方都猜錯了!」
文開華怔一下,道:「上陣動手,非勝即敗,那裏便得死罪?」
人叢中有人大叫道:「趙大俠還是暫時走開的好!」這話一出,便有不少人附和。原來眾人部怕趙岳落水被擒,又怕他為了面子不肯空手走開,故此出言勸他。
人叢中喧聲震天,有人喊殺,有人喝采,鐵柱宮之人這時那敢干涉。文開華轉眼見韓世川面色十分難看,知他無法出手,只好下令撤退。他當先走去,韓世川則由兩名大漢扶著,要知他和趙岳對的一杖,雙方都是硬拚手法。趙岳若不是剛剛才換回那口真氣,勁道未能使足,韓世川早已立斃劍下。原來這種砍拚手法,雙方都不須留蓄後勁,是以趙岳得以從劍上傳出「楞迦金剛力」和「九轉玄功」兩種剛柔不同的力道。
右邊鐵窗外傳來一陣笑聲,道:「姓趙的你武功雖強,可惜有勇無謀,自投羅網。」這陣語聲竟是梅豹口音,原來牆角被鐵板封死之後,另有暗門可以通出。
他微微一頓,又道:「貧道還有兩事要向大俠請教,第一件是韓世川口中提及死在鐵柱宮上的敝派高手,不知是否真有其事?這位高手是誰?」
許多人擠上前來跟他說話,備致傾慕之意。趙岳好不容易才脫身離開,只有曾寶城等四人跟著。當下五人一道走出洛陽古城,直奔嵩山。次日早晨,一行五人已抵嵩山山麓。
武宮主道:「我們交換一下如何?」
烏魔娘冷冷道:「這個自然,難道我們都是死人不成?」
文開華道:「晚輩早就有了準備,除了第一道鐵閘之外,第二第三兩道門戶都預先暗暗配妥鑰匙,就放在這個通話暗渠上面第三塊磚後!」
武宮主左面隔開七八尺遠處,坐得有兩個人,一個是白髮頭陀,一個是紅妝少女。
趙岳想道:「一夢大師為何不來奪回寶物?以他老人家身手,此事易如探囊取物!」
一夢頭陀道:「好,老衲這就請你指點幾手!」
過了老大一會工夫,耳中聽得坐在條櫈上四名大漢之一咕噥道:「看了老半天,還不捨得走,討厭得很!」
梅豹冷笑道:「只會幾手粗笨拳腳,也敢來此奪寶!」
他的目光這時才掃瞥過一夢頭陀,驀地一怔,道:「那不是少林雲和老前輩麼?」
趙岳笑聲一收,愣然道:「你怎知我要動手?」
這時鐵門一響,進來一人,趙岳眼光一閃,認出是七指翁江奎。當下也不理會,道:「曾兄有何打算?」
文開華卻沒有歡欣之意,反而憂慮地道:「武陽公父女都是疑心極重之人,智慮詳密,只不知這兩道門戶上的鎖有沒有換過?」
趙岳其實也沒有殺死文開華之心,當即收回劍勢,轉眼一看,來人乃是武當青光道人。只聽他接著https://m.hetubook.com.com道:「貧道斗膽向趙大俠說情,放過此人!」
出得襄陽,一逕北行。路上走了數日,無事發生。這時漸近洛陽,趙岳暗暗留意,只見許多武林人物行色匆匆,趕赴洛陽。
一夢頭陀見到那些慓悍大漢,毫不動容,反倒是那個秀麗少女使他慈眉一皺,心中暗暗叫苦。
文開華道:「大師先出去要緊,晚輩命賤如蟻,不比大師身繫武林寄望,切切不可延誤!」
說話之時,廳中湧出七八個人,卻是外七堂眾堂主。武宮主擺手道:「進去吧!」
那人領著他一直向後面走去,穿過兩進屋宇,便是一座練武場。場中靜寂無人,左右兩廂的屋宇中卻隱隱傳出嘈雜人聲。
一夢頭陀也不覺一笑,道:「未著袈裟嫌多事,著了袈裟事更多,此兩語堪為老衲寫照。」
外面的梅豹和一眾手下早在他第一劍斫裂鐵窗之時,駭得四散竄逃,外面原有數十武林人物,這時不禁大聲喝采助威。
金蛇老人鄭凱和七指翁江奎應聲起身,文開華秀美的面上泛起掙扎之容,原來他心中兩個念頭正在糾纏鬪爭,其一是束手就縛,另是把握時機,出手抵抗。
武宮主皺起雙眉,尋思他話中之意。一夢頭陀經過她身側之時,向她頷首微笑一下,這才迅快踏入大廳之內。
武宮主到得後來,全神瞧著單雲仙,凝目沉思,戰局變化似是渾然不覺。
趙岳劍眉一皺,心想如果義妹單雲仙或是那個黑衣女尼在此的話,定能想出對付敵人之計。當下朗聲道:「文堂主這話可是當真?」
一夢頭陀和單雲仙都大感訝異,瞠目而視。武宮主道:「太簡單了,她就是玉環仙子的女兒!」
曾寶城道:「話不是這樣說,我少林派弟子豈是欺弱怕強之人?」話聲中踏前兩步,握拳坐馬,接著又道:「怎麼打法?」他一舉一動極是沉穩有力,一派硬架硬馬的勢式,聲威凜凜。
這時武宮主皙白的面上流露出十分駭異之色,她本是性情深沉,饒於智計之人,目下居然失去矜持,可見得這個道人的身手大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微微一笑,道:「婢子不便多言,還望老禪師恕罪。」一夢頭陀但感這秀麗少女滿面書卷氣,談吐典雅,雖然口中自稱婢子,卻實在比許多大家閨秀都要雅麗得多,心中不禁泛起好感,暗忖像她這麼一個好女子,怎生下得毒手殺害?
