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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人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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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明日黃花

第五章 明日黃花

其他方面也是一樣。古代詩人眼見高山入雲因而不勝羨慕嚮往,想像應該攀越絕頂峰巔,那時放眼一看,群山都在腳下變成小小一堆泥土——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如果你的「高見」人家能夠一目了然一口說出,而你卻完全不知道,不了解人家的「道理」,你當然會設法去了解一下才可以反駁。何況陶正直自己知道,他活於這世上究竟有沒有「理想」呢?(當然不是野心或慾望。)
然而你一定想不到所有觀戰之人(無一不是高手),對少林神拳只不過讚歎訝異而已,但對那兀自採取守勢的「悲魔之刀」,卻都或多或少泛起不由自主不能克制的驚懼情緒。
只見他身形忽然間已高大了將近一倍,所以那一身僧衣反而顯得有點窄小。這是世間罕睹的神功絕藝「童子功」,與江湖上偶爾可以看見的「縮骨」功夫不同,童子功硬是可以把骨骼肌肉作均勻比例的壓縮。像一塵大師可以縮小將近一半,只怕已是天下絕無僅有的了。至於縮骨功則最多可以縮小一點而已,以全身而論亦無法作均勻比例的縮小,如果縮矮則身體一定肥胖,縮細則變得長些。人人都不禁有嘆為觀止之感。
陶正直忽然縮回角落,身子比剛才縮得更小。
莫道黃花明日事,劇憐紅粉此時顰。
(借用南懷瑾先生「觀曇花有感」詩。全詩是:離根偶謫落風塵,香色依然清白身。莫道黃花明日事,劇憐紅粉此時顰。輕雲將護春如夢,雨露難留幻似真。眼界大千無淨土,為誰惆悵說前因。)
呼延逐客嚴肅而又敬佩地道:「是的。」
南飛燕瞧也不瞧她一眼,冷冷道:「嚴北,蒲公望,如果我認為山凝之是理想人選,我要他試驗我神功威力,你們反對麼?」
呼延逐客道:「是的。」
人人都昇起好奇之心,都想瞧瞧這種奇異景象,但當然這是勉強不來之事。甚至連山凝之自己也禁不住好奇,但他當然不肯為了看這奇異景象而故意落敗。
這問題誰也不能回答,即使是當事人之一的山凝之亦只有「無可奉告」四個字。
一塵大師道:「但當你心懷嫉妒或忿怒之時,或者是當你窮愁潦倒上無寸瓦下無立錐之地的時候,又或者當你青去得志名成利就之時,又或者當你靜居林泉心曠神怡之時,你在這種種不同境界中,你的愛情會不會隨之而有所不同?」
南飛燕目光凝注呼延逐客,柔聲道:「你呢?如果我想帶走山凝之,你支持我抑是反對我?」
現在嚴北已經知道並且已經當眾問他,呼延逐客也就非回答不可了。他的聲音堅定而又含著強烈敬意,道:「北公,在下選擇蒲老。」
「第三點,這個宇宙世界之形成,萬物的生滅存壞等現象,都不過由於物質聚合的作用。至於心靈精神不過是隨著物質聚散的?並無獨特價值?」陶正直連連點頭。
呼延逐客一面將「悲魔之刀」入鞘,一面立刻答道:「我支持你。」
呼延逐客道:「這一定是嚴北的好意,刀王蒲公望亦一定支持他。這是我的想法,因為他們都不希望我落敗。」
嚴北和蒲公望神色絲毫不動,連眼珠都不轉一下,但他們都心中有數,由於已經答應過南飛燕一個條件,所以如果她提出要求,他們非聯手出擊不可。莫說對手硬如「一塵」,縱是第九流武師他們也不能違約而不出手。
所以世上有許多智慧的人,為了求道(真理)而不惜放棄了權勢財富。當然你不一定要放棄才可以追求真理,例如清朝著名的雍正皇帝,他不但是治理天下出色的皇帝,而且他是佛教極有成就的大居士,即是著名的圓明居士。又例如宋代名相張商英,皈依後稱為無盡居士,他一生榮華富貴,但卻也是有大成就的佛教徒。
「第四點,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你認為不對,命運運氣都不過是偶然而已?」
因為他已看見兩大滴眼淚,淚光亮晶晶閃動。
陶正直終於開口,道:「對,我都承認是這樣想法,但這是甚麼意思?」
只見刀光宛如掣電,一道道電光忽然縱橫閃射照亮整個點將台,但同時之間拳風決盪發出悶雷也似的聲音,可見得拳頭的威勢並不弱於「悲魔之刀」。事實上那時拳頭不但不弱於魔刀,根本這開頭起手的形勢竟是拳攻而刀守。
南飛燕道:「所以呼延逐客活著對你們有用,而山凝之則對我有用。」
