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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信人

作者:馬格斯.朱薩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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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訊息 ♦3 方塊A

♦ 訊息

♦3 方塊A

「沒問題的,老媽。」
我告訴自己,(這種事你說不準的,)有一天,也許有少數優秀人才會說:「是啊,狄倫在十九歲的時候,正要踏上明星之途。達利已經顯露出天才的本領,聖女貞德在火刑柱上被燒死,因為她是歷史上最重要的女性……而艾德.甘迺迪,在十九歲那年,在郵件中發現了那第一張撲克牌。」
等我終於有空,時間已經很晚了。
這只是我的觀察。
我摸摸信封。
我知道牠在心想:(怎樣?你究竟想怎樣?)
一張方塊A。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潛入彼此體內。
一定是的。
「這點子不好笑。」我這種語氣,有點像是在為撲克牌辯護,彷彿它是我的一部分。
對著它笑了。
艾德格街四十五號。
「幹嘛?」他問。
他人還沒到,聲音永遠先到,因為他騎重型機車。川崎牌吧,紅黑相間。夏天騎車的時候,他外面不|穿夾克,穿的是跟他老爹共用的T恤或過時的襯衫。
我打開窗簾往外看。
我點頭。
我們坐在外面,喝她帶來的氣泡水果酒——鄉下人喝的便宜貨。我的腳在看門狗的身上磨擦。

我與看門狗坐在前廊,月光斜灑在我身上。
電話搶先我響了起來。也許是我一直等待的答案。
我媽來了,我請她喝啤酒。她告訴我,她感到好驕傲。根據她的說詞,她的孩子個個都表現十分傑出,除了我以外。但是,現在她總算因為我,眼中有了少許的驕傲閃爍——就算只能持續一兩天也好。
直覺告訴我不是他們。
我回過神來,聽她在說什麼。
「怎麼會呢?」
就連奧黛麗都在腋下塞了份報紙,過來看我。
「確定。」
佔據彼此。
「有人在嗎?」我大喊。
我說:「啊,會不會是好康的呢?」
我逼自己別再想那張桌子了。我得專心想想為什麼這張撲克牌會出現,它是哪來的。
「讓我把話說完好嗎?」她說。
「嗯什麼嗯?」
在那樣的破屋子裡,我想不出會有什麼好康事情發生。
看門狗在打鼾。屋外的微風又吹過來了。
我在電視螢幕上方的全家福照片上,見到了自己的影像。
無疑,這是我碰過最詭異的事。
星期三的深夜。
上面寫著:
不能說不精采。
看門狗晃啊晃過來,嗅嗅撲克牌的氣味。
那天晚上,我把老媽的矮桌子送去之後,跑到瑞奇那裡玩牌。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
瑞奇皮膚黝黑,臉上永遠留著落腮鬍。泥巴色的鬈髮,眼睛漆黑,眼神友善。他不會指使他人,也不希望別人指使他。他每天都穿著同一條褪色的牛仔褲,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有好幾條同款褲子。我從沒問過他這件事情。
不過,什麼事都沒發生。
他大拇指連忙對著小馬一比,「他太笨了,我太懶了。」他攤開雙臂,「瞧瞧我,我是光領救濟金不工作和_圖_書的人耶。時間都耗在簽注賭馬,我還跟我老爸老媽住在一塊……」
天亮後,我起得比平常早,帶著看門狗與街道圖到鎮上散步,找尋牌上寫的每一棟房子。艾德格街上那棟就在街尾,根本是一個廢墟;哈里森大道是棟有點歷史,但外觀保存得不錯的房子,前院草地又黃又無生氣,卻有一片玫瑰花圃;馬奇唐尼街那地方位於丘陵區,是比較有錢人住的地段,有條陡斜的車道通向那棟兩層樓房。
「怎樣?」
(好。)
至於我,我又拿出撲克牌,讀了讀上面寫的地址,做好心理準備。
我們都等著她理清思緒。
「你有帶過來嗎?」奧黛麗問。
我開始思考,想要記起來我忘了什麼事情。但什麼記憶或印象都沒有。我手裡轉著撲克牌,眼睛只見到它。「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還在想。
心裡有個聲音建議我把撲克牌丟了,丟到垃圾桶裡去,然後把這件事情忘了。可是,光是想到把撲克牌這麼給丟了,我又感到陣陣罪惡感。
艾德格街四十五號,子夜十二點/哈里森大道十三號,晚間六點/馬奇唐尼街六號,凌晨五點半
