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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柱雲旗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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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聯防之術

第十七章 聯防之術

溫老大于二姐齊齊發出吼嘯之聲,並肩搶將上去四掌同時推出。他們兩人一共二十隻鋼指都點中旗桿,發出一陣連珠脆響。
趙岳凜然道:「文姑娘,在下果真是生不如死,因此在下不辭陪你葬身江流之中。但只求你暫緩須臾,待我找到足以與武陽公為敵之人才死,可使得麼?」
房仲對文開華道:「此人原來就是他們姓溫的大哥,瞧這勢派倒是有點不凡!」
趙岳武功何等高強,雖是微微吃了一驚,腳下速度也相應加快。兩道人影交錯閃過,只聽「蓬」的一聲,一宗物事掉落塵埃。
他奮起精神發招反攻,立時又平反局勢。不過那五人聯防之術,確是神妙無比,任他如何進擊,都能化解。而且激戰了這許久,沒有一個人的招數內力,以至情緒與開始之時不同。
江面上的竹屋毫無聲息,岑洗二人叫了幾聲,不見溫老大答話,兩人都變了面色,岑老四道:「大哥別要發生事故吧?唉!都是我不好……」
洗老五大聲道:「這一位高人是誰?」
溫老大搖搖頭,面上神色已不似早先沉重,道:「不要緊,此人一身所學,武功雖是博雜無比,但一則功力有限,二則似乎不是南荒門傳人……」
溫老大揮手道:「去,把泥土翻開!」容色之間,似是毫不把房仲放在心上。
那于二姐雙手插入囊中,取出之時,只見她十隻手指指尖都套上一樣五寸長的鈍頭鋼管。趙岳搖頭道:「在下正是紙上談兵之輩,若是口頭談論,可以奉陪,如是當真動手,在下只好……」
嶺南派諸人又是一震,于二姐高聲道:「想不到敝派無上功夫的點穴心法,碰上羅兄卻不值一錢!」
她這一舉動分明是改變了早先尋死之念,趙岳心中反而感到沉重。要知他本來不是善變之人,既已決心陪她同赴黃泉,此後心中便無牽無掛,但現在忽又生變,許許多多無法解決之事忽又兜上心頭,反而甚是不安。文開華何等聰明,眼角一瞥,便已得知趙岳心情,當下也不知自家情緒是甜是苦。
姜岑洗三人略一喘息,便奔到那白面大漢面前,齊齊拜倒,口稱大哥,白面大漢叫他們起身,這才問道:「你們身上的傷勢可是這些惡徒所為?」
溫老大丟下釣竿,雙手插入懷中迅即取出,十指指尖都多了一節鋼管,長約五寸,就跟于二姐的一樣,猱身撲近趙岳,十隻鋼指發出嗤嗤破空之聲,向趙岳抓去。這五人合圍之勢一成,聲威大不相同。首先是溫老大的十隻鋼指,破空之聲越來越刺耳,似是因得其餘四人助他防守,得以全力進擊。其餘四人的威勢,都有顯著的增加,從四方八面圍攻敵人。
溫老大喝道:「胡說,這五陰點穴手法是本門不傳之秘,別人怎能破解?」喝聲中舉步迫近趙岳,滿面殺機,甚是森殺可怕!
溫老大沉聲道:「不要急,讓他說!」
文開華淡淡道:「我怎麼曉得?你自家不會去瞧瞧麼?」
文開華自憐地笑一下,說道:「好吧,我告訴你,我要到一處你永遠找不到我的地方!」
溫于等人都覺得這話答得奇怪,姜三姐道:「文姑娘,別聽這臭小子的話,哼!這種長得好看的男人,最靠不住!」
溫老大怒喝道:「放屁,本門聯防之術天下無雙,不管你有兵器在手與否,都沒有用處。」
于二姐尖聲插口道:「苦苦相迫便怎樣?」喝聲中已撲到趙岳身側,出手迅攻。緊接著姜岑洗三人也都撲到,各各揮動兵刃攻去。趙岳當于二姐襲到之時,把手中抓住的釣竿向她推去。釣竿彼端的溫老大運足內力搶奪,仍然被他拉得跨開兩步。
房文二人暗吃一驚,心想此人敢是練就了透視一切的目力?否則縱是覺察可疑,也不應一口說出埋得有人。
趙岳微微一笑,百忙中把落在地上的包袱拾起,挾在左腋之下。原來于二姐突然全力攻出一招,雖是不曾傷了趙岳,卻因五指加長了五寸之多,趙岳一時算不準,被她指尖劃斷了包袱的帶子。
文開華思潮起伏,情緒變化極是劇烈,過了一會,終覺無法出手殺死趙岳。輕歎一聲,想道:「我既是無法割捨此情,又不能嫁他為妻,活著也沒有趣味,不如了結此生……」
溫老大訝道:「真的?世上除了這事之外,還有甚麼值得以生命換取的?」
溫老大搖頭道:「我們氣味不投,看招!」躍上去出手猛襲,同時之間發出暗號,于姜等四人齊齊攻上,又形成合圍之勢。
這話中所含的意見,極是沉痛,眾人聽了都不禁一怔。文開華何等聰明,眼珠一轉,哦一聲道:「你已經見過你的義妹了?她怎麼啦,不理你?抑是已經削髮出家,皈依三寶?」趙岳腦海中現出那日碰見單雲仙之事,就是不曾交談,可是其後她在隔壁房間,無疑已聽了他和梁珍姐苟合的聲響。本來那一夜梁珍姐答允繾綣一宵之後,翌日就各走各路,他才會遷就的,他這刻彷彿聽見單雲仙淒迷哀怨的聲音,在耳邊縈繞,而她唸的是「別後相思空一水,重來回首已三生」這兩句,表示說不堪回首,恍如隔世……
他心中微訝,忖道:「想不到她的功力造詣已不在三門四派之下。」當下施展騰挪之術,一口氣閃避了她五招之多。于二姐忽然冷笑一聲,五指斜刺抓去,這一抓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五隻鋼指之上發出「嗤嗤」銳響。
岑老四不知洗老五乃是閃避對方問題,才如此作答。應聲道:「二姐想是不要被大哥見到?」
溫老大沒有做聲,心中卻不以為然,只因趙岳一開口就說出「乾元珠」的無上指力,這正是本門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功夫,天下武林家派中還有不少指功,但只有這「乾元珠」適合五陰點穴之用。
她的笑聲更是狂放,對於房仲的說話,宛如不聞,這時房仲只要上前一伸手,就可要了她的性命,但房仲是何等身份之人,那肯出手暗算?
房仲道:「他們為了私人恩怨,無暇在江湖走動,所以名頭不顯,這也不足為怪。本座只是奇怪他們與南荒門的玉指龍女喻慧,有何牽扯干連?」四騎邊說邊向前馳去,不久已消隱不見。
激戰中的雙方見她走近,都不覺弛緩下來,瞧她要做甚麼?
洗老五應道:「不錯,以目前說來,天下間只有我們師兄弟五人識得!文姑娘是否識得這門手法,於本門盛衰有莫大關係。」
文開華腳步一滯,反問道:「我若不走,便又怎樣?」
當下續運神功攻去,所使出的手法,皆是當今三門四派的秘藝,但見他拳路威猛如雷霆,掌勢柔韌如絲藤,迫得對方五人團團直轉。
遠處的文開華駭了一跳,失聲叫道:「小心啊……」趙岳陡然間精神一振,朗聲應道:「放心,不妨事……」文開華這才察覺失言,不禁「呸」一聲,道:「不要臉,我叫你麼?」
這話只有洗老五省得,當下道:「茫茫大海無所不容,區區一點情愁愛恨,更不在話下。」
洗老五應道:「二姐的話極是,小弟這就去瞧……」放步迅快奔去。
于二姐聽見喻慧二字,猛的機伶打個冷戰,尖聲叫道:「誰說她未死的?」
那戴笠蒙面女子想是瞧出他功力深厚,又是在這等急於復仇的心情之下,出手定然厲害萬分,不知不覺退了幾步。
趙岳頷首道:「這話甚是。」當即運功蓄勢,橫旗待發。溫老大用粵語急速地吩咐幾句,眾人散開佈下聯防之勢。
于二姐茫然嗯一聲,白面大漢怒道:「師弟妹們遭遇強敵,二妹卻不顧而去,是何道理?即速上前助他們一臂之力!」
趙岳至此感到雲旗已無法使完這一招「橫掃千軍」的招式,雙臂一抖,旗尖劃空而起。與此同時之間,旗桿另一端末尾從他掌中滑出,疾挑岑洗二人。溫于二人不救同伴,雙雙急撲出手攻敵。姜三姐雙刀分開來使,左刀疾削敵手,右手斜破旗桿。
姜三姐一愣,隨即抱住她放聲大哭,自然她也哭自己已消逝了大半的青春年華,而這原因,亦是因為她多年前,已暗暗愛戀上這位大師兄,此後覺得沒有一個男人及得上他,以致芳華虛度,紅顏凋謝……
文開華沉吟一下,說道:「容易得很,你們五人齊齊整整,一個也不能缺,緊跟著這人,保護他的安全,以一年為限,若是跟不住他,那就每人斫去一隻左手……」
于二姐冷哼一聲,道:「老五你敢是忘了本門規矩?」洗老五趕緊向她打個眼色,說道:「小弟豈有忘記之理?本門規矩有一條是恩怨分明,文姑娘這番美意,我們稍後定必竭力報答!」
這正是他們聯防之術的驚人之處。任憑對方功力何等高強,只要攻不破他們的聯防之術,遲早會感到內力不繼,那時節自然得落敗。
他進攻時的身法快逾奔雷掣電,旁視之人但覺他化為四五個人,從四方八面進犯。于二姐面色如土,低聲道:「大哥,我們一同出手吧!」
房仲記得土坑中本來埋得有人,此時不見影蹤,大是奇怪,問道:「坑內那個人呢?敢是還未曾死?」
