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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信人

作者:馬格斯.朱薩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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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訊息 ♦K 教堂謀殺案

♦ 訊息

♦K 教堂謀殺案

波斯頓往前靠在桌上,他讓我想起霍克老大。
時間飛快流逝,接近午夜了。
「好啦,讓我安安靜靜喝咖啡。」
「假使你還在懷疑裡頭有沒有裝子彈,這就是你這輩子最後一次懷疑了。」
「你要處理什麼?」
我敲敲他的門。
他開始打鼾,一連打了幾個小時。
槍裡只有一顆子彈,一顆子彈對付一個人。想到這裡,我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倒楣的人。我跟自己說:(你是開計程車的,艾德!怎麼會淌上這種混水呢?在銀行裡,你早該乖乖趴在地板上就好。)
一把槍。
滴答滴答,幾個小時過去了。
我恭喜自己。(我就知道,像這種人喜歡就拿,想都不會想。)像我這樣的人就想太多了。
我隨意翻翻老爸以前收藏的舊唱片,想調解我的壓力。我瘋狂地在唱片堆中東翻西找,找到了——「宣告者」合唱團。我把唱片放到唱機上,看著它一圈圈旋轉,〈五百哩路〉開場的可笑旋律放出來。我覺得快瘋了,今晚,我連「宣告者」合唱團都覺得煩人,覺得他們的歌聲令人討厭。
我的肩膀疼痛。
我把全副心力集中在手上的任務。只有今晚可以執行計畫——有車、有目標、有槍枝。
「你可以相信我。」
「我怎樣才能相信你?」
瑪姬端著他的咖啡進來。瑪姬說:「啊,嗨,艾德。你好嗎?」
「嗨,奧黛麗。」經過時,我打了招呼,她沒聽見我的話。我走向辦公室,去見我的老闆——波斯頓。傑瑞身材非常臃腫,油膩膩的頭髮掩蓋頭頂上的地中海。
「進來!」他大喊。「妳也差不多該——」他講到一半住嘴。「噢,我以為是瑪姬,她半個小時前就該端咖啡給我。」我在停車場上看見瑪姬在抽菸,我卻不打算提這檔事。我喜歡瑪姬,而且我不喜歡扯上這種事。
我下車走到前座旁,打開車門,用槍敲打他的臉。
我心想:(算你走運,我現在沒帶著槍。)不過我知道,我有膽說,沒膽做。
他依舊頭昏眼花,眼睛卻睜得斗大。他打算迅速下車,卻發現很難把自己弄出車外。他總算下了車之後,我用力把槍抵著他的背部,押著他沿小徑走上去。
「很好很好,你想要怎樣?」
「好啊,今年我不玩了。」我告訴他:「反正我不去你那兒囉。」我掛了電話。正如我所料,電話立刻又響起,不過我接起來後就直接掛斷。一想到小馬在電話線另一端大罵我,我實在想笑。他會轉身m•hetubook•com.com大吼他妹:「好啦,瑪麗莎!給我滾出來玩牌。」
他不發一語,一口接一口喝。同時,我的車駛過艾德格街,往西邊開去,繞往小鎮最遠的邊陲地帶。在那兒的泥濘小路上有座教堂,位於一座山頂的岩石邊,俯瞰幾哩長的荒野。還沒開出鎮中心,他已經睡著了。伏特加的瓶子掉下去,車子一邊開,酒一邊潑灑在他身上。
到了山頂,我要他站在離山崖約五公尺之處。槍對著他的後腦勺,我在他身後約三公尺位置。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我坐在餐桌前,手中槍枝的溫度越來越高。看門狗醒來,提出喝咖啡的要求,我卻只是緊盯著槍。不管這一切是誰設計的,他只給我一顆子彈有個屁用啊。他們難道不知道嗎?我極有可能連動都還沒動,就已經開槍打爛自己一隻腳了。事情發展得太離譜了。一把槍,拜託,我怎麼會殺人呢?第一,我是膽小鬼;再者,我優柔寡斷;第三,銀行搶案那天顯然是瞎貓碰上死老鼠,一時僥倖啊。甚至沒有人教我,槍要怎麼開……
