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鐵柱雲旗

作者:司馬翎
鐵柱雲旗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九章 再度交鋒

第十九章 再度交鋒

年輕漢子眼中傲意忽然消失,換上惕凜戒慎之光。原來他見溫老大眼力過人,並且稱道自己器宇不凡,便知若是一味狂妄自大之輩絕無如此見識,因此不禁惕凜於心,凝神待敵。
正在轉念之際,廟門外近處昇起早先那一聲長嘯,洗老五叫道:「我們在這裏……」話聲才歇,一陣腳步聲奔到廟門,此時廟內一片漆黑,不見五指。外面雖是狂風暴雨,到底尚有些微光,因此可以瞧見來的一共三人。至於服飾面貌甚至身材高矮也都看不出來,只見到三條隱約的黑影。
趙岳道:「有勞岑四兄了!」接著望住武陽公說道:「你的隨從遠遠比不上你的腳程,目下尚在七八里路之外。因此在下得以趁你十件兵刃都不在手中之時,揮旗一拚!」
武宮主心想救活了房仲的話,武陽公就多了一個欲誅之人,也就是等如多添一點麻煩。此時她心中另有兩個念頭交戰不下,一是縱放賴珞離開。一是毀諾出手把他殺死,以除後患。
向慎行暗暗氣惱,但他素來守禮,當下淡然道:「我不知道。」
武宮主道:「甚麼人的消息,你先說來聽聽。」她的神情若喜若嗔,誰也猜測不出她的心思。
文開華已接口道:「雖是如此,但正足見你捨身赴義大無畏的精神,定可振奮世道人心!」
于二姐眼睛一瞪,道:「你是誰?」
武宮主突然間下了決心,歎一口氣,道:「你去吧!但望能夠為我略為隱瞞!」
趙岳道:「這一點在下深信不疑。但若是你肯見告追查營救之法,在下更可放心。」
此時于二姐亦已取過岑老四的鋼刀,遞伸出去。那年輕漢子冷笑道:「接招……」劍刀相觸,也發出一陣嗆啷啷的聲音。
武宮主等三人才能喘一口氣,可是武宮主已駭得面無人色,簌簌地抖個不住。
武陽公微微一哂,道:「這話有理,倒是老夫失言了。」
溫老大道:「枉你自負智謀過人,若是那人曾經入殿,怎會不能從遺跡中瞧出?」
武陽公仰天冷笑一聲,趙岳道:「不是,諸位請看,在下身上衣服濕了一半,但他身上只有數點水痕,由此可以推知我們兩人之間內功深淺高下!」
武陽公乃是一代梟雄之才,心想其餘之人容易解決,不須放在心上,但這趙岳卻是第一號死敵,必須及早除去。目下他若是趁自己兵刃未到之際出手,則自己雖然能夠退避,可是趙岳也得以趁機逃走。他迅速盤算過種種利害得失之後,便點點頭,道:「好,一個月之內,老夫不向這些人動手便是!」
趙岳收攝心神,應道:「行啦!」
他再行警告之後,便出手攻擊。目下已大致摸準了嶺南派聯防之術的奧妙,所以只攻了十餘招就控制住局勢,引導向他佈下的陷阱。趙岳等人那裏曉得武陽公以絕世才華和冠絕一代的武功造詣,已佈下陷阱,這刻已到了生死立判的關頭。
向慎行等一瞧而知此人乃是施展地聽之術,他和那年輕漢子都想揭破此謎,所以都不移動腳步,以免妨礙他查聽。
他放步飛奔,雨點打在林葉上,加上山風勁刮,聲勢甚是浩大,也予人以淒涼之感。這時他順著快要湮滅的山道疾奔,四下甚是荒涼,但還不是高山峻嶺,故此尚有希望可以找到樵家避雨。
文開華道:「你猜得不錯,這頭鴿王寶貴無比,等閒不肯使用。除非是極其重大要緊的消息,絕不使用。不過,話說回來,武陽公命駕親征外出,宮中若有要事稟報,也會使用鴿王,這是武陽公定下的規矩,不一定碰上極其重大緊急之事才能使用。」
過了一陣,岑老四緩緩抬起左手,屈曲五指,作個手勢,然後向廟門右方指去。
賴珞道:「宮主這一聲珍重,在下此生永銘心頭,難以忘記……」他突然轉頭大步走了。但武宮主已瞧見他眼中泛出閃閃淚光。
賴珞道:「內中詳情說來話長,等到講明白了,也許再找不到文開華蹤跡,她武功雖失,智謀猶在,不大容易追蹤得上。」
武陽公點頭道:「有理!有理!可是……」他沉吟一下,轉身向趙岳他們走去,到了可以出手的距離之內,停住身形,大聲繼續道:「可是縱虎歸山,必將是我心腹大患,無論如何今宵絕不能放過他!」
于二姐動手攻擊向慎行,向慎行此時已不敢為了掩蔽行藏而用別家手法,一出手就是崑崙內家劍招,數招之後,縱上半空,施展出雲龍大八式,長嘯聲中,飄忽往來,竟乘機幫助任君麟一招。
文開華冷笑道:「你們都是傻瓜罷了,試問她去解手,你們也能跟著她麼?」眾人聽了這話,雖是無法辯駁,卻都感到文開華分明強詞奪理。文開華又道:「況且,她若是施展反間之計,早就做下種種圈套,教你們深信不疑,你們既不疑惑,又從何瞧得出破綻?」
到了第五天傍晚,又進入山區之內,這一日的下午,天色一直昏黑,陰雲滿天,狂風呼嘯,一望而知乃是將有大雨之兆。及至夜色已臨,這才淅瀝淅瀝地下起雨來,初時只是疏疏落落,可是每一滴都大如姆指。向慎行心中叫聲苦,曉得傾盆大雨立即就要迎頭倒下,他一直忘了找尋藏身之所,此時急切間也尋覓不到可供避雨之處。若是平時,他雖然找不到岩洞等地容身,最多幕天席地的過了一宵。現下卻須得找一處不會淋雨的處所,那就不免大感棘手了。
武陽公接著說道:「要知老夫身為天下第一高手,平生自恃身份,沒有一戰不是堂堂正正,予對方以充份準備之後才肯出手。但這些老兇人若是劫走老夫愛女,激起老夫忿恨,那時老夫自然不擇手段,加以老夫才智遠在這些老兇人之上,若是形勢所迫,他們焉能抵敵得住老夫不擇手段的報復?」
幸而他放慢了腳步,否則定必錯過了右側一座屋宇,他一眼望見黑影矗立,心中大喜,暗叫一聲「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便向那屋宇黑影奔去。
此念一生,找回文開華之心更為堅決,於是循跡追去,他空身奔走,自然迅快得多,霎時間又追出數里。
文開華陡然驚醒,惺忪之中撮唇發出一聲尖銳口哨,空中登時落下一團白影,卻是一頭雪白鴿子,軀體比常鴿巨大得多,降落之時雙翅撲得甚是緩慢平穩,全然不似普通家鴿般亂搧亂撲。
八隻眼睛一齊向那人望去,眼光全部落空,原來那兒那有人影?他們都感驚訝,再瞧瞧地上,也沒有雨水痕跡,要知這刻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從外面進來之人縱是持有雨傘,也難免淋濕,最低限度腳下總得留下鞋印。因此他們都以為是眼花作怪,各自轉看對手,準備再戰。
女郎道:「正是,他與我們是一夥的!」
查剛道:「此事只有你自家知道,他難道瞧得出你內傷未癒?」
武陽公嘆口氣,頷首道:「你的才智果是高人一等,當年你投入老夫麾下,早就該把四奇之位讓你,並應高踞其首。」
這漢子似乎對那女子生病呻|吟之聲毫不在意,一直保持原來的姿勢。向慎行忍不住喂了一聲,道:「那位姑娘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文開華道:「我就是翠環,不知舅舅們有沒有提起過我的名字?」
她仍然低聲道:「屍橫就地!」短短的四個字,卻使同殿中眾人,都大感震驚,而且訝怪她明知「屍橫就地」,何以還順從的走過去?