江奎施展出飄忽身法,夾以陰毒手法反擊,勉強抵過十八招羅漢拳,曾寶城從頭使起,威力便不及從前。原來江奎也是一時高手,這十八招接了下來,已看出曾寶城吃虧在一身皆是外家硬功,而這套羅漢拳雖是以剛猛為主,但須得內外兼修的高手,才能發揮十足威力。似曾寶城這等外家好手,目下已是將這一套拳術威力全部用上了。當下避虛就實,以快打慢,身形忽進忽退,又封拆了二十餘招,漸漸制住機先。
老頭陀等了良久,才聽到渠洞中傳出文開華的聲音,說道:「晚輩反正只有一死,若不冒險試試,這個機會也是白白斷送!」
一夢頭陀道:「他遲早會到此地來,若有機會,可教他試上一試!」
梅豹瞪他一眼,道:「怎麼不成?」
單雲仙道:「一點不假!」
老頭陀眼光掃視屋中一匝,已見到一道鐵閘,默記心中,道:「此地老衲恐怕不便久留,只看那幾位的緊張神態便不問而知了!」
滿廳采聲忽然消沉,只賸下兵刃劈風之聲。原來老頭陀忽然連發奇招,力挽危局,他這幾招出手威勢極盡陽剛強猛之能事。這時忽地一拳搗出,拳力宛如狂潮怒濤,對面的玉軸書生房仲當之不住,震退數步。烏魔娘從左側閃電攻入,金叉攔擊老頭陀發招的右手,滿頭長髮疾灑出去,纏捲左臂。老頭陀這一拳招數還未用足,迫得煞住,左手曲肘一撞,一股力道應肘而出,烏魔娘的長髮登時散飛。
他這兩招已顯示出一身堅強莫當的威力,全廳之人都大感震凜。黑煞手賴珞早已準備出手,可是直至這刻,武宮主還未下令,只好蓄勢待發。只見老頭陀拳勢一變,緩緩劈出一拳,左手同時封住烏魔娘攻襲之勢。玉軸書生房仲手法何等迅快,玉軸由上而下,「啪」一聲擊中對方小臂。那知這一擊不但不能敲斷對方手臂,反而感到一股力道撞到胸口之間,這一驚非同小可,立時提氣輕身,一個觔斗直翻開去。總算他應變得快,借勢卸去大部份拳力。但站定身子之時,仍然感到真氣浮動,胸口隱隱生疼。
一宿無話,翌晨一夢頭陀命人召請武陽公,不多一會武陽公已經踏入靜室之內,一夢頭陀道:「老施主這一招『活劈山僧』誠是絕佳之作,老衲苦思一晝夜,方始悟得破解之法!」當下將手法詳細說出,武陽公心中暗驚,原來他雖是研創出二十一手專破少林武功路數的招式,但對付起像一夢大師這等高手,只有五六招可用。而這一招「活劈山僧」卻是其中最是妙絕的兩招之一。
一夢頭陀心想:「他已經是領袖天下群邪的宗師身份,自然不會撒謊……」正轉念間,只聽武陽公又道:「你推想的不錯,我平生絕不打誑!」
趙岳道:「我聽說武陽公自詡智勇雙全,若不是智謀武功都足以比得上他的人,他絕不會出手。因此我推想他沒有出山!這話對也不對?」
文開華道:「武宮主在內外兩重防守之地,佈置了許多種報警機關,特別製造一個警鐘,極是響亮,那些報警裝置一時也說之不盡,只要被他們其中一人碰到牆壁,踢翻桌子,或是拉動絲帶,警鐘便立即長鳴!」
那道鐵閘恰好砰一聲關上,一夢頭陀大喝一聲,掄拳劈去。
一夢頭陀心中道:「想是那幅肖像畫得不好,若是見過玉環道友本人,才知道她們兩人十足相似,豈只七八分?」
又歇了一會,叫聲又起。一夢頭陀側耳聽時,比上兩次要清晰得多,分明是在叫「一夢大師救我」這句話,叫聲也當真是從牆角傳出來。
廳內雖然沒有刀劍光影,但自然而然籠罩著一股森森殺氣。
那兩名大漢反而笑了起來,左邊的人道:「好,你跟我來!」轉身入屋,趙岳大搖大擺走入去。
一夢頭陀道:「你怎生曉得?」
文開華道:「武當派神功果是超絕,但用以對付本座,尚嫌未足!」
武陽公似是能夠看透別人心中念頭,接口道:「不錯,我若是挑選一二十個天資不錯之士,授以『破少林二十一招』,那時節少林寺之人動輒得咎,聲威從此大大折墮。因此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這二十一招你須得完全破解,方能與我動手!」
過了片刻,武宮主轉眼望向其餘十位堂主道:「本宮判此重刑,自有深意,待會不論是那一位出陣應戰,雖是落敗,亦不會遭此重罰!」她的目光轉回文開華面上,冷冷道:「文堂主服不服本宮主的判刑?」
桌邊有四個人正在圍觀,從裝束上一看而知是少林南派高手曾寶城等四人。此外對面右角放著一張太師椅和一張條櫈,分別坐有五人。
卻見趙岳身子一屈一伸,兩腳齊齊蹬出,又飛前了七八尺之遠,這一下正是崑崙派馳名天下的「雲龍大八式」,全場只有幾個人認得,心中大為納悶。趙岳這時離岸邊還有一丈二三尺遠,他已是強弩之末,縱然功力蓋世,勉強提氣再衝,最多衝前數尺,便得墜跌水中。
一夢頭陀眼見單雲仙已被武宮主點中死穴,雖是因此激發了滿腔仇恨殺機,幾乎瘋狂,但他到底具有數十載修為之功,當下壓抑住狂怒之情,縱退尋丈,心想只等武陽公那老魔頭進來,拚出高下之後,再作計較。
這人話中帶著濃重南方鄉音,甚是難聽。守在大門口的兩名壯漢之一應道:「寶物不是沒有,須得有人帶路才找得到,曾老師來自何處?」
一夢頭陀見他機智過人,認輸得快,免去自己楞迦金剛力的一擊,當下微微一笑,道:「文堂主且把兵器收回!」話聲中將鐵杵輕輕拋去。
一夢頭陀也大聲道:「老衲可作證明!」
一夢頭陀沒有回答,心中忖道:「她屢次提及趙岳,不知是何緣故?」卻聽她又接著道:「婢子曾經和趙大俠動過手,那一次是在三門四派攻山前夕,他的武功還不怎樣驚人,但目下聽到種種傳說,趙大俠幾乎已無敵天下,婢子便時時忖想到他到底能不能攻破這道鐵閘……」
一夢頭陀道:「阿彌陀佛,武宮主不可說出這種作孽之言,須知你也是女子之身,此事豈可強迫?閒話說過,老頭陀敢請宮主向武老施主轉致一聲,說是老頭陀想會一會他!」
武宮主鬆開手,道:「這話可是當真?」話聲甚是沉重嚴厲。
不知不覺已過了兩個時辰,一夢頭陀從窗間望望天色,大感焦躁,暗想這一招費去許久時間還拆破不了,而武陽公卻說過共有二十一招之多,要是每一招都這麼艱難,豈不是得花上經年累月之功?
老頭陀道:「老衲竟忘記了,年紀太老啦,快不中用了。」
老頭陀疾出一拳,又把黑煞手賴珞震開數尺,側耳聆聽單雲仙怎生回答。原來他這一年偕同單雲仙回到她生長之地訪尋她的姑母,但這個女尼已經神秘失蹤。其時單雲仙義父還在京師,他們又到了京城,見到她的義父。她義父倒是坦白得很,告訴一夢頭陀說,他只知這女尼姓秦,法名大悔,十七年前在皖鄂道上相遇,蒙她出手擊退仇家遣來的幾名刺客,從此這女尼秦大悔便一直在他鄉間定居。單雲仙在當日見面之時,約是兩歲左右,他收作義女。十七年來他一直浮沉宦海,罕得返鄉,對於秦大悔單雲仙身世實在毫無所知。老頭陀失望之餘,便和單雲仙到處訪尋,結果毫無頭緒。這刻聽到這話,明知單雲仙答不出甚麼話,但仍然忍不住留神聆聽。
房仲使的是一支玉軸,烏魔娘用的一把三股金叉,兩人交待過場面話,當即分頭進攻。起先都是試探招數,迅快進退,使人眼花繚亂。