南飛燕道:「你潛心練刀那是沒有法之事,但現在不同。你現在只需要鬆弛,任何一絲緊張都對你不利。普通人對男歡女愛床笫纏綿之事認為很耗費精力,其實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你當然懂得,是不是呢?」
雷傲侯露出遲疑神色。呼延逐客知道他的意思,立刻說道:「雷老闆儘管說,兄弟也很想知道。」
雷傲侯道:「你可以代表年輕人以及注重物質享受的人的想法,現在以至將來都一樣。不過我先問你幾個簡單問題,免得我竟是誤會了你。」
南飛燕微微一笑,「女兒愁」銀鈎已縮回袖中。她獨步天下的暗器這回才真正顯出威力,她之所以能躋身於天下武林前十名高手之內,果然是有真功夫真本事,與她的美色全然無關。
以榮譽生命作為賭注,這種豪賭一生中可能有很多次,尤其是武林高手級人物。但只許勝不許敗,失敗者連性命都輸掉,自然永無翻本的機會。
他向蒲公望躬身施了一禮,又問道:「蒲兄接不接受呼延兄的挑戰?」
當然人人都已看見「悲魔之刀」是被一隻銀色小鈎鈎住,銀鈎用一條極細銀絲紮住,另一端是在南飛燕手中。
但每個人都猜錯了,一塵大師不但沒有生氣、沒有不高興,甚至他的慈藹笑容還加添上憐憫味道,就像大人們聽到小孩問出一些幼稚可笑問題時那種憐憫笑容。
「第六點,除了現在看得見聽得見感覺得到的才可以相信之外,其他方法所獲得的理論一概不是真實一概不可相信?」陶正直的頭都點痠了。
水柔波發出一聲驚叫,聲音中透出無限驚惶無限哀婉,尤其是配合她的表情,淒艷得比杜鵑啼血還有過之,淒艷得人人為之心酸腸斷,都極願意擁抱著她輕柔安慰她。
水柔波靦腆一笑道:「你今生還想娶妻生子?你敢是忘記自己已經是個和尚?」
高僧說法已是緣遇難求,而高僧談愛情那更是少有的事,所以人人都很有興趣側耳而聽。
現在所有目光集中雷傲侯身上,看他如何回答。
水柔波道:「還有好一會兒天才亮。」
南飛燕道:「當然不假而又值得羨慕。」
南飛燕點頭道:「對!連你的寶刀也可以拿走。」
雷傲侯馬上發覺而問道:「這些偉大的理論那一點你不同意?陶正直,你為人卑鄙或高尚,勇敢或懦弱,你選擇正道或權謀手段等等,都跟你的人生觀有關係。我們不妨稍作討論,反正m.hetubook•com•com長夜漫漫……」
他終於認為絕不可能而收回眼光,卻也發現孟知秋和他一樣放棄陶正直這條線索。
其餘的人都竟然沒有一個露出離開點將台之意。
一塵大師道:「能夠絕滅這類時時變化之情,也可以叫做絕情,所以『絕情』這個概念並不一定代表錯誤或者代表不好。但你剛才用絕情來形容我,卻顯然是不好是錯誤的意思。然而你又親口承認能夠絕滅會變化感情是『好』的,可見得習慣上用詞跟真正實情大相矛盾,但你卻不知道也不加以深入觀察。你為何如此粗心大意?是不是人人都如此粗心大意?如果是的話,你提出的問題是否已變化成沒有意義的戲論呢?」
呼延逐客道:「我不但感激你,而且我覺得自己好像已變成人上之人,突然充滿前所未有的信心。你真了不起,你使男人感到他真是一個男人。」
南飛燕也是當今武林第一流人物,所以一眼望去就已經知道呼延逐客調息養神的情形,所以她並不是看他身心體力等狀況,而是像善於相馬的人端詳一匹名駒。她善於相「男人」,所以看得出許多別人看不見的事情。
人人都屏息靜聽,因為嚴北沒有估計錯誤,人人心裏都很明白。那呼延逐客以當代刀法大家之成就,卻屈就大江堂香主之職,十年來不求聞達,不露絲毫鋒芒,甚至連嚴北都不知道他的「悲魔之刀」。為甚麼?因為呼延逐客平生練刀,刀客生涯的巔峰成就,當然莫過於擊敗當世「刀王」蒲公望。可是如果貿然找上蒲公望的話,勝敗全無把握,所以如果換一個方向設法接近嚴北窺探清楚他劍法之造詣,暫時以嚴北為假想敵,如果最後贏得他的「血劍」,無疑就可以贏過「刀王」了。
別的公蜘蛛是誰?她為何要「吃掉」人家?呼延逐客想不通。事實上他並無意再想,因為一來他深心中忽然燃起的戀情已經完全熄滅,就像被滾下來的大石壓毀的幼芽從此枯萎。二來他非常渴睡,那怕只閉一會眼睛都好。所以他一下子就跌墜夢鄉,把現實世界暫時拋諸腦後。
南飛燕道:「山凝之,我一直等候這個機會。我不知道你突然落敗是別有原因抑是『悲魔之刀』威力忽然大盛。但我救了你一命,你不會否認吧?」
雷傲侯道:「真的。此是異邦古國重寶,實是不同凡響。可惜呼延兄離家太久,隱光蹈晦潛練太久,反而不能完全發揮此刀威力。」
只有南飛燕眼中射出憎恨而又快意的光芒。她道:「山凝之,長話短說,我這一關你過得了你才算是活著。如果你過不了你仍然不會死亡,但你卻已不算是活著了。」
山凝之居然空著雙手,而且看來居然準備用空手應付「悲魔之刀」。
這一點果然是最重要的,水柔波長長舒一口氣,放下了心。既然山凝之一定沒有性命之憂,一定可以明天就回來,還怕甚麼呢?所以當一塵帶她回去之時,她已經全不憂慮,還笑著向山凝之道別,囑他小心應付。
水柔波微笑道:「你們禪宗連和尚都那麼瀟灑,我永遠講不過你。」
但她為何出手解了山凝之之危?換言之她何以壞了呼延逐客的大事?