武陽公雖是當代獨一無二的武學大宗師,但此時眼見敵人守勢極是堅強,眼中不禁也泛起忿怒之光。要知像他這等身份造詣之士,不論心中是悲是喜,一旦上陣出手,就應該完全忘卻,才能發揮功力,達到顛峰狀態。趙岳暗暗窺見,不覺悄悄竊喜。
眾人一望而知他這一招定必厲害無比,那年輕漢子深深的吸一口氣,提劍平胸。
他極小心的繼續追蹤,繞了不少圈子,才發現有人急急走過的痕跡。如此兜來兜去,先後發現了四五處遺跡,發覺對方果然使用種種詭計,彎彎曲曲地走。他不屈不撓地追蹤躡跡,不知不覺追入深山之內,他已下了決心非追上對方不可,因此這刻雖然已經天黑,仍然不肯折回。
向慎行當燭光熄滅之時,迅即貼牆繞過去,摸到切近,忽地火光冒起,把周圍一丈之內照得清清楚楚。只見那峨嵋派高手尹仲橫持長劍,左手晃燃了火摺。滿面兇惡森殺之容,在他身後的抱病姑娘,已經無影無蹤。向慎行一跟望見這等勢色,便知不妙,果然尹仲厲聲喝道:「文開華被他們劫回去啦!惡賊看劍!」
她縱身一躍,落在賴珞背後。賴珞感到腦後生風,回頭一瞧,見到是她,眼中盡是驚訝迷惘之色。
那漢子迅即站起來,目光烱烱,手提長劍,氣度姿勢都不似是凡庸之輩。另一個矮個子立即伸手攔阻自己人,說道:「四哥且慢,咱們雖不怕打架,可是兵法上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咱們還是先查明白這廝底細的好。」
武陽公這一次交手,極是小心謹慎,但數招之後,便大為寬慰,原來趙岳功力還差一線,無法將這一路宇內無敵的雲旗十八展招數施展出應有的威力。所謂差以毫釐,謬以千里。趙岳既不能發揮雲旗威力,便遠不如他昔日施展武當派至寶「沉沙古劍」之時的威風凜凜。饒是如此,這雲旗十八展乃是武陽公平生無法參透的至高武學,招招都暗暗剋制他的武功路數,所以武陽公不但一時難以取勝,也不肯立刻取勝傷敵,希望從今宵一戰之中參透這一路至高無上的武功招數。
姜三姐道:「那邊還有個女子,噫!竟會就是那個梁珍姐?」
此時天色已黑齊,更兼滿天烏雲密佈,連星月之光都沒有,饒他目力遠勝常人,也只能瞧見丈許遠近的物事。
于二姐姜三姐大吃一驚,齊齊撲出廟外,向慎行他們也以為發生了意外,個個目瞪口呆的望住外面。
武陽公陰森森地哼一聲,一手推開武宮主道:「老夫不便多說,你自己出去想想。」
那漢子哼一聲,道:「放狗屁!」向慎行怒氣勃勃,幾乎忍耐不住,但他到底是性情沉穩之人,終於壓住這股怒氣。
向慎行突然喝道:「兩位且慢出手!」這一喝登時緩住一觸即發之勢。于二姐怒道:「閉嘴!」溫老大道:「二妹讓他說。」
武陽公道:「目下邪教僅存的老兇人一共超不過五個,他們除非能夠拋棄怨仇成見,聯合起三個之多一同來對付老夫,老夫才無法擊敗他們。否則的話,老夫單憑刀劍合璧的手法,逐個擊破消滅,易如反掌。」他停頓一下,又道:「此是敵我雙方力量的比較,若是加上其他條件,這五個僅存的老兇人加起來也不是老夫對手,尤其是老夫心懷忿恨之時,他們只是自討滅亡而已。」
奔了三數里,雨勢漸大,他正感到失望,打算放棄找尋人家,只須覓處能夠稍避雨勢的地方便對付一夜,當下緩下腳步,左顧右盼。
賴珞咬一咬牙,大聲道:「我要這一隻手!」伸手一指,指的卻是她的左手。
岑老四趁機伏地形聽。向慎行道:「兄弟只想請問那位朋友一句,地上的姑娘是誰?」
武宮主道:「不行,他一瞧你握旗的姿式,便知真偽,絕難使他耽誤!」
溫老大面色一沉,冷冷道:「既是如此,那就出手好了,這一個也是你們同路的人吧?」他指住向慎行,冷冷的瞅住她。
溫老大向洗老五點點頭,洗老五立即哈哈一笑,道:「來吧,今日非宰了你們這兩個小子不可……」話聲中伸出三角鋼銼,遞到向慎行面前。
那頭白鴿聽到武陽公的喝聲,登時又振翅高飛。文開華嘆口氣,說道:「鐵柱宮一共飼有千頭信鴿,這一隻便是宮中千鴿之王,靈警無比。見我易作女裝,便不肯貿然落下。」任君麟道:「這頭鴿王想必帶有重大消息前來,可惜表姊沒有把牠騙下。」
武陽公瞧也不瞧他們一眼,嚴厲的望住文開華。他的兩道目光似是能夠透視對方身體,一直探索她內心中的思想。文開華雖是沒有活下去的意思,可是在這兩道目光之下,竟也不禁微微失色。
這兩人都是五短身材,各帶兵器,此時身上被雨水淋濕,形狀甚是狼狽,左邊的一個說道:「妙極了,此地居然還有避雨之所。」
到得密林切近,忽然聽到一聲尖叫,明明是女子口音。可惜山高風大,一時查聽不出來路方向。
說時,雙掌一擺,拉開門戶。姜三姐怒道:「好哇,你竟敢以雙掌對我的兵和*圖*書刃,今日若不取你狗命,誓不……」誓言尚未說出,任君麟已經大聲道:「難怪嶺南派在武林中聲名衰微,在下已明其故了!」
洗老五道:「不錯,還有兩個該死的傢伙,我們剛剛還在動手。」
趙岳搖搖頭,道:「在下壽命難逾今宵,貴宮任何變故在下都用不著知道。」
文開華道:「若是雙方同意的話,那就暫時罷手不戰,等個三五天邀約來一些武林人物觀戰。」
武陽公面色漸見緩和,說道:「那麼你就猜猜看,那是甚麼消息?」
武宮主雙淚奪眶而出,道:「女兒真是該死……」她心中充滿了感動和悔疚,恨不得跪在地上,抱住他雙膝痛哭一場。
向慎行突然伸手拉住她,大聲道:「武姑娘,你知不知道這一走過去,將有何種結局?」
武宮主雙眼一瞪,光芒四射,這一剎那間,她回復了往日的威風。可是她迅速即洩了氣,頹然嘆口氣,道:「文姑娘,你何必這樣對付我?」
武陽公冷笑道:「試想你肯相信她的話麼?即使相信,但老夫聽說她不得意於情場,已乏求生之意,是故任你擺佈!」話聲中只見他舉掌虛印幾下,文開華立刻呻|吟數聲,然後呼吸均勻的睡著了。
那年輕漢子笑聲中一揮長劍,喝道:「你先認出敝人手中劍術來歷,再說姓名不遲!」言下之意,不啻是說溫老大若然贏得他不得,又瞧不出他的武功來歷,便無資格動問姓名。
這武陽公在武林中身份何等尊祟。他說的話誰能不信?溫老大卻不能示弱,當下洪聲道:「敝派絕藝若是抵禦不住十招之數,死也應該,便請賜教。」口中發出一聲暗號,其餘四人唿地散開,各佔方位。
武陽公刀劍連環施展,異彩紛呈,教人瞧不出那一道光華是刀,那一道光華是劍。他一身武功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別的高手能夠以竹木為刀劍,在他來說根本單憑一雙肉掌就可以使出刀劍招數。因此,他有一刀一劍在手,簡直是如虎添翼,威勇難當。尤其是他雙手刀劍都不受兵刃種類限制,刀可作劍,劍亦可使出刀招,當真是變幻無窮,威奇莫匹!溫老大此時才明白本門聯防之術雖是武林無上絕藝之一,可是碰上了像武陽公這等蓋世冠代的武學宗師,仍然無法抵禦得住。倘若不是趙岳在場,接住了武陽公一半以上的攻勢,無疑早已潰敗傷亡。
武宮主怒道:「文開華,你再胡說八道,莫怪我取你性命!」她已氣得玉面煞白,渾身皆顫。
女郎道:「可以,但我先問你一句話,趙岳現下在甚麼地方?」
此時形勢之緊張無以復加,向慎行等人都噤若寒蟬,心頭打鼓,靜待分出勝敗生死的一剎那來臨。
武宮主被他推出殿外,隱隱傳來哭泣之聲。殿中眾人此時已拋開武宮主之事,全神注視武趙二人出手,霎時間鴉雀無聲,氣氛緊張無比。
武宮主一向以機智計謀自溺,平生從未嚐過這等落在陷阱進退維谷的窘境滋味,不過,她立刻心頭之氣倒已消了,拚命尋思解救趙岳之計。
文開華尖聲叫道:「且慢!」趙岳頭也不回,說道:「這一戰勢難避免,何必多延時間?」他心中有一種痛苦的滿足之感,心想你親眼見到我死在對方手下,瞧你可覺得快活。這種心情,就像是被父母寵溺嬌慣的孩子因被父母責罵,故此做出令自己受苦之事來傷害父母之心一般。
文開華接口道:「這也行,你若想證明你沒有通風報信,引來武陽公的話,有兩個法子。一是你待會兒當著大家的面,與武陽公動手,你如若死在武陽公手底,我們便信了,那時我在你屍身之前叩頭謝罪,然後也陪你同赴黃泉!」這話的反面意思,卻是狠狠攻擊武宮主,表示絕不相信她不是奸細。武宮主氣得冷笑連聲,只聽文開華又繼續道:「第二條路就是,你立刻想法子把趙岳弄走,武陽公千里追蹤為的是趙岳,因此,你能救走趙岳,自然證明出你不是奸細!」
姜三姐喝道:「為甚麼要告訴你?」雙刀一揮,疾砍過去,她雙刀造詣甚深,狠辣兼具,這一出手極是迅快兇毒。
趙岳拱手道:「貴派高義隆情,在下永銘五內,但諸位還是暫時忍耐的好。假以時日,貴派聯手之術,定可擊敗武陽公無疑,天下重任,唯望諸位承擔了!」溫老大一時答不出話,想了一會,仰天長嘆一聲,再不做聲。
趙岳搖搖頭,道:「在下決計不做乘人之危的事,但今宵情勢與平日不同,說不得只好出手了……」眾人看了他的表情,都覺得似是與他的話有點杆格不合,正在驚訝。趙岳又道:「武陽公,你若是答允放走此地所有之人,在下便等你兵刃送到,決一死戰!」
向慎行驚想道:「這人怎的使得出我崑崙雲龍大八式的劍法?」
饒她城府深不可測,此時也不禁嬌軀一震,可見得趙岳這兩個字,在她心中引起何等波瀾。
向慎行和那年輕漢子都閉口不答。于二姐接口道:「瞧他們這等樣子,倒像是攔路剪徑的強盜!」
這話出自一個少年口中,溫老大只聽得心中大震,不覺被對方迫退數步。姜三姐呸一聲,道:「誰是你的大嫂?閉上狗嘴,你縱有舌燦蓮花之能,今日也不能活著出去!」
溫老大說道:「發出這陣笑聲之人,內功造詣之高,已可算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想來天下之間,只有武陽公一人而已!莫非是他到了?」
文開華道:「不對……」趙岳不覺怔,心想她不知為了何故,苦苦的與武宮主過不去?只聽文開華又道:「我有一件事甚感懷疑,那就是武陽公縱是得到黑煞手賴珞的飛鴿傳書,但相隔只有數日,怎的來得如此之快?而且在這等風狂雨驟的黑夜中,竟也找到了此處,哼!哼!只怕這裏面大有文章!」
那邊廂岑老四跟那漢子也自激烈相搏,雙方都使用凶險詭毒手法,打個旗鼓相當。
眾人都訝異的向側門望去,趙岳微微一笑,道:「文姑娘才智過人,料無不中,這話想必不錯!」文開華又叫道:「那麼快點動手啊!」
武宮主尖聲叫道:「你剛剛不曾替我分說,這麼說來,你心中認為我是那種人了?」