廳中沒有一個人開腔,過了一會,一夢頭陀道:「老衲正因懷疑你的姑母就是玉環道友……」她喲了一聲,道:「你該早點跟我說啊!」
大廳中所有的人都屏息肅立,過了片刻,仍然無人現身入廳。
一夢頭陀道:「死牢中的一男一女是甚麼人?被你囚禁了多久啦?」
雲隱大師合什躬身,還了一禮,他身邊的六七位老僧上前把趙岳扶起。雲隱大師道:「大俠駕臨荒山小寺,嘉錫光采,如何行此大禮?」他隨即親自介紹少林寺諸長老,趙岳不見一夢頭陀在內,心中微感驚訝,但一時不便動問。
一夢頭陀舉步踏出閘外,只見屋內還有數人,卻都被他這等驚天動地的聲勢駭住,沒有一個敢上來攔阻。一夢頭陀卻先發制人,衝過去掄拳疾劈,蓬蓬蓬連響數聲。便有四五名大漢跌倒地上。只賸下兩人,一是金蛇老人鄭凱,一是七指翁江奎。這兩人見他聲威凜凜,不禁心寒膽戰,正待走避。一夢頭陀迫到兩人之間,右手一拳向鄭凱擊去,左手使個擒拏手法,迅即抓住江奎。
江奎也不敢過於小看,冷笑道:「你說!」
曾寶城乃是南宗外家高手,武林中有道是「南拳北腿」,他便是不擅腿法,是以馬步特穩,雙手力道剛猛無比,這時一見敵人左掌拍到,趁著對方右手勁力尚未全收之際,振臂一格。梅豹右手登時被他震開,這時唯恐敵人乘隙發拳,只好收回攻出左掌,飄退三步。
青嵐道長也不多說,淡淡一笑,道:「老前輩在此地現身,竟能與此地群魔和平共處,教晚輩百思不得其解!」
老頭陀喝道:「通通給我站住,不然老衲先震死此人!」武宮主心想死了一個江奎不要緊,但這等做法不免教其餘的手下寒心,只好停住腳步。
武宮主道:「最近我看過她一幅肖像,竟和你有七八分相似!」
他表面上可不敢露出一點神色,沉住氣談了一回別的,這才起身告辭,說明要趕到鐵柱宮去。雲隱大師心中也懸慮一夢頭陀勢孤力單,便不加挽留,免得耽誤。
一夢頭陀已走到門邊,聞言停步,待得秀麗少女趕到面前,才道:「這是甚麼地方?」
過了不久,這陣奇異的叫聲又起。一夢頭陀這回已確定聲音是從牆角地底透出來,那牆角處倒是有條暗溝似的小洞口,乃是用以排洩院中積水的出口。
一夢頭陀緩緩道:「你可是見老衲身為出家之人,怕我不肯下毒手傷害人命是也不是?」
門外傳來人聲,老頭陀抓住江奎的手腕,奔到門口,只見武宮主率領著玉軸書生房仲黑煞手賴珞太原烏魔娘等三名高手趕到,接著又有七八個次一等的好手奔到。
一夢頭陀緩步向她走去,黑煞手賴珞玉軸書生房仲太原烏魔娘三人迅疾縱到,攔住他的去路。一夢頭陀知道硬闖的話,須得費去不少氣力,當下朗聲道:「宮主敢是有意加害單姑娘?」
武宮主道:「你想拜見家父的話,須得先闖過本宮主這一關!」
武宮主道:「我應允不將大師今日之事算在他的賬上!」
全場的人目光都投注潭中竹亭,人人都爭睹這位震動武林的高手是何和_圖_書模樣,但見亭上站著一個年輕男子,衣著平常,面貌卻十分英挺俊朗,身上不帶兵器,似是不把鐵柱宮之人放在心上。
放眼一望,只見廳中人數不少,仍是由武宮主率領群雄,廳中心站著一個修長玉立的道士,橫持長劍。在他面前跌倒一人,正是外七堂堂主中的梅豹。這道士一望而知乃是武當派的,只有他單身孤劍,這等膽色武功,自非庸手,但一夢頭陀卻從未見過,不知是誰?
武宮主道:「等一等!」接著揮手道:「有煩鄭江兩位堂主動手押下文開華,打入死牢。」
屋中甚是寬敞,但光線甚是黯淡,老和尚一踏入門內,便看出此屋敢情四面無窗,因此雖是門戶大開,仍然顯得十分陰暗。
雙方武功一消一長之下,形勢比之早先大是不同,只見青光道人劍勢如虹,著著搶攻。韓世川步步後退,抵擋不住。
武宮主不覺一怔,忖道:「他答話中隱含玄機,卻不知是甚麼意思?」當下微微冷笑,心中迅快尋思。
文開華道:「不錯,這正是晚輩最耽心之事!」
大廳外面左邊數丈就是深不可測的懸崖峭壁,只有一道四尺高的矮牆圍住。右手數丈外就是插天石壁,一根粗如磨盤的黝黑鐵柱,高約三丈,插在那片光滑石壁之前。
一夢頭陀霜眉緊緊皺起,心想:「這又是一宗傷天害理的大仇大怨!」口中問道:「他們有多大年紀?被令尊囚禁了多久?」
文開華道:「大師速速出去,免得被他們趕到,把你關在鐵閘之內!」
一夢頭陀道:「他們可有特異標誌?」
這一日踏入洛陽,已是傍晚時分。趙岳心想此事不須爭在一夕時光,便投店歇宿。用過晚膳,當下向店家打聽此事。
左方牆上有一道鐵欄,他取出袖中藏著的兩根鑰匙一試,其中之一恰好開得那鎖,推開鐵欄,裏面便是一條尋丈寬的甬道,共有三道鐵門,都緊緊鎖住。他躍到右邊第一道鐵門外,道:「文施主可是在這裏面?」
那白髮頭陀正是少林寺上一代高手雲和禪師,現下改名為一夢頭陀,面上盡是疤痕,疤痕中猶有微綠之色,甚是醜怪,誰也不知他就是二十年前履臨過此地的少林高手。
趙岳道:「我若沒有把握,豈敢如此托大?」
綠萍轉眼望住鐵閘,道:「聽說趙大俠武功突飛猛晉,威強無匹,那一日在洛陽仗劍斫破鐵窗而出,只不知這扇鐵閘攔得住攔不住他?」
人叢中爆發出歡呼之聲,趙岳剛剛透一口氣,兩柄長刀已夾攻上身,趙岳心中暗暗叫聲「僥倖」,揮劍掃去,「噹噹」兩響,那兩名出手勁襲的大漢震得退開十多步,長刀早就脫手落地。眾人見他如此神勇,不覺又大聲歡呼喝采,鬧成一片。原來趙岳借沉沙古劍的神奇威力,才能越過潭面,但雙腳落地之時,已感到全身力道發盡,須得換一口氣才能恢復氣力。如若這時對方乘機攻到,勢必傷亡。幸而敵人都呆了一呆,才揮刀進犯。
正在沉吟不決之時,文開華又道:「晚輩幾次救了趙岳兄性命,憑這一點因緣,大師該當救我!」
趙岳舉步向前走去,忖道:「那曾寶城想是少林南派高手,才會從數千里外趕到洛陽。只不知他們有意助少林寺出手?抑是專誠看看那十八尊鐵羅漢?」原來他聽覺極佳,從曾寶城嗓音及腳步聲中,已聽出此人功力深厚,馬步特別沉穩,當是少林南派傳人無疑。
對面一排人都泛起怒色,單雲仙又接著道:「既然宮主必須使用計謀,那一日在武當派秘府之內,如何到了緊急關頭,突然回心轉意,此中曲折心情,甚是微妙,頗耐尋味!」
文開華道:「趙兄猜得不錯,不過在洛陽有武宮主率領著內四堂的三堂堂主和外七堂中的四堂堂主,聲威浩大,想來天下難有一人當得住這一干高手!」
青光道人不便再問,當下道:「第二件是青嵐師兄吩咐我們,如若見到大俠,便請問大俠幾時到陰風崖鐵柱宮去?」
武宮主柳眉一皺,殺氣滿面,冷冷道:「以文堂主的一身絕藝,天下難有一招便贏得你之人,此戰顯然有貪生畏死之嫌,應即當眾自盡!」
一夢頭陀向廳後走去,穿過一座院落,便見到一道月洞門,到內是個小小院子,佈置得十分雅緻。靜室門戶大開,他入室一看,只見室內各式傢俱皆全,甚至有一壺新沏的香茗,地上放置著一個蒲團。
大廳中又肅靜無聲,武宮主面色陰晴不定,似是考慮要不要向她下毒手,但誰也不曉得她為何要加害這個不懂武功的女孩子。