南飛燕媚笑道:「你很快就會明白,我不但是母蜘蛛,而且是金色母蜘蛛。」
雷傲侯正在解釋耆那教婆羅門教佛教的不同,他的學識果然廣博得使人吃驚,人人都只有聆聽的份,但陶正直卻居然暗自搖頭嘆氣。
因為當他放盡全力之時,「悲魔之刀」才真正發揮出神秘力量,只須這一刀就足以擊敗山凝之,甚至取他性命。
這一剎那短促得你連眼睛也來不及眨,但以「思想」速度來說,卻又是長久得足以了解很多事情。
幸而不久他們已經開始交談。不管他們談些甚麼,陶正直只要那五對鋒利得有如刀子的眼光都不要對著他就行了。
嚴北臉上居然泛起欣慰歡愉的笑容(只怕是數十年來第一次),道:「好,我為你押陣。我保證即使『巧手天機』朱若愚復生,他也不敢弄任何手腳。我希望你們兩位答應等到明天才舉行這一場天下無雙刀法印證盛舉。因為一來呼延兄必須休息一天,二來我想瞧瞧朱若愚或他的門人弟子還敢不敢弄手腳!」
雷傲侯才道:「不但是局中之人,即使是局外之人也看得見一個明顯徵兆。如果任何人忽然看見『悲魔之刀』刀尖那兩顆金剛鑽,居然變成真的眼淚那種景象,微塵大師,那時你已經輸了,而且你絕對無能為力無法自救。換言之你非死不可了。」
決戰中的兩人都分開了,而所有的眼光也都集中南飛燕面上。
南飛燕媚笑道:「我必須承認你的話很動聽,使我心花怒放,使我想投身你懷中。」
山凝之尋思一下,才道:「我現在只需要促膝談心,我可以得到最大的鬆弛。」
單憑這枚銀鈎絕對不足以阻止刀勢,事實上呼延逐客已經彎腰縮頭躲過三種暗器。
山凝之微笑道:「罪過,罪過。其實還不夠瀟灑,這叫做『脫網金鱗猶滯水』。應該到了『將頭臨白刃,猶似斬春風』之時才庶幾近之。」
南飛燕轉眼望向其他的人,說道:「勝負既已分出,對你們來說山凝之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但對我來說卻剛好相反!」
山凝之幾乎是同時想到,第一點,我腳下堅硬地面何以忽然軟塌了少許,以致拳力消散大半?第二點是「死亡」本是等閒事。「將頭臨白刃,猶似斬春風」,但何以又忽然知道一定不會死?
陶正直簡直可以想像得到如果他在山凝之的位置,一定早已心膽俱裂,所以也一定早就被「悲魔之刀」殺死了。
水柔波道:「看你平日俗家打扮的,那種風流倜儻不羈的態度,真叫人難以置信你還是純陽之體。現在我放心了。」
雷傲侯又道:「第二點,你反對輪迴果報,以及天堂地獄最後審判等理論,原因是根本沒有靈魂?」陶正直點點頭。
呼延逐客歉然道:「是的。在下故意隱藏不露,這一點我很抱歉。不過,大江堂之事在下卻心力盡瘁,北公您諒必早已深知。」
「刀王」蒲公望仰天一笑,道:「他是敵手,所以我當然接受。」
南飛燕聲音柔膩迷人,道:「我只是一個女人,你卻是一個男人!」
在校場點將台上,曉風獵獵吹動許多人的衣袂,最初是水柔波的衣裳飄飛得最好看也最令人情迷意亂,幸而不久宮妝高髻眉目如畫的「風鬟雨鬢」南飛燕也出現了,才使人感覺回到世間,神魂也安定了很多。
南飛燕道:「當然好。」
山凝之微笑道:「呼延老師,真是彼此彼此半斤八兩。敝寺有些武功也很矛盾,如果不是具有冷酷狠毒心腸之人,永遠到不了巔峰。但佛門弟子以『慈悲』為第一義,所以練起這些神功就一定大打折扣了!」
山凝和*圖*書之道:「我知道。」
水柔波嘆口氣道:「你永遠都不給人一個明確答案的麼?」
南飛燕淡淡一笑,道:「我要帶走山凝之這個想法,你認為我應該問問你的意見,因為你是山凝之的師兄,你又是少林七大高手之首。但可惜少林七大高手只有兩個人在此,而贊成我支持我的人卻有血劍嚴北刀王蒲公望,還有呼延逐客雷傲侯,甚至大自在天醫李繼華也站在我這一邊。李大夫武功不怎樣,但只要他袖手旁觀,水柔波的問題就嚴重得很了。」
嚴北道:「我自信一定不會誤會你的心意,你其實志在『刀王』蒲公望。不過你又認為如果能擊敗我,也就等如可以擊敗蒲兄了?」
你通常不去分析「權力」、「財富」究竟是甚麼?有何意義?得到了之後除了幾年或者幾十年生活風光奢華一點之外,還存留些甚麼給你?難道如此短促如此寶貴的「一生」,就僅僅是為了追求這些?
於是,氣氛忽然凝重而又寒冷,水柔波簌簌發抖,身子縮成一團。
山凝之沒有作聲而且望住她,好像在看一件希世之寶或者是在看一件希奇古怪的東西一樣。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而孟知秋大可以追究查探下去,可惜現在時機不對,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但山凝之左拳「神拳」勁道忽然大打折扣,明明這一拳應該有千斤之重,卻變成一二百斤,因此威力效果當然也就不同,甚至得到相反的效果。
只因南飛燕這個女人不但美艷絕倫,而且手段玲瓏巧妙,武功則是當世有限幾個高手之一。老實說山凝之寧可跟呼延逐客甚至刀王蒲公望決鬥,也不願對手是南飛燕。何況她古怪得很?更何況她是「女人」?
