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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人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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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高處風雨

第六章 高處風雨

雷不群輕輕道:「你這位嫂夫人,從那兒娶到的?你可感到煩惱,可感到後悔?」
「悲魔之刀」閃出奪目懾魂精芒,在那麼一剎那,似乎已將大地置於俎上可以任意宰割任意魚肉。
山凝之嘆口氣道:「南飛燕,這兩位刀客若是到如此為止,全身功力雖然不失,卻已永遠不能再有進步了。其實他們如果還能保持原來功力也已經是大幸了。」
雷不群除了苦笑之外,好像已忘記其他任何表情。
為君別唱吳宮曲,漢水東南日夜流。
南飛燕輕輕嘆口氣,道:「跟你說話真舒服,心裏雖然有十句話要說,但只說一句你就知道下面的話。你說得對,我要出手了。」
山凝之道:「是的。」他好像除了最簡單的「是」或「不是」就沒有其他好說了。
雷不群道:「你一向都是這麼固執?」
山凝之的手簡直不規矩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因南飛燕忽然身子微顫忽然發出呻|吟聲。
那瀟灑英俊的人微笑:「怪罪之心全無,但奉邀同飲幾杯之意卻有。」說話時也起身還禮,態度文雅而又誠懇。
山凝之道:「我看男人這一方只要不動淫邪之念,你的神功就沒有任何威力。這一點我有些把握,希望你相信我。」
當然這只是浮光掠影一現即逝的念頭而已,既然南飛燕親口答應「半年」,就一定不會爽約。但命運不是人類智慧所能預測,也不是人類意志勇氣所能支配控制,縱然是當世之「強人」,也無力頡頏無力突破。所以,山凝之會在鷹愁峽住上多久?誰也不能預知也不能回答。
連雷不群自己也覺得「苦笑」次數太多,肯定比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的苦笑加起來還多。他道:「宋兄很會講笑。」
于忠道:「嫌疑最大的就是陶正直,而小人剛打聽到陶正直的外號竟然叫做『人面獸心』。老爺,這種人甚麼事情都做得出,他曾經出賣他的老師(他有好幾個師父),卻只不過為了幾兩金子。他姦殺過嫡親嫂子,又曾經做過孌童,他自己也養過孌童。總之,這個人不但專拆爛污,同時為了女色男色或錢財,竟可以無所不為。」
宋黃氏卻搶先應道:「你要他講老實話,抑是假話?」
別人都看出「悲魔之刀」隱隱有個破綻,莫非正如「海龍王」雷傲侯所說,此刀主人必須性如烈火,而呼延逐客潛修苦練多年,反而變成深沉能夠忍耐,也因此不能完全發揮魔刀威力,反而有落敗致命的破綻?
他們當然是一出手就差不多等如結束,如果你是其中的一個,又如果你一刀(平生功力刀法之精華)竟然全無勝算的話,你就算勉力支撐多三二十招或者三五百招,結果並無分別,只不過時間拖長一點而已。
結局必定是一個人倒下。其實在「命運」面前,世上有那一個人最後能夠不敗亡能夠不倒下?
于忠現出憂心怔忡神色,道:「老爺,你現在可有打算?」
當然變成野獸的成份最大,所以山凝之簡直已經流下冷汗。他本想譴責南飛燕不該使用這種卑鄙手段,如果她只用巫山神女宮秘傳神功取得勝利,敗方當然輸得心服口服。何況以南飛燕身份地位,誰想得到竟會使用陰謀手段?
幸而南飛燕已徐徐放下玉腿,不但如此,她甚至把赤|裸的玉體藏回紫披風內。這才道:「山凝之,你是頂尖高手而又是高僧,所以我直到現在為止,仍然不敢認為你全無反擊之力。」
但「橫行刀」卻宛如連續不斷的轟雷閃電,驅散籠罩宇宙的晦冥黑暗,一切魑魅魍魎都無所遁形。
宋去非微笑道:「雷兄文質彬彬,卻很清楚武林之事,只不知雷傲侯前輩是你的甚麼人?」
雷不群苦笑道:「你的意思還是要我回答你的問題?」
南飛燕反而吃一驚,道:「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幹甚麼?」
南飛燕道:「此法就比較複雜了。你要找一個輕功極佳之人,飛渡二十丈遠的懸崖峭壁。你事先把這個藥囊給他啣在口中,你當然知道這一段能令人粉身碎骨的距離是多麼嚴酷可怕的考驗,所以那人的精炁能使藥囊內的藥物發生奇妙變化。你把藥囊貼胸掛著,半個時辰就完全恢復如常,也就是說,你不但可以去見水柔波,也可以碰她摸她了。」
孟知秋忙道:「我不想搶雷兄的生意。」
但如果裸|露出誘惑的肉體已經算是「出手」的話,南飛燕便是已經出手了。因為她雪白膩滑的肉體裸|露得越來越多,胸前挺聳雙峰固然顫巍巍地在山凝之眼前跳蕩,腹部以至大腿亦全無寸縷,因為她的紫色披風現在只附在背後。
山凝之道:「好吧,就算我有道行,但有甚麼用處?還不是落在你掌握中?」
于忠默默將一疊款式顏色不同的拜貼遞給雷傲侯。
山凝之苦笑一下,道:「這不算是道行,我做了幾十年和尚,難道連打坐也不會?」
香徑塵生鳥自啼,屜廊人去苔空綠。
幸而宋去非汪洋大度,一點也不在意,還取笑他妻子幾句。所以雷不群自己罰了十盃酒之後,這場尷尬風波也就揭過。
他也覺得忘記不了宋去非眉宇間那股冷峭孤傲神色,這種自負高傲之人,必定是寧為玉碎不作瓦全之人。所以他絕對不會輸也絕對不能輸。因為「輸」的意思就一定是「死亡」。
山凝之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當和尚的卻不是個個都像食古不化的道學之士。我們無所不學,也沒有忌諱。」
雷傲侯道:「這種生意有賠沒賺,還是請孟老總你接下為妙。」
當即拍拍手叫了李大媽進來,問過她們的身價若干,便付了贖身銀兩。小芳小香好像做夢一樣,歡歡喜喜自去收拾衣物回家。
雷不群仍然苦笑道:「這便如何?」
但雷不群卻仍然好像失落在荒寂無垠的原野上,世間上的確終究有些東西不是財富可以獲取的。
為了「水柔波」,山凝之苦笑點頭。
山凝之聳聳肩,這個小小動作看來卻甚有瀟灑味道:「我當然奇怪。」他說:「因為你已浪費很多時間,你應該越早出手對付我就越有把握,但為何你白白浪費時間?」
南飛燕一怔,道:「喂,你這個和尚怎樣當的?人家男女間情事你為何如此注意?」
山凝之的確憂慮不安了。因為以當世第一神醫配製的藥物,當然能夠達到無色無味無嗅之境,並且絕對能夠不使酒味變濃或變淡。換言之,任何人,那怕是使毒專家或者最佳的品酒專家,也不會發覺有異。
雷傲侯長吁一聲,道:「我寧願猜測陶正直也不能相信是南飛燕和孟知秋所為。而事實上這幾天得知嚴北蒲公望等和我在一起的大有人在,所以我們最好改個方向,最好調查這個圈子之外的人。」
雷不群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會發出如此軟弱的聲音:「你不去找他不行麼?」