曾寶城尋思一下,大喜道:「不錯,不錯!」隨即虎軀一震,抬眼望住趙岳。趙岳看也不看他一眼,接著道:「第十二招『倒提金鐘』也是借外力引發自家真力,借力之道,盡在旋身之中,曾兄以為如何?」
梅豹道:「這也使得!」
文開華沒有出聲,一夢頭陀心知必有隱情,便道:「你有何心事?」
一夢頭陀心想這話也是道理,以武陽公這種人,自然不肯讓死牢之人逃生,當下道:「老衲先出去瞧瞧,若是他來了,老衲即通知他!」
一夢頭陀道:「依你便怎樣說?」
一夢頭陀心中微驚,忖道:「這武宮主雖是從未見過老衲武功,但一開口就調出內堂堂主,可見得她果是智謀超眾,料敵如神!」當下合什道:「文施主請!」
青光道人連攻數劍,韓世川那肯服氣,覷準機會一杖擊在劍上,只聽「噹」的一響,鐵杖震起兩尺有餘,又險險中了一劍。數招之後,他又試了一記,這一回被劍光削去一幅衣袖,駭得出了一身冷汗,這才死心塌地,不敢再使出強攻招數。
一夢頭陀雖是修養功深,這時也不禁動了無名怒火,道:「笑話,你憑一招就想困得住老衲?」
文開華這一杵砸下去,已用七成真力,卻見敵人毫無損傷,心頭大震,一個念頭在心頭電轉而過,立刻鬆手縱退丈許。
文開華半晌沒有言語,要知此舉乃是文開華唯一逃生的機會,若然一夢頭陀答應不顧一切,便得大開殺戒,縱是不能成功,也算是盡了人事。但目下卻得先讓一夢頭陀面對防守之人試試能不能破戒傷生,也就是說須得他過了這關,才輪到救人之事,自然更加沒有把握。
裏面有四個人,三個是面目慓悍的勁裝大漢,身上都配帶著刀劍,另一個卻是個紅妝少女,長得眉目秀美,背上插著雙劍。
青光道人覺得這話雖是有理,但未到其時,難以全信。他本想陪趙岳前往,又怕三位師弟帶返重寶途中出事。正在沉吟之時,趙岳已看透他的心意,道:「諸位不必多慮,還是全力護寶回山為要。在下縱是敵不過對方人多,仍可衝出重圍!」
眾人方想這老頭陀身法難道能比文開華鐵杵還快不成?正轉念間,鐵杵已砸在老頭陀肩上,發出「砰」的一聲。老頭陀身形晃都不晃,腳底方磚卻裂了四五塊之多。他在肩頭被砸中之際,右手疾穿上來,已抓住鐵杵。
太師椅中的人點點頭,老頭陀便接著道:「你所存的玉環道友肖像是何來歷?」
武陽公道:「你明知少林楞迦金剛力破不了我的護身神功,這一場架不打也罷!」
他回到靜室之內,看也不看四壁圖像一眼,只因他情知自己若是瞧看那些人像的話,勢必又陷在冥思苦索之中,一耽誤就是一兩個時辰。他其實也沒有甚麼可準備的,但見他趺坐當中蒲團之上,閉上雙目。
這時屋內傳出呻|吟之聲,武宮主請他下手解開諸人穴道,一夢頭陀甚是爽快,如言一一解開,然後和武宮主兩人回到靜室之內。
文開華先不回答,回頭下令道:「通通停手!」
文開華欺身出招,鐵杵疾搗,口中喝道:「既是如此,本座便有僭了,看招!」這一杵搗出時,不等招數使足,已撤回來化作斜砸之勢。
梅豹略一遲疑,趙岳已佔住出路,舉手剝掉面上假鬚假眉,便現出他本來的面目,縱聲大笑道:「趙岳在此!」
一夢頭陀道:「文施主乃是鐵柱宮主要人物,老衲若是出手助你,只怕反而坐實通敵之罪,大有不便!」
文開華趕快退開一邊,一夢頭陀運起神功,提聚真力,一拳劈去。「砰」的一聲大響,震耳欲聾,那道鐵門受拳之處凹了許多,門邊四周石屑簌簌掉下。
江奎道:「可以,反正你贏不了!若是輸了呢?」
烏魔娘接口道:「想當日三門四派高手來犯,沒有一個蒙宮主這等看重。今日老和尚你若是贏得我們二人聯手之勢,立時名震天下,正是成全你的意思!」
正在轉念之際,文開華又道:「趙兄如不見迫,兄弟也不下令使你落水,但你回到岸上,卻不得藉故出手,須得馬上離開此地!」
武宮主指尖快要沾到單雲仙胸口死穴之時,突然遠處一陣雷鳴似的語聲透入廳內,道:「珮兒不可下手!」武宮主理也不理,指尖疾落,點中了單雲仙死穴。那陣雷鳴也似的話聲再度響昇,仍然是那句話。
文開華道:「大師用甚麼兵器?」說話之時,翻腕取出鐵杵。老頭陀心中又是一動,忖道:「聽說這文開華也是以智計出眾著稱,只看他一上來就佔到老衲便宜便可想而知!」
趙岳道:「說得不錯,你要我且慢動手,又是何故?」
綠萍微笑道:「這個婢子自有分寸,不勞老禪師過慮。聽說老禪師和本宮死對頭趙岳趙大俠甚是相熟,他幾時駕臨此地?」
他心中對這個武林絕代奇才也不禁大是佩服,當下趺坐蒲團之上,卻覺出蒲團微微一沉,觸動機括,首先是雙扉自動關起,接著四面牆壁都垂下一幅闊軸,每一幅軸上畫著許多寬衣闊袍的和尚,個個拽拳伸腿,架式全不相同。
形勢突變之下,不但眾人驚訝,連文開華也駭然圓睜雙眼,滿面迷惑之色。
一夢頭陀面向那片光滑石壁,叫道:「武陽公你可敢現身與老頭陀比劃比劃?」
文開華尖笑一聲,驀地掣出鐵杵,眨眼之間,連擊三下,每一杵擊中一把長劍。青明等三人震得退了三步,若不是三人聯手之勢已成,勁力互通,這一下三柄長劍都得脫手墜地。
曾寶城望也沒有望他,道:「不低不低,須得如此才能發出剛猛勁力!」
一夢老頭陀迅快轉身出去,搜查那兩個漢子的身上,沒有發現鑰匙,回到裏面,道:「既是沒有鑰匙,老衲只好用拳試上一試。」
趙岳巨劍一舉,便待劈去。忽然一道人影縱落圈中,朗聲道:「趙大俠劍下留情!」
武宮主道:「當然曉得,原先這一男一女乃是囚禁在別處地方,我在四年前奉命重建此處地牢之後,才去提解收押此間。」
一夢頭陀厲聲道:「武陽公你到底出不出來?」話聲餘響未歇,一陣雷鳴似的聲音從大廳內傳了出來,道:「大和尚不但武功大有精進,連心機智謀也和昔年不同,老夫該當與你見上一面!」
文開華應道:「趙兄知道兄弟的心意就行了!」
眨眼間鐵門傳來碰擊之聲,想是已經鎖住。趙岳道:「曾老師可把鐵羅漢收起!」曾寶城立刻動手,盡數放在囊內。
一夢頭陀道:「內外兩重防守都是一樣的麼?」
一夢頭陀心頭沉重之極,道:「老衲曉得!」武宮主隨即退了出去。
武宮主眼中殺機更盛,冷冷道:「你敢駁回本宮主的命令?」
過了片刻,他起身走出靜室,也不先行通知文開華,一逕躍過圍,牆奔入那座石屋之內。
梅豹道:「本座先下令射死姓曾的四人,看你如何護救?」
趙岳在後面接口道:「不行,不行……」
梅豹踏前一步,伸手勾住他的小臂,運力撥去,口中正要喝一聲「去」字,忽覺敵人穩如泰山,臂堅如鋼,不禁一凜,把那一聲「去」吞回肚中,左手疾向對方面門拍去。
到了鏢局門口,只見大門洞開,大廳中闈靜無人,一目了然,那裏有寶物蹤跡?大門口外面倒是有兩個面目慓悍的大漢守著,這兩人裝束一望而知乃是鐵柱宮手下。
房仲烏魔娘齊齊道:「不妨事!」
文開華欠身拱手道:「多謝宮主恩典!」便即退開一旁。
沉默片刻,文開華才道:「如若換了趙岳處身此牢之內,大師絕不吝大開殺戒!」
這時鐵窗外沒有一點聲息,梅豹江奎都感覺出外面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這一邊,等候他們回答。在這等情勢之下,豈能示弱?