「我雖然明白地不滿意。」水柔波暗自嘆口氣:「你用『智慧』變成一座山阻隔在我們之間,又變成一把金剛王寶劍割斷千萬縷情絲。我怎能滿意呢?」
一塵大師走前兩步。他樣子實在很不起眼,由頭到腳都只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小和尚,而且鬆垂的衣服顯出一副垮兮兮樣子,但他一動卻招集了所有的眼光。
該到齊的人(包括陶正直在內)都到齊。
山凝之訝道:「放心?為甚麼?」
這話大是淒厲恐怖。南飛燕打個寒噤,道:「幸而我絕對沒有垂涎之意,我只不過是一隻母蜘蛛而已!蜘蛛當然不必使用悲魔之刀。」
雷傲侯解釋道:「這把『悲魔之刀』一定要性如烈火之人使用,才可以發揮巔峰威力。呼延兄自己取名為『逐客』,拋棄妻子斷情絕義,『忍』則有之,『性如烈火』就一定不可能的了!」
山凝之點頭道:「正是。」
這種話題凡是練童子功的人(已徹底摒絕女色)來說,都很不適合甚至會苦惱,何況是「和尚」?他怎肯跟這種名女人談論娶妻生子以及情愛問題?所以人人預期一塵大師必定沉下臉色,至少也有點不高興。就算神色間不表露出來,也必將不回答任何話。總之,南飛燕想氣氣他,想使他不高興的心願是可達到。
這話很對,不過此處所謂條件,只不過有如你種花,你必須有「種子」。種子亦即是男和女,然後必須有土壤,有陽光,有雨露還有適合的氣溫。土壤陽光等等都是「條件」,所以男女之間的感情也必定要有條件,條件並不是「購買」,更不是「交易」之意。
這時呼延逐客也睜開眼睛,看見床前的美女,也看見她徐徐撐開紫色披風,由頸到腳下,整個身體的正面都赤|裸呈現,雪白的肌膚閃出誘惑妖艷眩目色澤光彩。
每個人都想出人頭地,甚至每天都幻想一番,但可惜「出人頭地」、「成功」這些名詞都很空泛抽象,並沒有具體內容。如果你仔細考察一下,你會發現那不過是「權力」、「財富」的渴望追求而已。
更鼓聲隱隱隨風傳入,竟然已經是五更了。
自從早先南飛燕踏出大廳之後,廳中幾個人的眼睛就都聚集在陶正直的身上。陶正直本已縮在角落,這時還拚命向後縮,如果他的氣力夠大的話,遲早一定把牆壁擠塌。
沒有人聽不懂,因為如果活著比死亡還難過還可怕的話,這種生存就不能說是活著了。
這個結論很妙,因為她又弄出一個問題,那就是呼延逐客戰勝活著的話,對嚴蒲二人有何特別用處?
山凝之道:「老實告訴你,我常常會忘記,但當然我不會娶妻生子。其實娶妻生子也好,明晨之戰也好,都不過是業力幻相。觀世音菩薩告訴舍利子說『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既然世上一切都終必是變幻不永恆的,我何必還作繭自縛?但我也不必遁入深山不必棄親絕友,亦不必故意去逃避名利權勢。這就叫做『隨緣消舊業,不更造新殃』。」
南飛燕道:「我是金色母蜘蛛,你記住我這句話。目前我只想吃掉別的公蜘蛛,不想吃你。」
一塵大師道:「南姑娘,如果你很愛一個男人,你甚至已深信自己這段愛情是最真摯的,任何人也不能改變你攔阻你,這種愛情恐怕不會是假的吧?」
只見孟知秋在剛才戰圈範圍內徐徐行了一圈,然後停步在當中位置,仰頭向天,露出一副嘿然無語問青天神情。人人都不作聲,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孟知秋身上。
但正如山凝之心靈感應所得答案,呼延逐客仍然不能放開手不能肆意出擊。因此這一剎那間呼延逐客露出致命的破綻。因此山凝之根本不必當真使用後著殺手的左拳,只用右拳就可以擊斃敵人,就可以贏得這場決戰了。
若論年紀輕和純潔,自非水柔波莫屬。根據雷傲侯的說法,此刀對大奸大惡之士有特殊神秘力量(如蛾撲火,身不自主須臾命絕)。水柔波當然絕非「奸惡」之人,但她所受的影響竟然甚於一塵微塵,可見得此刀與心靈意識有關,越複雜越會計算之人,就越受影響。
「血劍」嚴北忽然說話,聲音嚴冷如冰,表情亦有如冰霜。他道:「呼延逐客,我和你相識逾二十年,卻直到今天才知道才見識你『悲魔之刀』。」
南飛燕真不知怎樣回答。她雖然知道佛教徒對世間萬事萬物都另有一套看法,卻絕對想不到原來從凡俗的看法,佛教徒也隨時可以指正你的錯誤。
如果這些話早點說,任何男人的欲|火都會馬上冷卻,變成全世界最無能的男人。
「刀王」、「血劍」聯手之威自是可以震驚天下。少林七大高手之首的一塵大師縮縮脖子伸伸舌頭,應道:「貧僧當得望風而逃。但他們兩位當世頂尖人物難道真會聯手對付我?南姑娘你這種想法有沒有離譜了一點?」
水柔波道:「你全身之骨節必剝剝的響,你至今還是純陽之體?」
雷傲侯眼睛極快掃過眾人,這一眼已可以肯定沒有一個人知道。所以他心中嘆口氣,既然人人都不知道,他何必www.hetubook•com.com讓大家知道他知道呢?