南飛燕道:「我派兩個女弟子施展敝宮秘傳神功『雲雨巫山必斷腸』特地用西門兄弟分作試驗品。你一定也知道他們西門兄弟在女色方面聲名很好,甚至可以說不喜歡女色,然而我卻可以保證他們過不了這一關。」
宋黃氏眨動明亮迷人的美眸,嫣然笑道:「是的,他一點也不知道。我只不過用了三種不同派別、不同種類的軟麻藥物。如果你一定要回去,那就只好由我扶著你回去。」
于忠道:「何以這些人多少年來都不知道你與血劍嚴爺的關係,但現在卻忽然全部知道?會是誰透露洩露這個秘密?」
南飛燕看來已經完全沉醉於肉|欲的渴望中,現在看來任何男人她都絕對無法拒絕。當然如果這個佔有她的男人竟是山凝之那就更完美了。
鄰室已經停止談話。只見西門兄弟所摟住(其實本來被裸女先摟抱著)的裸女像蛇一樣蠕蠕而動,她們的動作很有節奏,看起來很有強烈魅力,而且她們老早已閉上眼睛,一望而知她們一切行動以及喉嚨的吟聲,已經不須做作而是自然而然如此,可見得這些都是神功的一部份。
換羽移宮萬古愁,珠歌翠舞古梁州。
于忠道:「老爺,你從未猜錯任何一件事,所以小人不敢不信。但小人心中卻覺得陶正直嫌疑最大。」
雷不群面孔登時變成紅柿子一樣,把人家美麗年輕的妻子當作是陪酒鬻身的妓|女,還當面問她是在那兒做?言下大有光顧之意,這種大意誤會當然非常尷尬。
雷不群立刻極誠懇地作揖道:「仁兄請寬恕在下失禮之罪,只因此曲使在下回憶起一些往事,所以不覺失禮冒犯。」
南飛燕又道:「普通的刺|激對你當然起不了作用,可是你莫忘記我這一邊有一位天下無雙的大國手,他的本事如果你不服氣大可以試上一試?」
南飛燕格格嬌笑道:「你使我更喜歡你了,因為你真的又守禮又聰明。」
宋去非道:「他當然知道,我已呈上拜帖,也說明拜見他的用意。」
南飛燕先是怔一下,接著也真情流露而湧出兩顆淚珠(人人都覺得簡直是悲魔之刀上面的淚形鑽石)。她揮揮手,大聲應道:「再見。你雖然先走一步,但我們都會跟著來的,誰也不能例外。所以你不必灰心絕望,你不過先走一步而已。」
宋黃氏吃吃笑道:「別緊張,更不必往邪歪處想。」
「橫行刀」亦露出鋒芒,刀光如雪,殺氣瀰漫。蒲公望身形高大,濃眉環眼,當真是威風凜凜,大有王者氣象。
于忠一定已查訪探聽得很清楚,因為他立刻已回答道:「一個三十多歲m•hetubook.com.com不到的瀟灑書生,就是宋天星的姪子,名叫宋去非,外號『滄海月明』。聽說他的劍法至少不弱於無痕劍宋天星。」
雷傲侯道:「對的。我平生絕不做這種有可能蝕本的買賣。」他深深嘆口氣,又道:「但可惜有時身不由己,所以有時只好認命。」
山凝之道:「不,我還會做很多事,例如解開你雙臂禁制之類。不過我很懷疑你披風內有古怪,所以我現在不敢伸手碰你。如果我要解除禁制,卻非得伸手碰你不可。你認為有沒有道理?」
雷不群沉默一會才道:「我只希望你落敗,因為家父從未殺過人。」
雷傲侯平靜地道:「我向來很少朋友登門拜訪,而且如果是朋友,你不會如此緊張。看來一定都是江湖上最難惹的人物,而且都是報怨報仇,是麼?」
宋黃氏道:「這才顯出海龍王雷傲侯的兒子果然不同於凡夫俗子。」
蒲公望道:「你可還有甚麼心事?」這句話已不啻宣佈呼延逐客的敗訊和死訊。
他這一招當然是蘊聚竭盡平生功力之作,而由於寶刀的奇異力量,所以最受影響的是陶正直,他邪惡天性被眩目刀光壓迫剋制,只差一點就膽裂昏死。
那個廳子內四個人圍著圓桌飲酒,另有兩名樂師和一個女子奏樂唱歌助興。
雷不群深深吸一口氣,勉強提聚真力,勉強使自己不倒下去。苦笑道:「所以這是你的手段,與宋兄毫不相干?」
山凝之苦笑道:「我該怎樣才對呢?」
山凝之搖搖頭道:「我確實不明白,我可能太蠢太笨了。」
南飛燕柔聲道:「你一定會盡力會不惜一切醫好水柔波。但如果你係失去純陽之體,你這個禪宗行者既拿得起也放得下。你一看反正無能為力了,你反而會有『解脫』之感。我希望沒有看錯你。」
但她居然還能伸手輕輕按住山凝之大肆活動的手,輕輕道:「山凝之,你到底知不知道正在幹甚麼?」
山凝之慎重地道:「我不大明白。」
南飛燕道:「是的。」
呼延逐客道:「雷老闆。」
山凝之其實只有雙手不規則,並沒有別的行動。但當然任何女人都很容易知道他是不是強有力的男人。
在此之前,以後都屢有類似的驚世駭俗傑作,所以他終於被封為「刀王」。
淚珠剛剛成形剛剛可以分辨出來之時,第一個是陶正直,忽然間褲襠都濕了。
南飛燕定神尋思,然後惘然道:「只有你這樣說,別人總是拚命賭咒說我是天下無雙的美人。」
孟知秋嘆口氣,大聲道:「好,呼延兄,我答應你。」
于忠道:「淮陽大俠風雲一條鞭應無求只怕更難應付。」
山凝之把她纖柔如無骨的手捏在掌中,回答道:「我想證明給你看,沒有李繼華那盃有問題的酒,我仍然可以跟別的男人一樣。」
南飛燕道:「你當然明白我為何要使你失去純陽之體?」
雷不群只好苦笑,這個美麗的妙齡女郎如果是風塵女人,這一類對話就會發展得很有趣。可惜她既不是風塵女郎,而且她丈夫就坐在旁邊。
宋黃氏嫣然道:「正是此意。」
雷不群仍然苦笑,道:「就算我很君子,也沒有理由叫我不走,又要你留下陪我。他到底想考驗你?抑是考驗我?」
山凝之根本不必看,但還是看了。南飛燕雪白赤|裸曲線起伏的身子完全離開紫披風,她那雙豐腴修長大腿仍然伸入山凝之懷中,情景很誘惑迷人,但山凝之居然並無異樣感覺。
歷史上吳國雄主闔廬曾經威震天下,只是兵凶戰危,最後也不免敗於越王勾踐手中,因傷而死。其後吳王夫差崛起擊敗勾踐,亦是雄強威震中國的霸主,可是終於過不了美人關——英雄無奈是多情。
山凝之忽然伸手在她雪白光滑結實的大腿上撫摸,道:「其實得到你的話,任何男人都應該沒有遺憾。」
西門兄弟如像墜入噩夢中,眼睛半瞑,全身微微顫動。隨便是誰也瞧得出他們已經失去清醒理智,已經不能控制自己了。
山凝之道:「但相反的我亦想向你證明,就算我喝了那盃有問題的酒,我仍然可以跟別的男人不一樣!」
南飛燕又發出呻|吟之聲,全身軟得好像棉花,但卻予人以彈性光滑之感。她道:「你老早已證明過,實在不必真刀真槍的。你難道忘記了水柔波?」
呼延逐客根本忘記西門兄弟,他連靈魂都投入了這一場戰役中。十年來刻苦鍛鍊與及摒絕世間一切享受,也不過是為了今日之戰——擊敗「刀王」。
而「悲魔之刀」本身就有這種奇異力量——一招就可以知道輸贏。何況呼延逐客潛修苦練十幾二十年,他的造詣亦已經達到可以一招就知道勝負的境界。
其實雷不群的真正形象,跟他父親以及于忠所想像的有相當距離。外表上雷不群俊逸且略帶傲岸,但其實他性格仁慈,心地忠厚。他不但樂於幫助任何在困苦中的人,而且他修養還真不錯,通常對人(尤其身份低卑者)總是和顏悅色。
南飛燕道:「既然你明白既然你承認已經失敗,你便須答應我的要求。我的要求是你雖然還得持純陽之體,雖然還有醫治水柔波的條件,但你卻不能做。你可以找任何人代替幫忙,但你自己卻不能做。」
南飛燕道:「因為你是和尚。」
又據說死者雖然成為四塊,但蒲公望卻只是揮出一刀而已!