這三個問題一連串反擊而來,倒教向慎行無法開口,于二姐道:「對啊,你以為她是誰?」岑老四突然道:「有人來啦!一共三個。」
他本人確實不打算活下去,所以才會堅決反對。當下提起雲旗,朗聲喝道:「在下要出手啦!」
他這說法,使武陽公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以便其他的人,可以趁風雨及黑夜逃生。他乃是天性俠義之人,當此之時,全無考慮到自身生死安危。
誰知武陽公瞬息之間就恢復常態,冰冷得有如鋼鐵一般,不但是表情如此,連手段和意志都有如鋼鐵一般的強,一般的硬。他很快就瞧出對方這個聯防之勢並非完全無懈可擊,不過須得先行控制住整個局勢,然後誘導他們向預定的路上走,到了那個關鍵之時,便即使出全身功力解救,像雷霆萬鈞般擊破敵人。他同時已精密的計算,這平生最是兇狠的一擊之時,將有多少危險。現下他還不能確定,但縱使生死之間只有一半對一半的危險,他也將放手一試。
他一縱身落在屋前,瞧清楚原來是一座荒扉破敗的山神廟,門戶洞開,已不見門扉,兩邊皆有破殿,可是俱已傾圮。
溫老大左爪虛虛一抓,右手疾劃出去,口中喝道:「這是第一招。」
趙岳為之啼笑皆非,心想:文開華此舉無異是惹火焚身,親手種下日後的禍根。目下武宮主雖是不能奈何得她,可是今夜分手之後,難保將來不會碰頭。
過了一陣,遠處傳來一聲洪亮長嘯之聲,岑老四立刻應了一聲。那年輕漢子和向慎行暗暗心驚,心中盤算道:「這兩人武功不俗,不過單打獨鬪的話,仍然穩可取勝,但他們來了幫手,這形勢便大為不利了。」
他沉默的瞧了一會,她沒有絲毫暗示給他,當下道:「在下不選可不可以?」
武陽公走到文開華身邊,細細瞧看她的面色,突然間發覺這個女子有一種震撼心靈的美麗,他如此老練之人,此時也不覺怔了一怔。
向慎行挺胸道:「這件差事在下最是合適,待我改扮趙大俠,昏黑之中,武陽公決計不能察覺。」
緊接著廟門口出現了三個人,當中的一個是個女子,身披玄黑色斗篷,頭戴竹笠,此時已卸下來,露出瓜子形美麗的臉龐。
文開華沉吟一下,說道:「唯今之計,只有即速命駕返宮,全力搜索。」
洗老五道:「還有一事,那就是倘若這兩人有法子掩飾本來面目,一時從招數手法中查不出來歷,大哥設法把對手迫緊,待小弟等過去瞧瞧地上的女子,也許查得出線索……」他們一則低聲計議,二則用的是南粵方言,是以向慎行及那年輕漢子都不知道他們計議甚麼。
岑老四迅即伏在地上傾聽,眨眼間便說道:「若不是趙大俠這麼說,幾乎聽不出聲息。不錯,七八里遠有數人奔來,速度不快。」
溫老大一聲不響,欻然間縱到門攝上,迅快向外面張望,瞧了好幾眼才回到殿中,道:「沒有人。若是有時,定必躲在簷下可避風雨之處,勢無躲在外面淋雨之理。再說,我這番詐語誰能察破?」
趙岳微微一笑,道:「恨你?在下從來沒有恨過你,但在下卻不了解你,這是衷心之言!」
趙岳這兩年來一直苦苦勤煉雲旗十八展,一面揣摩對方招數手法,今日正是考驗關頭,心中一陣興奮,渾然忘了一切,提旗迎上。
武宮主突然掩面慘厲尖叫一聲,放步向殿門奔去。擦過武陽公身邊時,武陽公一伸手抓住她,沉聲道:「珮兒,你怎麼啦?」
她的目光甚是冰冷嚴厲,迅快地在眾人面上掃瞥一匝,然後望住向慎行,這一瞬間,表情變得非常溫柔和緩。
溫老大又指那年輕漢子,道:「這一個呢?」
第三日緊緊追趕,總是不曾失去線索而又無法一口氣追上。這一日經過好些村鎮,打聽之下,得知果然有一男一女匆匆經過,女的似是體弱難行,由男的扶住,這個男子年紀不大,滿面鬍子,頭髮散亂,形狀甚是可怕,加上身上帶得有劍,村人都不敢多瞧他們。
武陽公見武宮主貼靠在向慎行身邊,不再舉步,心知她從愛情中獲得勇氣,這刻再迫她也沒用。於是把目光轉到嶺南派諸人面上,說道:「你們聯防之術欠缺乾元五指這一門手法,終是難臻上乘,老夫出手的話,十招之內,教你們無一生還!你們信是不信?」
武宮主訝道:「真的?這事我一直都無聽悉,但我勸你最好不要故意聳動視聽。」
武宮主喝道:「自然不服氣啦……」
那年輕漢子皺起眉頭,打量她左右兩側的人,卻是兩個年輕俊挺的少年,都帶著刀劍,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可是仍然十分英挺。他們年青的面上都十分坦然直率,一點也沒有邪惡奸狡的神情。眾人也都注意到了,訝異地望望那個美麗冰冷的女郎,又望望這兩個少年。
趙岳仰天長笑一聲,道:「向兄說得好,真不愧是崑崙派掌門的公子!」
武宮主道:「這話實在教人難以置信。」她腦海中泛起昔日她潛赴武當派禁地秘府,第一日投以注毒瓜菓,讓趙岳食用,次日她到秘府之頂,彷彿瞥見一個人迅即消逝在山的那一邊,她因而暗以為趙岳已經逃生,不過此事只是懷疑而已。當時她曾苦苦追蹤那人,但還未追上之時,路上卻碰見了武陽公。她還清清楚楚的記得武陽公說,倘若武當派之人傳出趙岳死訊,可知武當派有意掩藏趙岳下落,趙岳其實未死才須要掩藏,如若武當派無聲無息,那就是趙岳已死,他們為了不讓鐵柱宮得知虛實,所以不敢透露出真消息。
文開華冷冷道:「你好像很不服氣我的指責呢!」
直到英挺洒逸的向慎行闖入她心扉,並因種種因緣湊合,迫得她踏入江湖,她的一顆芳心已經屬於向慎行,如今忽聞趙岳尚在人間,她心中觸發之情也不知是悲是喜?是甜是苦?
這座神殿甚是寬敞,尚有神像供桌等物,有一邊角落的屋頂已經傾坍殘破,雨水和勁風捲撲入來。他一瞥之下,已瞧出一邊角落中隱隱現出兩個人影,其一臥在地上,另一個則坐在前面。
那漢子冷冷地瞅他一眼,不理不睬。矮個子面上泛起怒色,提高聲音道:和_圖_書「喂!我問你那女子是不是害病,你耳朵聾了?」
原來這兩個矮子正是嶺南派的岑老四洗老五,後來說話的人便是詭計甚多的洗老五。岑老四道:「這話很對,但怎生查法?」
她舉出這個理由,眾人這才有點信服,都想這話甚有道理,除非不是用反間之計,否則定然設下圈套,使得別人不疑,才好用手腳。
岑老四怒道:「這兩個小子神情可疑,古怪得很,大概是剪徑的強人,為了女人各不相讓,老五不必多費唇舌,一人對付一個,弄死也就是了!」
這個手舉蠟燭之人,年紀約在二十三四左右,英俊無比,左手持燭,右手提著一面大旗。他向向慎行等人點頭微笑一下。
武陽公斜睨文開華一眼,心中迅快忖道:「她縱是聰明絕頂,但這一回只怕猜不出這是老夫看破了訊息乃係珮兒偽造的隱情。哼!珮兒妄想假造仙兒被劫失蹤之事騙我回宮,簡直是妄想!嘿……嘿……」
向慎行忖想了一下,從囊中取出火摺,一手掣出長劍護身,這才打亮火摺。一瞥之下,供桌上居然還有燭台,插得有大半截蠟燭。
姜三姐毛骨悚然,道:「世上絕無身手如此迅疾之人,莫不是深山古廟中出現山精鬼怪?」
一陣步聲自遠而近,迫到殿門。趙岳突然喝道:「等一會再動手!」大踏步走出殿門之外,但見風雨消歇,黑暗的天空中出現不少星星。
年輕漢子抬頭望天,不理不睬。洗老五心中起疑,在溫老大耳邊低語道:「這廝只怕也是鐵柱宮之人,咱們務須防他一著,以免遭他從後偷襲。」
眾人的目光都向廟門外望去,于二姐厲聲道:「管他多少人來了,你即速回答,你以為她是誰。」
趙岳訝然停步,道:「你為何要救她?」武陽公道:「咱們定的期限是一個月,老夫不願意讓她死於一個月期限之內!」洗老五大聲道:「他的意思是要親手取文姑娘性命,方始甘心!」
文開華微笑道:「承蒙老山主青眼激賞,甚感榮幸。」
廟外陡然傳來一陣奔走之聲,向慎行和那年輕漢子都同時一怔,轉眼望去。只見兩個矮短漢子迅快躥入廟內,捲起一陣勁風,險險把蠟燭撲熄。
武宮主到底委決不下,見他如此模樣,便道:「你瞧我幹甚麼?」
武宮主道:「走吧。」說時全身功力都提聚待用,眼望著賴珞轉身一步步的走去……
賴珞站著不動,熱汗從腦瓜子上直流下來,心中極是緊張。
文開華徐徐道:「趙岳和你之間的事不必在此討論,我說,任兄弟,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年輕漢子借他鋼爪彈劍之勢,引刃封住下盤,這一招乃是隨機應變,談不上甚麼手法。但見他緊接著矮身出腿,迅疾橫掃,手中長劍欲吐未吐,威力蘊含不盡。
賴珞道:「宮主縱欲不信也不可得,趙岳目下大概還在五十里路之內的地面,文開華沒有跟他一路,大概是在數里地面之內。」
向慎行朗聲道:「兄弟甘願代姑娘去追尋文開華下落,請姑娘在此稍候。」
任查兩人這時方始信服,都大為頹喪,趙岳瞧出他們心中感覺,朗聲一笑,道:「但目下我卻稍稍佔點便宜,岑四兄,請你查聽一下,來人尚有多遠?」
趙岳眼見自己一身可以拯救這麼多人,大感欣慰,朗笑一聲,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在下今日縱是喪命此地,也無遺憾!」
任君麟不曉得她葫蘆之內賣甚麼藥,便依言把兩人叫來。文開華跟他們低聲講了幾句話,忽聽一陣響雷似的笑聲,從風雨中傳入廟內。溫老大道:「他來啦!趙兄毋須怯敵,待你不支之時,嶺南派當即上前。以咱們六個人之力,想來還可一拚。」
尹仲想起剛才長劍脫手時所感到的沉勁力道,心中一陣驚悸,同時也十分灰心,忖道:「我再煉二十年也抵禦不住他這一擊,唉!」
另一個少年掣出判官筆,正要過去幫助同伴。岑老四喝道:「那兒走。」刷的一刀劈去。
向慎行心中更加不滿,是以越發不肯開口,只冷冷地盯住他們。
文開華由任君麟扶著,十分耽心地等看今宵的結局。她也觀察出溫老大扭捏不安的情形,一時想不出是何緣故。此外,向慎行的心情也瞞不過她雙眼。
于二姐突然驚道:「大哥,外面好像有人!」溫老大道:「有人?」于二姐道:「我彷彿瞥見有個長衣的人在門口站了一下,我一眨眼,就不見了。」溫老大道:「你莫不是眼花了?以你的眼力,怎會眨眼之間就消失不見,又會連面貌也瞧不見?」
那漢子冷冷的瞅住他,歇了片刻,才道:「我又不是死人。自然知道!」向慎行道:「既是知道,就得想點法子免得她因病致死,我這話對不對?」
溫老大見他使出武當劍法,居然化解了自己這一招,心中突然間泛起慍怒羞愧之念,心想此人縱然是三門四派中後起高手,但自己今日若是不能在五招之內迫出他的來歷,豈不是把嶺南威名斷送?