南飛燕道:「若是如此,當然沒有人會妨礙李繼華醫治水柔波,而且山凝之你大可放心,不論你過得過不得我這一關,你都沒有性命憂,也不會失去苦練多年的武功。最重要的是明天你就可以回到水柔波身邊。」
南飛燕道:「好棒的童子功,但在我們女人立場來說卻一點也不欣賞,因為你已經永遠不能近女色不能娶妻生子。你一點不覺得可怕?你真的那麼絕情?」
若以佛家說法,第一句是「空」境(明知世上一切都是明日黃花),而第二句卻是承認無限時空內的「有」。
呼延逐客道:「我知道。當你是一個女人之時,你是女人中的女人。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女人,你真是任何男人夢想中的女人!」
山凝之道:「我是的。」
那呼延逐客一共發出十二刀,其中有三刀是攻擊,而守勢卻佔了九刀之多。但不論是攻是守,呼延逐客每一招總是留有餘力蓄勢待發。
嚴北道:「我們談目前之事,因為目前時機已經成熟,至少你是這樣想法。」
除了一塵大師水柔波之外,人人望住她的眼光中都迷惑而又大有敵意,因為她這種行為絕對不能令人接受。尤其是嚴北蒲公望孟知秋等人,已經等如公證人身份,豈能容許豈能忍受她這種行為?
呼延逐客道:「不!此刀我已託付了雷老闆,他會交給我的兒子。」
然而難道那令致山凝之落敗的機關埋伏竟是「天然」的?或者難道是「巧手天機」朱若愚會從墳墓中跑出來弄下手腳?
呼延逐客訝道:「母蜘蛛?我不明白?」
南飛燕笑道:「成交的意思是不是你答應親自歷經我神女宮秘傳神功『雲雨巫山必斷腸』考驗?」
當種子萌芽之時,如果忽然被山上滾石壓住,被斷樹壓住,或者沒有陽光雨露,嫩芽從此枯萎不得成長,男女之間的感情亦復如是。但有時偏偏會在石縫、在巨木下,甚至在乾旱沙漠中,也能長出艷麗芬芳花朵。男女之情亦復如是!
雷傲侯問出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為甚麼你剛好相反?為甚麼你要救山凝之一命?」
南飛燕笑一下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你一定會支持我,因你想親眼看見嚴北蒲公望的決鬥。何況你是雷傲侯的朋友,你當然不想阿雷吃虧受苦對不對?」
水柔波忽然聽出不妙,挺身勇敢問道:「神女宮秘傳神功跟他有甚麼關係?」
答案好像是「沒有」。
「大自在天醫」李繼華馬上抗議道:「我可沒有表示過支持任何一方。」
雙方任何話都不必多說,也不必擔心這一場決戰會不公平。因為當世高手,在場已經有七個之多,誰贏誰輸鐵定是一目了然,絕對不能狡辯爭論。
山凝之忽然問道:「雷施主,呼延老師的悲魔之刀真的很可怕麼?」
水柔波道:「到底這一次決戰你有沒有把握?」
最重要是你知不知道真正的佛家道家信徒,根本上就並不重視更不迷信那些神像和佛像?
終於看見這位「神探」長嘆一聲,說道:「這一件事屬於信不信由你,又不由你不信之類。我意思說如果山凝之若是由於外來因素影響而敗,則這種外來因素必須是死人才辦得到,死人就是『巧手天機』朱若愚。只有朱若愚才能夠佈置這種最巧妙的機關,使山凝之腳下忽然陷落兩分。」他停歇一下又道:「腳底堅實地面忽然陷落兩分,在普通人可能不會察覺,但高手性命相搏之際,卻不啻閻王爺的帖子,各位當然明白,所以我不必多說了。我想說的是巧手天機朱若愚平生並無傳人,這是他去世前一年左右他親口告訴我的。所以他若有傳人,最多也不過只跟他一年左右。但我絕對不相信有人能在一年短短時間之內學會巧手天機朱若愚的絕世之學。」
大廳中居然有四個人連連頷首,只除了雷傲侯。但雷傲侯並無受挫神色,反而微微而笑。
男女之間只要有種種條件配合,總必是互相吸引而且愛慕的(異常者除外)。
陶正直詞鋒卻也更見鋒利,又道:「成功的人那是因為他們的努力,決不是神仙菩薩所賜,叩十萬個頭都得不到,你必須努力。有些人拜一輩子神,結果可能很悲慘。總之,求神拜佛只是愚夫愚婦所為,任何理論必須能夠證實,必須能看到聽到摸到。」
因為在此時此刻,銀燈吐出柔和明亮光輝,照出明眸皓齒綺年玉貌,還有十分淒艷之美。當然誰也不能硬是說她不存在硬說她是虛無的幻影。
山凝之道:「純陽之體當然好一點,但我練的不是童子功,不像一塵師兄已練到全身可以縮小如童子,所以我就算娶妻生子也無妨礙,一塵師兄就不行了。」
然則呼延逐客應該如何化拆?如何反擊?