老實說吧,我討厭小馬贏牌。他一贏,就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氣。吐著雪茄菸霧的那副德性,真是十足的混球。
而且是知道我常玩撲克牌的人。那一定是小馬、奧黛麗、瑞奇其中一人。
同樣的,仍舊沒有動靜。
我告訴自己,最有可能的是奧黛麗,但是我不能確定。
該死的矮桌子。
「是妳寄的嗎?」
小馬自然來了,瑞奇也上門來。
我伸手進去信封裡,抽出一張舊撲克牌,一時之間,好像天下萬事都停下來觀看著。
所以,誰都有可能。
一定是我認識的人。
如果我和她講話,沒被她罵「死小孩」或「蠢蛋」至少一次,那我就算是贏了。她濫罵時,最惹人厭的是那種強調的語氣。無論何時她斥罵我,總是厲聲斥喝,簡直像是使勁把髒話往我這裡砸過來。
「老媽,妳今天有寄東西給我嗎?」
我也盯著牠。
「喂,什麼事?」她再問了一次,這次聲音更響亮。
「好,好……」
「很好。我剛剛說了,絕對不是我。不過,撲克牌怎麼出現、為何出現在你的信箱,我倒真有個推測。」
「媽,對不起啦。」我又說了一次,「我剛好忘了,我今天載了好多客人,在城裡開了好幾趟。我明天去搬,好嗎?」
「我後來就不阻止你們了,」她總是這樣告訴我:「所以哩,我想,要是不能讓你們閉嘴,就加入你們一起罵吧。」
我不清楚。
她繼續狂飆了好一陣子,但我的心思還是全在方塊A上頭。它在我手裡閃閃發光。
我們偶爾會在我家或另一個人家的前廊玩牌。www.hetubook.com.com可能有幾百個人經過看見了我們。我們有時會爭執,路人會取笑我們,朝我們大喊誰作弊、誰贏、誰在哀哀叫。
我今天從「空車行」停車場走回家時,就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情。明天,親愛的福克納太太會到老媽家,想聊聊我幾天前在銀行的英勇事蹟。但她只會聽到我忘記去搬矮桌的故事。不管怎樣,我還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把那張矮桌子放進計程車裡呢。
「嘿,等等!」我的聲音從電話線這頭匆忙傳到另一頭。
摸到了一樣東西。
「艾德?」她打斷我的話,她的聲音透露出她覺得無聊透頂。
他跟瑞奇一樣,還住在爸媽家裡,跟他老爸一起做木工。他工作很努力,但他賺來的錢一毛也不花。他連雪茄也不花錢買,都從他老頭那裡偷來。小馬吝嗇到能出師,是守財奴的第一名。
要從嘴裡說出那句話,我好掙扎啊,但是我必須問她撲克牌的事。我要去問每個有可能寄牌給我的人。我不妨先從我老媽著手。
我問:(是奧黛麗嗎?小馬?瑞奇?老媽?)我不知道。
成為彼此。
「你確定?」
「會是我嗎?」小馬問,「我沒有那種腦袋想得出像這樣的事。」他聳聳肩膀。「還有,我才不會在你這種人身上花那麼多心思咧,艾德。」狡辯先生,跟平常沒兩樣。
我茫然失措的臉龐登在整頁頭版上。有個做廣播的傢伙甚至跑來,在客廳裡錄了段對話。我跟他一起喝了咖啡——咖啡沒加牛奶。因為我想跑出去買牛奶,他說不用了。
我拿著信封要撕開時,手指間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裡面。那天氣候涼爽,是典型的春天夜晚。
「不會忘記?」
「嗯?」我問。
讓我告訴你吧,瑞奇的名字根本不叫瑞奇,他叫大衛.桑吉斯。我們喊他瑞奇,因為他右手臂上有個歌手吉米.漢醉克斯名字的刺青,但是大家都認為那個圖案看起來比較像是瑞奇.普萊爾。於是便產生了瑞奇這個稱號。大家都嘲弄他,說他應該在另外一隻手上弄個金.懷德,這樣就成了一組完美無缺的刺青。這兩人的確是活力四射的雙人組,《油腔滑調》及《妙聽聞》這幾部電影,你怎麼能說不精采呢?www•hetubook•com.com
我再努力也躲不開它。
「不會。」
牠盯著我瞧。
「當然不是我!」她好像在報復什麼似的,「我幹嘛要大費周章用信寄一張撲克牌給你,我應該寄封信提醒你去搬——」她的聲音又轉成吼叫,「該死的矮桌子!」
奧黛麗走過來,我告訴她,明天晚上我就要開始找出答案。這是謊話。我望著她,希望我們兩人可以到屋子裡,在沙發上做|愛。
我笑了。
這張撲克牌送到了我的手上,不是送給蠢蛋艾德的,是給我的,正牌的艾德.甘迺迪。未來的艾德.甘迺迪。不再只是一個開計程車,沒前途的傢伙。

(誰會寄這種東西給我啊?)我自問。(我幹了什麼好事,害得我信箱裡收到一張舊撲克牌,上面還潦草寫著奇怪的地址?)我回到屋內,坐在餐桌前,想搞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信箱裡出現了可能跟命運有關的東西,是誰送來的?我的腦中浮現出好幾張臉。
我在發抖。
我要怎麼處理它?