于二姐緩步迫去,冷冷道:「你既深悉本門秘功,想必是南荒門後起之秀,咱們兩家反正暗鬪多年,今日明明白白地爭一爭也好!」
他們五人早先雖有內鬪之勢,可是此刻共抗強敵,形勢大變,溫老大一言才出,于二姐便即應聲退回。溫老大道:「三妹四弟五弟一同上前,以五招為限。」姜岑洗三人各挺兵器,迅快撲去。
趙岳見到她面上陰晴不定的面色,大是訝異,問道:「你幹甚麼?」文開華冷冷道:「我在想要不要殺死你?」趙岳苦笑一下,答道:「我的性命賤如蟲蟻,一切榮辱禍福,都不放在心上,不過我勸你不用動手……」
于二姐突然迸出眼淚,泣聲道:「三妹,我呢?我的青春到何處去了?」
房仲明知這敵手不易應付,正合趁機上前迫攻,教他無法再用鐵鈎遙攻。但他到底是一時高手,身份攸關,這個念頭一現即隱,壓軸不發,微笑道:「溫兄有何話說?」
溫老大陰森森哼一聲,暗中加上幾分陰柔內勁。只見那枚大鐵鈎被掌力擋得勢道微微一滯,忽地刺破掌力,直攻入去。趙岳大吃一驚,右手直伸如劍,彈指間連劈七次,腳下方位也是瞬息萬變。
趙岳發出第九招「漩入雷淵」,把五人迫開老遠,突然收旗躍開尋丈,喝道:「諸位停手!」
趙岳劍眉一皺道:「在下確實沒有動手之意……」
這賴珞做事,一向沉穩細心,念頭一轉,向身後排列得齊齊整整的五人招招手,其中之一上前來。賴珞道:「有煩宋烺兄偕同王仲兄搜查附近三十丈之內,瞧瞧文開華在不在?」
溫于等五人見他被己方擊中數次,依然行若無事地動手,可見得他一身武功幾乎已達金剛不壞之體的地步。又瞧出他最是忌憚溫老大的鋼指和姜三姐的雙刀,於是其餘三人都減少攻擊招數,全力掩護溫姜二人,讓他們得以放手全力出擊。
姜三姐道:「我們聯防之術,就是勝在防禦堅強,人人互相呼應,誰也傷亡不了!他若是能對付了大哥你,那時聯防之勢已經瓦解,根本談不上擒賊擒王,射人射馬的話!」
馬騰駭然道:「姓溫的武功竟可以與堂主匹敵麼?怎的武林中從未聽過這一號人物?」
文開華微微一笑,道:「那也由得你們,其實你們很划算,若是沒有他在一起,只怕你們過不了鐵柱宮這一關呢!」
溫老大坐在榻沿上,低頭望住榻上的美婦,動也不動。岑老四叫道:「大哥,動手吧!我們早點離開此地的好!」溫老大在沉思中驚醒,道:「我們到那兒去呢?唉!我的心已經帶不走啦!」岑洗兩人都怔住了,說不出話。
溫老大心念一轉,低低吩咐了幾句話,便大踏步上前,喝道:「房堂主好深厚的內力,待我領教領教!」
這只是剎那間之事,但文開華以及嶺南派諸人,已有透不過氣之感。
趙岳因為她跌落土坑之後動也不動,心中大是疑慮,當下輕輕掉轉頭瞧看,目光到處,剛好見到她孕滿淚水的雙眸。
洗老五喃喃道:「羅單文……羅單文……」突然高聲說道:「大哥,小弟們這次北上,路上得知天下武林近十年崛起的高手,卻沒有一位是姓羅名單文的!」
趙岳掄旗橫掃出去,風聲勁烈震耳,岑洗兩人搶先招架,但雲旗未到,那股勁風力道已經沉重如山般襲上身,把他們沖得連退兩步。只見寒光連閃,那姜三姐的柳葉雙刀已經砍破雲旗風力,叮叮兩聲過處,這兩刀都斫在旗桿上。她雙刀雖被雲旗彈起老高,但雲旗去勢也微見遲滯。
姜三姐冷哂道:「那是本門私事,用不著別人多管。」她面色一變,望和*圖*書住文開華,又喝道:「你到底識得不識得本門的點穴手法?」
剛說到這裏,那于二姐一手扯落面上黑紗,笑聲中大叫道:「喻慧死啦……喻慧死啦……」叫聲極是尖厲,邊叫邊向西南方曠野之地奔去。
溫老大訝道:「三妹這話是甚麼意思?」
溫老大道:「他意思是說我們聯防之術雖然極盡神妙,但變化之際,全靠我發號施令從中指揮,是以若是抱定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的宗旨,全力攻我,設法迫得我不能發出暗號,這聯防之勢豈非可破?」
洗老五道:「別家的點穴手法可以撞得開,但敝派五陰點穴,卻不是無意碰撞之下能夠解得的。羅兄若是沒有別的託辭,那就不必再說啦!還有文姑娘一片好意,怕敝派發生鬩牆之事,所以飾詞代敝師兄解脫,盛情隆誼,敝派絕不敢忘……」此人心計高人一等,明知文開華武功高強,若是多事插手,極難應付,是以搶先把好話說了,好教她無法插手。
岑老四大聲道:「大哥,你可有想到二姊?我記得她當年長得很漂亮,但是現在已經是個老太婆啦!」
溫老大道:「你們少說話,他的話絕不是胡亂講的。我們若是得知漏洞所在,加以改良,那時便天下無敵了……」這話是用粵語說的,故此趙岳沒有聽懂。溫老大接著說道:「羅兄不妨再行出手,也許就能求出答案!」
她緩緩道:「我在想,人死了之後可以埋在泥土中,屍骨化為塵土,但心中的一段情雖是死了,能不能埋掉?」
文開華道:「等一等,你先解開我的穴道。」
這話不啻是說這嶺南五高手聯防之術也不能抵擋武陽公。岑老四惱道:「你這人好生沒道理,明明破不了我們聯防之術,偏偏硬說有漏洞,真是可笑之極。」
溫老大喝一聲「好」,左手比個手勢,那四人立刻散佈開,各佔方位。只聽一聲劃空尖響,一枚大鐵鈎破空急襲賴珞。溫老大這一發難,于二姐也發出細小魚鈎攻敵。姜三姐的柳葉雙刀,岑老四的單刀和洗老五的鋼銼,一齊移動堵截敵人閃避之路。
他悵惘無已,長長嘆息一聲,目光移到文開華美麗面龐上,瞬息之間,又回溯起她從前對自己千般體貼,萬種溫柔的往事。這一剎那間,他的雄心壯志自是不消說得,連僅餘的一點點丈夫氣概也烟消雲散,只覺心如死灰,難以復燃。他的表情變化得極是劇烈,眾人無不瞧出他心境變化時所流露的意義。
趙岳站起身,眼見于二姐面色青白,被溫老大抓住頸後,全身動彈不得,不禁激起惻隱之心,接聲道:「你們說的都是題外文章,我倒想曉得你們的老大打算把這位于二姑娘怎麼樣?」
溫老大卻跟他們想法全不一樣,他本來屹立不動,單以魚絲鐵鈎飛旋之勢襲敵,但這時也邁開腳步,縱橫遊走。這一來鐵鈎招數自然更加靈活變幻。
趙岳平生與「武功」二字結下不解之緣,這刻他也不是爭強好勝,只是由於興趣和習慣而潛心究思這話。沉默了頃刻,便道:「羅兄雖是領袖一派,功力超絕,但除非是煉成了『乾元珠』的無上指功,不然的話,勢難在一指點落,勁道被阻之時,立刻旁攻『勞宮』『魚際』兩處異經之穴……」
眾人得見如此神奇的手法,都瞧得呆了,洗老五最是狡猾多智,心想大哥武功極高,尤其這釣竿鐵鈎手法,是他自創,決計學不來,多看無益,還是設法擾亂敵人心神為佳。
溫老大沉吟道:「你說得有理,但我總感到不對,好像還有破綻!」
溫老大冷冷道:「我只聽說鐵柱宮有個武陽公,你們把他叫來才配跟我說話。」
房仲玉軸一推,岑洗二人震退三步,這才回頭道:「不敢,不敢,本座在鐵柱宮內四堂中只是最末的一個,若論內力造詣,文堂主更在本座之上。」
趙岳凝神一想,記起他們點的是脅下「日月穴」,指力甚是陰柔細長,他此時已博通天下好多家派的武功,造詣已達武學大師的地步,這一想之下,忽然大悟於心,當下微微一笑,道:「貴派的點穴手法,乃是以柔勁封閉同屬一經的別一處相應穴道,在下約略識得,故此當『日月穴』被點之際,便暗中運氣封住『風市穴』,又用指力隔斷足少陽膽經,是以其實未曾被制。」
溫老大喝道:「別把喻慧的遺體也弄落水中,否則我絕不饒你!」
兩人正在談論,于二姐拾起釣竿,迅快向廝殺處奔去,相隔尚有兩丈之遙,釣竿一掄,那枚小小魚鈎便發出「嗤」的一響破空之聲,直向惡蛟馬騰等三人攻去。她一連數鈎,便使鐵柱宮三人圍攻之勢瓦解。
他終於不敢說出真相,道:「那廝死不死誰也不知,我們把他丟落江中啦!」房仲面露喜色,道:「原來已經隨波逐浪漂流而去,妙得緊!妙得緊!」
趙岳只有一隻右手可用,要應付這一輪猛攻之勢,實是十分困難。要知比武拚鬪之時,必須有攻有守,才能待機而動,一舉戰勝。目下趙岳縱是抵禦得住對方釣竿攻勢,但因對方竿長及丈,無法得以反攻敵人,也就是說,不能使出以攻為守的招數,這一來,便只是捱打的局面,自然吃虧萬分。
溫老大把喻慧放在棺中,兩行淚水忍不住直灑下來。洗老五一面叫岑老四把于二姐找回來,一面動手釘住棺蓋,隨即放在原先的土坑之內。
房仲喝一聲「好手法」,玉軸迅擊出去,「噹」的一聲大響,對方那枚大鐵鈎雖是蕩開老遠,但房仲手腕也震得一陣麻木。
趙岳應聲說出破綻,接著又道:「在下若是用出一招『雙龍藏珠』當可擊傷其中兩位。如是功力深厚之人,這一招更是可以連傷三位!」
房仲聽了這話,疑心頓釋,說道:「這正是可憐艷骨歸塵土,何處能埋一段情?唉!人生總是如此。同樣一般物事,有人求之不得,有人視如敝屣!」他雖是黑道高手,但滿腹詩書,博得「玉軸書生」的外號,是以出語成章,不足為奇。
趙岳接聲道:「在下決計不再論武動手,若是鐵柱宮之人出現,我不是跑得最快,就是被他們殺死!」
岑老四心眼較為老實,大聲問道:「羅兄,你究竟怎生得解穴道禁制?」
趙岳甚感驚奇,心想他們剛才氣勢洶洶,似是要合力對付溫老大,前後不到一盞茶時分,忽然又對他大表關懷,竟不知是何道理?