一夢頭陀迫到一丈以內,停步又道:「在未曾動手之前,老衲還有一言請教!」
眾人簇擁著他上得山來,只見山門外廣場之上,數百僧人肅然排列兩邊,當中站著七八位老僧,個個相貌清古莊嚴。
一夢頭陀搖道:「他是你鐵柱宮得力手下,老衲怎會跟他攀扯上關係?」說時,心中忽然掠過一個念頭,接著便道:「老衲探牢之事既已被你們發覺,以後只怕再沒有機會了……」
一夢頭陀目光一掃,只見地上已不見了單雲仙,當下合什道:「一別之後,流光過隙,匆匆二十寒暑,施主丰采如昔,教老衲好生驚羨!」
眾人在靜室中談了一陣,趙岳問起一夢頭陀下落。雲隱大師道:「雲和師弟一個月前歸來時,不但改了法名,連容貌也大異昔年。本座得知他二十年來經歷和-圖-書,又是歡喜,又是難過。」
原來老頭陀一面運功調氣,一面整理思緒,推究文開華求救之舉到底是真心抑是有詐。
人叢中忽然有人叫道:「趙大俠小心他們先向你下手!」許多人轟然附和這話,趙岳微笑道:「文兄只想不動干戈,和氣收場!」
趙岳道:「曾老師若是輸了,你們可以要了我們五條性命。但他贏了,卻不能要你們的命!依我說曾老師贏了的話,還得加上十八尊鐵羅漢才行。」
文開華嘆口氣,道:「那就算了,大師請回靜室吧!」
他搖頭道:「老頭陀即使見到武老施主,也不使用兵器!文施主儘管放手施為!」
趙岳怒道:「鐵柱宮只會施展詭計,算甚麼本領?」
話聲傳出之後,立刻聽到那陣低微的聲音道:「晚輩文開華,請大師援救脫困……」
趙岳道:「曾老師別動手,是我闖的禍……」
雲高大師道:「趙大俠英風颯爽,果然是龍蟠鳳逸之士,老衲不枉此行!現下敝寺方丈率同諸院長老皆在寺門外恭候大駕。」
鄭凱見他拳勢極強,急忙發掌封閉,一面踏步避開。「蓬」地一響,老頭陀的拳頭擊中他掌心,一股拳力衝得他立腳不牢,身形像陀螺般打個急旋。
趙岳怒火益發難以抑制,撲到鐵窗之下,揮動古劍猛可斫去。只聽震耳一聲大震,那道鐵窗裂開一道缺口。趙岳自家也料不到竟能斫裂鐵窗,怔了一怔,隨即又揮劍斫劈,三劍過處,已斫開一道兩尺寬,五六尺長的裂口。
一夢頭陀深知世上有些人性格固執,每每為了一個疑惑在心,終生不歡!當下忽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道:「對不起,老衲想進去瞧瞧!」
他們穿過練武場,直抵對面一間高大堂屋,踏入屋內,身後大門立時關上。再走入一道門戶之內,那門也隨即關起,聽得出竟是鐵板鑄成的門板。
單雲仙「哎」的一叫,跌倒地上。武宮主驀地回轉身子,雙眼凝望廳門,似是等候發話之人進來。
一夢老頭陀道:「宮主這回派何人出戰?」
曾寶城道:「若不是鐵門窗,兄弟就打出去!」
他一逕回到客店,結過店賬,提起琴匣飄然出店,直奔武威鏢局。到達之時一看,門口已換了兩人把守,當下步上台階。那兩人伸手攔住,左邊的人皺眉道:「幹甚麼?」右邊的人接著道:「這兒沒有人要讀書認字,走吧!」
一夢頭陀道:「你先說說現下身在何處?」
另一邊的七指翁江奎見他擒拏手法平常,驚凜之心登時消去大半。身子一側,右手豎掌反切對方腕脈,左手捏拳突起中指骨節,迅擊敵人脅下穴道。招式才發,忽覺敵人五指之上隱隱有一股力道強勁異常,勾搭住右手手腕,使他掌切之勢施展不出。說得遲,那時快,他左手一拳已擊中老頭陀脅下穴道,拳頭擊中之處宛如敗草破絮,毫不著力。老頭陀五指一勾,已抓住江奎腕脈,借勢一拉,江奎不由自主旋蕩到右邊來,砰一聲撞翻了鄭凱,老頭陀腳尖一踢,閉住鄭凱穴道。
單雲仙應聲道:「宮主如果不須使用手段,何須說出羅網二字?由此可見得宮主對付我大哥,非使用陰謀詭計不可!」
那房烏二人連續施展殺手,猛攻了五十餘招之多,每一招發出之際,都感到對方萬萬無法躲閃得,然而事實上老頭陀一直都逃過大難,二人不禁銳氣漸消,攻勢鬆弛了不少。但此中變化只有局中之人感覺得出,外表上看起來那房烏二人仍是氣勢如虹,著著搶佔先手。
趙岳心想:「青嵐道人這一問不知是甚麼意思,但他乃是武當門下,想來說了無妨!」當下應道:「在下這就前往洛陽,待奪回重寶,送抵少林寺之後,便即前赴鐵柱宮。」
鐵柱宮的手下都露出驚駭之色,擠在牆角。梅豹掣出緬刀,趙岳也從琴匣中取出那柄沉沙古劍,懶得多說,舉步上前,揮劍劈去。梅豹上一回在鐵柱宮上跟他動過手,至今仍不信他武功已精進到別人傳說的地步。也自揚刀招架。「噹」的一聲,刀劍相交,梅豹只覺虎口裂疼,緬刀已脫手飛去,人也震退數步。這一驚非同小可,記起武宮主的命令,連忙退到牆角那一堆手下前面。
一夢頭陀啊了一聲,頷首道:「這話有理。」
趙岳隻身匆匆下山,心中甚急,恨不得插翅立即飛到鐵柱宮去!