山凝之道:「是!」
于忠道:「老爺,你沒有猜錯。」
南飛燕道:「這叫做兩敗俱傷。你以為我有沒有這種膽量勇氣?」
雷不群簡直大吃一驚,道:「你說甚麼?」
于忠道:「是的,老爺。」
雷傲侯泛起苦笑,道:「我的頭不但痛,而且很大。」
雷不群訝道:「很好是甚麼意思?」
山凝之笑道:「我想知道你有沒有痰盂?」
于忠道:「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兩個人可能洩秘害你。」
西門雙飛燕分別佔據兩翼位置,手按刀把,完全不掩飾蓄勢待發的企圖。但在那短暫對峙的時間中,他們心中卻都泛起了無能措手無法加入之感。
但雷不群態度卻使得氣氛奇異尷尬。因為他居然不跟佔用此廳的主人打招呼,使得李大媽堆笑介紹的話只說一句就說不下去。
山凝之說道:「我並沒有把你塞入痰盂的意思,你不必害怕。」
山凝之道:「但你別忘了你一雙手,那是非常重要非常美麗而又非常可怕的手。」
南飛燕道:「你錯了,如果我不是喜歡你,你現在已經爬在我身上,你現在已經變成我許多男人之中的一個了。」
要醫好水柔波除了藥物之外,還必須有一個純陽之體的男人,既愛她又為她所愛,然後按照李繼華的指示真正合體交歡。這種事情怎能找到別人幫忙?
如果你嚐過生離死別的滋味,你就會了解何以宋黃氏和雷不群的感情如此脆弱?如此容易傷感掉淚?
山凝之大為凜惕,肅然道:「怎樣試法?」
這種寶物不問可知必是萬分難覓,所以山凝之立刻問道:「第二種方法呢?」
山凝之道:「根據他們描述,如果我那一拳沒有意外因而擊退甚至擊傷呼延逐客,則馬上惹出他們這一招最後殺著。我的確不敢想像這三人一齊出刀一齊化為一招刀法會有多麼凌厲可怕!」
他可以不洩秘,甚至刀子頂住心口也絕不透露一個字,但要他睜著眼睛講謊話,把白的說成黑的,把真的硬說是假的,這一點他卻辦不到。他只能緘默,還有苦笑。
雷不群決定不再繼續苦笑,因為他覺得兩邊嘴角肌肉已經僵麻不堪。所以他冷冷道:「我相信或者不相信,都不能改變局勢,也不能改變你的決心,所以已經無關重要。我只想問你一句話,希望你肯回答。」
南飛燕忽然出現,而山凝之居然也馬上從空冥境界中回到現實世界,默默望住她。
南飛燕道:「現在你還想不想知道我曾經顛倒過多少眾生?」
場面情景香艷刺|激無比,任何人絕對不相信在表面之下竟然隱藏著當代高手激烈拚鬥。一般的拚鬥只不過以體能做成搏鬥兇殺的結果。但現在這場拚鬥表面上香艷風流旖旎浪漫,一個男人和一個美麗的赤|裸的女人在床上,彼此肌膚相觸,誰會認為又誰會相信這已是超乎肉體的拚鬥呢?
呼延逐客忽然道:「你真是君臨天下的刀王,至少我認為如此。」
雷不群忽然向宋去非投以同情的眼光,任何人娶得這樣一個妻子,保證必是苦樂參半,甚至是苦多樂少殆無疑義,此所以雷不群以「男人」的立場同情宋去非的不幸。
南飛燕道:「你當然認得那兩個男人?」
南飛燕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她那副赤|裸豐|滿嬌軀忽然毫無生氣,變成真正「玉」體橫陳,因為血肉之軀已變成玉石那麼冰冷生硬。她道:「我想不到你會暗算我,但我不追究這一點。你告訴我,我該怎樣做?」
象徵悲哀死亡的兩顆淚珠有如輕烟細霧,忽然散入濛濛空冥裏。所有的刀光也都忽然消歇,忽然恢復秋高氣爽的晴午。
但譴責又有何用處呢?徒託空言不切實際,所以山凝之考慮到實際行動——趁現在尚無異象之時全力出手。
雷不群現在才注意著她,她只有十五六歲,白淨俊俏不在話下,但使他心裏一動的是她眼中的關切柔情。他問道:「你叫甚麼名字?」
于忠面色也變得更難看,道:「對,老爺。咱們死了沒有關係,但還和圖書有少爺,如果您已準備好最後一著,小人希望你立刻使出來。」
宋去非想了一下,才輕輕道:「她是我宋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對於她的感想,我和你一樣,所以我猜你一定明白。」
于忠想了一下才道:「的確,好像沒有。」
南飛燕笑著把大腿稍為挪動一下,立刻使山凝之感受到「聲、色、香、味、觸」五種本能感覺的強烈壓力。「聲」就是她嬌軟悅耳的話聲笑聲。「色」是視覺,她整個身體每一寸肌膚都暴露於視覺內。「香」有好幾種,她口脂之香雲髮之香肌膚之香都不相同,而都能使人想入非非。「味」只是剛才美酒餘波而已,目前還不敢確言有問題的酒是否發生作用。「觸」就是肌膚廝磨的強烈刺|激。
他居然還能夠泰然自若面對雪白身子從紫披風裂口裏裸|露出來的南飛燕,甚至南飛燕一雙大腿已經完全伸入他懷抱中,他也依然面色不變。
山凝之冷冷道:「咱們走著瞧,說不定你雙手永遠不能施展九種暗器,連任何一種都不行。但你仍然可以拈針弄線,可以繡出美麗精巧的女紅,但也說不定你仍然可以恢復如常,那是因為我及時解救之故。」
山凝之苦笑中含有驚訝成份。唉,南飛燕能夠列於武林前十名高手之內,果然不同凡響果然極為可怕。但她究竟想怎樣呢?
山凝之道:「你為何這樣對付他們?明晨呼延逐客豈不是少了一招生平最凌厲最可怕的刀招?」
這才是氣象萬千能衝破天地晦冥,能劈開大地山河的王者之刀。也是中國古老文明數千年孕育蘊結之精英——冶煉出胸襟氣魄膽色體能都臻達上乘境界的一刀。
其實他們已經乾了十幾杯酒,如果山凝之酒量不佳,只怕已經被酒精解除他精神一切防禦力量而陷溺於色|欲之海。
山凝之忽然又道:「我又有奇怪感覺,感到你並非直接向我出手。但如果你不須直接向我出手而能贏得我制服我,我當然更加佩服你了。」
南飛燕道:「西門雙飛燕仍然能夠幫助呼延逐客。正如你剛才所說,他們刀法只不過永遠不能再精進而已,這是因為我那兩個門人功力有限,所以不能使他們『斷腸』。但如果是我,你猜怎樣?」
山凝之道:「別生氣,我不再提就是了。」
南飛燕道:「我也是。我也想不到他們兄弟兩人竟然是呼延逐客最凌厲狠毒一招刀法之中的一部份。」
雷傲侯苦笑一聲道:「我海龍王的『七尺飛紅』亦是當今武林一絕,亦不是好應付的。」
房間內很暖和,所以那個女郎雖然完全赤|裸,卻絕對不會寒冷。她雪白肌膚在華燈高燭照耀之下,反映得房間似乎更為明亮而又旖旎香艷。
山凝之道:「我……我當然相信。」
總之其中問題甚多,豈是一言兩語就能概括那麼簡單?