惡蛟馬騰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雙眼死瞅住文開華。玉軸書生房仲暗暗歎一口氣,轉眼向文開華望去,大聲道:「文姑娘,在下這就暫行撤退,你跟我們一起走?抑是留在此地?」
眾人目光都向江面上的竹屋望去,只見文開華站在門邊,一手扶住門框,遠遠望去,似是弱不禁風,別具一種嬌美之態。
趙岳精神一振,左臂一鬆,包袱掉在地上。當即以雙手應付四方八面的攻勢,局面頓時大見穩定。
且說溫洗二人聽了房仲問話,溫老大這時自家還來不及悲慟掉淚,那有心情理會?洗老五心念連動,他曉得若是講出趙岳兩字,這一幫人定必集中全力找他,那時他們兄弟數人,便可揚長回返嶺南。但他耽心的是趙岳若果不想活命,任得鐵柱宮之人打殺或是擒拏回去,豈不是使天下之人大所失望?這洗老五為人陰險自私,事實上並不耽心天下人失望不失望的問題,卻是考慮到趙岳萬一因此遭難,天下武林得知是他透露消息,只怕縱是逃到苗峒之內也難逃這些人的報仇毒手。
惡蛟馬騰怔了一下,道:「堂主之言有理,還望堂主宥恕在下失言之罪。」
賴珞鐵掌疾拍,一股勁力迅猛湧出,擋住鐵鈎。溫老大心頭一凜,釣竿一顫,改變手法,那枚大鐵鈎不再盤旋飛駛,單在賴珞身前身後數尺之內迅攻密襲,攻勢比刀劍還要鋒銳迅快。
溫老大道:「我答應過她,此生再也不跟她見面,所以我得戴上面具,好教她認不得我。」
只聽一聲劃空尖銳在眾人頭頂飛旋一匝,接著宛如電光石火般襲向趙岳。
洗老五沉聲道:「咱們二姐心智已呈狂亂,三姐喊叫也沒有用處!」
文開華知道她極是偏袒女性,憎惡男人,當下頷首道:「謝謝你,我不會上當的!」
所謂「乾元珠」指功,便是南荒門仗以躋列三門四派之列的神奇功夫,足以與少林楞迦金剛力、武當九轉玄功、華山廣寒陰功等神功相提並論。此功煉成之後,能夠運氣成珠,從指間彈出,封經閉穴。昔年南荒門威震武林,便是因為這乾元珠極難抵禦,同時未有內亂,現下已變成嶺南派的「五陰點穴」手法未曾失傳,那時候單是那一套「乾元五指」的掌法,便已天下無敵。
溫老大見他展旗手法別有出奇之處,立即用粵語吩咐其餘四人,說了好多句話。趙岳朗聲道:「在下這番出手,特用盡平生所學,諸若若有絲毫大意,只怕有傷亡之虞!」
岑老四接著道:「她若是不恨你,就對不起那個被你殺死的情人,若是還恨你,她便是冷酷無情之人。」
文開華見他如此堅決,心中陡然覺得甚是輕鬆,忖道:「我且瞧完他們這一場爭鬪才死便了!」
趙岳滿面迷惘之色,不知他聽見這話沒有。洗老五勸說了好一會,趙岳仍然是那副樣子。岑老四心頭冒火,怒道:「老五別說啦,他在武林中博得大仁大義之名,天下之人無不敬仰,我還只道他看得破這個情字,誰知名震天下武林的趙岳大俠,也不過是個窩囊廢!」
他單用一隻右手,在于二姐十隻鋼指影中出沒封拆,頭頭是道,于二姐雖是攻多守少,但氣燄大見挫減。
溫老大被他神奇劍法迫得無法下手,心中也是大駭,暗想:「此人一身兼精各家上乘劍法,當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事,今日若不趁此機會取他性命,只怕日後再無機會。」於是運足全身功力,貫注鐵鈎之上,盤空飛旋,伺機取他性命。
他們的對答,溫房二人都聽得明白,溫老大驀地收回鐵鈎,喝道:「等一等再打。」
文開華望住他,柳眉輕輕顰蹙,極是美麗動人,她在這件事之上要決定一件大事。那就是房仲如若出手解穴,她就跟著他去,如若不然,她便不再理他。
洗老五道:「只怕此人已經死啦!」溫老大道:「瞧他造化如何,若是死了,再埋起便是。」
于二姐道:「大哥是五環之中最強的一環,若是他對付得了,何不省點氣力先對付其餘的人?」
洗老五道:「當日與武陽公動手而未死的,只有少林和武當派各一人,東海門高手趙岳則已經喪生!他的樣子年紀似是傳說中的趙岳,但趙岳一則已死,二則不是使用大旗……」
文開華搖手道:「等一等,我先給你說明白,你若是解開了我的穴道,我恢復了武功之後,你絕留不住我!」
她過去拾起包袱,向江邊走去,趙岳驚道:「文姑娘,你上那兒去?」他仗著武當少林兩種神功,迫得對方五人無法近身,所以能夠從容說話。
溫老大哈哈一笑,傲氣凌人,說道:「羅兄雖是謙語,但事實也正是如此,若是兄弟出手點你『少府穴』的話,只怕你無法安然無恙!」
文開華頭腦比他靈活縝密得多,自個兒微微一笑,走開一旁。
岑洗二人停住腳步,岑老四道:「雖然不是我們埋的,但此人是我們捉來的!」
趙岳朗聲道:「說穿了也沒有甚麼,那只是兩句老話,便是『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諸位以為如何?」
直到此時,文開華才當真心灰意冷,下了最大決心,只等喻慧遺體下葬之後,便悄然遠颺,永遠不再與趙岳相見。
賴珞此時略略推測出他們與房仲之間,定有甚麼秘密,所以房仲以那口棺木要脅他們,不讓他們洩漏。他雖是極想知道,但目下卻不便出言探詢。於是假裝不知,喝道:「諸位放心好了,本宮上下沒有一個不是江湖上有頭有臉之人,絕不能動你們的棺木!」
文開華見到他這等凜凜威勢,芳心中湧起陣陣說不出的情緒。但隨即又想起他的薄倖無情,寧可娶一個蠢俗之女不肯要她……此念一生,但覺滿腔怨憤難以抑制,舉步向戰圈走去。
那道晶光去勢之快,無與倫比,直取洗老五背心要害,快要擊中之際,忽然向左一歪,恰好從洗老五脅下擦過,把衣服掛裂一道長長的口子。
房仲走入屋內,道:「是敝宮內四堂首座黑煞手賴珞賴堂主,諸位想必聞過他的大名。」他緊接著壓低聲音,道:「文姑娘呢?」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宛如耳語。
岑洗二人各以兵器砸劈旗桿,所取方位甚是奇特。趙岳泛起顧此失彼之感,當即以旗桿末端一點地面,飛身躍起。
文開華笑道和-圖-書:「馬兄的『戮鯊晶刺』乃是武林中極霸道的獨門暗器,在水底尚可使用,試想勁道何等厲害,豈是一指之力發出體積細小的暗器所能撞歪的?」
那白面大漢瞧見正在廝殺中的姜岑洗三人,身軀一震,面上那股奇異的神情立刻隱歛不見,換上精幹之色,沉聲道:「那不是三妹和四弟五弟麼?」
這時候整個局面暗生變化,首先是那溫老大,神情全然消失了兇厲之容,反而微見慘黯,岑洗二人顯然輕鬆得多,他們兩人原先十分緊張失措。
這玉軸書生房仲,身為鐵柱宮四奇之一,名重武林,這刻居然當眾掉下兩點英雄淚,實是教人大出意料之外。
只聽文開華又道:「我要把此人埋好,你幫幫我可好?」
房仲身為鐵柱宮內四堂堂主之一,機智武功皆非常人可及,略一沉吟,已經恍然大悟,隨即萌生毒計,說道:「原來如此,你何不到江水上那座竹屋之內找找看?」溫老大怔一下,道:「這話甚是,喻慧到底死了沒有,一瞧便知!」
溫老大見他身法神妙,功力深厚,曉得若是施展大來大往的招數,無法阻遏得住對方撲近身邊,頓時手法一變,那枚大鐵鈎不再飛旋迴房仲,只在房仲面前數尺之內,掃劈鈎掛,宛如短兵器近身肉搏一般。
趙岳兩次取勝,使的都是乾元五指,溫老大自然瞧得出來。再者趙岳背上包袱墜地之時,曾經發出沉悶響聲,由此可知這個包袱斤兩甚重。溫老大憑這個包袱,就可測出趙岳功力極是深厚,絕非他動手時那等淺薄。只因這包袱重達六七十斤,揹在背上雖不算奇事,但動手相搏之際,絲毫不受包袱重量影響,便可想見功力之深!何況後來挾在腋下,單以一隻右手就勝了于二姐。
文開華道:「說又怎樣?不說又怎樣?」
溫老大頷首道:「承教!承教!二妹,你出去領教羅兄幾手!」
房仲定一定心神,舉步向這個形狀舉止都甚是古怪的女子迫去。只見他舉步之際,一身長衫無風自動,飄飄拂拂,一望而知已蓄滿了內力,真氣透出體外,鼓盪起衣衫。
玉軸書生房仲迅即奔了回來,喜容滿面,道:「你果真沒事,那就饒她一命。」
岑洗二人不覺怔,心想喻慧人都死了,那還要講究這句諾言?