(沒事。)
我愣愣回到我們的對話上。
我出門開計程車時還想著這件事情。
我在餐桌前瀏覽了幾則新聞,看門狗依舊瞧著我。就算我是英雄,牠也不屑。只要能夠準時吃晚餐,牠根本什麼都不在乎。
「那是我兒子。」我可以想像她對街上遇到的人解釋:「我跟你說過了,總有一天他會有出息的。」
「好。」
在客廳昏暗的光線下,我的手指輕輕捏著撲克牌,彷彿它會在我手中破碎或起了摺痕。撲克牌上,以信封上同樣的筆跡寫了三個地址。我緩慢又小心地閱讀上面的字,一種陰森的感覺經過我的手,溜進我的體內竄動,靜悄悄啃著我的思緒。
「有……有啊,當然有。」
事情發生在星期二晚上。那天我輪完班回家,從信箱中拿出郵件。電費、瓦斯賬單、幾封垃圾信件外,還有一個小信封。我把它連同其他東西全都扔到桌上,忘了它的存在。上面潦草的字跡寫著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我做牛排沙拉三明治的時候,我還跟自己說,等一下就去客廳打開瞧瞧。結果我一直忘記。
我們全望著他。
「是你嗎,瑞奇?」奧黛麗詢問他。
好吧,我得說出來。「一張撲克牌——方塊A。」
我好一陣子沒接話,「小東西……」
每篇報導中,我都是二十歲的計程車司機艾德.甘迺迪,因為我跟每位記者謊報了年紀。說了一次謊之後,你便得維持謊言前後的一致性。我們都知道這個原則。
蠢蛋艾德。
「艾德?!」老媽大吼。
我觸摸它。握著它。
我怎麼還這麼冷靜啊?
「好,好。」她開始辯解,「我承認,我們當中,我是最有可能想出這種好笑點子的人……」
撲克牌的緣故嗎?
我討厭她這樣喊我。
和圖書她拿回話筒:「怎樣?」
這個念頭閃過,我看看奧黛麗、皎潔月亮、還有看門狗,告訴自己,別再自欺了。
冰箱嗡嗡響。
沒錯。
不理她。
我會變成誰?
瑞奇可能性極低。他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別跟我『嗨,親愛的』,你這個小王八蛋。」好極了,「你今天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
我想了想,心底作了決定。
「嗨,親愛的。」
「什麼東西,艾德?我沒時間跟你來這套。」
奧黛麗。
我們掛上電話。
然後我們就不再多說了。
講這些都沒有用。我雖然看癟小馬,但這樣沒有解決方塊A的問題。
沒有動靜。
我依舊茫然拿著方塊A,方塊A還在,這項事實沒有改變。
我想:(也許這是註定的。)
「怎麼會呢?要是裡面的人在互扁,難道要我去阻止他們?這附近常有這種事情,不是嗎?」
我接起電話,把話筒貼緊耳朵。好痛啊,但是我專心聆聽。不巧,是我老媽。
(很好。)
「……那明天福克納太太過來喝茶時,該怎麼辦,艾德?我要她把馬克杯放在地上就好嗎?」
「把錯都算到我頭上就好,媽。」
只是噢,若你當真遇到瑞奇,千萬別提起金.懷德的事。相信我,這是唯一會讓瑞奇變得激動的話題,他會受不了,特別是喝醉的時候。
艾德格街四十五號……哈里森大道十三號……馬奇唐尼街六號……
「閉嘴,好嗎?」
我說:「好啦,媽,我只是問問,確定不是妳。這樣而已啊。好像有點怪怪的,我收到……」
到哪我都認得這個聲音,此外,還認得這個每次必對電話怒吼的女人。
微風掉了頭,大概是因為我的注視而感到難為情。我留在原地,獨自一人站著,手中拿著撲克牌。我不知道手上這些地址在哪裡,不知道確切的位置。我認得路,但是不知實際的房子是哪一棟。
當晚,我把撲克牌的事情拋到腦後。小馬連續贏了三盤。照舊要我們注意到他的戰績偉大。
儘管我根本沒有在聽,她依舊對著我大吼大叫。