那邊廂于二姐和向慎行兩人都暫時按兵不動,不約而同的急於看那五招以後的結果。
趙岳道:「功夫雖然沒有擱下,但上一次在下負傷而逃,至今內傷尚未痊癒!」
他問這句話的用意有二,一則暫時緩住這生死決於一招的凶險搏鬪,以免兩敗俱傷。因為在他測度之中,這年輕漢子博識四大劍派的招數,大概是三門四派中人。他嘗聞趙岳精通各家武功,這時有點疑心此人就是趙岳。不過,一來趙岳功力應當更為高強深厚。二來武宮主在得知趙岳未死之時,便曾對他說以前那位姓羅的人可能就是趙岳。而眼前這個年輕漢子卻不是姓羅的那個人。二來他心中覺得那神秘長衫客十分可怕,不知是衝著那一方之人而來。是以目下須得先查明白地上生病的姑娘是誰,則他才能考慮從實說出自己來歷。
賴珞道:「說出來也不中用,甚且或會激怒了你!」武宮主長眉輕輕一顰,道:「原來你心中另有鬼胎,我勸你從實說出的好!」她故意找藉口以便出手取他性命。
岑老四道:「不錯,不但老五和我瞧見,當時連這兩個小子也訝異地向那處瞧望,現在回想起來,才知若是眼花,絕不可能四個人一齊眼花!」
趙岳道:「文姑娘,這些題外的話,何必提起?武陽公馬上就要到了。你們諸位星分雲散,各投一方,這等陳年舊事,誰也用不著放在心上,你說對不對?」
他們議論紛紛,廟外除了風雨交加之聲以外,就別無異響。
溫老大立刻叫道:「趙岳大俠你也來了?好得很,那一位可就是號稱天下無敵的武陽公?」
溫老大又說道:「尹仲兄請到這邊來,咱們難得碰上這等高手,須得用盡全力一拚!」
眾人但聽他厲聲大喝道:「甚麼人?」之後聲息寂然,全無響動。
女郎不敢大意,掣出一把短劍,劃出一道寒光。溫老大被她這一劍迫退數步,心中一陣駭然,暗想此女武功好生高強,不知是鐵柱宮中的甚麼人?
向慎行和那年輕漢子雖是不明白他的手勢,但都曉得他已有所發現,因此不期而然的屏息以待,殿中一片緊張氣氛,真有點像是設法捉鬼一般,使人泛起陣陣又興奮,又神秘,又有點悚然的情緒。
武陽公心中一陣惘然,暗想她外表雖是萬分倔強,其實感情軟弱,只要自己略略給以顏色,她就大為激動。剎時間心中轉過好幾個念頭,最後決定使用懷柔手段,把她收回身邊,免得增強敵人勢力,自己也可以多一條得力臂膀。於是柔聲道:「為父幾時寬恕過別人?但你前此做的不少事,跡近叛逆,為父都沒有認真追究,由此可知為父對你的心意了。」
說話之時,武陽公已經摘下鴿王帶來的訊息,那鴿王立刻飛上半空,盤旋等候。牠頸下銀鈴清脆而有節奏的響著,眾人都曉得自己此生永遠不會忘掉這種奇異的悅耳的聲音。
趙岳搖頭道:「武陽公親自趕來,志在必得。我今宵縱然或能逃走,但終究不易從鐵柱宮廣佈天下的羅網中脫身。再說我這一走,此地諸位恐怕也要遭遇無限麻煩,因此,與其大家都不安寧,不如由兄弟一人獨當此難,反正兄弟內傷永無復原之望,終無取勝武陽公的機會,何必留戀偷生呢?」他的話雖是句句服輸,可是卻沒有一點頹喪灰心之意,反而俠情豪氣溢揚全殿,眾人都肅然起敬。
洗老五鋼銼連發三招,這才抵住他一劍之威,大吃一驚,心想這等荒僻之地,怎的連續出現兩個內家好手?
她一時之間難以決定,美麗的眼珠轉來轉去。賴珞呆呆的瞧住她,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
她冷冷道:「你是誰?」聲音十分嚴冷,一聽而知于二姐若不先說,她絕不會說出。
年輕漢子揮劍封架,眨眼間已抵擋了她三招急攻。那女郎突然又退開,道:「尊駕原來是峨嵋後起高手尹仲,失敬得很!」
向慎行心中驀地一動,忖道:「說不定對方已經藏身此地,若是平時正好入去搜索,但眼下風雨欲來,動手時固然足以被風雨之聲亂了視聽,還得作退一步想,那就是假使我敵不過對方,這等景況之下,何處還能容身?或者在對方驚懼之下,先挾文開華走。這一場風雨,豈不累了文開華吃苦?」
任君麟插口道:「好,就問問趙大俠,你認不認輸?」趙岳點點頭,道:「認輸!」但神色間毫不沮喪。
黑煞手賴珞道:「第一個是文開華文姑娘的消息!」武宮主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光,迅即隱沒。她道:「想不到文開華真是女子之身,這些年來被她瞞過天下之人,可也真不容易!」
賴珞道:「趙岳,東海門高手風雷刀趙岳!」
溫老大當即以粵語發號施令,這聯防之勢頓時更為精密堅韌,步步為營。
賴珞此時才把前情一說,武宮主方始明白他為何向房仲下手,同時也相信了趙岳果然尚在人間,他們說話之時,查任二人已經過去檢查房仲傷勢。查剛道:「這位兄台氣息未絕,說不走還有生機。」
趙岳道:「一半也好,在下洗耳恭聆!」
武陽公反身一躍,宛如飛雲掣電一般迅快,晃眼已落在文開華面前。向慎行任君麟查剛及尹仲等四人齊齊挺身上前護衛。武陽公刀劍不動,單以雙袖分向左右拂去,向任查尹等四人都被他的內家罡氣震得連退數步。
片刻間,于姜二女擁住溫老大入廟,溫老大垂頭喪氣地道:「我只隱絕見到一道人影隱沒在風雨黑暗之中。」
溫老大一招「連珠散彩」,左手五指迅快彈出,只聽一陣鏗鏘脆響過處,果如連珠迸發,同時之間,右手改從下盤攻入。這一招使得功力十足,又極盡花巧之能事。只瞧得向慎行心頭一凜,暗忖武林中幾時出了這等高手?