房仲傲然一笑,答道:「你儘管在一邊瞧熱鬧。」
她目光掃過地上的包袱,突生奇想,忖道:「我抱著這個包袱自沉江底,他若是打撈此物,便須把我屍身一併撈起,那麼以後就永遠都忘不了我……」想到這裏,面上泛起淒苦的笑容,卻更加動人。
文開華這時泛起一種奇怪的情緒,她覺得對方與房仲之爭,好像是冥冥中的天意有所暗示。假如對方贏了,把趙岳挖出來,那就是說:老天不讓她把這段苦戀埋葬,若是房仲得勝,天意便是暗示她忘掉趙岳,跟隨房仲而去。因此她一直都不做聲,這時甚至退開一旁,大聲道:「目下此事恕我袖手旁觀,房兄好自為之!」
趙岳手中只有尺許長的一段細竹子,當不得兵器用,眼見溫老大的釣竿再度攻到,只好扔掉竿梢,出手封架。
溫老大冷冷地瞧了房仲一眼,洗老五接著道:「還有那個女子也是內四堂堂主之一,姓文名開華!」溫老大似是一直沒有注意到文開華,聞言眼中微露訝色,轉到她的面上。他銳利精明的眼光迅即落在那個土坑上,問道:「這土坑埋著甚麼人?」
房仲仰天冷嗤一聲,道:「井底之蛙,自高身份,適足顯見寡陋無知!」心中想道:「原來他只曉得老山主的威名,無怪如此狂傲!今日若不給他們一點顏色,日後便不能踏入嶺南之地了……」
文開華道:「休扯上我!」溫老大釣竿微顫,魚絲末端的鐵鈎劃出尖銳響聲,旋飛攻到,他這枚鐵鈎甚是粗大沉重,勢道之強勁,宛如流星鎚一般。
趙岳得文開華一語,心情大變,此時已不想戀戰,驀地又使出乾元五指的招數,一招「東海沉龍」,橫掌掃出。溫老大喝道:「二妹小心!」聲音未歇,趙岳掌掃已化為指戳之勢,輕輕在她背上點了一下。于二姐登時半邊身子酸麻無力,踉蹌退開,溫老大一手拉住她,推開一旁,于二姐但感他手上一股內力透入關內,酸麻無力之感頓時消失。
溫老大冷冷道:「我說的!只有她煉成乾元五指功夫的人,才能用細微暗器擊歪那『戮鯊晶刺』。」
溫老大緩緩道:「我要埋葬好喻姑娘的遺體!」他說話一旦放慢,便宛如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
溫老大源源運出柔勁,但這次鐵鈎被拳力一衝,頓時彈了回去。溫老大面色一變,迅快縱到趙岳一丈之內,捨下魚絲鐵鈎不用,單以那根釣竿攻敵。只見他挑掃點戳,手法詭奇無匹,柔軟的竿梢劃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溫老大平生出手拚鬪,從無兵器被敵人抓住之事,心頭又是一凜,口中發出一聲厲嘯。釣竿一抖,末梢處忽然斷折。
文開華道:「好,我只要講得出破你們聯防之法,你們都須聽我的話!」
他才興起獻身天下之志。便聽到一陣蹄聲,趕快找到這個土坑藏起身形,若果不是恰好心情大變,那是決計不會躲避的了。
溫老大發出暗號,五人一齊停手,都瞪大雙眼望住趙岳。
趙岳不須回頭去瞧,已知應聲之人,正是嶺南五人之首的溫老大。不服氣乃是人之常情,趙岳覺得不解的是他怎的忽然又趕上岸來,倒像是那洗老五特意去喊他似的。
文開華道:「狗屁,你找你的,干我甚事!」
溫老大淚流滿面,可是那面具上毫無表情,反而使人覺得他悲痛極深。
溫老大把喻慧遺屍抱起,當先縱上岸去,他手中抱住一人,躍過兩丈江面,若無其事,賴珞一瞧便知他功力深湛,登時暗增戒心。
趙岳道:「這話說得不錯,實則在下吃虧在功力不足,但即使在下功力十足的話,至多使諸位吃點小虧,無補大局。不過……」
文開華道:「你用情既是如此之深,我豈能負你?且待我獨自隱居一段時候,瞧瞧情形再說!」這話便是說她將設法忘掉心中的舊情往事,若是成功,才值得接受房仲的深情。
忽然一陣尖銳的冷笑聲,傳入眾人耳中,于二姐喝道:「文開華,你笑甚麼?」
文開華搖搖頭,道:「沒有這樣便宜的事。」房仲道:「好,兄弟這就去擒她回來。」
賴珞沉聲道:「貴派的聯防之術,舉世無雙,本座不敢小看,這樣好了,本座和房堂主兩人聯手,對付你們五人,尊駕意下如何?」
趙岳忖道:「這廝態度如此兇惡,難道為了這一點事就要殺人?」當下運功戒備,打算他一下殺手,就施以反擊。他一生除暴安良,行俠仗義,最恨的就是秉性殘酷,動輒殺人之輩,是以毫不遲疑地作反擊的打算。
岑老四傲然道:「我大哥姓溫,不錯,他就在附近,只要他趕得來,哼!哼!」
房仲苦笑一下,突然出手拍在她相應穴道之上,然後退開幾步,作個手勢,說道:「文姑娘請吧,你能過得好些,這就夠了!」
房仲淡淡道:「喻慧現在已經死啦!」話聲雖是平淡,但殺機更盛。原來房仲聯想到文開華既是幫助喻慧,必有淵源。喻慧已經被害,也就加添了一段仇恨!
這一來連馬騰也驚得目瞪口呆,定一定神才大聲喝道:「文堂主何故出手救敵人一命?」于姜岑三人卻發出歡呼之聲,湧奔過去,衛護住洗老五,讓他繼續發掘。
溫老大舉起拳頭,狠狠地敲打腦袋,瞧來,他痛苦已極,幾乎要發狂了。
溫老大說道:「羅兄絕不是信口開河之士,敢問適才察看出甚麼破綻?」
趙岳聽了這話,心頭大震,一陣無比孤寂淒獨之感,充滿了胸腔。他平生所繫念的三位女性,單雲仙武芳珮和文開華,現在都各有歸宿。而他卻壯志未酬,淪落天涯……
岑老四喝道:「文姑娘到底說不說?」
大凡高手相搏,「氣勢」二字最為重要。而這養氣功夫,除了名師薰陶之外,還須自身經歷過種種場面,千錘百煉之後,才能不驕不餒。這話說起來容易,但事實上卻極是奧奇微妙。眼下那蒙面女子已露怯敵之意,房仲是何等人物,頓時更增加威燄,氣勢越盛!
趙岳卻會錯了意,心想原來她要遠走天涯,設法忘記我,好嫁給房仲。於是默然不語,也忘了問她何故取走「雲旗」。
姜三姐岑老四都齊齊驚叫道:「大哥你幹甚麼?」溫老大厲聲喝道:「我要問她這根釣竿作甚麼用?」
溫老大傲然道:「行,就這麼辦,但須得嚴令別的人不許出手搗亂。我等若是僥倖取勝,想來貴宮主人便將出手?」
于二姐喝道:「要打就打,那來的這麼多廢話!」
趙岳閃出圈子,立即展開反攻,只見他拳打掌劈,招數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去,每一招都奧妙無比,而且都不同家派。
河邊有人應聲道:「那也不見得,待愚兄考一考他才知真假!」
趙岳的「雲旗十八展」眨眼間已用了八招之多,最厲害也不過迫得他們齊齊後退,他自知這是功力所限,有好幾招之中的辛辣變化根本使不出來。
于二姐冷冷道:「憑的甚麼?哼!你以為佔得攻勢,便穩贏了,是也不是?」
雙方暫時分開,但瞬息之間又再白刃相接,原來趙岳落下之時,雲旗旋掃挑刺,加上那面三角旗捲拂之勢,這一招竟然同時攻擊對方五人。
馬騰道:「不錯,在下親眼見到堂主手指一彈,發出細如綠豆的暗器,撞歪了在下的『戮鯊晶刺』!」
岑老四接口道:「是啊,對方隨便攻破我們其中一環,我們聯防威力就大見減弱,何須限定先攻大哥這一環?」
房仲微微一怔,心想若是解了她的穴道,她飄然一走,這一生一世不知能不能再見到她。可是他又不敢拒絕,面上神情甚是尷尬。
文開華遠遠叫道:「你若是功力十足,也許能攪亂他們的陣勢。」
洗老五過去拉他起身,道:「喻姑娘的遺體須得盡早安葬。大哥,你去把她搬出來,小弟和四哥去買一口棺材回來。」
姜三姐尖聲喝道:「難道你識得這一門手法?」
文開華極力想借別的事,忘去泥土中的趙岳,當下說道:「他的師妹師弟提起他時,都流露出十分崇敬的神情,想必一身武功以及為人行事都高人一等!」
溫老大聽了洗老五的話,訝道:「不可能,不可能,以羅兄這等功力,已可列入當世一流高手之內,怎會默默無聞?」
趙岳道:「在下實是佩服貴派這一路聯防之術,本來有意偷學,但剛才忽然察覺尚有破綻,是以打消此念!」他故意點明此事,一則可以教他們知難而退,雙方不傷和氣。二則使他們用心推究出補救之法,免得碰上強敵之時吃虧!
趙岳苦笑一下,說道:「在下以前雖與文姑娘相識,但卻不是鐵柱宮之人!」
姜三姐叫道:「二姐……二姐……」一疏神間,險險被馬騰等三人迫散聯防陣勢。原來姜三姐當房仲被這蒙面女子突襲之時,迅即拾回柳葉雙刀,奔過去幫助岑洗二人,登時佈成堅壁高壘之勢。
于二姐呸一聲,道:「誰跟你說話?」溫老大道:「文姑娘若肯賜告,命我等做何事,感激不盡!」
趙岳大不以為然,朗聲道:「溫兄此言差矣,試想古往今來,多少聖賢豪傑,捨棄生命,成仁取義,這豈是區區一個『情』字可比?」
他說的就是文開華,文開華白他一眼,他雖是滿頭滿面泥污塵染,仍然掩不住俊挺軒昂之氣,但覺一陣心酸腸斷之感湧上來,趕快移開目光。趙岳因鐵柱宮之人已走,不須再掩藏面目,當下轉眼細看這一干人,但覺他們十分詭異,不知牽纏上甚麼恩怨?以致聽了半天還弄不清楚。
馬騰哦了一聲,道:「你們的大哥姓甚麼?他在那裏?想必也在這兒附近了?」
文開華何等聰明,心想原來他們解決了溫老大之事以後,還要取我性命,不讓師門秘藝流傳出去。當下淡淡一笑,說道:「我根本不放在心上,諸位愛怎麼辦都行!」這話帶有雙關之意,卻不知對方懂了沒有。
房仲下令退卻,馬騰等三人都退到房文二人後側。
岑老四忍不住道:「大哥,小弟還是不懂!」
姜三姐大聲道:「是個薄倖男人!」她回答這話之時,面上神色甚是古怪。
文開華指一指土坑,道:「房兄未能阻止他們掘開此坑,我們只好暫行分別!」她暗示說她內心的愁怨本已埋葬,但房仲無力使她當真永遠埋掉,是以目下不能跟他去,房仲自然明白,頷首道:「好,在下先告辭了!」轉身大步奔向坐騎,馬騰等三人緊緊跟隨。
房仲哼一聲,道:「你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蒙面女子道:「你們與那賤人喻慧,有何淵源?」房仲長眉一挑,道:「你說的是南荒門玉指龍女喻慧?她怎麼啦?」
文開華沒有做聲,過了半晌,倏然出現在屋門,滿面淚痕,一揚手把包袱扔到岸上。趙岳大聲道謝過,深深注視她一眼,之後便轉身走開,一言不發。他這等舉動,顯然表示決心陪她葬身江流,所以不必再說挽回或其他的話。
于二姐面孔一板,道:「哼,還同情他?」
過了許久,溫老大向江邊走去,于二姐伸手拉他,但手只伸出一半,便忽然停住。
他疾退數步,以便掄竿攻敵,于二姐則縱過姜三姐等人那邊,與他們會合。
于姜等四人這時已一齊向趙岳迫去,趙岳陡然一伸手又綽住釣竿,大聲喝道:「在下非是鐵柱宮黨徒,諸位若然苦苦相迫的話……」
文開華遠遠見他八面威風,一派凌厲攻勢,芳心之中也不知是甚麼滋味。她一直設想不出,有甚麼手法可以抵擋得住他這一路雲旗招數?不禁想到那武陽公不知是否有破解手法?如若沒有,趙岳豈不是就可取勝了?