由此可知追求真理並不一定要拋棄一切,更不必殘身苦行才能達到解脫目的。
只見他右拳先出,左拳後發,但任何人一望而知殺著是落在後發的左拳。
「哼,哼!你們儘管恥笑我儘管看不起我,你們認為武功高明功力深厚就穩操勝券麼?哼,嘿!天下第一神探就能夠無所不知麼?我在你們心目中微不足道,是個卑鄙是個夾縫中苟活的小人。但你們這些大人物,遲早一個個死於我手中。你們甚至到斷氣時還不知道是被我弄死。哈,哈……」
李繼華的確想目睹嚴蒲之戰,卻又的確知道嚴蒲二人既然支持南飛燕,可見得她真有本事使他不能躬逢盛會。至於雷傲侯也的確是他的朋友,他當然不能使朋友吃虧受苦,所以他只好表示支持南飛燕。
南飛燕坐在床邊,腴胖而又堅實的雙腿以及緊膩的小腹露出披風外。她任何舉動以至於站立或坐下,都像舞蹈一樣美,散發出無限魅力,尤其是紫色披風特別襯托出她的肌膚的雪白柔嫩。
她立刻決定祭出她的法寶,她的法寶就是不做「君子」。君子的意思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但反過來「小人」就「動手不動口」了。
雷傲侯道:「第一點,你反對宗教信仰和祭祀,是否因為你認為沒有神靈?」陶正直點點頭。
呼延逐客道:「這是我心中的話。你一定不知道,我廿年來幾乎沒有跟女人講過話,當然更沒有同床共衾。我幾乎已經忘記女人……」
但可惜詩人卻沒有想到爬上絕頂先要鍛鍊體魄和技巧,登山工具還要準備齊全,而過程中驚險百出,幸而能到達峰頂的話,大概只有倦意加上一點征服快|感而已,「詩意」老早就掉墜山下了。何況山巔絕頂風急霧冷,沒處躲藏。正如袁世凱妄想做皇帝,他的大兒子袁寒雲寫詩勸說:「絕憐高處多風雨,莫上瓊樓最上層。」
如果你有蓋世凌雲之志,如果你自認是不世傑出英才,又如果你遇見竟能深切了解你的人,你豈能不肅然起敬?https://m.hetubook.com.com你豈能不既佩服而又感動?
南飛燕愣了一下,才道:「在種種不同心境中,愛情或濃些或淡些,或強些或弱些,雖有程度上的變化,但卻沒有實質上的不同。」
雷傲侯道:「你何以如此肯定一定是巧手天機朱若愚的絕學?」
太淒艷當然不好。如果你曾看過水柔波此時神情一眼,你一定終身難忘,也因此你可能不會再被任何女人感動了,因為別的女人已不值一顧。
水柔波道:「你再用一會功好麼?」
雷傲侯淡淡道:「沒有一點意思,我只不過告訴你,你這種想法並不獨特希奇,幾千年前就有人完全想過。不過能夠整理和了解的人大多數反對這種思想,而世上大多數平凡庸碌之輩卻不知不覺用這些想法(不是理想)了卻一生。」
南飛燕忽然問道:「嚴北、蒲公望,如果你們聯手對付一塵和尚的話,我應該賭那一邊贏那一邊輸?」
一塵大師很和藹地微笑,卻掩不住凜凜神威氣概,他道:「南姑娘,你好像還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南飛燕反問道:「你博知天下一切奇珍異寶,但你可知道我巫山神女宮數百年來至高無上秘傳神功的名稱?你可知道這門神功的奧妙?」
山凝之柔聲道:「這句話我可以明確回答你,有些答案我明知也不講出來,那是因為我對那答案可以毫無阻礙可以自由自在,但別人卻不行。我這個回答你一定滿意一定明白吧?」
淒艷之美可能是世上最容易感動人的一種「美」了!但任何事情都不可以太過,越是接近巔峰就越危險。
留有餘力而且蓄勢待發本是武學中至為精妙上乘境界,可是「悲魔之刀」的真正威力居然因而施展不出。當然如果換了一個性如烈火之人,一出手就不管三七廿一盡全力拚命斫殺,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他首先看見的是水柔波嬌靨,帶著一份憂愁,但淡淡的一抹愁色,反而使她看來更為美麗動人。
所以決戰前夕雙方內心都不免「緊張」。即使你打坐調息,使自己進入無思無慮完全鬆懈靜止狀態,但在某種角度看,仍然算是緊張的表現,因為既然你極力排除緊張,就足以證明「緊張」的的確確存在了。
山凝之大聲道:「雷施主,貧衲落敗並不在乎勝敗生死,卻想知道如果貧衲落敗那一剎那,究竟會看見何等景象或徵兆呢?」
南飛燕笑道:「他們固然是當世頂尖人物,但我也是,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啊,我可能話太多了,應該讓他們動手決戰啦……」
「第七點,」雷傲侯還居然滔滔問下去:「你認為人不過是物質合成,一散既歸於無有,所以人既沒有來生,並無須追求解脫?」
呼延逐客道:「但就算他做不到,此刀亦一定會回到我兒孫手上,因為我的精魂一定附在刀上,我會弄死所有存心佔奪此刀的人。」
——莫道黃花明日事,劇憐紅粉此時顰。
這就是「唯物論」,在印度是順世外道「卡凡迦」派,在中國楊朱一派大致相近。