曾寶城凝目一想,失聲道:「正是,正是!」當下躬身拍掌道:「多謝指教,感激不盡!」
文開華見形勢不對,揮=揮手,立刻有七八名大漢繞潭奔跑,將一張張黑網放落水中,那些黑網一大半沉入水中,尚有一邊攔在岸邊,整個水潭四方八面都佈置得有,少說也有八九十張之多。
文開華道:「這死牢只有一條出入之道,就在大師左方的屋子之內,屋中日夜都有四人把守。入口處有一道鐵閘,鑰匙便在那四人中一個的身上。入閘之後,還有兩人把守。這裏面另有一道鐵門,鑰匙卻在武宮主手中。」
趙岳點點頭,道:「區區還有事要趕到開封,不便久耽。」
一聲大震,鐵閘迅急打開,外面兩名大漢慘叫一聲,被鐵閘撞得飛開老遠。
武宮主雙眉微剔,道:「我不能告訴你!」
他先轉身出去瞧看,那個奉命守候之人卻是在另一個院落的門外站著,相距甚遠。當下到小院子的牆角,蹲低身子,施展出傳聲之法,將聲音送入那暗溝洞口之內,道:「老衲在此,你是何人?」
雲隱大師緩緩道:「其時敝寺的十八尊鐵羅漢已被鐵柱宮之人奪走。雲和師弟對老衲言道:他二十年來武功大有精進,若是率幾名高手前赴洛陽,不難奪回此寶。但此舉一則洩露秘密,白白教武陽公得知他尚在人世。二則趙大俠出世之期已屆,這數派失寶若是由你獨力奪回,即可大增聲威,迫武陽公親自出手。他還提起和趙大俠有一年之約,但他於前數日離開之時,卻說是和另外一個人先赴陰風崖鐵柱宮去!」
文開華的聲音傳出來,道:「晚輩被困死牢之內,雖然身上功夫尚在,也沒有綑縛,但須得大師賜予助力,始能脫身!」
竹亭內的趙岳心頭大震,心想這文開華一肚皆計,若是比鬪智謀,實在不是他的敵手。
這一拳雖是威猛霸道,看來再加兩三拳,便可擊破鐵門,但一夢頭陀卻退開幾步,瞑目調息。原來這一拳劈不倒鐵門,那股反震之力極是強大,若不是他功力深厚,這股反震之力便受不了,饒是不曾重傷,但體內真氣浮動,胸口熱血翻騰,已無法出手作第二擊。
一夢頭陀外表上雖是鎮定如恒,其實心中機伶伶打個冷戰,忖道:「文開華若是施行反間之計,倒也罷了。如若不然,老衲今日可就害死他啦!」
眾人素知這位武宮主不但武功超卓,智謀更是高人一等。目下這等慎重其事,高手盡出,可見得這個老頭陀必非尋常高手!
他躍上牆頭,放眼望去,只見左邊的一堵牆乃是另一座房舍的後面圍牆,牆下是條小巷。右邊的牆外乃是一個天井。牆下一目了然,並無人影。
一夢頭陀微微一笑,道:「好聰明的姑娘,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好好記住老頭陀的話!」當下舉步走去,攔在前面的人紛紛讓開。
大廳內一片混亂,武宮主叱喝一聲,登時人人都停止奔撲。當下武宮主率著賴房烏三人縱出大廳。他們也不繞過去攔截老頭陀逃生之路,只是打橫排列在大廳門外丈許之處。
一夢頭陀道:「老衲這就去瞧瞧,若是趙岳來了,擊敗武陽公,你便有生還之望!」
青明等三人見他功力深厚,杵法詭奇,不敢硬闖,疾然退了數步,這才再次衝上。那三支長劍上湧出陣陣強大潛力,文開華衣袂飄拂,有如站在強風之中。只見他一杵砸去,劈中上面的一劍,接著杵尖疾地彈起,直取左手青明道人面門。這一招迫得三道劍陣自動停止前衝之勢,但文開華杵招也無法使足,兩下又分開數尺。那連環劍陣第三次衝上來,文開華發覺只有這一招可以迫住敵人猛烈攻擊,便再施展,以後合手數次,雙方都是用同樣招數。只看得四下眾人甚是奇怪,一來覺得文開華聲名赫赫,誰知不過如此,二來眼見青明等三人抱住腰身的打法,覺得甚是特別。
文開華道:「大師如若不肯賜救,晚輩有死無生,尚望大師見憐!」
一夢頭陀皺眉道:「宮主雖是武功卓絕,但年事尚輕,終是女流之輩,老頭陀焉能跟你動手?」
一夢頭陀搖搖頭,道:「全無半點道理,只怕要問問令尊才有答案!」話聲未歇,門外突然傳入來一陣雷鳴似的聲音,道:「你想知道些甚麼?」
文開華道:「兄弟只想提醒趙兄幾件事,第一是這個竹亭離四面岸邊皆達五丈以上,除非是背生雙翅,始能飛渡。第二岸邊佈置的俱是特製之網,趙岳若是被其中一張網住,絕難掙破逃出。第三是岸邊二十餘人之中,有十名是水道上著名高手,趙兄若是落水,單是這十個人,趙兄便應付不了!」
單雲仙道:「這位玉環仙子現下在甚麼地方?」
一夢頭陀還沒答話,單雲仙已接口道:「宮主或者是因無人敵得過我大哥,所以率眾退守此地,我大哥一旦現身,只怕沒有甚麼羅網困得住他!」
他過去應了,文開華道:「現下有敵人侵山,大師何不出去瞧瞧?」
武宮主道:「然則大師此刻已悟出幾多道理?」
文開華道:「大師賜救之舉,只許成功,不能失敗,若是這回不能救出晚輩,以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武宮主道:「你們想不想知道?」
文開華喝退手下之後,這才回頭道:「兄弟早已看出趙兄借著說話拖延時間,暗想計策。剛才一陣大笑,聲音舒暢,必是想出妙計,只不知兄弟猜測對也不對?」
武宮主冷笑道:「你拚命也不濟事!」語聲中掣出一口長約兩尺,寬達四指的金色短劍。看起來比平常之劍寬短厚重得多,與令箭有幾分相似。她款步迫近戰圈尋暇覓隙,待要出手。她的面色本來就比常人白皙,現下加上微青之色,簡直不似活人。
他邁步走到廳中一站,道:「那一位先出手賜教?」
文開華的話聲雖不響亮,但全場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青光道人立刻收劍躍開數步,韓世川如釋重負,不敢上前纏戰,也自躍開一邊,尋思如何攻敵制勝之道。
那賈老鏢師名聲甚大,襄陽城人人皆知,是以趙岳不費一點工夫,便找到地方,到他離開賈家之時,已變成一個中年文士模樣,唇上和下頷都蓄有鬍髯,兩鬢微斑,手中挽著琴匣。
她眼珠轉了一下,不知是何意思。一夢老頭陀年逾古稀,不須避嫌,探手一摸,果然摸出一根巨大的鑰匙。他運出內力閉住她的穴道,這才鬆手,縱到鐵閘之前。他很快就打開鐵閘,裏面便是一道石堦直入地底,下面隱隱透出燈光。
曾寶城道:「你愛怎樣便怎樣!」
梅豹獰笑一聲,接口道:「這鐵門鐵窗豈是用來對付你的?」
四名道人都大驚失色,青光道人道:「先師業已故世,大俠想必也知道的?」
一夢頭陀道:「這個老衲也曉得了,只是這死牢入口如何找法,你還未說。」
一夢頭陀道:「不錯,老衲為此也甚感煩惱!」
武宮主點頭聽著,神色甚是鄭重。老頭陀道:「因此老衲想到這死牢建造得如此堅牢,防守如此嚴密,自然不是專為文開華之流而設,你說這想法可有道理?」
趙岳目光回到那十八尊鐵羅漢之上,凝神看了一陣,擠到曾寶城身邊,道:「第二招白猿獻果拳勢好像低了一點?」
一夢頭陀沒有露出訝異之色,道:「那麼是男是女,以及人數多寡你總曉得?」
一夢頭陀道:「老衲只好向宮主請教請教,那下面共有三間死牢,其一囚禁的是文施主,老衲在下面時已經問出。但其餘的兩間囚禁的是甚麼人?」
一夢老頭陀見她如此謙恭有禮,談吐典雅,雖是心中疑惑,仍然生出好感,道:「姑娘這等推許老僧,倒教我汗顏不已,老衲嘗聞說鐵柱宮規矩甚嚴,姑娘此舉若是犯禁,豈不可怕?」
那人偷看趙岳神色,只見他宛如不覺,當下便認定他真是個練過幾日武功的落魄文人!