她也側轉頭來瞧他,趙岳心中無限愧疚,竟說不出一句話。文開華輕輕道:「她是你的妻子?」聲音極是幽怨。
于姜等四人齊齊轉眼望住她,文開華接著道:「我根本不懂得五陰點穴手法……」于二姐冷笑道:「這話怎生能教我們相信?你分明在喻慧處學會本門秘藝。」洗老五也道:「文姑娘這話實是教人難以置信,試問這位羅兄怎生能夠恢復自由的?」
趙岳大喜道:「這話可是當真?」心中卻想:「若是當真天下無雙,這幾個人就可以跟武陽公一鬪了。」
文開華淡淡道:「我識便怎樣?不識又怎樣?」
這話只聽得房仲和坑內的趙岳大惑不解,房仲訝道:「姑娘這話怎說?」
他也懶得多想,但覺這一幫人無不脾性古怪。溫老大又道:「諸位弟妹仔細聽著,咱們秘傳的點穴手法,不比別的家派,須得本身功力修為達到某一水準,才能施展,功力越深,這一門手法威力越大。像你們二姐已煉到借力生力,旁攻別穴的地步,便是踏入上乘境界的初步了……」
聯防之勢仍然未破,趙岳陡然跳出圈外,大喝道:「在下想出來啦!」
又迫近了兩步,那蒙面女子喝道:「你的情人沒有一點事故,不信就去瞧瞧!」房仲冷冷道:「這等詭計休想騙我!」他眼中的兇毒光芒,毫無減退。
趙岳只有一隻手,更是難以招架,轉眼之間,身上已挨了一記三角鋼銼和被于二姐鋼指掃中兩次。
溫老大啊了一聲,洗老五連忙又說道:「同樣的道理,大哥若是略為忍抑住心中悲痛淒苦,我們嶺南派固然能得漸漸興盛,使小弟等也都不至於埋骨異鄉,喪命在鐵柱宮這類仇敵的刀下!」
文開華道:「喻大姊的遺體在屋內,我為甚麼不掛心?這都暫時不提,且說這五陰點穴手法之事,你們先回答我,難道這一路手法天下別無他人識得?」
洗老五突然對趙岳也生出無限同情之心,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膊,道:「我聽房仲說及文姑娘愛的就是趙岳大俠,這才曉得正是閣下,怪不得連我大哥也贏不了你。」
那枚鐵鈎顃來顃去,總是不離他面門胸口等大穴要害。鐵鈎後面長長的魚絲抖得筆直,一點不似是極柔軟之物。趙岳使了峨嵋七煞劍法中七路之一,仍然未能平反敗局,當即人隨劍走,連發三招。這三招味道氣勢大不相同。那七煞劍法詭奇辛辣,這三招卻大開大闔,自有橫絕宇內之概。
過了兩炷香之久,岑洗二人果然弄了一口棺木回來,姜三姐已把于二姐拉到遠處,江邊只賸下一個趙岳,呆呆的站著。
于二姐躍到文開華身邊,滿面獰惡之色,喝道:「喻慧到底死了沒有?」
趙岳借釣竿擋了于二姐一下,隨即鬆手,「呼」地一拳劈去,把姜岑洗三人迫住。
趙岳眼看勢色不對,趕緊施展出「生死擒拏」手法,突然間,自雙膝以上向後仰退。溫老大竿尖恰恰點到他上胸前面,若然他不是煉成這等奇妙身法,勢必被他這一竿點中胸口要穴。說時遲,那時快,趙岳右手疾出,已抓住釣竿末梢。
溫老大走到江邊,從懷中取出一副面具,戴在面上,同時舉手抹抹頭髮,登時變成一個滿頭銀髮,面目死板之人。
文開華道:「那你們就得問他了!」趙岳茫然道:「我……我說過啦……」
賴珞皺一皺眉頭,卻不詢問。一會工夫,岑老四拉了于姜二人趕到,喻慧棺柩也埋葬在泥土底下。溫老大決然起身,抖掉身上的塵土,厲聲喝道:「你們想怎樣打法,先說個明白!」
她應道:「我自然有道理,但你們這等態度,我便不說!」她聳身一躍。凌空而起,衣袂飄拂,輕盈地落在岸上。
歇了一會,岑老四攤攤手,垂頭喪氣的道:「完啦,南荒門固然絕了種,咱們嶺南派也從此衰落了!還有東海門等等也是,總之三門四派也從今衰微了!」
于二姐訝道:「這話是甚麼意思?」文開華道:「我曉得他活著比死了痛苦得多,所以不想殺死他!」
于二姐說道:「羅兄果然沒有吹牛,那『日月穴』的解法確是如此。但倘若我們出手點的是掌內『少府穴』,羅兄可有防禦之法?」
溫老大哼一聲,說道:「既是薄倖負心之人,理該活埋,但今日咱們兄弟相見團聚,乃是高興之事,老四老五去把泥土弄掉!」
在場之人除了馬騰等三人之外,都聽得懂。原來房文二人加入鐵柱宮以前曾經闖蕩天下,到過嶺南之地,他們都天資過人,雖是不會說,卻聽得懂。
姜三姐聽見了,卻感動得掉下眼淚,向于二姐道:「我從前很恨大哥,但過了這許多年,已經逐漸淡下來,如今反而同情起他了!」
這時土坑中的文開華仰臥在趙岳身邊,美眸中盡是晶瑩淚水,凝望著晴碧天空,她表面上雖是極為平靜,可是內心中風翻飇捲,波濤萬丈。
趙岳一瞥之下,但見那枚鐵鈎勁道十足,尤其是在空中旋蕩一匝,更添威勢。不敢怠慢,提聚真力,一掌劈去。掌力離手之際,排空呼嘯,勁風旋激,聲威大異早先兩戰。于姜岑洗四人只瞧得心頭大駭,尤其是姜岑洗三人,一直把趙岳捏|弄,此時都不禁想到若是這人那時節翻臉動手,今日已非如此局勢了。
他發出暗號,五人立即散開。趙岳道:「在下的兵器就在包袱之中……」說罷,趕緊向江邊奔去。才到江邊,只見那竹屋一陣搖幌,幾乎倒塌。趙岳吃一驚,叫道:「文姑娘……文姑娘……」
趙岳道:「不敢當得這話,在下也不過一知半解,溫兄功力卓絕,豈有置評餘地?」
趙岳見他們老是釘住這個問題,果然關係十分重大無疑,當下道:「開華,你就把真相告訴他們吧!」文開華眼睛一瞪,怒道:「你憑甚麼叫我名字?」
房仲朗聲道:「那就快點動手,本座代你們向賴兄講情,稍緩片刻,始行出手便是!」說罷退出屋外,輕飄飄的飛回岸上。
岑老四洗老五不敢多言,舉步向土坑走去。房仲哂道:「此人是你們埋起來的麼?」
蒙面女子怔一下,道:「這話可是真的?」房仲道:「她的屍體就在那座竹屋之內。」她全身一陣顫抖,突然仰天大笑,連手中釣竿也掉落地上。
屋內傳出文開華一陣狂笑之聲,接著又尖叫道:「你可想喝點江水?要的話就到屋裏來……」
洗老五奔了過去,問道:「大哥,你幹甚麼?」
洗老五見他有了反應,心知激將之計已經收效,不禁暗喜。便道:「大哥請息雷霆之怒,試想大哥若是稍稍忍住心中之情,不要苦苦纏跟住喻姑娘,她怎會感到左右為難,以致抱恙而死?」
溫老大哦一聲,突然伸手抓住她後頸,內力一發,制住她要緊經脈,于二姐絲毫動彈不得。
趙岳健腕一振,同時錯步移開數尺。這一振之力只把于二姐彈開七八尺,溫老大和洗老五兩人仍然抓牢鋼銼,不曾鬆手,腳下只移動了兩步。
于二姐刷地縱出,兩手伸直抓去。相隔尚有兩尺,趙岳已感到她十隻鋼指上透來的勁力。
文開華縱聲狂笑道:「那時你還找得到我麼?」溫老大不覺一怔,答不上話。
四下一瞥,只見敵我雙方都全神觀戰,便取出小鐵鏟,悄悄溜到土坑邊,迅快挖掘。
于姜二人面上,都泛起憤憤之色,岑洗二人卻同情地搖搖頭。這一來變成三個女的同一陣線,四個男的又是一路。文開華冷笑道:「他心中雖是另有戀慕之人,也是不能如願結合。可是他的生不如死,卻不是為了此事!」
眨眼間于二姐已奔出老遠,身形隱沒不見,但狂笑尖叫之聲仍然隨風傳來,眾人還可清晰聽見她叫喊「喻慧死啦!」這句話。
文開華陡然覺得這個黑道高手,心胸與別人大不相同,她實在沒有想到他竟有這等高貴偉大的情操,芳心大受感動,說道:「我本來決定你若是出手解穴,我就跟隨著你,可是現在必須改變主意,我還是走開的好!」
于二姐因她與情敵喻慧在一起,猶有餘恨,怒道:「這是甚麼話?你要我們死,我們也去死麼?」趙岳凜然道:「朝聞道,夕死可矣!只要得聞大道,死又何妨!」
洗老五仰天一笑,道:「原來這位羅兄也是鐵柱宮之人,怪不得會翻轉身軀,以免被鐵柱宮之人見到真面目!」他只憑趙岳叫喚文開華名字這一點,便察破許多隱情,果是才智過人之士。
竹屋中悲嘯之聲,隨風不斷地飄送過來,文開華深感此事非同小可,須得為溫老大著想,免得無辜送了性命。她想剖說其中詳情,忽見于二姐姜三姐眼中都射出惡毒的光芒,登時明白這兩個女子敢情都暗戀著溫老大,現下因愛妒而生恨,勢必極力鼓動岑洗二人一同殺死溫老大,決計非是這等言語所能解釋。何況溫老大把師門秘錄送給喻慧,喻慧雖然沒有翻閱,她們仍可入之以罪。心念一轉,便大聲道:「我老實告訴你們吧……」
文開華只迅快望了一眼,便低聲道:「又是一對飽歷憂患滄桑的人,只怕遭遇之慘,遠出我等之上……」房仲道:「姑娘向來料事如神,這話想必不假。」
一忽兒工夫已經見到趙岳背脊。他為人最是細心,忽地生疑,忖道:「這廝被我點穴後拋落坑內,分明是朝天仰臥,幾時翻過了身子?」
洗老五與他一齊向竹樓縱去,落在門外,探頭向屋內一看,只見屋內竹榻上有個頭髮花白的瘦弱婦人,殭直仰臥,這婦人雖是頭髮花白,但面上並無皺紋,面容甚是秀美。
岑老四啞口無言,溫老大沉聲道:「任憑姑娘吩咐就是!」
趙岳雙掌一旋,雲旗中分為二,驀地欺身進擊,左手只是一截旗桿,右手的桿子連著旗面,軟硬兼具,而且變成輕細兵器,出手皆是細膩招數。
于二姐最先恢復冷靜,回顧數人一眼,說道:「你們都聽見了?這真是咄咄怪事……」她話聲略略一頓,又道:「老五,去瞧瞧大哥怎樣了,莫要出了岔錯!」