呼延逐客身子畢挺,面容沉肅。他雖是從清晨即到,一直站到上午,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似乎比昨天之戰更正常更不緊張。
雷傲侯嘆氣搖頭道:「絕對不止兩個人有可能,而事實上你說的兩個人其一必是南飛燕,你認為她因嫉妒等緣故而修理我?我有沒有猜錯?」
山凝之居然凝視她裸|露的部份,又居然讚美道:「你好漂亮好迷人,我想知道你已經顛倒了多少眾生?」
南飛燕低聲道:「你想怎樣呢?」
宋黃氏笑容很嬌俏,聲音也很悅耳。說道:「都不是,他只想和你保持良好關係,說不定將來還可以做朋友。當然這只是他的想法,我卻不是這樣想。」
山凝之訝道:「我是和尚便如何了?」
雷不群苦笑得嘴邊筋肉已經痠麻。他深深嘆息一聲,道:「家父知道你們找他麼?」
山凝之反而覺更得不妙,道:「我並不是問你的感情。」
于忠雖然只是雷傲侯的管家而已,但于忠在江湖上不但有名,而且有名得出乎意料之外。三十年來他不但闖蕩過江湖,亦因雷傲侯之故而見過當世最高的最頂尖的人物。因此他臉色不對,眼神中透出煩亂和驚恐情緒時,雷傲侯就知道問題一定不小。
南飛燕大驚道:「你說甚麼?」她馬上知道他不懷好意,因為首先他兩隻最可怕卻又十分美麗的手完全癱瘓無力,連小指頭也不能動。少林寺的點穴固然天下無雙,其實除了點穴之外,還有很多奇特手法可以使人身體局部不能活動。
宋去非左手挾劍,說道:「雷兄,我的確不知道賤內會使用這一手,你可相信?」
南飛燕道:「你只要等半年,我會把解藥送給你,否則你決不能接近她,兩丈以外才沒有危險。這是一個很有趣味的難題,據李繼華說,除了他的解藥之外,還有兩種方法可行,你想不想聽呢?」
蒲公望道:「雷老闆在江南罩得住,但北方就差一點了。你最好付託孟知秋兄,他若是點頭,比全國所有鏢局加起來還穩當。」
雷傲侯道:「像陸白趙老甫常覺這等惡人,能找到一個已經很不易,何況還有桃花溪宋家,以及應無求這些人物?桃花溪宋家自從『無痕劍』宋天星被嚴北殺死之後,現在又出了甚麼人物?」
所以莫說只喝了一盃,就算已裝在肚子的盃盃皆是有問題的酒亦不希奇。但將會出現甚麼問題呢?
山凝之坐得很舒服,紅木細雕的羅漢床墊著又厚又軟的狐皮厚褥。矮腳方几上擺著兩種時鮮水果以及兩色精緻糕點,還有香茗熱茶。
雷不群搖頭道:「不行,我不能不在場,我可以狎妓飲酒縱情聲色,但我既然知道,便更不能不回去。」
南飛燕道:「聰明的人才敢說自己笨。所以你一點不笨,你很聰明。不過我們目前並不是研究這個問題,是麼?」
南飛燕道:「你如果趕快運聚全身功力或者用禪定之功抵禦藥力,或許能控制得住熊熊欲|火,這是第一條路。至於第二條路,你只好試試看能不能在藥力發作前出手全力出手把我殺死。不過第二條路只屬於理論而實際行不通,因為你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有沒有喝下那盃有問題的酒。何況你就算只當中計已經喝了那盃酒,就算你出手能殺死我,但有何意義?難道你是為了『報仇』?」
宋黃氏道:「很好。」
山凝之忽然精神大振,嚴肅地道:「你為何故意提起水柔波?為何又把許多內情告訴我?」
這話只有一個人不同意,那就是陶正直。
山凝之苦笑道:「是。」
山凝之道:「當然想。」
任何人也猜想不到山凝之和南飛燕居然沒有參與而在另一個房間,透過特別設計的孔隙,可以把兩邊房間都看得聽得清清楚楚。山凝之甚至不必起身,只須繼續舒服地坐在羅漢床上就可以左右逢源目睹一切了。
于忠放低聲音道:「老爺,難道就毫無辦法可想?譬喻說血劍嚴爺刀王蒲爺,他們難道對你的境遇都坐視不理?」
南飛燕又道:「我知道你不會為洩憤而殺人,那麼是不是為了替天行道為世除害?答案當然也不是,因為你知道當今之世值得我出手的人已經很少很少了。」
人世間無窮無數迫不得已的生離和死別,其實又豈是一掬情淚數聲悲歌就能形容得出的?嚐過滋味因而心已成灰的人,當然知道你為了何事而淚痕縱橫滿面。
她也敬了他三盃酒,才回答他的問題。說道:「妾身沒有在秦淮楚館章台平康待過,只不過秦淮河風月膾炙天下人口,所以妾身隨同外子前來開開眼界而已!」
宋去非仍然用緩慢又很清晰的聲音道:「我宋家有一個人死在血劍嚴北劍下,而現在我們才知道令尊和嚴北的密切關係,才知道有人透過令尊關係使嚴北出手,讓嚴北賺到很多血腥黃金。」
呼延逐客道:「我只希望我手中這把刀,能夠回到我兒子或孫子手中,能夠有一天,跟拿著『橫行刀』的人再決一勝負。」
他終於回到現實世界,於是看見座中唯一男人。這人使他微感驚訝,因為他不但英俊瀟灑,而且眼神極足,尤其是這種情況之下他居然全無絲毫慍色。
山凝之更加不肯馬上出手了。但奇怪,有那兩條路可走?為何連我自己都想不到?
宋去非道:「是的,你留在此舫飲酒聽歌,內人也留在這兒陪你。」
但當他看見宋黃氏目送她丈夫離去時,眼中面上流露的無盡關切憂色,就忽然感到問題非常嚴重。
由下風而搶佔上風的山凝之,忽然感到自己又落在下風。驚問道:「你幹甚麼?」
首先是西門雙飛燕,這一對江湖上負有盛名的刀客,一齊像破鞋子一樣掉落塵埃。
雷傲侯似乎不在意,道:「我老早瞧出他是這一類卑鄙無恥的人,但他一定不可能是我們要找的人。」
「橫行刀」倏然化為一道光華強烈的精芒,人刀合一沖天飛起,宛如經天長虹,瑰麗雄壯,氣象萬千。
南飛燕又道:「我披風內當然有古怪,但卻不是準備對付像你這種高手,所以你看……」
宋去非聳聳肩,道:「好吧,如果我是你,我也不能不回去。」
宋黃氏道:「雷少爺,你的答案我一看見你之時就知道了。」
山凝之嘆氣道:「我們男人固然不懂得女人,但有時你們亦不懂得男人。美麗其實有很多種,牡丹芍藥各擅勝場,並不是一加一等如二那麼呆板的事。」
淒冷晨風不但清新無比,而且把薄薄朝霧吹散。
山凝之忽然大為震驚忽然流出冷汗,和-圖-書因為如果南飛燕只是平常的淫|娃盪|婦,當然不必怕她。但事實上她不是普通淫|娃盪|婦,她不但是武林頂尖高手,而且她大有學問,並非不明白佛道兩家三際托空斷絕凡俗慾念的理論。所以她既然說得出這種修持功夫不管用,那就一定是不管用的了!