武陽公面上表情毫無變化,道:「本人二十年來除了鍛煉神功之外,便是研思剋制三門四派的手法招數,對付你們少林派的共有二十一招之多!」
一夢頭陀訝道:「哦,原來是你,目下被困何處?」
全場鴉雀無聲,單等趙岳跌落水中。忽見趙岳身在空中,長嘯一聲,右手翻腕掣出背上沉沙古劍,向前方作出劈刺之勢,身子隨著劍勢出處,突然加快衝前尋丈,轉眼落在岸邊。
單雲仙尖聲道:「我一定要叫,你倚仗人多,縱是勝了也不能教天下心服!」
他側耳細聽,過了一會,那陣低微奇異的聲音又傳入耳中,隱隱聽到好像是喊叫著「一夢大師救我……一夢大師救我!」
這時已可以證實不是有人躲在牆後叫喊,藉以分散他的精神。當下又從牆頭飄落原來位置,凝神查看。
武宮主道:「是那兩句話?」
文開華道:「恕兄弟不能洩漏,免得趙兄心中驚懼,和_圖_書不敢前往!」
單雲仙忍不住又插口道:「喲,這樣說來,一夢大師還得向武宮主拜謝啦!」
單雲仙叫道:「怎麼叫二敵一?」
這陣雷鳴似的話聲只震得屋瓦簌簌作響,聲勢極是駭人。一夢頭陀道:「老衲只想知道『雲旗飛揚,鐵柱銷鎔』八個字作何解釋?」
青明道人,道:「文堂主只要不出手幫助韓堂主,貧道等那會無禮?」
武宮主道:「可以,我便說啦!我實在不知另外兩間死牢中禁閉之人是誰!」
全場歡聲雷動,像潮水一般包圍住趙岳,趙岳和武當同道好不容易才擠了出去。那四名道人帶領他到襄陽城中一處道觀內休息,趙岳把秘府圖交還他們,四道十分感激,都為以前冒犯他之事道歉。用過齋飯,趙岳向他們告辭,道:「在下這就要趕赴洛陽,這口沉沙古劍曾蒙貴派掌門賜贈,待在下仗此神物會過武陽公之後始行奉還!」
趙岳暗暗用心籌想計策,設想若是單雲仙或黑衣女尼處身此境,怎生應付?一面用言語拖延時間,道:「區區走開之前,還得請問文兄一事!」
老頭陀道:「就是『雲旗飛揚,鐵柱銷鎔』這八個字!老衲的見聞已不算孤陋,但這兩句究竟是何意,仍不深悉,只知雲旗二字代表一派武功,能夠輕易擊破你家的鐵柱神功!」
武宮主面色略見鬆弛,道:「房烏兩位堂主身上可有妨礙?」
那一片高插入雲的光滑石壁離地四丈之處,有個丈許方圓的洞口,此時寂靜無聲。
文開華道:「現在!」老頭陀道:「好,老衲準備一下,便即動手!」
武宮主冰冷的聲音應道:「老頭陀想是二十年前來過本山之人,是也不是?」
武宮主斜睨她一眼,道:「本宮主若是不擇手段的話,你們早就死在武當禁地秘府之內了!」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正不知如何措置之際,只聽文開華道:「本宮準備迎戰趙兄的人手,都在洛陽。趙岳何不立刻離開此地,前赴洛陽?」
趙岳也不言語。到了翌日,空身走到武威鏢局。這一次行事特別謹慎小心。原來趙岳也不是全無算計之人,因想那武宮主智謀出眾,手下能人甚多。如果佈下陷阱,必有出奇制勝之處。是以這回去瞧瞧勢態。好在賈老鏢師喬裝易容之術十分高明,不怕洩露行藏。
一夢頭陀合什道:「道兄好眼力,老衲昔年之名正是雲和二字,現下已改為一夢。不敢請教幾時會晤過道兄?」
綠萍道:「對,對……」聲音中透出喜悅之意。接著解釋道:「婢子不知如何老是想到此事,須得趙大俠試過之後,婢子才能安心!」
文開華道:「鐵門之後共有三間死牢,晚輩被囚的是右邊數第一間,每間死牢都另有門戶。這三間死牢的鑰匙有時在武宮主手中,有時則在看守人手中!」
曾寶城覺出對方手力極是強勁,乃是平生首次碰到的好手。心知鐵柱宮果是名不虛傳,單是底下一個外七堂堂主,便如此了得。當下不敢隨便發作,道:「算了,算了,一句話值得冒這麼大的火麼?」
趙岳仰天大笑道:「區區幾個妖人,趙某那會放在心上?」耳中忽聽文開華喝道:「趙兄且慢動手!」
這陣語聲細如蚊蠅,卻十分清晰。趙岳一聽而知乃是文開華的聲音,心想這回若是受他之恩,日後難以報答,便不奔向鐵門。
全場之人不論敵我雙方,見他這等威勢,無不怔住。文開華在武當山領教過他的厲害,但這時已不能退走,一躍上前擊出鐵杵。趙岳虎目一瞪,道:「你要送死,須怪不得我手辣!」文開華凝望住他,面色如土。
趙岳面上浮起笑容,道:「但以文兄想來,區區會不會動手?」
趙岳鬍子一撅,啞聲道:「區區雖是讀書之人,但小時候學過少林拳腳,也算得上是半個少林門人。聽說少林之寶被匪徒劫了,存放此處,此可忍孰不可忍,區區因此特地前來瞧瞧!」
這時全場之人包括鐵柱宮手下在內都全神觀戰,竟然沒人發覺趙岳悄悄繞到對面潭邊,踏上巨纜向竹亭奔去。
曾寶城道:「在下若是贏了,你須得打開鐵門,讓我們五人出去!」
武宮主道:「這老和尚似是大有來歷之人,本宮不可輕視之。便請賴房烏三位堂主一齊出手,我也親自參戰!」
過了一會,他才定下心神,細想那一招「活劈山僧」的破解手法。沉思良久,但覺他這一招精嚴奧妙,直是無懈可擊。原來武陽公的這一招乃是針對少林武功創悟出來,若是動手相搏之際,以一夢頭陀的功力,定能及時改變手法勉強抵擋過去。但這刻卻是要從少林武功路子中另創一種手法破解此招,其中難易自然與搪塞應付大有天壤之別。
趙岳道:「若是一直沒有命令,我們就等一輩子不成?」
趙岳吃了一驚,連忙上前見禮,道:「趙岳何德何能,勞動法駕?」
一夢頭陀心下駭然,忖道:「這二十一招若是傳出江湖,我少林寺勢必大受打擊折辱!」
老頭陀轉過身軀,對正烏魔娘緩緩一拳劈去,烏魔娘得見玉軸書生房仲狼狽情形,那敢封架,刷地縱開尋丈。但她身形一動,老頭陀也跟著縱起追去,依然保持相等距離。原來老頭陀拳勢雖是緩慢,但身法卻迅快如電。尤其是他乃是主動之勢,事先預測得出對方將會閃避向何方,是以烏魔娘萬萬擺脫不了他這一拳之厄。
只聽梅豹接著道:「本座命令一下,兩邊火箭勁射如雨,你縱是不畏利箭,但架得住火燒麼?」
趙岳緩步行過,那兩名壯漢也沒有注意他,趙岳心中好生失望,忖道:「莫非鐵柱宮已經怕了我,所以將少林重寶收起?」正轉念間,耳中忽然聽到說話之聲,當即停住腳步,凝神查聽,那陣話聲從鏢局門口傳來,一個粗壯嗓音道:「在下曾寶城率領幾個師弟從數千里外趕到此地。便是要見識見識少林重寶,老兄卻說沒有,這是甚麼意思?」
武宮主道:「你和文開華到底有何淵派?」
武宮主道:「廳中之人既已奉命離開,自然是要你進去,這便是家父的意思。」
武宮主凝目望住他,兩道目光賽如冷電利箭,文開華面色灰白,不敢抬目。全廳鴉雀無聲,等聽武宮主如何回覆。