不過這個結論絕對不適合呼延逐客與別的敵手決戰,因為最主要問題出在「悲魔之刀」全然不能剋制山凝之這一點。如果換了別的對手,呼延逐客的弱點會不會被看破真的大感疑問。
「悲魔之刀」必定具有一種說不出的神秘力量,沒有人會否認這一點,尤其是陶正直。他離戰圈最遠,卻偏偏只有他自從刀光一起就沁出冷汗,就感到懼意是從骨髓冒出來,甚到感到小便很急(緊張驚懼時往往如此)。
呼延逐客在晨風中挺立宛如石像,氣勢堅凝信心十足,「悲魔之刀」連鞘握在左手,刀鞘上已經透出森寒可怕殺氣。
南飛燕道:「諒你也不知道。敝宮這門神功稱為『雲雨巫山必斷腸』,就算是金剛不壞之身,就算能夠保持外表不壞,但裏面已經腸斷心碎斷滅了生機。」
嚴北又道:「明天午時?」
天空雖然已經曉白,但朝陽未探頭出來,便永遠浮動迷濛昏暗味道。
他已明顯告訴大家查不出此一機關埋伏的架構及發動操縱的線路。如果查得出發動機關的位置所在,那當然變成十分簡單之事,只要回憶一下當時眾人所佔位置就知道是誰了。
陶正直縮縮脖子,但看見沒有人有一點點反對或異議意思,膽子便大了,道:「如果有輪迴有下一輩子,如果那些宗教的大師們真的相信這些理論,最好就是顯示些神異奇蹟給我們看,我才相信,否則都是迷信。我們為何要崇拜木石做的偶像?為何要相信縹緲荒誕的神話?為何要接受不能證實的思想?」
嚴北那對像利劍的眼光轉到南飛燕面上道:「希望你也趕得及這一個盛會。」
陶正直大聲道:「好,請問吧!」
山凝之睜開眼睛,神態非常安詳。
南飛燕喃喃道:「如果雷傲侯辦不到這件事,他一定非常非常痛苦……」
至於事實上身在局中的山凝之,並非沒有發覺「悲魔之刀」神秘力量,只不過作為一個禪宗行者,在心靈意識方面已修持到空靈透脫境界,正如六祖所說「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所以山凝之不但不受牽制不受威脅,反而發現呼延逐客的弱點空隙。
山凝之道:「貧衲豈能否認?」
山凝之覷得真切,雙拳連環擊出。這一招稱為「聲東擊西」,很普通很平凡的拳招,但真正高手使出來卻完全脫胎換骨,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她後來(隔了相當久的時間)又道:「呼延逐客,你知不知道母蜘蛛很可怕?因為每當公蜘蛛百般獻殷勤終於得償大慾之後,母蜘蛛忽然都忘記卿卿我我熱熱烈烈纏綿的過程。她會一口咬住公蜘蛛不讓他逃走,然後慢慢把他吃掉,當作一頓美味滋補的大餐……」
陶正直雖然點頭,心中卻不禁泛起疑慮。為何雷傲侯每個問題都說到他心坎?而他自己根本不能整理得如此井井有條。但雷傲侯何以能夠?
其他的人沒有一個看不見,水柔波發出猿啼似的淒厲驚叫!
雖然陶正直已立誓殺死這些人(都是舉世無雙之士),並已開始進行,但能否成功他當然一點把握都沒有。這些人如果很容易加害殺死,怎能躋身第一流人物之列?
南飛燕站在榻前,靜默地注視榻上打坐的男人。
呼延逐客道:「因為我是試劍或試刀的理想人選,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雷傲侯的確無法使自己相信這個卑鄙而又沒有骨氣青年,就是擺設機關之人。而且他暗中封助呼延逐客有何好處?但遍看點將台上諸人,除了陶正直之外,卻又沒有第二個人可能是「巧手天機」朱若愚的門生弟子。然而朱若愚肯收這種弟子麼?
水柔波道:「你一定贏得呼延逐客,因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童身練功一定可以達到很高造詣。」
山凝之不敢多想,卻也禁不住嘆了口氣。
然而山凝之的右拳卻又使人感到排山倒海的威勢。老實說,單單是這一拳之威,如果不是一流高手根本連腳步也站不住,所以那後著殺手談都不必談。
一塵和微塵不禁相視苦笑一下。如果只是出手拚鬥的問題,那就簡單得多。但水柔波性命捏在李繼華掌心,這一點就大大成為問題。何況嚴蒲二人聯手的話,一塵大師絕對沒有取勝機會(山凝之有南飛燕一人對手已不易解決,何況尚有呼延逐客和雷傲侯等人)。最重要而又最可怕的一點,就是任何人絕對想不到嚴北蒲公望這種絕代高手,居然肯聯手出擊。
山凝之如果有想到男女方面,他腦中心中只有水柔波的倩影。只不知水柔波芳心有何感想?她這一夜怎生排遣呢?
一塵大師道:「程度之變化也即是『感情』的變化,如果你能夠消滅能夠去除這種會變化的感情,你不會再有程度上的變化,你若能夠如此好是不好?」
答案是呼延逐客應該於盡全力先堵截反擊對方先發的右拳,絕對不可以蓄留後勁以應付對方後著殺手。
你可曾走過廟宇教堂時心中嗤笑一聲「迷信」?如果試過,你不妨想想看你可曾試過去了解佛家的思想體系?可曾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又知不知道現在很多的廟宇供奉滿天神佛,使人完全弄不清楚是佛寺抑是道觀,原因只是騙人斂財的神棍所做成?