溫老大急忙喝道:「趙兄小心!」武陽公冷冷道:「你們放心,老夫絕不會出手偷襲暗算,趙岳,你準備好了沒有?」
賴珞道:「文開華姑娘也是趙岳的情人,這一點想必宮主尚未得悉。」
溫老大冷冷道:「這話很有道理。」又定睛打量他一會,神色略見和緩,說道:「朋友你器宇不凡,想必系出名門無異。本人將在五招之內,迫你使出師門絕招!」
他既不必全力擊敵,因而聽到向任查等人的議論,心頭一動,忖道:「文開華膽敢喬裝臥底,其後又反出本宮,若是不設法昭告天下之後才殺死她,只怕日後鎮壓不住別人。」當下躍出圈子,喝道:「且慢,待老夫先救活了文開華再打!」
武宮主道:「這就奇了,文開華既是趙岳的情人,為何不跟著他?反而被你點了穴道?」
那漢子依然不瞅不睬:先說話的矮個子顯然性情浮躁,暴怒作色,厲聲道:「好小子!站起來……」喝聲中已掣出了單刀,寒光閃閃。
任向等人都催他動手,查剛三指搭在文開華玉腕之上,閉目細察病源,過了一會,開眼道:「小弟只知道了兩件事。一是文姊姊身體似乎比常人還不如,十分虛弱,六脈失調,竟不似煉有上乘內功之人。二是文姊姊是外感風寒,內懷憂鬱,故此病倒!」眾人面面相覷,因為查剛到底沒有講出救治之法。
任君麟家傳武功以「神拏」見長,因此不擅使用兵刃。再者姜三姐的雙刀以刁陰險毒見長,這一路刀法武林中罕曾得見。故此任君麟險象百出,形勢危殆,直到向慎行助他一劍,才略略扳回一點劣勢。
查剛略識醫藥之道和_圖_書,便說道:「小弟自告奮勇探診文姊姊的脈息,但小弟淺薄得很,若是診斷不出,諸位別見笑!」
溫老大于二姐胸中泛起殺機,分別把十隻套在指尖的鋼爪戴上,然後分頭一齊躍出,溫老大落在那年輕漢子面前,于二姐則落在向慎行面前。
洗老五道:「小弟自有法子!」這話一出,不但向慎行大表驚異,連那個年輕漢子也泛起訝疑之色。
武宮主忖思一下,頷首道:「這話也有道理。」
大殿中寂然無聲,因此外面像雷鳴似的笑聲在風雨中更加響亮震耳,而且驚心動魄。
任君麟道:「為甚麼?你這兩年擱下了功夫?」
賴珞暗中打個冷戰,忖道:「她心中的兩個主意,我也猜得出來,一是殺我,一是放我無疑,我若是選中殺我的一個主意,如何是好?」
趙岳道:「他們不信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他不肯示弱,出銼還攻,手法刁毒詭奇。向慎行從未聽聞過有這麼一路銼法,一時之間被他迫得退到角落中。
文開華身子一軟,雙眼閉上,全靠任君麟抱住才不曾跌倒地上。查剛低頭一看,驚道:「她昏過去啦!」任君麟道:「她身上熱得很,只怕是病勢發作。」
要知他們交手之先,溫老大就不曾佔到先手,何況他又沒有用盡全力,更是不易迫出真章。
她停口喘了一陣氣,才又道:「第二條路本來最是可行,可惜武宮主一定推說沒有法子。」
向慎行勉力招架之下,步步危機,情知要糟。尹仲第十四劍果然把他掌中長劍震開,露出胸前空隙,向慎行兩眼一閉,靜待對方長劍分心刺入。
他走過去把蠟燭點燃,收起火摺,然後向那邊角落望去,只見一個蓬頭垢面,鬍鬚滿腮的漢子坐在一個女子前面,膝上橫放著一柄長劍,此時正瞪眼望住他,眼光兇光閃閃,果然不似正派之人。
此時四周已不像風雨交加時那麼漆黑一團,因此趙岳望見數丈外的四條人影,從裝束上一望而知乃是鐵柱宮的人。他凜然喝道:「趙岳在此!」那四名大漢都駭得連退數步。他們雖是瞧不清趙岳面貌,但卻認得出聲音,知道不假。
溫老大道:「有理,有理!老五你不必動手,二妹你對付他……」說時,指一指向慎行,自家卻向殿門走去,冷笑一聲,道:「姑娘須得露上一手,才能入得此殿……」
向慎行等人,這時才確定這個姓羅的人,正是名滿天下的東海門高手趙岳。
那年輕漢子突然仰天長笑一聲,音節豪壯異常。向慎行聽得心中一動,忖道:「單單這等笑聲,便可推測出他不會是邪派人物。」
洗老五陰笑一聲,驀地轉眼望住向慎行,道:「那廝叫甚麼名字?是甚麼來歷?」
武宮主不禁低下頭,怯怯道:「是!」舉步便要走過去。
溫老大等五人商議了一陣,洗老五力說此人詭秘可疑,說不定是衝著他們嶺南五人來的,是以須得先行查明廟內兩人的來歷,將他們除去,這才能全力對付那神秘高手,免得有後顧之憂。
趙岳聽了心頭一震,忖道:「若是邪教兇人劫走二妹,事情便十分嚴重啦!」
向慎行道:「既是如此,你就留下吧!待我先死了,你才死不遲……」
武宮主垂首不答。這等隱秘之事,誰都不知,現下一見武宮主這等情狀,都曉得是真的,故此無一不露出驚訝之容。
姜三姐一怔,道:「你說說看,若是說得不對,哼!」任君麟不等她說出狠話,接口道:「在下縱是狂傲自大,以肉掌對付大嫂的雙刀,但此罪豈就得致於死?貴派若然都是這等量狹心窄,焉能在武林中佔一席位?」
武宮主囁嚅片刻,才低低道:「我知道……」
武陽公道:「你站在那邊作甚?」
趙岳此時已鎮壓住胸中浮蕩的血氣,揮旗攻上,口中大喝道:「他刀劍合璧之術已是壓軸絕技,諸位多加小心,先求無過,暫勿求功。」
武陽公心中又是一動,忖道:「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近兩年鐵柱宮聲威遠比不上昔年,我若趁此機會,揚威天下,可以省去許多手腳。」
武陽公以雙掌一搓紙條,登時化為無數灰塵,眾人見了他這等功力,都不禁駭然。他徐徐顧盼趙岳一眼,冷冷道:「這頭信鴿帶來一個消息,料你也想知道。」
賴珞鼓起勇氣,道:「宮主美眸流轉,顧盼生姿,在下因是暗中傾慕已久,是以不察其中危機,反而惘然神往!」
這個少年只招架了三四招,便顯出劍上功力造詣有限的弊病,被她迫得橫移數步。
武宮主微微一笑,道:「很好!很好……」暗中已運功聚力,準備一舉擊斃此人。賴珞從她表情上根本瞧不出死神已經在他頭上盤旋,當下鬆一口氣,道:「在下總算得逃大難了,其實呢,在下並不是十分把生死放在心上之人,只不過死在宮主手底,太不甘心。想昔年宮主倚我為左右手,而在下也竭盡心力,不辭艱危勞苦,為的只是博得宮主嫣然一笑而已。今日若是死在宮主手底,豈能瞑目?在下可以走了吧?」
武宮主搖搖手,尚未說話,那支殘燭突然熄滅,殿中一片漆黑。
他暗暗又微笑一下,說道:「你們竟都沒有瞧出她是穴道被點,血脈不通,所以才會外感風寒。否則的話……」他轉眼望望尹仲,又道:「否則憑你怎能擒捉得住她?」
向慎行心中叫一聲「好劍法」,睜大雙眼打算瞧瞧此人的劍法是何家派。洗老五一晃身已到了他面前,掣出三角鋼銼,陰聲道:「瞧甚麼?你也別想活命!」向慎行怒從心起,惡向膽生,暗想這兩個矮子好生兇橫,視人命如草芥,向某行俠江湖,焉能坐視這等兇人猖獗橫行?心念這麼一轉,當即跨前一步,低喝一聲「接招」,長劍疾劈出去。
黑煞手賴珞又道:「天下之人包括老山主在內,都以為趙岳業已身亡,其實他健在人間,英姿如昔,這可不是空口胡說,在下前此不久就曾親自與他動手。」
那年輕漢子刷地倒退,手中長劍順勢自下而上,斜挑敵人雙臂,緊接著左劈一劍。
向慎行暗暗啞然失笑,心想原來他以為我會知道,又是敵對狀態之下,定會坦白說出,才那麼滿有把握地誇下海口。他另一方面又頗為不滿洗老五無禮的口吻,當下搖一搖頭,算是回答。
來人不消說便是溫老大于二姐姜三姐這三人,只聽一陣簌簌響聲,原來他們有竹笠簑衣,所以不怕風雨。之後,三人空身入廟,啪一聲火光昇起,照出溫老大的面容,他向供桌走去,晃眼點亮了蠟燭。
岑老四道:「大哥,你身上的火摺沒有淋濕,裏面還有蠟燭!」
溫老大嚴厲地掃瞥那年輕漢子和向慎行一眼,沉聲道:「你們是甚麼人?」
趙岳道:「這話只怕不是當真的吧?」武陽公只冷笑一聲,不予置答。神殿側門後面,突然傳來一個女子口音,道:「趙岳,你若是趁這機會出手,或可取勝,若然機會縱逝,後悔莫及!」
武陽公道:「依你說便當如何?」
眾人都不做聲,瞧瞧文開華怎生回答。文開華半晌沒有做聲,趙岳道:「任兄不明底細,所以有此疑心,其實文姑娘斷斷不是那種人!」
武陽公一言不發,幌身退出殿外,霎時隱沒不見。文開華的聲音又昇起來,道:「他嫌隨從腳程太慢,自己趕上去把兵刃取來,趙岳你還是趁機走開的好!」
洗老五叫道:「剛才我們也好像瞧見有人入殿中瞧我們交手,但一轉眼去瞧,便失去蹤影。」
寒光閃處,火光頓滅。劍風迎面襲到,極是勁疾。向慎行急急揮劍招架。口中分辯道:「兄弟沒有劫走文開華。」
賴珞道:「第一個人的消息是關於文開華,第二個人便是趙岳。」
那年輕漢子冷冷道:「她是誰與你何干?你是誰?你以為她是誰?」
她暫且不管房仲之事,說道:「我心中有兩個主意,分編為左右兩號。你且選擇其一,瞧瞧你選中那一個主意?」
武宮主氣極反笑,道:「文開華,我只要有一日不死,就一日放不過你!」
溫老大雙手從囊中抽出,十指之上已戴上鋼指,閃閃生光,喝道:「姑娘先賜教幾招再說不遲!」雙手先後抓去,指風勁疾異常。
廟門外傳入一個尖銳冰冷的女子口音,道:「你是誰?憑甚麼向他如此質問?」這個口音一聽而知發話之人向來慣於發號施令,性格堅冷。
翌日,也繼續追去,邊留下標記,以便武宮主查任他們循跡追來。這一日又追出七八十里之遠,好在山中有黃精山藥以及野菓等可以充饑。
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破廟中一片沉寂,外面狂風暴雨之聲震人耳鼓,有點像是天崩地裂……
眾人都驚訝地望住這一幕,只有溫老大低頭瞧著手中一樣物事,那是武宮主狂奔出去之前塞在他掌中的。他懷著驚異的心情,低頭細看,卻是一塊銀片,光滑的銀片面上用指甲刻得有字。字跡是:「一旦交手,君等即須出手助戰,妾自有奇計使武陽公退走。」溫老大迷惑地忖想一下,又抬目觀察這突變的形勢,竟不知相信好還是不信的好?