雷不群坐回椅上,長長嘆息。他看見宋去非用銀盆盥洗,用香毛巾拭抹,然後才從櫃上拿下長劍。
山凝之訝道:「照我看他對你很好,你也很在意他。為何你反而迫自己對他懷著敵意?難道有本事很出色的女人,反而不敢被所愛的人看到軟弱的一面?」
雷不群道:「下午我會回去。」
雷傲侯道:「他們當然不會不管,但可惜這一類保鏢我請不起,其實天下也無人請得起。第二,現在一共是八張名帖,但明天後天還有多少?消息一旦外傳之後,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奇人異士,都會找上門來。嚴蒲二位能保得我這種鏢麼?」
宋黃氏用那雙比羊脂白玉還白的纖手,捧著一盃酒送到他唇邊,讓他喝乾。才道:「我十分滿意,因為你已經是第七個把我誤認為勾欄中人,而當他們發現弄錯,又發現我是桃花溪宋家媳婦,就全都態度大變,拚命阿諛奉承,拚命討好我們。但只有你不一樣,只有你還能保持本來面目。」
原來是簡單而又非常難以回答的問題。宋黃氏眼睛都突出來,盯住那兩個男人。
山凝之道:「認得,他們是呼延逐客的左右手,也是大名鼎鼎的刀法名家西門雙飛燕。他們何以會在此地?」
紅衣小婢道:「難道雷少爺你也會有心事?難道你也有求不到的東西?」
「刀王」蒲公望近年已很少出手,事實也亦沒有甚麼人值得他出手。
這本是極平常場面,尤其是圓桌邊的四人共是三女一男,雷不群已認識兩個女的乃是這「縈香」舫上的姑娘。
山凝之苦笑道:「你究竟想說甚麼?」
南飛燕道:「你放了我,我不再騷擾你,好不好?」
雷不群喃喃道:「我為何每飲必醉呢?」
宋黃氏道:「老實說只有我知道,連外子也不知道你竟是雷傲侯的獨生子。」
山凝之道:「是的,我最了不起也不過扳回兩敗俱傷的結局。但李繼華何以肯這樣幫你?我是不是終身都不能再見到水柔波?」
雷不群喜歡飲酒,但酒量卻不怎樣。他喝得醉醺醺時,當然多半是在風月場所,而風月場所正是最容易鬧事出事的地方。
裸體女郎終於抱住男人,倒在床上,但卻並沒有任何行動。兩人仍然在說話,所謂說話其實是女的問男的答。
宋黃氏大聲問道:「到底是甚麼感想?」
她的話有點像夢囈像自言自語,但聲調中表情上透出無邊深沉悲哀,卻能使別人了解感染。此是亙古以來人類之悲愴。尤其是當你步過人生一段路程之後,你必能了解也必會於心中淌淚哀嘆!
宋去非的妻子黃氏問道:「你天天都來這種地方?你天天都喝酒?」
「守禮」這字眼不像恭維而是諷刺,因為山凝之剛才明明非常放肆,只除了沒有真個銷魂之外甚麼都做了。如果這樣也叫做「守禮」,天下的人通通是聖人君子了。
失去生命的人那是永遠都不能獲得生命,古往今來,絕無例外。
宋黃氏笑一下,那對眼睛明亮得使人心動。她道:「你不妨把我當作男人。其實我的想法、我的作風比男人還大膽,你不相信不妨去問問去非。」
不過這兩個刀道大名家面色都不好看,他們面色都很蒼白,蒼白得一望而知肉體必定負傷,而且都傷得不輕。所有的人都屏息等候,等候他們其中之一倒下。
雷不群又有點尷尬了,苦笑道:「嫂夫人,這種話題只適合男人之間談論。」
山凝之道:「我對他們坦白說出的事很感興趣。」
而呼延逐客卻仍然和刀王蒲公望挺刀對峙。
山凝之搖頭嘆氣道:「我現在使你雙手恢復如常行不行?」
南飛燕身子縮回披風內,道:「我不是怕你看,只表示尊敬你。」
無論從那一個角度推想,身為男人的雷少爺絕對不會吃虧,所以他下了決心道:「好,我不回去,我要聽實話。」
南飛燕用乞求聲音道:「你先恢復我雙手自由行不行?我求求你,我絕對不能被雷傲侯控制,他一定會期負我。」
山凝之道:「明天中午我們一齊去看刀王蒲公望和呼延逐客這兩位刀法大家的刀法,然後我把你交給雷傲侯。他肯不肯使你雙手恢復如常,那是他的事了。」
宋去非道:「是的。」
南飛燕道:「我先問你,所以你先回答我。」
西門兄弟仍然只裸著上身而已,亦沒有任何淫|褻情慾動作,但看來卻很不妙,就像一個人快要沒頂溺斃之前,那一陣子雖然還未沉下水也還未死,但那種表情卻可以意會又極值得同情。
刀王蒲公望面色已恢復原狀,笑聲也響亮一如平日。道:「使得。將來拿橫行刀的人,一定會找到呼延家後人再印證一次刀法。只不知你此刀將付託何人送去?」
但「刀王」卻沒有眩惑,他可能也勾起深心中杳冥不可知的恐懼,但他絕對不曾眩惑,亦沒有退縮。
雷不群一面暗想一面又感到內心之孤寂,似乎因為宋黃氏的孤寂也疊貯於他心中,所以使他感到加倍的孤寂,感到命運的無可奈何。
于忠道:「是的,老爺。」
宋去非道:「我也是。」
所以雷不群常常闖禍之後扶醉回家。他根本不知道詳細經過,更不會善後,因為他已經醉了。而以後的事情大半是于忠甚至雷傲侯親自處理擺平。故此在他們心目中,雷不群正是好酒貪色驕橫欺人那種紈袴子弟的標準貨色。如果雷不群不是雷傲侯唯一的兒子,只怕老早就被雷傲侯趕到塞外蠻荒之地了。
山凝之腦中閃過少林寺所有高手的面影,但飛渡廿丈的懸崖峭壁竟沒有一個辦得到。何況就算有人可能辦得到,也只不過是「可能」而已,豈敢請他幫這個忙?
這就是絕代高手與一般高手極大不同之處。一般的高手拚鬥時還可以希望在纏鬥過程之中,等到對方忽然發生錯誤因而趁機取勝。但已具備「宗師」身份的絕代高手卻永遠不會發生錯誤,就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那麼呆板,輸或贏幾乎是一招就找出答案了。
她那具使人垂涎的裸體又從披風裂縫中滑出來,雪白肌膚和時濃時淡香氣令人想起「活色生香」的形容詞。
南飛燕道:「我喜歡你,真的,我從沒有這樣子喜歡一個人。當然我意思並不是男女之間那種喜歡。」
十年來只能在夢寐中看見故鄉田園,看見溪畔楊柳,妻子是不是已經蒼老憔悴很多?兒子和女兒也應該婚嫁甚至已有了孩子!