曾寶城等四人上前見過,他們雖是少林南宗,但仍有輩份可循,這曾寶城竟是和知客大忍僧同輩。
一夢頭陀目光更是凝注那洞口,又大聲叫道:「武陽公,你在那石洞內躲了二十年,豈不氣悶?」
老頭陀放開手,道:「老衲忽然想到今日此舉若是連累到文施主,於心實是不安!」
趙岳轉身向門口走去,一個壯漢走過來,道:「看完了?」
一夢頭陀合什道:「對不起,老衲走錯了地方啦!」回頭便走,秀麗少女纖手一揮,那三名壯漢通通散開,作出戒備之狀。她自家躍上前去,嬌聲喚道:「老禪師打算上那兒去啊?」
文開華低歎一聲,道:「屬下心服口服!」
他到底是久歷江湖的武林高手。心中儘管盤算尋思別事,口中卻能自然應付,道:「姑娘是誰?老衲闖山之時,會過不少人物,似乎未曾見過姑娘!」
趙岳伸出雙手,把沉沙古劍和秘府圖取到手中,朗聲大笑道:「你既是想不出答案,我只好把謎底揭曉,文兄不妨下令使竹亭跌落潭水之中!」
趙岳惶恐道:「大師這等說法,折殺晚輩了!」
江曾二人開始動手。曾寶城拳路主攻,大喝一聲,揮拳猛擊,江奎見他拳上力道剛猛之極,便施展出小巧工夫應付。曾寶城連攻三拳之後,招式微微一滯,江奎已乘隙搶攻,只見他雙掌如風掃拍,迫得曾寶城只有招架之功。片刻間兩人已拆了十五六招,曾寶城險象環生,已被對方掌風掃中兩次,幸而有一身硬功護體,並無大礙。
綠萍道:「婢子實在不便奉告。」
文開華看出不是暗藏煞手,這才伸手接住,轉身走到武宮主太師椅前,欠身道:「敝座學藝不精,有辱本宮威名,自請處分!」
青光道人道:「敵人全力集中洛陽,大俠雖然勇冠天下,但此行還是小心一點的好。若是多召集幾個人同行,那就萬無一失了!」
一夢頭陀心想:「我原是為了設法打消她疑心我是救文開華,所以故作神秘,想不到此中果然大有蹊蹺,只不知這兩個可憐人是誰?」他沉吟片刻,才道:「老衲靜坐之時,忽然記起武林中數十年前流傳的兩句話,無意之中又得知那邊有座死牢,因此設法下去瞧瞧!」
一夢頭陀心想來人也不過剛剛到達,可知他必是出手便即取勝。具有這等身手之人,定是趙岳無疑。當下忽展身法,迅如電掣般掠過那個大漢,搶到門前。那三名大漢攔在門口,見他撲到,都駭然失色。一夢頭陀倏然停住,道:「閃開,老衲可不願動手!」那三名大漢面面相覷,一夢頭陀伸手分開他們,衝入廳中。
趙岳好整以暇地將沉沙古劍斜插在背後,左手挾住秘府圖,凜然喝道:「文堂主小心,我要出來啦!」
一夢頭陀沉吟了一會,道:「文施主可敢讓老衲試上一試?」
一夢頭陀道:「說了也沒有甚麼用處,若是見到了她,你自然明白一切。」
兩邊鐵窗透入喝采叫好之聲,江奎梅豹登時面紅耳赤羞惱難當。江奎道:「原來少林還有這等高手,來,來!瞧你能夠在本座手底走上幾招?」
趙岳停頓了一下,才道:「你們鐵柱宮聚集至洛陽的人手是些甚麼人?」
曾寶城道:「我知道,這是對付趙岳趙大俠的!我一路上已聽到他的神勇,可惜他現下不在此地!」
他剛剛伸手要取秘府圖和沉沙古劍,忽聽文開華尖細的聲音傳入耳中,道:「趙兄且慢動手!」趙岳一怔,舉目望去,只見文開華站在潭邊,面向竹亭。背後另有七八名勁裝大漢一手持盾,一手持刀,抵擋住武當派連環劍陣。文開華接著道:「趙兄先看看此潭四周!」趙岳轉眼一望,潭邊不知從何處鑽出二十餘人,團團守住岸邊。文開華又道:「這座竹亭隨時會跌墜潭中,趙兄不信的話,那就伸手取寶劍試上一試。」
文開華道:「以晚輩所知,老山主若是失敗,這三間死牢最先塌倒,晚輩屍骨無存,焉能等到趙大俠打救?」
文開華雖然毫無出手助戰之意,但這時那能分說,微笑道:「本座倒要瞧瞧三位攔得住攔不住我?」鐵杵起處,一招橫掃千軍,平掃出去。青明等一人齊齊出劍抵擋,他們合擊之術別具威力,稱為「連環劍陣」,不傳俗家弟子,是以世上少有人知。這時只見青明等三人各各右手持劍,左手抱住左邊同門腰身,三支長劍一上二下,作品字形衝刺敵人。文開華鐵杵掃中上面那把長劍,但覺力道極強,心頭微微一震,底下兩劍已經刺到。當即提氣運力,杵勢一沉,「噹噹」兩聲蕩開兩劍。
那大漢道:「廳中沒有甚麼好瞧的……」話未說完,一陣兵刃相擊之聲已傳入耳中,接著傳出一聲慘呼。
一夢頭陀大喝一聲,雙拳翻飛,衝開一條道路,腳下迅快奪路奔出戰圈。外七堂堂主見他乃是向廳門奔去,都紛紛喝叱,抄兵刃縱撲攔截。誰知一夢頭陀身形快逾閃電,一眨眼間已衝出廳門。
一夢頭陀看了這種佈置,便知武陽公在未曾發聲露面之前,竟已命人安排好,這個蒲團,正是供他趺坐沉思之用。
老頭陀定住心神,先找出聲音來源方向,緩緩行去,一直開門走出小院之中。最後走到右方角落處,那兒兩堵牆擋住去路。他停住腳步,細察那兩堵磚牆毫無可疑之處。這時異聲已停,但他覺得這陣聲浪明明是從牆角傳出來,便不走開。
賴珞房仲烏魔娘三人應聲舉步上前,先形成合圍之勢。武宮主冷叱道:「即速進攻!」那三人齊齊應一聲「遵令!」立時各施絕藝奮勇撲攻。
他踏入竹亭之內,先瞧看那方白玉版,只見版上未痕,正是秘府中出入道路,心中大喜,暗想這一口又容容易易便奪回至寶,福氣不小。
黑煞手賴珞眼見烏魔娘十分危急,不禁大喝一聲,離座撲去。他身法雖快,無奈老頭陀武功精深,左手一招「倒提金鐘」,便把他迫得煞勢落地。
趙岳道:「武林中能夠和武陽公激戰一日一夜之人,除了貴派前掌門白木真人之外,還有誰人?韓世川之言諒必不假。」
秀麗少女道:「婢子是宮主身邊侍女綠萍,身份微賤,焉能會得著老禪師?」
武宮主冷冷道:「閉嘴,此地豈容你大呼小叫的麼?」
此時在陰風崖鐵柱宮上,群惡畢集,原本只是一片荒涼的曠地上,這年餘以來已經搭建起不少房屋。
一夢頭陀道:「這倒不消多慮,他們縱是天性猜疑,也不會想到這上面去!」
趙岳出劍劈去,劍杖相觸,響聲震耳欲聾,只見韓世川蹬蹬蹬直退開去,退了十多步,這才站穩,他站定腳步之後,右手鐵杖才掉在地上,同時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武宮主回頭道:「那麼老和尚你知道不知道她的身世?」
趙岳道:「依我看來,這一招踏步之時,須得用足腰勁,出拳之時,借用肩臂之勢。如此方能吐勁發力,立傷敵人!」
武宮主道:「我先說抑是你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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