于二姐等都贊同此議,溫老大想了一會,點頭道:「好,就這麼辦。我和二妹分別出手,諒可在招數手法中查出那兩人來歷。老五仔細觀察考慮,到時提供意見,由我作最後決定。若是必須除去,你們先去幫助二妹。」
戰圈內一共是七個人,卻有八種不同的兵器,此時卻不聞兵刃碰擊的聲息。溫老大等五人此上彼落,每發一招都運足全身功力,趙岳則正面迎敵,雲旗霍霍招展,直戳橫掃,手法奇特罕見,自然而然有一股浩然威凜之之氣。
溫老大道:「果然是系出名門,博識各家劍法……」他曉得崑崙劍法擅長在空中進退博擊,是以反倒縱開尋丈,並不作等他落下之時乘機仰攻之想。
武陽公回身走到場中,趙岳道謝一聲,提旗便即攻上。溫老大發出一聲號令,五個人一齊躍入場中,出手向武陽公攻去。
向慎行接口道:「不錯,武宮主的心跡我們無不深悉。」
趙岳說道:「既是如此,在下便以這面雲旗領教絕藝。」
武陽公道:「難道今宵就這樣輕易放過趙岳?你獻的此計未免天真可笑!」
這位清秀威重的長衫客,目光筆直射向火光冒起之處,溫老大首先發現有異,轉眼望去。那團火光竟是一根蠟燭,一個人高高舉起。而這人卻不是原先殿內的任何一人。其餘之人都紛紛望去,向慎行首先歡聲叫道:「羅兄你也來了?」
他們都不言不動,向慎行也不敢招惹,管自佔據另一個角落,抖抖身上雨珠,便靠牆而坐。不久,他故意發出呼嚕呼嚕的鼾聲,對方一無動靜,想來也是存有同樣的苟安避雨之心。
黑煞手賴珞道:「若無驚人之事,焉敢以此向宮主換取一命?」
峨嵋派後起高手尹仲奔過來,道:「這完全是兄弟的過錯,明明見她身體不適,但一味以為她是使詭弄詐,所以不讓她有休息的機會。」
這念頭從心中掠過,登時決定暫時不動手,故意大踏步地走上台堦,先在大門口向廟內瞧看了一下,意思讓廟內之人曉得有人進來,然後才審慎地踏入廟門。
武陽公驀地大喝一聲,手中刀劍化作一道光華耀耀的匹練,護住全身,衝出戰圈之外。
忽聽一響極沉重的金鐵交鳴之聲,震得眾人耳鼓隱隱生疼。原來是鏖戰中的武陽公和趙岳硬拚了一招,武陽公功力深厚無比,竟把趙岳硬生生震退六七步之多。但他手中那桿純鋼大槍已被雲旗擊彎,無法使用。武陽公使個身法,逕從戰圈內衝出,迅即抄到一刀一劍,再撲入陣內,這一來一去,快若閃電。
文開華說道:「武宮主為了那一位?才自願以一死耽誤武陽公?趙岳抑是向少俠?」
文開華默然不響,雙眼凝注在頭上的白鴿身上,舉高一手,似是讓那頭白鴿落下。
人隨聲現,只見武陽公雙手各各提著一束兵器,身上雨水痕跡只有寥寥數點,但雙手所提的兵器卻濕淋淋的,直往下面淌水。
她的聲調已變得和緩許多,向慎行心中暗罵一聲「我真糊塗」,原來賴珞說出趙岳還活著之時,順帶提及他跟嶺南派五人一起。而他卻一直沒有想及這五人就是嶺南派高手。溫老大應道:「不敢,不敢,姑娘怎會曉得我們來歷,還望見告。」
洗老五道:「他們絕不是山中強盜,大哥瞧瞧他們的劍法就曉得啦!」
另一個面https://m•hetubook•com•com貌陰險的道:「這兩位仁兄好像要廝拚呢,咱們讓開一些好!」
尹仲劍下毫不留情,刷地一劍推送出去,忽然一股強勁無比力道橫撞而至,微響一聲,他手中之劍已脫手飛開。
姜三姐雙刀一發,只見他雙手擒拏招數極其神妙,比之有一劍在手厲害得多,這才曉得對方不但沒有輕視之心,反倒是瞧得起她,才施展絕藝。
神殿內靜寂了一陣,這個冷若冰霜的女郎說道:「哦,原來你們是嶺南派五雄,失敬……」
他的目光轉到趙岳面上,緩緩道:「你乾脆丟下雲旗,取劍自刎的好!」
文開華道:「我是就事論事,若然你愛女之心大於其他,那就更加要留下趙岳性命。他雖是大有逃棄人世之意,但令媛這件事卻能使他振奮雄心,全力追查令媛下落。有他一人,定可抵得你全宮手下!」
武宮主怔了一會,才動身到房仲身邊,幫忙他們施救。
姜三姐道:「我去瞧瞧那女子是不是梁珍姐也曉得啦……」說時移步過去,那年輕漢子遲疑一下,突然移開兩步,讓她過來瞧看。姜三姐反而停住腳步,道:「不用瞧啦,若是梁珍姐,他豈肯讓我過去瞧看?」
眾人都急不及待地向殿門望去,只見門口處站著一個瘦長人影,身披長衫,正是一早就出現過的那個神秘長衫客。只見他容貌清秀而威儀懾人,兩道目光就像利劍一般,人人都泛起決計受不住他目光迎面注視的感覺。
這頭白鴿降落到文開華頭上丈許高下之時,文開華這時才完全清醒,瞪大雙眼,面上盡是緊張的神情。任君麟忍不住低聲問道:「表姊,誰的鴿子啊?」
文開華道:「不錯,除非是有人留下暗記暗號,武陽公怎生找得到此地?」
此時那漢子後面躺著的女子又發出呻|吟之聲,向慎行還未出聲,兩個矮個子之一已大聲道:「她是不是害病了?」
可是過不多時,對面角落傳來低微的呻|吟聲,卻是女子口音,一聽而知這個女子正在患病無疑。向慎行立即停止詐睡鼾聲,側耳傾聽。那陣呻|吟聲連續了好一會才漸漸停止。
文開華坐在偏門後面,誰也瞧不見她的神情。任君麟怒喝道:「文開華,你也曾是鐵柱宮內四堂香主,雖說為了趙大俠之故叛離鐵柱宮,但安知後來不是為了他的緣故,生出恨意,又用他來將功贖罪?」
武陽公道:「你用不著為雲仙操心,老夫自有把握!」
溫老大咦了一聲,腳踏奇門方位,一方面避開敵人正面凶鋒,一方面側攻斜襲。他應變之快,身手功力之強,確實是一時高手的丰采。向慎行更是惕凜,暗忖自己雖是通曉好幾家的劍法,可是在這麼一位高手迫攻之下,實是不容易用別家劍法擋上五招。
陡然間破廟內多出一人,那四人眼角間都瞥見了,但一時無法轉眼瞧看來人是誰。四個人都是同樣心意,要瞧瞧這個突然出現之人是誰?手中招數各各鬆懈,霎時分開。
她彷彿察看到武陽公面色微變,可是這變化過於細微,所以辨別不出是喜是怒。
尹仲駭怒交集,喝道:「甚麼人?」向慎行迅即退開,喘一口大氣,說道:「尹兄切勿誤會,兄弟是崑崙……」話猶未畢,殿門外傳來一陣雷鳴般的笑聲,滾滾而來,乍遠乍近,教人無法測知到底發出笑聲之人距離多遠?殿中之人無不大吃一驚,溫老大發出暗號,五人一齊退開。
向慎行心中暗喜,忖道:「他們只要不是同路之人,那漢子縱是鐵柱宮高手,但此刻人孤勢單,便不用怕他了。」
殿外這塊空地被四周火堆照得明如白晝,武陽公和趙岳在中心對峙而立,殿內眾人都湧出來,這其中只有向慎行一個人心中忐忑不安,猜想不出那武宮主到那兒去了?