嚴北蒲公望一齊搖頭,他們霎時已從頭到尾想過,根本找不出「反對」的理由。
少林神拳果然名不虛傳,果然是人間罕見絕藝,尤其是山凝之有一拳擊中刀身(正確說法是拳風擊中刀身,因為拳頭距刀身尚有兩尺之遙),居然「噹」地大響,有如禪寺晨鐘悠揚遠傳連綿起伏巒壑之間。
嚴北道:「很好。現在,大家都在此地,除了那年輕人之外,俱是當世無雙之士,大家都知道都了解我的話,所以你可以立刻回答。你決定選擇那一個?蒲兄?我?」
蒲公望道:「最好了。」
他搖搖頭表示不知,其實卻是表示心中的不滿,唉!巫山神女宮本來是天下唯一純女性的名門大派,歷史之悠久豈止數百年?根本就有二千多年之久,但現在卻已漸漸變成邪惡門派了,為甚麼呢?是不是因為神女宮都是出色女子(包括美貌才智和武功),而她們全都鄙視男人敵視男人之故?
不過那麼多人,包括一塵大師在內,都無人表示詫異或耽心抗議。
但可惜這種「有」,真如曇花一現,永遠是變幻的不永恆的,所以從本質來看,卻又變成「空」的了。
南飛燕不作正面回答,說道:「如果你過得這一關,證明你必是少林寺第一高手,你的成就必可超過現在的老方丈鐵腳神僧。但如果你過不了,你將嚐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事實證明根本在場的頂尖高手,個個支持南飛燕,少林這邊實力單薄得不成比例——只有一塵和微塵,還加上一個累贅水柔波。
因為少林神拳乃是天下聞名的鎮山之寶之一。雖然「神拳」只是一個總稱,其實還可分為「大力金剛拳」、「隔山打牛」、「大天星」、「小天星」等等。但總而言之所謂「神拳」,就是練成一種勁道可以隔空傷人,雖然威力不能及遠,但三五七尺內卻比大鐵錘還厲害可怕。所以練成這種絕世神功之人,當然不必攜帶兵刃。
這幾句話大是不合常理。古往今來任何練武之人如果能離棄妻兒等一切埋首苦練,當然只有精進之功而無荒疏之弊。何以呼延逐客反而不能發揮此刀威力?
山凝之道:「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雷傲侯四下看過眾人,知道已無人會再開口。忽然大聲喝道:「準備……開始……」
雖然在這種情況下,陶正直居然還能分心還有本事觀察別人,發覺最受魔刀影響之人正是他自己,而最不受影響的竟然是一塵大師和正在出手拚鬥的山凝之。
孟知秋道:「因為『無跡可尋』。各位當然深深知道,朱若愚的機關埋伏永遠有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事前事後莫不如此。」
雷傲侯目光在陶正直面上停留一下。陶正直一直露出謙卑諂媚表情,雷傲侯銳利目光並沒有使他改變,但他內心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第五點,」雷傲侯繼續道:「你認為人生應該及時行樂,應該享受,甚至不妨打破道德的束縛?」
「悲魔之刀」森寒鋒利刀刃已幾乎碰到他咽喉,但卻推不出分毫,所以山凝之咽喉絲毫無損。
微塵(山凝之)仍然作俗家打扮,熊背虎腰英風颯颯,自然而然有股瀟灑味道。他發覺南飛燕今天特別注意他,因而忽然有一陣子心神不定。
你也許說「感情」如果要談條件,就失去價值,不值得歌頌,不值得崇拜嚮往,甚至不值得追求。
山凝之拳力忽減之際,長刀便已到了他喉嚨要害,連山凝之自己也幾乎要閉起眼睛等死!
南飛燕笑一笑,道:「當然趕得及,為甚麼趕不及呢?」
山凝之忽然記起悟道以後曾經作過一首詠「曇花」的詩。其中有兩句極適合此情此景,尤其是水柔波何嘗不像美麗的一現曇花呢?
陶正直躲在最不受人注意最遠的角落,現在打死他也不敢再捏那小和尚的脖子了,因為他已經知道這個小和尚敢情正是當今少林七大高手之首的一塵大師,人家的童子功已練到全身可以縮小,連樣子也變為童子,功力之深厚真可以駭死人,陶正直當然不敢再無禮招惹。
不過決戰雙方總會有一方是輸家,所以站在自己立場來看,當然絕對不可以「輸」。可是輸的機會卻永遠存在在,無論準備得多充分,無論你是何等絕頂高明的人物,「輸」的機會仍然是存在。
南飛燕一定是這個意思,山凝之也一定了解,所以他只問道:「你為何單單選中我?是不是因為水柔波的關係?」
呼延逐客嚴厲刻板的面容立刻大見鬆弛。他認得南飛燕,知道她的成就,她的地位。以她這樣高不可攀的美人,當然不是任何人輕易能看見她的裸體,因此在心理上呼延逐客已經十分滿足,由於滿足便立刻得到鬆弛。
呼延逐客苦笑一聲,道:「我雖然不在乎生死,但如果死在床上而且是死在你手中,想像中真是洩氣真是可怕。你打算殺死我?為甚麼?」
南飛燕驚訝道:「這倒是真的,但為甚麼?」
假如人生以得到權力財富為目標,何以你幸而得償所願而竟不覺得一直都快樂?何以你有時發現那顆「心」像吊在半空中,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好呢?
人人都很用心聆聽,沒有人表示不耐煩。因為現在任何一個人敢開口的話,這些話當然必定極有份量極有價值。
山凝之當機立斷,朗聲道:「南飛燕,我們成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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