不過如果你面臨不可知的命運遭遇,而又枯坐了三個時辰之久,就算更舒服的地方你也會覺得難過。
另一個穿綠衣小婢笑道:「別多嘴,小心李大媽知道你問東問西打腫你的嘴巴。」
南飛燕道:「如果我能使你忽然欲|火焚心,我們現在的姿式對一切情形都特別方便,換句話說你馬上就失去純陽之體對不對?」
雷不群登時不會作聲,因為關於他父親雷傲侯和嚴北等人的密切關係,他當然不可能全無所知。
南飛燕道:「你果然有點道行。」
紅衣小婢道:「我叫小芳。」
他變成喃喃自語,道:「不,不行,但不想任何辦法應付亦不行,所以我只好使出最後一著了。誰叫我有一個兒子?誰叫我愛兒子更甚於自己呢?」
南飛燕道:「床底下有,不過……」
穿紅衣小婢輕聲問道:「雷少爺,你為何每夜必飲?又為何每飲必醉呢?」
雷不群深深嘆口氣。不錯,只有身為人間惆悵之客,才能夠知道「你」為何事淚痕縱橫。唉!斷腸聲裏憶平生……
山凝之很想口氣強硬一點,可是卻發覺自己聲音很軟弱,說道:「李繼華又可惡又可怕,他為何跟和尚道士過不去?」
究竟「橫行刀」有沒有傳說那麼厲害可怕?「悲魔之刀」畢竟又如何呢?
山凝之搖搖頭,道:「好像不必啦,因為我忽然感到你已經要出手了!」
但他的頭忽然暈得很厲害,不但眼睛花了,連雙腳也浮軟無力。
南飛燕笑聲很嬌媚悅耳,柔聲道:「山凝之,因為你修行功夫再好,卻仍然還有一副皮囊。正是人之患在於有這個身體,而身體卻不是木石塵土,只要有刺|激就一定有反應。你說是麼?」
雷不群皺眉道:「甚麼都不是。」
南飛燕道:「我為何明說而不暗算你呢?」
她修長渾圓雙腿發出使男人垂涎的光采香氣,腳尖的指甲上塗著鮮紅蔻丹。她柔聲道:「好,現在開始,請你注意,你必須十分小心地注意著……」
南飛燕道:「只要喝一盃酒,你就知道能不能抑制你的慾望。當然你可能已喝過這一盃有問題的酒。」
南飛燕道:「他說只要喝下那盃酒,就算立刻吐出沒有吞到肚子裏,藥力也已經侵入四肢百骸,已經會產生一定的反應。只不知你信不信李繼華真有此本事?」
外面傳來潑刺水聲,雷不群才記起自己敢情身在秦淮河最有名的「縈香」畫舫中,敢情昨夜喝醉了所以沒有回家。
你怎能詢問敵人這種話?你難道期待敵人會把最高秘密告訴你讓你防範?你若不是計窮力竭又怎會發出這種問話?
山凝之道:「你太過獎了。」
任何人站在東校場點將台上,一方面感到www.hetubook.com.com頭腦清爽,另一方面卻不能不懷著興奮的期待——刀王蒲公望終於要出手了。
南飛燕道:「所以如果我不喜歡你,我就會使藥力忽然發作,於是你失去純陽之體,而我卻不一定不能恢復雙手的自由。」
所以他坐起身攤攤雙手表示無可奈何的心意,苦笑道:「你贏了。」接著在她兩邊肩頭捏了幾下,又道:「現在你又擁有世上最美麗而又最可怕的手。你開條件吧!」
山凝之道:「憑良心說,你選派的兩名門下都姿色過人,男人實在很難拒絕。」
南飛燕道:「別在門縫裏瞧人把我瞧扁了,有沒有道行我還看得出來。」
不過山凝之比她更狠,因為他由開始到現在,根本未曾瞧過她一眼。
南飛燕忽然舉起右腿,修長而又結實的大腿在華燈下映出一片眩目雪白光芒,尤其是腿根屈曲處肌肉凹凸的線條,更是放射出迷死人的魅力。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
南飛燕搖頭道:「你又錯了。李繼華給我配的這種藥物,並不是對付普通人,事實上是專門對付一流高手,尤其是道行很深的高僧仙道。你恰好是一個高僧,是不是呢?」
那藥囊繡得很精美,只有三指寬三寸長,卻蘊藏著人間深邃莫測的智慧。如果她半年後不送解藥來,如果找不到「九葉一枝花」,山凝之忽然記起泰山的「鷹愁峽」,當中裂開峽谷兩邊峭壁高入雲霄,相距大約廿丈左右。他可以住在一邊的峭壁上(任何懸崖峭壁都往往有凹入地方或洞穴,但當然住得不會舒服)。
——君不見館娃初起鴛鴦宿,越女如花看不足。
他又忽然看見宋黃氏眼睛變得更美麗,散發淒艷的誘人魅力。原來她美眸中迷迷濛濛加上一層淚光。
事實上並非真的消失,而是因為人人都看見兩大滴亮晶的淚珠。
他忽然聽見柔靡絃管清脆檀板以及婉約的歌聲,樂聲歌聲是從隔壁廳子傳來的。
雷傲侯道:「用不著你提醒我。其實名列惡人譜上的那些惡人,那一個是容易應付的呢?」
她手指纖長,鮮紅指甲襯得皮膚更白更美觀,單只是這隻美麗玉手就可以迷死很多男人,但這隻手卻是世上幾隻最可怕的手其中之一。
這一幕情景——應該是兩幕,因為隔壁房間也同樣有一個裸女和一個精赤上身的男人,而進行的情形亦一模一樣。
南飛燕又大驚道:「你捏斷我兩手筋絡?」
山凝之忙道:「但你一定忘記我練過的小功夫?」
宋黃氏道:「所以你還是留在這兒比較好些。唉,其實這三種藥物應該給去非服下才對,可惜藥力再強也只不過六個時辰,我總不能每天給他服藥使他天天不能動彈,所以我只好使雷少爺你暫時不能動了。」
雷傲侯道:「他有這種本事?」
但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卻只裸著上身。這男人顯然極力抑制自己不墮入慾海不使自己被欲|火焚身,所以有掙扎剋制的表情。
宋黃氏道:「如果他講了真話,第一件你不許生氣,第二件你答應下午不回家,你答應留下來讓我陪你。」
艷色天下無雙的西施人去樓空,曾經叱咤風雲號令天下的吳王夫差也兵敗自刎而死,吳國的宮殿樓台傾圮荒蕪,只有那激越而又淒涼的亡國遺音至今猶存……
南飛燕又道:「你難道只會苦笑麼?」
「悲魔之刀」第二招居然是虛晃一槍,當然虛晃一槍必有莫大作用。
斷腸聲裏憶平生……
冷落廳角已久的歌伎檀板一拍,樂師們忽然奏出姑蘇古調,那是幾千年前吳國遺音。
南飛燕道:「你們少林寺雖然是天下第一大宗派,雖然博識天下各種奇功。但我這種床笫間的惡毒功夫,你們和尚可能不敢知道,當然也可能不想知道,所以我略略解釋。」
雷不群直勾勾望住那歌伎,但人人都看得出他並不是「看」而是在「聽」。
喝了一點酒雷不群反而頭腦變得清醒,他驚疑地注視擱在櫃上的長劍,道:「無錫桃花溪宋家?你是宋家的人?」
南飛燕道:「我的想法是『死』並非最可怕之事,其實你有一百個機會可以殺死我,而我也有同樣多機會可以殺死你。然而你和我都沒有趁機出手,為甚麼?」
雷不群道:「為甚麼有假話?我當然要聽真話。」
南飛燕道:「但情形不同,因為我們事先已警告西門兄弟,他們並不是糊裏糊塗掉在溫柔陷阱中。」
「悲魔之刀」已經出鞘,刀尖兩點淚珠映出萬千精芒。