武宮主聽了可就不好意思出手,皺眉道:「別節外生枝,我問甚麼答甚麼!」
文開華一面覷看武陽公的面色,一面說道:「此鴿乃是海外異種,力健善飛,瞬息萬里,縱是極兇猛的鷹隼也侵害牠不得,一般武林高手施展的暗器牠也不怕,端的神駿絕世,當得上無價之寶四個字。」
眾人只見武陽公整個人完全被聯防六人包圍在當中,衝突不出,由查剛尹仲為首,大聲喝采助威。向慎行那麼持重的人,此時亦忍不住隨著眾人吶喊。
任君麟被她一聲兄弟叫得毛骨悚然,忖道:「難道她跟我有甚麼淵源瓜葛?」文開華似是聽見他心中的話,又道:「你猜得不錯,我們之間關係甚深,你是我的表弟,我是你的表姊,你爹爹是我的親舅舅!」
溫老大躍開數步,那女郎立刻以極快身法掠過他,直撲那年輕漢子,短劍迅急遞出,招數毒辣無比。
任君麟說道:「不關尹兄的事,我表姐名列鐵柱宮內四堂之位,自然怪不得尹兄處處小心!但我不懂的是她一身武功也不算有差,為何這等風寒感冒會難得倒她?」
夜空中突然傳來數聲清脆的銀鈴聲,初入耳時,遠在數十里的遙空之中,轉瞬間已到了戰場上空,清脆悅耳,卻並不繁密而甚有節奏。
他握著刀劍,慢慢走近戰圈。趙岳等六人嚴密戒備等他攻來。
武陽公點頭道:「這一點你果然佔了不少便宜。可是你功力不足,這雲旗十八展的精髓奧妙,難以盡行施展,老夫雖是空手,仍然不把你放在心上!」
他使出嶺南派五陰手絕藝,連發數招,搶回被動之勢。他的內力勁厚無比,指風出處,發出嗤嗤破空之聲,女郎面色沉凝,小心迎戰。霎時間,攻拆了六七招之多,各自心中有數,都知道碰上強敵。
女郎淡淡一笑道:「我自家也不曉得,或者不會見他呢!你這麼答法,想來不會告訴我的了?」
文開華突然說道:「老山主刻薄寡恩,人所皆知,今宵種種行徑大異平常,古人說:凡人不近情理者,鮮不為大姦大惡。武宮主若是相信老山主之言之行出自真心,未免淺陋可笑。」
廟外狂風捲了入來,吹熄了蠟燭,岑洗二人雖是兇狠成性,可是摸黑動手到底過於凶險,於是暗暗退後五六步。
那年輕漢子刷的一劍從中路反攻,這一劍居然攻多守少,不似平常武功路子。
年輕漢子飄落原地,溫老大迅快欺近,口中一面說道:「朋友連使兩招峨嵋劍法,教人幾乎認定朋友你是峨嵋門下。」
旁邊一個少年鏘的吐劍架住,喝道:「大嫂不可隨便出手!」姜三姐最恨人家叫她大嫂,怒哼一聲,雙刀刷刷刷一連數招,猛攻這個使劍少年。
那年輕漢子驀地躍起,身形平躺空中,引劍下指,作出下擊之勢。
那頭白鴿盤旋了一個小圈子,眼看快要落向文開華掌上,陡然間雙翅一振,又昇高了尋丈。文開華又吹一聲口哨,那頭白鴿便又緩緩降落。
以他想來,這年輕漢子在這等情勢之下,只要不是見不得人,自應把那女子姓名說出,甚至自動說出自己的來歷。
眾人都大吃一驚,岑老四耳朵仍然貼在地上,卻開口答腔道:「小弟這隻耳朵分辨得出十丈以內葉落針墜之聲,此生查聽過無數武林人物的步聲,但像剛才這人的輕功,卻是平生未曾得見,真是比葉落針墜之聲還要低微,只有鬼魅可以比擬。」
尹仲恍然的啊一聲,道:「但她為何不說出她穴道被制之事?又不告訴我她已經不是鐵柱宮之人?」
洗老五應聲道:「必是鐵柱宮的人告訴她的,大哥不妨問她對不對?」那女郎點頭道:「不錯,是鐵柱宮內四堂的黑煞手賴珞告訴我們,我們才一直追來!」
向任查三人一聽他提及武陽公三字,都不約而同地聚攏在武宮主周圍。向慎行伸手抓住她的臂膀,輕輕道:「你如此害怕,想必真是武陽公駕到了?」
這句話好像極鋒利的刀劍,一下子戳入三個人的心房,同時使得別的人也感到尷尬,例如任君麟查剛等,他們不願這三人之中任何一個難堪,所以泛起尷尬之感。
其後武當派果然沒有傳出趙岳死訊,她也深覺武陽公此一推論不容置疑,便深信趙岳已死,因此,武陽公罰她把金剛經及楞巖經各抄千遍之後,再出家為尼,她也毫無反抗之意,一則她不敢反抗,二則她已心如死灰,出家正合心意。
武陽公道:「趙岳,你準備好了沒有?」趙岳道:「準備好啦!」武陽公緩緩舉起大槍,身上長衫拂拂飄擺,無風自動。一望而知他內力從身體各處洩出,所以鼓盪起長衫。
武宮主道:「你意思說,我只須找到其一,就可以證明趙岳真在人間了?」
眾人正在激戰之際,那年輕漢子和洗老五,突然一齊大喝道:「閣下是誰?」兩人手中兵器同時發出,向一個長長人影攻去。這條人影宛如鬼魅般在角中轉一轉,一腳把地上的女郎踢得仰面而臥。洗老五等兩般兵器根本捉摸不著他的去向,連連發空。眾人都在激戰中略略緩下,偷眼覷看。然而就在這一瞬間,那條人影已經出了大門,消失在黑暗之中。誰都沒有見到這條人影的面貌,甚至連身材也瞧不清楚。
趙岳哦了一聲,心想不管他用心是多麼狠毒,但目前還是借他之力救活了文開華再說。
武宮主怔一下,更加不好意思出手。只聽查剛又大聲道:「行啦,他決計死不了!」想是灌以獨門藥物,挽救了房仲性命。
賴珞道:「正是此意,良機稍縱即逝,武宮主不妨先把文開華找到,她不久以前往這邊去的,此刻她身上穴道尚被在下制住,奔行不快。」
岑老四道:「有道理,他們早先持劍相向,大有火拚之意,說不定他們擄得梁珍姐,各不相讓,以致內鬨火拚。」
話聲中一招「雙龍輔日」,十隻鋼爪一同抓去,勁攻上盤,但雙手去勢在這一剎那間,或快或慢,竟然連續變化了三次之多。這一招乃是他嶺南派五陰手中的絕學,溫老大雖是不作取他性命之念。可是他功力深厚,造詣極高,這一招出神入化,聲勢驚人。
武陽公道:「文姑娘有何高見?」
武宮主許久以來,第一次聽到人家提起趙岳之名,不由得芳心一震,她很想多聽一聲「趙岳」二字,當下問道:「你說她是誰的情人?」
洗老五面上無光,微慍道:「你不曉得,但為何不說話,敢是啞了不成?」
武陽公道:「你既不敢說出『不信』二字,便等於說是信了,待會兒再出手不遲……」
武宮主雙手伸出,暗中已決定左手殺他,右手放他,口中道:「你選那一隻手?」
武宮主輕輕嘆息一聲,說道:「我瞧這樣吧,你們大家速速離開,待我獨自留此,好歹也阻擋我義父一會工夫,在這等風雨交集的夜晚,諒他也無法追得上諸位。」
武宮主抑制哭泣,怔怔地望住他,道:「你……你……不恨我?」
于二姐尖聲道:「他們雖是鬍鬚滿面,衣衫不整,可是都甚是年輕,咱們試試他們的劍法,就可測知來歷了,老四老五,你們分頭出手……」她略略一停,接著道:「殺死他們也不要緊,總得要查出他們來歷。」
他繼續奔去,忽見一處山坡旁邊,現出樹枝折斷的凌亂痕跡,細細一看,似是曾經掙扎踐踏而致。於是心中一凜,忖道:「敢是鐵柱宮尚有人手,暗中把文開華擄走?」
向慎行實在不願意做這等詭詐鬼祟的勾當,不由得一皺眉頭,但此時已不容他遲疑推敲,大喝道:「誰怕你們不成!」揮劍斫去,斫中鋼銼,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武陽公笑聲早就停止,這時冷冷道:「老夫若不是為了這面雲旗,怎肯親自趕來?」他的話聲也像雷霆鳴響一般,隆隆不絕,震得殿瓦簌簌有聲。這等聲威,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氣派!向慎行、任君麟、查剛以及尹仲溫老大等人,雖是對他存有敵念,可是此時也不禁大為折服傾倒。
文開華喘息了一陣,說道:「兩位此度交手,乃是百年武林第一大事,自然不該湮沒無聞。」
武宮主冷冷道:「廢話,難道我願你鬧著玩的麼?快點決定!」
賴珞斗然間明白了她的心意,不覺心膽俱寒,道:「宮主若要除去在下,何須別尋藉口?俗語說欲加以罪,何患無辭,在下力不能抗,只好逆來順受。」
他不等武宮主答應,迅即放步向賴珞所指方向奔去。武宮主何等聰明,這時不禁一怔,忖道:「他見我聽得趙岳在世,便露出魂不守舍之態,故此心中難受,借故暫時走開,唉……這一回許多麻煩之事行將接踵而至,尤其是放走了賴珞,他以飛鴿傳書回m.hetubook.com•com報宮中,不出數日,老山主親自趕到,那時節我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任君麟道:「那就請姑娘賜教。」他也是聰明之人,這時立即改過稱謂。
文開華道:「我知道此戰終難避免,你也必遭毀滅。可是,得知此事之人寥寥無幾,現下人人皆道你已死了,怎會復活而又與武陽公作最後一拚?因此我料武林之人,多半不能置信!」
趙岳沒有做聲,查剛喝道:「笑話,趙大俠的武功造詣天下皆知,你難道一定贏得他?」
趙岳回轉身走入殿內,說道:「此處地方狹窄,何不移到外面空地動手。」
女郎瞧那年輕漢子一眼,道:「面熟得很,須得剃去鬍子,才知道是也不是,喂!你是誰?」
趙岳移到武宮主身邊,說道:「姑娘心中悲亂之際,不宜獨自出外,在下意欲請向兄等幾位陪姑娘同行!」
文開華冷笑道:「你敢?我現在有趙岳庇護著,誰也別想動我一根汗毛!」
他這麼一說,更加使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神秘的人身上。
武宮主點點頭,道:「賴兄珍重,恕我不送了!」
武陽公暗暗冷笑,想道:「你這等緩兵之計焉能使我入彀?」只聽趙岳答道:「就算是大事吧!但在下已是輸定之局,難道還希望許多朋友來參觀不成?」
武陽公勃然大怒,手中大槍用出十分功力,打算在數招之內把這五個人解決。誰知趙岳已識得聯防之術,一見勢色不對,竟也揉合在嶺南五人聯防陣勢之內。這聯防之術多了一個趙岳,聲威大盛,把武陽公的猛烈攻勢完全擋住。
原來向慎行和那個年輕漢子都使用雜七雜八的劍招,他們兩人功力都略強於岑洗兄弟,是以雖然不用本門精妙劍法,仍然可以戰個平手。