正在此時,數丈外傳來一聲大喝,接著兩條人影一齊出現,房文兩人轉眼望去,只見一個頭戴斗笠身披簑衣的大漢,一手持著釣竿,一手拉住于二姐,疾奔而來。這大漢長得白面無鬚,約是五旬上下的人,面上表情極是奇異,那于二姐走時扯掉面紗,因此房文二人直到此時才瞧清楚她的模樣。只見她長得甚是蒼老,雖則輪廓上瞧起來不過是四旬上下之人,可是滿面皺紋,雙鬢斑白,似乎比那大漢還要蒼老得多。
于二姐一直望住文開華,所以不曾察覺溫老大的奇異表情,口中應道:「她跟喻慧在一起住了許多日……」
趙岳仰天長嘯一聲,但覺一身恩怨雖是無窮無盡,卻因死志已決,任何恩怨也不必再牽掛心中。頓時坦坦蕩蕩,甚是暢快。這股心情盡在嘯聲中抒發出來,四周樹葉都被嘯聲震撼得簌簌亂抖。他單是這一股威勢,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于姜岑洗四人都不由得退了一步,只有溫老大巍然屹立,只面色更見沉重而已。
洗老五忽然大叫道:「奇怪,難道我們獨家五陰點穴手法也能夠自行破解的麼?」
于姜岑等四人瞪眼發愣,溫老大驀地跳起老高,叫道:「說得是……說得是……但日後嶺南派聯防之術再出現於江湖之時,就不是如此情狀了!」
趙岳微微一笑,道:「雲旗飛揚,鐵柱銷鎔,瞧來天下間只有這面雲旗可以剋制得住他!」
溫老大縱落于二姐身邊,問道:「二妹為何詢問於她?她怎會曉得?」他口氣極力裝出平淡無事,雙眼卻發出烈火一般的光芒https://www•hetubook.com•com,盯住她手中的釣竿。
姜三姐雙眉一皺,說道:「等回去再說可好?」岑老四接口道:「回去也不行,他是我們的大哥啊!」于二姐怒道:「他身為大哥,更不能違誓犯規。」
文開華道:「馬兄這話毫無道理,你瞧我出手的麼?」
文開華仰天一嘆,道:「當然啦,沒有人在我身邊,我會覺得日子好過些!」
溫老大傲然道:「羅兄這一路大旗打法,雖是天下無雙的神奇功夫,但想擊敗我們師兄弟,卻也不行!」
溫老大面色又恢復沉重,寒冷如水,手中釣竿輕輕顫動,顯然內勁已運貫竿上。
房仲向馬騰使個眼色,著他準備下水擒捉溫老大,原來他算準溫老大若是躍上竹屋,那時只須略施手法,就可使竹屋塌倒。
他這一掌已經解開了她的穴道,接著便轉側面龐,埋在坑底泥土之中。
溫老大面色一變,轉眼望住岑洗等人,道:「你們記著,刀劍無眼,傷亡無怨這句話!」
眾人都不答理,目光俱集中在文開華面上。溫老大突然一揮手,把于二姐摔開六七步之遠,冷冷道:「我去瞧瞧喻慧的遺體。」放步奔去,躍入竹屋之內,那座竹屋發出了咯吱咯吱之聲,搖顫幌蕩。文開華叫道:「小心屋子塌倒!」
溫老大口中發出暗號,五人各從不同方位抵禦這兩種不同的神功。趙岳但覺拳掌之力波起浪伏,竟無法控制得住,霎時已被他們合力卸消。他心中存有以他們應付武陽公的想法,是以反而暗暗欣喜。
兩個女的相擁而哭,一樣傷心,一般情懷。那廂的岑老四突然揪住溫老大,狠聲道:「大哥,小弟要問你一句,她後來還恨你麼?」
此人口氣威嚴有力,彷彿一生都慣於支使吩咐別人,于二姐微微一震,應道:「大哥說得是。」
于二姐冷笑道:「也許他只是紙上談兵之輩,我們且出手一試!」
姜三姐和岑老四都驚訝相顧,低聲竊語。原來他們都覺得趙岳語意極是真誠,似乎不是裝作。但于二姐卻低低斥道:「別多說,趕緊調勻真氣,蓄聚內力,準備出手……」
趙岳雖然不曉得這些秘辛隱事,但他學識了「乾元五指」,加上其他各家武功融匯之下,思力卓絕一代,只須得到些許暗示,便參悟許多深奧道理。除了提及「乾元珠」功夫之外,還說到「勞宮」「魚際」兩穴之名,這兩穴前者屬「手厥陰心包絡經」,後者屬「手太陰肺經」,這兩穴正是五陰點穴手法變化時唯一可攻的途徑,尤其是「魚際穴」極難涉想得到。
文開華已聽不見他底下的話,喃喃唸道:「可憐艷骨歸塵土,何處能埋一段情……」但覺這兩句言賅意深,大有千古同慨之致!
姜三姐點頭道:「就是他們!」溫老大轉面瞪了房文二人一眼,目光極是兇狠。
文開華冷笑一聲,說道:「五陰點穴手法雖是秘傳之學,但不見得天下間就無人識得!」
那戴笠蒙面女子又喝道:「要打就打,我也不怕你,但我還想問你一句話!」
這時嶺南派四人交頭接耳地細聲商量,文開華又想道:「喻大姊那一日要我把五陰秘錄找出來,丟在江中,曾說這本秘錄,便是嶺南派的溫老大暗下送給她,等如性命榮辱都交在她手中,表示愛意之誠,可惜她不能接受,所以多年來都不翻閱。其時我不大明白,只知喻大姊的南荒門,與嶺南派許多世代以來,結下不解怨隙,溫老大把師門秘藝交給喻大姊,自可見出愛意堅誠。直到後來我閱看過那五陰秘錄之後,才感到其中另有隱情,只因這本五陰秘錄之中,最重要的『五陰點穴手法』,若是融會在乾元五指之中,威力頓時加添許多,而這兩種武功,其中有許多暗合奇妙之處,似乎原本就是同一路子的功夫!目下聽他們這麼一說,我又明白一事,那便是溫老大送她秘錄之意,除了表示愛意之誠以外,還暗示如若喻大姊肯翻閱秘錄,便是願意嫁他,也就是說南荒嶺南兩派從此又團結為一,此中深意卻不是他的師弟妹們所能了解……」
溫老大面色微變,說道:「羅兄博通各家上乘武學,教人極是佩服!」
趙岳搖頭道:「不是,若是如此,我早就猜出來啦!唉,武陽公過人之處,只怕就在這一點……」
文開華似乎觸動心事,目光凝結不動,陷入沉思之中,趙岳覺得這氣氛轉變得十分古怪,訝然向眾人打量一眼,茫然道:「喂,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文開華遠遠聽見,心中湧起一陣感傷,忖道:「他化名為單文二字,分明是取單雲仙和我兩人的姓氏,但他仍然把單字排在文之上,可見得他的真心……」
他們這一番動作都在靜默無聲中完成,但益見兩情之真,溫老大等五人,瞧在眼內,也不禁為之感動,誰都不敢出聲,擾亂了他們。
溫老大不發一語,其他的人,自是不敢開口。文開華知道于二姐口口聲聲痛罵負心無情的男人,其實是罵給溫老大聽,她這時也沒有心情理會人家之事,深深注視趙岳一眼,心中暗道:「別了,趙郎,現在我雖知你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才答應娶那梁珍姐為妻,可是這事我永遠也不能原諒你,我們從此各奔前程,飄泊天涯,幾時能像浮萍相聚,已不可知了!」
溫老大咕咚一聲跌坐地上,連連喘氣,似是被這個問題壓得喘不過氣。
蒙面女道:「若不是你那情人多事出頭,姓喻的賤人早就死於半個月以前了。」
那四人這才恍然點頭,轉瞬間姜三姐大聲道:「此法說了等如不說!」
惡蛟馬騰也是時下江湖高手,極是精幹,這時已發覺洗老五的舉動,毒念頓生,一聲不響的取出一節圓筒,對準洗老五背脊,一按機括。彈簧之聲「蹦」的一響,一道晶光勁急射去,發出極是強烈的破空聲,速度之快,比起手發的暗器要快上一倍有餘。
雙方都大略摸出對手的斤兩,溫老大釣竿一震,那枚大鐵鈎在空中劃個圈子,兇猛襲到。房仲眼見鐵鈎勢道更加勁急,心想須得搶近他身邊,鐵鈎威力不攻自破,當即施展身法,設法欺入。
洗老五頷首道:「別的門派不去說它,但我們嶺南派如果大哥離開了,那就當真衰微沒落啦!」他突然伸手拉起溫老大,又道:「大哥,嶺南派的興盛或者沒落,就看你是不是能夠忍住心中悲痛,其實你以前這樣對待喻慧姑娘,已經錯了。」
趙岳攻了十多招之後,才發現他們聯防之術有一處破綻,當即欻然退開尋丈,說道:「諸位若是願意停手罷戰,在下感激不盡。」
姜三姐道:「唉,一個人能夠愛得這麼深,誰也不能再恨他,對不對?你瞧,大哥的口氣中沒有一點當她已死的意思!唉,她永遠都會活在他心中……」
文開華跳出土坑,只見房仲已經奔出十多丈,背影甚是瀟灑,她忽然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名震一時的黑道高手,輕輕嘆口氣,叫道:「房仲……房仲……」
趙岳大聲道:「諸位聯防之術果是天下無雙的絕藝,但在下若是取出兵器,不知諸位可抵禦得住?」這話說得甚是真誠,毫無借機罷手或者另生詭計之意。溫老大傲然道:「你的為人是另一件事,但一身武功卻教我甚是佩服!好,你取出兵器!」
趙岳這一招乃是「雲旗十八展」之內的「飛雪千里」,極是奧妙神奇,眼看攻勢大半落空,斗然間旗面一展,便即捲住洗老五的三角鋼銼。
趙岳也是目瞪口呆,一時無法駁回他們的理由。
姜三姐道:「這事不勞姑娘掛心,我們的問題你還未曾回答呢!」
雙方相隔雖遠,可是這道晶光一晃便到,洗老五自家還不曉得,但于二姐姜三姐及岑老四都瞧見了,他們一看便知洗老五絕不能逃脫大難,一個個只驚得直冒冷汗,目瞪口呆。