宋黃氏又道:「你等一下回家麼?」
宋去非緩緩道:「因為下午我要帶著劍去見令尊。」
作為一個刀客,生平事業巔峰無疑就是擊敗「刀王」,但代價卻鉅大得你不敢想像。
不過他這些好處都被一樣物事連累而被抹煞,那就是「酒」。
幸而他不但沒有被放逐,而且一睜眼睛就有俏麗伶俐的小婢替他梳洗換衣。然後先是燕窩,繼而各式美點,菓盤的香蕉葡萄等名貴水果散出誘人香氣,有時甚至有哈蜜瓜。
雷傲侯隨手放在几上,先喝幾口熱茶,廳子裏靜得連蚊蠅飛過也很吵耳。
他們忽然都不講話,因為呼延逐客身軀前後搖晃,又看得出他用盡全力支撐著暫時不倒下。
她嘆口氣,轉眼間似乎心神已定,又道:「我想知道你何以忽然變得像石頭一般強硬?」
雷傲侯道:「還有一個是誰呢?你一定是在這一群人中用心查看。對了,一定是孟知秋,你一直認為公門中人絕不能交朋友,必須步步為營小心提防。」
宋黃氏道:「雖然你喜歡偎紅倚翠,尋花問柳,雖然你逃避於酒國醉鄉中,但你清醒的時候還會回家,所以很好。」
雷不群又問綠衣小婢,知道她名叫小香。
山凝之又泛起苦笑。當然他們彼此都很了解,這是一場過程緊湊而又相當複雜的戰爭。「複雜」的意思是裏面有智慧之戰、有男女之戰、有心理之戰。同時「武功」、「毒藥」、「情慾」等因素貫流全局。
宋去非插口道:「不好,雷兄你今天最好不回家。」
她那副乞憐的神態的確很動人很容易使人心軟,甚至連山凝之也心軟了,道:「好吧。你是天下最可怕而又最美麗的女人,不是普通女子,所以我相信你,所以不要你提出保證。」
南飛燕又道:「你如果制住我,甚至殺死我,但只要回去一見到水柔波,她立刻就蠱毒發作,像曇花一樣在你眼前凋萎。因為這才是我向李繼華要的藥物,也讓你喝下肚子。其實那時候你已經輸定了。」
南飛燕道:「我讓你枯坐了這麼久,難道你全無奇怪之感?」她這時才坐在羅漢床上,紫色披風裂開,露出晶瑩雪白肥腴的大腿。
雷不群不止苦笑了,而是大聲道:「你是怎樣想法?」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
于忠也只能嘆氣,因為他想起雷少爺雷不群孤傲目空一切的樣子,也想起他沉湎於紙醉金迷的樣子,當然也想起他俊逸倜儻以至娘兒們都被他丰神迷醉的樣子。這樣的一個年輕人,要他為了看不見的災禍而隱姓埋名,要他過著村夫俗子的生活,看來倒不如殺死他更為乾脆。反正他一定不肯聽話,一定不肯一輩子沒沒無聞,與草木同腐。
南飛燕道:「一種方法是你能找到一種叫做『九葉一枝花』的藥物,這是毒教中人視為至寶的東西,你不但可以解去自己的藥力禁制,還可以立刻醫好水柔波。」
所有觀戰的人忽然看見西門雙飛燕齊齊飛起,靈翔迅快得真有如燕子一般,這時人人也就明白何以呼延逐客要虛晃一槍以便爭取時間的原因了。
宋去非緩緩道:「如果你最敬愛的嫡親叔叔又是你授藝恩師被人殺死,你想不想報仇呢?」
當日據水雲寺雲源老禪師說,那「悲魔之刀」刀法兇殘慘厲,一刀就能確知勝負。如果知道無法取勝,卻又能夠在三招之內與敵人拚個同歸於盡。
因此陶正直事後驚魂乍定,便湧起希望此刀永遠沉埋在大江底的想法。但當然很難辦到,所以退而思其次,此刀最好落在一個刀法功力都有限的人手中。
山凝之神色間卻沒有露出不耐煩也沒有不安,反而很恬靜安詳,好像坐在他自己坐慣的禪榻上,又好像從來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
南飛燕問道:「你說甚麼?我最美麗?水柔波呢?你把她放在那裏?」
雷不群馬上參加,一口氣乾三杯,才互通姓氏邦族,而知道對方姓宋名去非,家住無錫桃花溪。
「悲魔之刀」這一剎那間,刀尖上兩顆鑽石閃爍眩目光芒忽然消失。
其他的人亦莫不心弦大震,莫不眩惑驚愕於如此奇異可怕景象中。
雷傲侯道:「照你看,會是誰呢?」
于忠道:「如果對方有一百個人,你雖然戰勝殺死九十九個,但只要輸給其中一個,你就非常非常划不來。」
她深深又嘆息一聲,又道:「但你說得好,可惜我們沒有機會再聚一天。唉,一天何其短促,在每個人一生之中算得甚麼?可是有時候你就是得不到那一天。啊,那怕只是一天,但你卻永遠得不到……」
宋去非只嘆一口氣。宋黃氏卻道:「如果他力有未逮,如果無法贏得雷氏的『七尺飛紅』,桃花溪宋家只好從此死了報復之心。」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
南飛燕道:「有把m.hetubook•com•com握也沒有用,你就算四大皆空心中已全無男女相也沒有用!」
那呼延逐客能不能施展出「悲魔之刀」刀法呢?如果使得出的話,又能不能與蒲公望拚個同歸於盡呢?
宋黃氏道:「他講話素來很認真,他當真要我留下陪你。但你卻不必向邪歪處想,他只不過認為你有風度絕非胡作亂為之人,所以也很放心。」
山凝之聲音枯澀,道:「是的!」
不過有一點朕兆卻應該知道,中國人累積幾千年的經驗之後說「自古紅顏多薄命。」水柔波既是當代第一美人,既是紅顏中的紅顏,因而未來的不祥陰影應該老早就看得出了!
山凝之道:「因為我練過一種小功夫,可以把吃喝到肚子的東西全部拘壓在一角,我隨時可以吐出來,等於從未吃過一樣。」他不覺稍露譏諷笑容,又道:「其實我怕的只是你這對手,好美麗的手,但卻十分可怕。」
只不知這一點那慧黠善解人意,那口舌便給而且古怪手段甚多的宋黃氏知不知道明不明白?
「王者」代表法律和秩序,「魔鬼」代表黑暗和詭詐。但這只是指刀法表現的形象風格,刀法的路子而言。如果論及「人」的本質,卻說不定呼延逐客平生行事以及為人比之蒲公望更近乎「王者」。
「苦笑」幾乎已變成雷不群的招牌了。他道:「宋兄,你不要我回家,到底為甚麼?」
山凝之嘆口氣,像她如此聰慧和有深度的女人,怎能不成為「強人」的呢?
但事實上高手相爭,到了勝負分出之時,也大抵是生死立判的關頭,這其間原本就是「一羽不能加」的境界。有一千斤力量誰也不敢只用九百九十斤,能夠刺入心臟之劍絕對不敢改刺肩臂,這就是高手相爭的凶險可怕之處。
宋去非訝道:「你們說甚麼?」
南飛燕又道:「我請求你用頭腦好好想一下,你是否深信我真能使你不知不覺中就失去純陽之體?」
宋去非道:「只要我答得出,我一定從實坦白奉答。」
雷不群又訝道:「你叫我不回家?」
雷不群起身走過去,他撥開簾子,沒有人攔阻他做出如此無禮的動作,李大媽還趕緊進去準備打圓場。
她為何要陪我?又她丈夫何以不  疑心不妒忌?他們究竟有何圖謀?