對答之間,尹仲已經攻擊兩組十四劍,峨嵋派的七煞劍法共有七組,每組七劍,兇毒無比。這尹仲自從前兩年被辱之後,返回峨嵋,勤修苦煉,功力突飛猛進,這時猛下殺手,已是他平生功力所聚。莫說是向慎行閱歷有限之人,便是換作武宮主易地而處,也定然感到無法抵禦。
武陽公冷冷道:「無知孺子,信口胡說,這武功深淺高低,豈是定要出手相拚才分得出來的麼?你不妨問問趙岳自己,認不認輸?」
于二姐沉吟道:「難說得很,我現在也不曉得是不是眼花?真是咄咄怪事?」
溫老大忽然低聲道:「趙兄神情大變,這消息果然能使你心神分散!若不是文姑娘喝破,實是不堪設想!」趙岳慚愧地搖搖頭,無話可說。
那年輕漢子面色大變,喝道:「不錯,正是尹某!姑娘想必就是武宮主了。年前尹某受辱宮主麾下高手,今日不自量力,再向鐵柱宮挑戰!」
武陽公頷首道:「也好。」隨即吩咐手下,設法舉火照明。那四名大漢在兩側偏殿拆了好些木頭出去,分作四堆,一忽兒就生起四堆烈火。然後才架上富於油質的松枝,雖然十分潮濕,也燃得著。
這弩張劍拔的緊張關頭中,眾人無不屏息靜氣,待觀結局。
但他兩邊都不能偏袒,只能連連苦笑,只聽查剛大聲道:「文姑娘切勿血口噴人,武姑娘與我等同行多日,她的一舉一動我們都十分清楚。」
武宮主惱聲道:「你的意思敢是暗暗說,是我把義父引到此地來的?」
向慎行朗聲道:「甚麼結局?」
眾人都覺得不解,心想他一則說那些老兇人只要有三個肯同心合力,就足可以抵敵得住他。但二則又說不怕他們五人聯手。這兩說大相矛盾,難以了解。
趙岳道:「不錯,這一位就是武陽公了!」他一眼望見武宮主簌簌發抖,當下把蠟燭往供桌上一插,說道:「武陽公,這支雲旗你可認得?」
向慎行既然得到這些明確的資料,越發不肯放鬆,他也在村鎮中買了許多乾糧,以免為打尖而誤了時間。他一向儒衫飄洒,風度翩翩,但這三日下來,衣衫污垢破裂,面上也長出不少鬍鬚,同時也是頭髮散亂,這等形狀已和那個擄走文開華之人差不多,加上也手中提著長劍,越發有一股兇煞之氣,他自己卻不曉得形狀駭人,因此有時詢問鄉人之際,有些鄉人怕多說話,不管見到文開華他們沒有都順手亂指,有些鄉人認為他是壞人,故意指錯方向,所以他老是跑冤枉路,始終追不上文開華。
廟門傳入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道:「老四,老五可是在此?」
尹仲應聲躍過去,他接著記起向慎行提及崑崙二字,便道:「剛才那一位自稱是崑崙門下?」向慎行應道:「兄弟向慎行便是。」這時,笑聲忽然到了殿門,接著火光冒起,照亮了神殿內外人物形象。
武陽公清秀的臉上浮起奇異的笑容,慢慢道:「老夫不妨講一半給你聽!」
溫老大道:「你找他何事?」
賴珞毫不遲疑地應道:「這個自然,在下早就擬就好幾種報告的話,總得教老山主一時無暇顧及宮主之事。」
岑老四一伏身將耳朵貼在地上,閉眼傾聽,他俯伏地上之時,于二姐已縱落他身旁,防備對方出手。
尹仲不覺啊了一聲,趙岳知道他的意思,便又道:「那邊兩位一是大名府任君麟兄,一是查家拳查剛兄,都是行俠仗義之士,你們多多親近。至於這位武宮主,已經被武陽公排斥出鐵柱宮,所以向任查三兄才會與她結伴同行!」
文開華搖手阻止向任等四人上來,一面應道:「我猜定是有關單雲仙姑娘的訊息。因此你可以用這個消息使趙岳心神分散,然後乘虛而入,一舉制敵。」
任君麟啊一聲,奔到門邊,定睛一看,只見一個頭髮蓬鬆衣衫污垢的女子倚牆而坐,雙目無神,可是十分清麗。從她的眉目口鼻間隱隱感到果然有血統關係。他跪在地上,道:「你……你真的是……」
他彷彿見到遠處,一片密林之內略有異動,所以迅急追去,一面朗聲叫道:「文姑娘……文姑娘……」
武陽公又道:「信鴿帶來的消息說,我那雲仙女兒突然失蹤,從種種跡象判斷,竟不是當今武林名派之人下的手,反而像是匿居隱跡已久的幾個邪教兇人復出所為,就是這麼幾句話,你怎麼說?」
文開華忽然說道:「表弟,咱們等會再敘契闊,現在煩做把向查兩位仁兄叫過來!」
武宮主嘆口氣,道:「想了解自己也不容易,何況了解別人?謝謝你的美意,但我還是自己走開的好,再見啦!」她不容趙岳再說,迅即奔去,眨眼間已消失在黑暗中。
任君麟此時更無疑惑,伸手在頭上鑿一個栗子,說道:「我真該死,原來是翠環表姊,唉!咱們家裏的人時時提到姑媽和你,我卻把你當作不三不四之人,真是該死!回頭我帶你回家,家裏的人一定都喜歡死啦!」
殿外傳來武陽公的聲音道:「急甚麼,其餘之人為何逗留不去?」
溫老大不縱不躍,卻邁開大步用足尖點地的走法,迅即走到門邊。回頭一望,岑老四左手仍然指住門外右方,他更不遲疑,刷地撲出廟外。
趙岳道:「不行,還是今宵了結此事的好!」原來他一則生怕武陽公有時間佈置,以致溫老大等及其他在場之人無一能夠逃生。二則他另有主意,打算付託文開華及任查等拏了地圖去訪尋武林三寶,他們若是找得到,以致天下無敵,則仍可由他們剷除武陽公。
文開華突然大聲叫道:「老山主若是用計謀分散趙岳心神,方能取勝,只怕天下之人不服!」
溫老大沉聲道:「好劍法,這是峨嵋派的家數!」他雖是瞧出這一劍的家數來歷,但卻不信此人便是峨嵋弟子。只因他說過五招之內要迫出對方師門絕技,對方不可能在第一招上就用本門劍法。旁觀之人也無一不是作此猜測。
且說向慎行迅快奔去,一路上小心查看四周形勢動靜,剎時間查看了兩三里路,還無朕兆,他若不是嘔氣要找到文開華,以便從她口中證實趙岳的死活存亡,那時節他便可以把自己與武宮主的關係弄個明白,自然這裏面還有「醋意」存在,不過自己不肯承認就是。
溫老大停住進擊之勢,雙眼中泛射出森冷光芒,口中發出一陣洪亮震耳的嘯聲,只見他身形似是變得更加肥胖矮短,接著雙手緩緩提起,十隻五寸長的鋼指在殘燭微輝之下閃耀生光。
趙岳張口瞠目,做聲不得。他本來曉得自己不能插口,越插口越糟,但到底忍不住開口,果然立生麻煩。
她嬌軀一震,雙手緩緩垂下,怔怔道:「爹爹……難道你……你還關心我?」
他料想武宮主他們見自己久久不回,一定會追來瞧瞧,所以不須理會他們,而那擄走文開華之人在夜間也不會行動,因為他既知有人追蹤,夜間害怕留下顯明痕跡,定必不敢走動,所以也不著急,等到天亮時才繼續追蹤不遲,不管這一追到了天涯海角,也絕不放鬆。
他把兵器都拆開倚放牆邊,銳利如刀的目光掃過殿中眾人面上。沒有一個人膽敢跟他的目光對碰。他得意地微笑一下,隨手取起一桿大槍。
另一個矮個子接口道:「她的聲音我聽著怪熟悉的,不知是不是熟人?」
不過他卻可以決定文開華必是被人擄走,而她因為穴道受制,所以無力反抗,也無法呼救。
任君麟本來還想趁機分辯一下,己方之人不是鐵柱宮手下,但她這麼一說,到底是年輕氣盛之人,心想我把你擊敗了再說不遲!當下大聲道:「甚麼話!在下雖是不才,也不至於棄械投降!」
洗老五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弟已查看過地上,確無一點痕跡,這才以為自己是眼花。」
武宮主道:「好吧,你且詳細說來。」
話聲甫落,揮刀向那漢子撲去,出手狠毒迅疾之極。那漢子長劍一吐,登時把岑老四的刀招盡行封住,接著一劍反擊出來,岑老四狼狽地連退三步。
趙岳提著雲旗,威風凜凜的挺立不動,面向殿門洪聲喝道:「趙岳已候駕多時!」
他猛然攻出一招,姜三姐被他迫退了兩步,只見他長劍丟在地上,不禁笑道:「既是棄械投降,那也可以,即速倒剪雙手,跪下受縛。」
武陽公冷冷一哂,舉步走入殿內,鋒利如劍的目光,這刻才開始向殿內眾人逐一掃射。他的目光掃到武宮主面上之時,停頓一來,武宮主嬌軀大大地震了一下,反而挺起胸膛,不再哆嗦,低低叫一聲爹爹。
武陽公道:「出手就出手!」大槍一抖,顫出數朵槍花,疾刺過去。兩人立刻激烈的鏖戰起來。
文開華並不因她低聲下氣而放過她,冷笑一聲,又道:「我見你好像對趙岳尚有餘情,又對向少俠很不錯,所以有此一問,我還記得你上一次在武當秘府投入注毒瓜菓,打算害死趙岳,請問你又為何要制他死命?」
尹仲一面連施毒手,一面罵道:「你雖沒有,但總是你們一夥的惡賊所為。」
黑暗中只聽一片叱喝之聲大作,原來是嶺南派五傑以溫老大為首,一齊向武宮主及任查等人攻去。從他們甚麼「妖女」「惡賊」等罵聲中,夾雜著兵刃碰擊之聲,一聽而知戰況十分激烈。嶺南派聯防之術蓋世無雙,這刻在黑暗之中,彼此都瞧不見,他們因是素有訓練,步伐方位各有一定尺寸,所以十分輕鬆自如。反過來說,武宮主及任查二人,則狼狽不堪,數招才過,便即感到自己人常常自相斫砍。
話聲未歇,外面突然傳入來「嗤」的一聲冷笑,殿中諸人都驚愣變色,轉眼卻顧,連交戰中的兩對也停住手。
趙岳首先頷首道:「不錯,在下可以放心了,請!」雲旗斜指,擺出門戶。
岑洗二人齊齊應一聲,出手迅快攻去,霎時之間四人分作兩對,已攻拆了四五招之多,溫老大他們皺眉沉吟,一時還瞧不出對方的門道來歷。
溫老大沉聲道:「朋友高姓大名,務請見示!」語氣堅決斬截,一聽而知若不作答,便須以命相搏。
武陽公得心應手的引導局勢進行,堪堪到了最後關頭。這時他有兩條路可走。一是以劍勢罩住嶺南五人,長刀全力進擊趙岳,把他立斃刀下。這條路的危險是他須得先露出破綻,而予趙岳以早一線殺死自己的機會。從理論上來說,趙岳應當認為這一絲破綻是武陽公誘敵之計,絕不蹈險強攻。可是理論歸理論,萬一趙岳強攻進來,武陽公他一世英名和性命都付諸東流了。第二條路較為穩妥,最多挨了嶺南派諸人一兩刀,但卻能夠殺死嶺南派兩個或三個人,同時又能砍傷趙岳,大大削弱他的戰力和鬪志!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