玉軸書生房仲接口笑道:「諸位若果能使本宮老山主出手,貴派名頭將可凌駕於三門四派之上。諸位好自為之,動上手之後,死傷勿論。本座保證剛才入土的棺木絕不被本宮侵犯就是!」
趙岳搖頭道:「在下才使了一半,但覺得有點不對!」溫老大暗中吃一驚,道:「既是只使了一半,為何停手?」趙岳道:「在下有不妥之感,是以罷手想一想!」
話聲中三般兵器已攻上身,趙岳踏步急閃,一連騰挪了四個方位,他的身法迅快如電,姜岑洗三人的招數連續落空,但他們攻勢越見威強狠辣,迫得趙岳無法不出手抵禦,只見他指頭嗤一聲點去,正好點中姜三姐左手柳葉刀,露出一絲空隙,立即打隙中閃出。于二姐驚道:「大哥,你瞧這一指可不是南荒門乾元指法麼?」溫老大面色沉重,點頭道:「正是南荒門手法!」
洗老五緩緩道:「二姐所說極是,不過大哥的一身功夫遠超我們之上,若是他不肯如誓行事,只怕不易解決。」
果然溫老大聞言一怔,道:「你說甚麼?」洗老五道:「這廝已被我們點了穴,拋落坑內。本是仰臥姿勢,現下變成俯臥,身上穴道也消失被制之象……」說著抱起趙岳,丟上地面。
溫老大沒有理他,目光落在于二姐手中的釣竿上。房仲雙眉一皺,提高聲音道:「你聽見本座的話沒有?」姜岑洗他們見識過房仲武功,深知此人極是厲害。姜三姐輕輕道:「大哥,他是鐵柱宮內四堂堂主之一,姓房名仲,武功甚是不凡!」這幾句話卻是用粵語說的。
玉軸書生房仲毫不遲疑,掌推腳撥,一忽兒就把土坑填平。那于二姐的狂笑尖叫之聲,一直遙遙隨風傳來,此時忽然中斷。房仲側耳聽一下,正要跟文開華參詳其故。轉眼望見她低頭望住土坑,動也不動,隱隱約約可以見到她甚是淒怨模樣,心中不禁一動,忖道:「難道她與土坑內的人有甚麼關連不成?」當即走到她身邊,柔聲道:「你想甚麼?」文開華被他驚醒,苦笑一下,樣子悽惋動人。
于二姐喝道:「真不真一試便知!」趙岳道:「這話有理。」左拳右掌,各運神功劈掃出去。他左拳使的是楞迦金剛力,右掌使的是九轉玄功,一剛一柔,皆是當世稱絕的功夫。
溫老大道:「走啦,往西北方去的!」洗老五接口道:「房堂主若是不想我們抖出此事,便須從中設法,讓我等安然回返嶺南。」
房仲雙眉一皺,厲聲喝道:「快拾起兵器,本座要出手啦!」
惡蛟馬騰攻勢微弛,問道:「她是你們的二姐?姓甚麼?」岑老四道:「姓于!」馬騰老練無比,趁機查探他們底細內情,接口問道:「她何故以黑紗蒙面?」洗老五道:「我們也想知道!」
溫老大一直沒甚麼反應,但這時聽到洗老五說他對喻慧如此痴心真情,竟是錯了,不由得瞪大雙眼,喝道:「別胡說!」
表面上瞧起來他們似是故意拚鬪腕力,文開華深悉房仲武功高強,還不怎樣,那溫老大卻暗暗失驚,頓時收起輕視之心,于二姐姜三姐和馬騰等數人卻瞧不出來,還在等著房仲腕力敵得過或敵不過岑洗他們。
于二姐固執地搖頭道:「這人太壞了,居然還有別的女子,這等無情負心之輩,我寧死也不肯和他在一塊……」
房仲微微一哂,舉步上前,說道:「諸位本是嶺南高手,何故遠來此地,自取殺身之禍?」
于二姐接口道:「他若是對不起你,何不出手合力殺死他出氣?」文開華道:「我正有此意,不過,他的話也不無道理,我們殺死他,倒不如放他苟活世上……」
這話聲正是房仲口音,跟著岸上又有人說道:「這等跳樑小醜,那裏值得房堂主多說?」聲音甚是沉重,震人耳膜。
房仲躊躇了一下,點頭道:「好的,我奇怪為何無法拂逆你的意思?」
文開華走到江邊,躍上竹屋。溫老大趁趙岳心神不定之際,連發暗號,佔取攻勢。「砰」的一聲,趙岳背上挨了一記鋼銼,幸而他秘鎖玄關已通,先後天真力融會為一,背上雖是一陣劇疼,但體內真氣如珠走玉盤,迅即復原。
溫老大接著又道:「羅兄乃是大行家,請評兄弟這番謬見!」
文開華見了這等情狀,又好氣又是好笑,叫道:「你不會把包袱丟掉麼?」
眾人無不凝神靜聽,文開華卻乘機退到河邊,離得更遠。
岑老四洗老五已堪堪走近土坑,房仲有意顯露身手,忽然躍過去,揮軸猛掃,岑洗二人趕緊招架,卻是以攻為守,岑老四的單刀直搠房仲腰脅,洗老五的三角鋼銼疾攻他小腹。
趙岳道:「請姑娘賜還孫老前輩的雲旗!」
洗老五望住這個令他又崇拜,而又厭恨的大師兄,但覺滿腔悲憫同情,他已經想過若是把自己換作是他,恐怕也是無計可施,只好任得命運簸弄。他想了一想,道:「四哥的話雖是有理,但正和-圖-書因此故,那位喻姑娘才會病死江上小屋之中。她若不是感到兩難的話,以她的一身武功,豈有如此短命之理?」
溫老大口中連發暗號,五個人在旗影所罩的方圓兩丈之內盤旋奔跑。彼此方位一掉換,居然使得趙岳雲旗攻勢減去大半。
文趙二人這時已聽出一點眉目,文開華吃一驚,忖道:「這個責任完全在我身上,喻大姊本來不讓我閱看那本『五陰秘錄』,但我仍然看了,才識得五陰點穴手法。」
趙岳只能竭力防禦,無法爭回主動之勢,大是凜惕,暗忖:「此人武功奇詭,內力深厚之極,環視當今武林之中,除了少林一夢頭陀和武當青嵐道長之外,恐怕已找不到可以與他爭鋒之士!」他想是想,手底卻不敢有絲毫怠懈。只見他長嘯一聲,身形破空飛起。于二姐等人都吁口大氣,靜等趙岳落地之後,瞧瞧是死還是活。
原來房仲也知道關於文開華之事,無法守得住秘密,所以跟賴珞說過,順勢說是文開華出手幫助嶺南派之人,是以落敗退走。馬騰等人自然不敢洩漏他愛文開華之事,好在這只是不關重要的細節,是以反倒為他掩飾,落得賣個大大的人情。
洗老五接口喝道:「用不著假惺惺啦,你只管取出兵器好不好?我倒要瞧瞧你包袱之內藏放著何種兵刃?」他一向自詡智計過人,但趙岳卻瞞過他耳目,使他覺得十分丟臉,當時因為認定他不懂武功,所以對他的包袱不大注意,現下知他不是凡庸之輩,便大加注意,可是瞧了半天,還瞧不出他包袱中是何等兵器?所以一接口,就迫他取出兵刃。
溫老大陡然躍開丈許,趙岳得此空隙,便即衝出圈外。眾人都十分奇怪溫老大何故停手,因此目光都集中在他面上。溫老大仰天長嘆一聲,說道:「原來羅兄也有生不如死之感,我們可說是同病相憐……」
于二姐尖聲罵道:「少說廢話,我們死傷了與你何干?」溫老大也道:「動手拚鬪之際,傷亡也不算是意外,羅兄即管動手!」
姜岑洗三人立即縮小圈子,嚴密防禦。趙岳不論從那個角度進攻,總要碰上其中兩人合力施為的神奇招數,眨眼間趙岳已連攻七八招,竟無法入手,心中甚喜,忖道:「若論聯防之術,當以他們這一門功夫,為天下之冠。武當派的三才劍陣,有攻無守,還不是上乘之作……」
趙岳一愣,訕訕道:「對不起,在下一時失言……」心中甚是難過,暗想從今以後已無一個親近之人了。
玉軸書生房仲眉頭一皺,道:「這個恕我無法幫忙!」洗老五嘿嘿冷笑兩聲,叫道:「這話可是當真?」房仲那麼老江湖的人,此時也不禁變顏變色。
眨眼間激鬪了二十餘招,趙岳大聲道:「文姑娘,找把劍給我用一用!」文開華鼻子一皺,答道:「從前我樣樣都依你,現在不行啦!」趙岳道:「在下不忍傷了他們幾位,才要用劍,你做做好事,並非是為了我做……」
他明知此時大哥二姐正在性命交關之際,說甚麼都不管用,恰好又被他發現趙岳身上並無穴道被制之象,連忙大聲叫喊。
房仲緩緩問道:「你一定要走?」
文開華恨恨的瞪住趙岳,芳心中千迴萬轉。她深知趙岳武功中的弱點,只須聯合其餘數人與他拚鬪內力,以他目下情況,勢難贏得六人之力。於是在拚鬪之中,便可趁他體內一縷陰寒之氣突然發作之時,取他性命。因此她只須一出手,趙岳性命便難保存。而到了拚上內力之時,縱想打消殺他之念也辦不到,除非是她自願反而死在他內力之下。
于二姐咕噥道:「我還是不信,天下有誰破得我們五人聯防之術?」溫老大道:「等聽完他的話再說,目前縱是不信,也得留神聆聽!」
溫老大舉起左手,眾人果然都凝目止步。溫老大道:「怎麼啦?敢是招數已窮?」他也是無法測得透這面雲旗的招數手法,因此猜想他這等神奇手法那有許多招,想是已經使完。
不但是趙岳,連溫老大他們也都呆了。趙岳喝道:「你怎麼啦?掉落江中可不是好玩的!」
溫老大皺眉道:「聽你的口氣,好像已經跟武陽公動過手,但你的名字卻無人識得!這件兵器也未聽人提過。」
藏匿在數丈遠,一叢雜樹底下的另一個土坑內的趙岳,大為緊張,心想但願他們別透露我的姓名,免得武陽公有所防範,那時連最後一點點機會也消失了。原來他被岑洗二人一頓諷罵之後,突然間發現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他自從跟武陽公決鬪過之後,名傳遐邇,四海震動,打那時起,他已經沒有「個人」,此身只屬於武林公有。正因此故,連僻處嶺南的岑老四洗老五都說出他對不起天下人的話。這時他記起初入師門之時,曾經信誓旦旦,決意終此一生,為天下打抱不平,除奸去惡,鋤暴安良,現下若只為了兒女私情一死,九泉之下,豈有面目去見師父?