他們似乎是在賭氣,但其實山凝之只不過讓自己停留在空空冥冥境界中,所以既沒有注意那美貌女郎,更沒有想到這種態度會不會令人受不了。
雷不群又不知不覺苦笑,道:「宋兄,祝你旗開得輸馬到功敗,更希望你快快鎩羽而歸,快快把嫂夫人帶回家去。」
真正的佛教徒如果「殺生」的話,當然不是為了報仇,否則他一定不是真正的佛教徒。
雷傲侯道:「滄海月明這個外號很雅緻,我已經可以想像得到他外表一定很風流儒雅。當然他的劍法也一定能夠發揮『瀟灑』的特點,這正是桃花溪宋家劍法特色。這個人可真不好應付。」
山凝之問了一個愚蠢問題,他問出口之後就知道自己已經輸了。那問題卻也很平常,只不過是「你用甚麼法子來對付我呢?」
本來很簡單一件事,以雷傲侯的富有以他的謹慎遠慮,他所佈置的狡兔三窟必定部署周密無比,就算叫神探孟知秋出馬恐怕也找不到他。但現在由於拖了一條尾巴,簡單就變為複雜,無懈可擊就變成破綻百出。
任何問題都可能發生。例如山凝之忽然變成啞吧終身發出不聲音,或者辛辛苦苦練成的武功忽然不見了,或者突然七孔流血而死,又或者忽然變成欲|火焚身的野獸,而野獸卻是一定不會選擇對象的。
雷不群道:「聽說桃花溪宋家劍道江南第一,小弟今日居然認識宋兄,真是三生有幸。」當下連乾三杯。
雷不群想來想去,就算下午不回家,根本沒有甚麼了不起,何況家裏如若有事也必能找到此地。所以對方的條件,就只有「她」變成問題。
雷傲侯道:「我最後一著只是卅六著走為上著。我已佈置了幾個地方,隨時隨地都可以隱姓埋名度過後半生。但不群這孩子很傷我腦筋,如果我們隱姓埋名,他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吃喝嫖賭逍遙自在了,他肯麼?」
雷不群實在很不放心,他有一個極鮮明感覺,這個年輕美麗女郎很不簡單。她對男人心理尤其了解透徹,似乎你動任何念頭、任何想法,她都能夠看穿、能夠了解。這種美女當然十分可怕,尤其羅敷有夫已經是別人的妻子,更加危險可怕。
刀尖上的兩顆淚珠的確是「悲哀」的象徵,但無論如何此刀終於在「刀王」面前出鞘,就算結局是死亡之悲哀,也讓它降臨吧……
據說他當年一招擊敗「北邙三刀」之戰,那北邙三刀雷氏兄弟本已擺出最厲害的「霹靂錐」刀陣,蒲公望卻居然使天下高手都估計錯誤。因為他竟然不是蹈隙尋虛攻破那刀錐陣勢,而是以雷霆萬鈞之勢,堂堂正正之師,硬是從正面攻入,一刀就破了雷家刀陣,而且一刀就殺死了那三個可怕敵手。
宋黃氏呶起艷紅小嘴,道:「他叫我留下來陪你談笑,陪你喝酒作樂。」
雷不群的苦笑根本沒有機會收起。道:「不行,你扶我回去,而你的丈夫卻要跟我父親動刀子拚命,這像甚麼話?」
南飛燕喲了一聲,道:「少來這一套,姑奶奶絕對不會心軟放過你,你必須保持純潔之體才可以救得水柔波。但你能不能保持呢?你的禪定功夫能不能安然渡過這一關呢?」
雷傲侯道:「經過這幾天種種的事情,有可能知道的人太多了。我知道你一定猜想過甚至於查訪,但你並沒有得到過結論?」
裸體女人腳指甲的蔻丹紅得像櫻桃,正因如此才會使人發覺突如其來的變化。只見指甲顏色忽然變淡變成沒有顏色,然後進一步變成青紫色,又然後腳背完全變成青紫色。這股奇異刺眼的色彩還會蔓延,由腳背慢慢伸展上小腿至大腿,到了小腹之處才好像不再往上伸展。
但如果宋去非贏了,當場殺死雷傲侯呢?如果宋去非技藝不精功力不及,當場死於「七尺飛紅」之下呢?又如果雙方都暗中另有幫手,因而贏者不光明磊落,輸者則死不瞑目,又如何呢?
南飛燕高高舉起的一隻大腿在空中搖晃一下,老實說連山凝之也不得不承認魅力強烈,使人禁不住湧起抱住那大腿又加以愛撫的慾望。
雷不群看看宋去非的樣子簡直好像沒有聽見。只好道:「對,我非來這種地方不可,也非得喝酒不可。尤其是秦淮河上的畫舫,是我唯一睡得著唯一能忘記煩惱的地方。我這樣回答嫂夫人你滿意麼?」
華燈已上,矮几上的熱茶,也換了廿四次。換茶的是個妙齡女郎,長得很白很美,但卻好像啞巴一般,雖然一直進出這個房間,卻從未開過口從未說過一句話。
南飛燕道:「你先看看目前我們的姿勢。」
呼延逐客聲音變得衰弱,然而卻很嚴肅,道:「謝謝。」眼光轉到南飛燕面上,忽然露出很奇異的表情,說道:「再見了,南飛燕,很可惜我此生已沒有和你再聚一天的機會。」
南飛燕道:「我這門神功稱為『雲雨巫山必斷腸』。如果你做了雲雨巫山之事,就算你有少林神功護體而不至於骨蝕魂銷。但為了水柔波的緣故,你已不能救她,所以必定斷腸無疑了!」
而最駭人聽聞的是每一個死在橫行刀下之人,身子一定劈為四片,即是由頭頂直剖成兩片,又在攔腰加上一刀。
南飛燕的話聲使他暫時忍耐。她道:「你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
宋去非又道:「是非恩怨本來就不容易弄得很清楚。像你這種人品脾氣性情,我們很可能變成很好朋友,但現在既然有了困難障礙,我只希望你不要在場,我們各交各的,賬也各算各的。」
任何人如果因為「雷傲侯」之故與他結交,他寧可一生孤獨,寧可沒有一個朋友,所以他在外面永遠不提到父親,亦不承認有任何關係。但他並非看不起父親,又不是感情上有磨擦有衝突,他只不過想自己交朋友,不想受聲名財富等影響而已。
使他意外的是席上那個未見過的美麗女郎,看來最多十六七歲,態度卻很大方很世故。
南飛燕聲音馬上軟弱,道:「你對女人總是這麼溫柔的?」
于忠那張四十多歲卻很多皺紋的面上,一點也不曾稍感寬慰,雖然雷傲侯猜中了。他道:「老爺,這些人江南江北都有,又有些近十幾年來無聲無息,人人都以為已經年老衰病亡故的老魔頭。例如『午夜飛鉗』陸白、『陰風』趙老甫、『白骷髏』常覺,這些都是惡人譜上的著名惡人。另外又例如無錫桃花溪劍道世家宋氏、又淮陽大俠『風雲一條鞭』應無求等等。唉,老爺你開始頭痛了沒有?」
那歌伎唱得極好,極好就是淒涼得使你懷念,使你掉淚,使你勾起天涯海角萬千縷相思的意思。
但有些事物卻是一去永不再來,有如逝水年華一樣。「生命」就是其中之一。
雷傲侯三十年來第一次看見管家于忠臉色如此難看。
雷不群大訝道:「你……你早已知道?」
王者氣象果然是雄姿英發不同凡俗,在「橫行刀」之前,呼延逐客終不免有點邪異之氣。
雷不群站起身拱拱手,道:「我告辭了。」
當年膾炙人口的事蹟,例如他單憑一把「橫行刀」大破太行山廿一寨,孤身單刀獨鬥「北邙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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