「艾德?」
前一晚上床睡覺前,我把它放在臥室櫥櫃的第一層抽屜,沒有東西會碰到它。沒有東西會對它呼吸。抽屜裡除了那張牌之外,全是空的。
我說出了我的問題。每個字都在我嘴邊又拖又拉,死命不想離開。
「艾德?」
我跨過看門狗,站到前廊上。
我問道:「不會是你們哪個人幹的吧?」我決定直接提出問題,乾淨俐落。
「好,再見。」
它總是悄悄走向我,要我認出它來。
「什麼東西?」
「可惡,我絕對會的。」她連珠砲地說:「我會直接告訴她,蠢蛋艾德忘了去搬我的矮桌子。」
我喜歡奧黛麗精瘦的雙腿,略微仔細欣賞了一下。
其實我是知道的。因為我向來如此:為了我自己好,可憐兮兮地保持冷靜。我應該直接要這隻老母牛閉和*圖*書嘴,我卻從沒這樣做過,也永遠不會這樣做的。她跟其他孩子的關係不是這樣。每次他們去探望她(次數不多)的時候,她討好他們,然後他們就這麼又走了。跟我,她至少可以不用矛盾。
地方報紙有幾篇銀行搶案的新聞。報導我追上搶匪之後,從他手上把槍搶過來。這種事情常發生。我早就知道他們會亂報。
今晚我不睡了。
他一頭濃密金髮,一簇簇往外長。為求舒適,他穿著老舊的外套與長褲,手在口袋裡把鑰匙弄得鐺鐺響。表情總像是在冷嘲熱諷某人。我們一起長大,這是我和他當朋友的唯一原因。由於其他幾個因素,實際上他還認識一些人。第一個因素是,他在冬天踢橄欖球,有幾個球伴;其次,他言行舉止跟白癡一樣。你有沒有注意過,白癡的朋友才多?
我搖搖頭。
她望著高高掛天上的月亮。它的位置又升高了點,月光不再歪斜。升上去了。
「我就知道!」她怒不可遏,火大極了,「你應該去家具行幫我搬那張矮桌子,艾德。」她字字句句通過電話線噴出來,刺進我耳朵,不但大聲,還挾帶口水。「你,這個大笨蛋!」她很可愛吧?
她接著說:「整件事情從銀行搶案開始。有人在報紙上讀到這條新聞,然後心裡想:原來有個面貌可親的小夥子——艾德.甘迺迪,他正是這個小鎮所需要的人才啊。」她露出一笑,隨即又歛起神色。「艾德,撲克牌上每一個住址都有事情發生,你得去處理。」
不可能是小馬。絕對不可能是他。他絕對不可能有那種想像力。
我告訴自己:(打電話給朋友吧。)
我知道牠心裡在想,(該死,我以為是吃的。)牠又嗅了一次,頓了半晌,考慮接下來要做什麼。牠照老樣子拖著腳步走回門口,轉了一百八十度,然後趴下來。一身金黑色雜毛的牠,調整出舒服的姿態。深邃的大眼睛閃閃發亮,腳掌在骯髒的老地毯上伸展開來。
電話另外一頭沉默無聲。她在思考。
我先前提過,我媽有罵人的天性。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咒罵,不管她是開心、難過、不在乎,樣樣事情都能罵。當然,罵人這件事情被她算在我弟湯米跟我的頭上,她說我們還小的時候,在後院踢橄欖球時,總是叫囂濫罵。
我有了結論。
我想起第一棟房子。
我可以感覺到她已經忍無可忍了。她的情緒透過電話線傳達到我手中,讓我顫抖起來。
我們大家都還盯著他看,害他緊張起來,趕快把臉轉向奧黛麗。我們也全跟著轉臉看奧黛麗。
「我猜,全看你運氣好壞囉。」
我要思考。
「說得沒錯。」瑞奇同意,「小馬笨得跟豬一樣,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發表意見之後,他便住嘴不語。
我跟自己說:(趕緊動手,艾德。艾德格街四十五號,子夜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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