那戴笠蒙面女子怔了一怔,尖聲喝道:「她是你的情人?」
趙岳吶吶道:「那是因為……」他正要解釋,文開華已經插口道:「不必說了,你既不否認,那就是承認啦!」她面上神色一變,目光甚是冰冷,坐起身,舉手拭掉淚水。趙岳無從辯說,心中一陣劇痛,伸手拍在她的背上,低聲說道:「忘了我吧!就當如從來沒有見過我!」
溫老大吶吶道:「這個……這個……」
他一招之內變化極多,把嶺南派的五人攻得連連後退。溫老大口中不斷的發出暗號,眾人靈活奔走,終於接住了他這一招。趙岳又接上旗桿,施展威猛招數,一式「雲旗蔽天」,只見大旗挑處,捲起洗老五,拋出兩丈。若不是其餘四人的牽掣,洗老五勢必被他拋出六七丈外跌死。
趙岳微微一笑,心想那乾元五指之中有一招辛辣指法,正是襲取掌內「少府穴」,他參透對方五陰點穴手法,大半原是從乾元五指領悟出來,剛才既是說對了,目下也就不覺其難,說道:「若是『少府穴』被襲,便須自閉『青靈穴』,同時以真氣隔斷『手少陰心經』,當可無事。」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大感驚訝。溫老大也暫停搜索之舉,狐疑地望住他們。
溫老大眼睛左顧右盼,說道:「我先找一個人。」
于二姐叫道:「甚麼?叫我們跟他一年?還得保護他的安全?不行,我寧可不要知道本門聯防之術的破法……」
溫老大連續猛攻了五招,已經佔盡上風。他竿尖所指之處無一不是人身大穴,手法極是辛辣。
眾人聽了這話,面色大變,連文開華也是如此。原來趙岳說的竟是五陰點穴的破法,而不是解法,他識得解法,已經足以教人大吃一驚,何況是破拆的法門,教嶺南派諸人及文開華焉得不駭訝交集?其實趙岳卻是仗著先後天真力融會為一,秘鎖玄關已通,因此可以隨意移經換穴。早先穴道被點之際,對方手指所落之處,根本已沒有了穴道,自然不會被制!
竹屋中傳來一聲長嘯,盡是悲愴傷情之意。洗老五輕輕道:「喻慧果然死了!」于二姐憤憤道:「大哥為了迷戀這賤人,竟不惜違誓洩秘,諸位弟妹們不必多問,可照本門規矩行事!」
四人躍上馬背,馬騰低聲道:「堂主放過文堂主之舉,屬下不敢多說,但那嶺南數人豈可輕易放過?」
他眼看向外一揚,便要把洗老五兵器捲飛,誰知人影連閃,溫老大于二姐一齊搶近,溫老大雙手抓住鋼銼,于二姐則十隻鋼指一落,牢牢抓住旗面邊緣。此外姜三姐及岑老四的兵器同時向他身上斫去,他們五人的動作一氣呵成,倒像是洗老五故意誘敵捲銼,以便己方之人下手一般。
趙岳那裏敢挽留她或者問她去何處?再者他萬念俱灰之下,也覺得沒有說話的必要,只在心中暗暗向她道別,祝她此去一帆風順,忘掉以往的一切,重新開始。他暗暗祝福之際,自也感到陣陣淒涼落寞,虎目中隱隱泛現出淚光,癡癡地遙望住她的背影。
岑老四也跑過來,道:「大哥為何作此裝扮?」
房仲道:「他們之間另有恩怨糾紛,咱們犯不上促使他們團結對外,且待他們鬧過之後,說不定實力大見削弱,再說賴堂主也快要趕到,若是有他在場,咱們穩操勝券,不須有傷亡之虞了!」
這番話果然打動了溫老大。忽聽門外有人接口道:「好說,好說,鐵柱宮從來法網嚴密,諸位想安然回到嶺南,只好等來世才行了。」
趙岳緩緩坐起身,道:「我本來動彈不得,後來那位姑娘在我身上撞了一下,便能動彈!」
溫老大聞言心頭一震,暗想:「此人若是南荒弟子,只怕已從喻慧處取得本門秘錄,此事非同小可!」他面色一變,揮手道:「二妹且退!」
她大感淒楚酸辛,兩行清淚沿頰流下,默默地轉身沿江岸走去,心中一片虛空,自家也不知到何處去?
玉軸書生房仲一陣遲疑,竟不知追還是不追的好。他明知這于二姐已經心神錯亂,但不殺她又大不甘心,房仲平生處事極有決斷,從無像目下這等猶豫不決的情形。
玉軸書生房仲哈哈一笑,手中玉軸驀地縮退,「叮叮」兩聲,這一招已封住岑洗二人兩般兵器。岑洗二人但覺敵人玉軸上傳來一股強勁力道,若是撤退,對方這股內力使得以乘虛攻入,齊齊大驚,急忙運聚內力相抗。
溫老大低低喝道:「不准胡鬧!」洗老五道:「噫!這就奇了,大哥你若不出手,小弟們怎能不用點手段?」溫老大無奈道:「好,好,待我葬了喻慧再說!」他之所以幫忙房仲,全是出於愛屋及烏之心,由於文開華跟隨過喻慧,所以他連愛上文開華的房仲,也生出了袒護之心。
趙岳一瞥之下,已瞧出他們乃是施展一種聯手絕學,不禁怦然心動,暗想:「這一宗絕藝,聽房仲的口氣,似是不易破解,若是學到手,由數高手施展,武陽公或者也無法攻破。」他別有用心,便不退避,朗聲道:「諸位苦苦相迫,在下只好出手招架了。」
溫老大越聽面色越發慘厲,她一講完,便即大喝道:「我不把你這賤人分屍碎骨,難消心頭之恨……」
這幾句話只罵得趙岳一愣一愣的,面上開始有了表情變化。洗老五接口道:「四哥罵得對,我們日後可別把今日之事告訴別人,免得天下之人都大為失望!」他說罷一把拉了岑老四,奔到江邊喊叫溫老大,好讓趙岳多想一想。
高亢狂笑之聲遠遠傳出去,在這荒曠江邊,令人不禁生出恐怖之感。
于二姐面上泛出慘澹之容,苦笑道:「我兩年前便找到了你們,見你每日釣魚讓那賤人撈起食用充飢,氣恨不過,便弄了這根釣竿,把每一條魚釣起來,暗暗放上附骨針,再挑落江中,讓她食用,但想不到她直至今日才死!」
趙岳自知剛才雲旗這一振的威力只用出七成,若不是功力減弱,使得出十成功力的話,定可把鋼銼硬奪過來,甚且可以震傷敵人。此時無奈只好化作「雷風相薄」的招數,先鬆掉鋼銼,接著左旋右舞,激起陣陣風雷之聲。這一招把溫于等五人迫退尋丈,險險掃翻了岑老四。溫老大口中不停的發出暗號,五個人此起彼落,忽進忽退,總是恰到好處地全力抵禦住雲旗攻勢。
趙岳道:「不過,在下總覺得你們這個聯防之術有個漏洞,若是碰上武陽公,早就看準這漏洞而加以擊破了!可惜在下一時想不出……」
趙岳飛上半空之後,宛如神龍遊翔,屈折盤旋,來往自如,一連改變了四五個方向。右手化作劍式,破空有聲。這一路劍法正是崑崙派的「雲龍大八式」,天下只有這一家劍法,可以在半空中改變方向,而威力越增。于姜等人,這才曉得溫老大見識眼力,確實高出他們許多,事先避實就虛,極力保持先手,欽佩之餘,不覺齊齊喝采。
房仲面孔一板,道:「滾回去,先叫你們的老大過來問我!」岑洗二人知他武功高強,不敢強闖,不禁大是躊躇。
趙岳明知她話中深意,可是他自問已經沒有資格說出任何承諾之言,只好說道:「我能怎樣呢?」
趙岳取出雲旗接駁好,迎風一展,獵獵有聲。旗面上泛射出無數金光銀點,耀目生輝,極是富麗壯觀。
直到這時,溫老大才心服口服,自然不管在招數手法上也好,在內力造詣上也好,都無法贏得這個年輕軒昂之人。他心中又是驚駭又是妒恨,不過總算是老謀深算,早一步發動攻勢,迫使對方無暇取出兵器。
趙岳落地之後,仍然被鐵鈎圍攻不休,局勢毫無改善。耳中聽到采聲,不由得激起已死的雄心豪情,驀地一拳隔空劈去。拳力呼嘯而出,威勢又與第一次的掌力大不相同,原來他這番已用上「楞迦金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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