我氣到無法思考,天哪。
「你死到哪去了,艾德?」
要是我不幹呢?電話裡的人搞不好會來找我,整件事情大概就是那樣吧,現在的情況大概就是:要嘛,我完成這份差事;不然的話,子彈到頭來會打進我的身體內。
一道光慢慢擴散到空中,當太陽接近偏東的地方,我認為時候到了。
醉鬼們陸續從酒吧出來,時間已晚。我的目標是不可能被錯過的,他體積那麼大。他大聲對同伴道別,渾然不知這會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說再見。我把車子掉頭,朝著他走路的方向。我從後視鏡看見他隱隱約約接近,接著經過了我的車子。他沿著馬路往下走,我發動了車子朝他開過去。我感覺到汗水直流,我馬上要下手宰人了。我已經插手管這碼子事了,無路可退。
敲了五下之後他才驚醒,嚐了嚐他嘴巴和鼻子流出的血。
(為什麼我被選中來幹這種事?)儘管我心裡有數,卻迴避該做的事情。我譴責自己,(其他兩件差事讓你開心,所以你現在必須要解決這件事。)
「下車。」
(媽的,我沒辦法睡覺!)
天啊,手中僵硬的槍枝瞬間變得又冰又暖,又滑又硬。我無法克制地顫動,心知我若要殺了他,就得把槍抵住他的身體,否則一定會打歪。我得把子彈射進他體內,看著人血如毛毯覆蓋住他。我會看著他在狂烈的無意識中死去,即使我跟自己說這是正當的工作,我還是懇求能得到一個答案:為什麼一定得是我呢?為什麼不是小馬?不是奧黛麗?不是瑞奇?
我拿起槍,不偏不倚對著他兩眼中間。
想像一下。
進去之後m.hetubook.com.com,我關上門。傑瑞與我大眼瞪小眼。
「收著吧,」我說:「給你的。」
「因為如果我做了,你會殺了我。」
我用槍叫醒他,這次他立刻有所反應。我再次站在他身後三公尺的位置。他站起來轉身,不過又多想了一下。我向前靠近他,把槍舉在他頭後,說:「嘿,我是奉派來殺你的。我一直觀察你對家人的暴行,這種事情不要再發生了。你聽懂的話,點個頭。」他慢慢地照著我的話做。「你知不知道,你是自找死路?」這次他沒點頭,我再敲他一下。「嗯?」這下他點了頭。
我停在他旁邊,壓著嗓音喚他:「老兄,要載你嗎?」
片刻的寧靜使我膽寒,我把扳機一扣,刺耳的槍響傳入我耳朵。就像銀行搶案的那天,我感覺手中的槍又暖又軟。
「是這樣的,」我說:「我要出門去殺人,好嗎?這樣你滿意了嗎?」
太陽的臉已經露出了地平面,我的手握緊著槍枝,手指搭在扳機上,汗水從我臉上流下。
「喂?」
電話響的時候,我恐懼了兩秒,接著,就想到絕對是小馬打來的。我接起電話。
「怎麼會呢?瑞奇跟我在這裡坐著,無聊得要命,還有奧黛麗去哪了?她跟你在一起嗎?」
「我不會再這樣,我保證。」
我心一軟,拍拍牠的肚子,道個歉,幫我們兩個沖了咖啡。今晚,我是絕無可能入眠了。〈五百哩路〉才唱完,宣告者合唱團開始醞釀起下一首歌的情緒,唱著從倒楣轉為幸福的故事。
「是,老闆。」
他很有雅量地看著我,說:「喲,我幹嘛要讓你把車開回去?」他臉上掛著笑,「我的計程車門上面有漆著『代客搬家』嗎?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是做慈善事業的嗎?」他在生氣。「哎喲,自己買輛車吧你。」
我在心裡說:(噢,這個小氣鬼不讓我今晚借車,)嘴上卻只說:「還不錯啊,瑪姬。妳好嗎?」她把咖啡放在桌上,禮貌地離開了。
但是你在遙遠的地方,手指翻動這些連結你我生命的奇妙書頁,你的眼睛安全無虞,這個故事只發生在你腦中。對我而言,故事擺在眼前,就在當下。我必須完成這項任務,同時分分秒秒都在考慮所付出的代價。一切都將改變,殺了這個男人,我的內心也會死去。我想尖叫,我想放聲尖叫,問問為什麼要這樣。今夜零散的星星灑下星光,如一道道的垂冰,卻沒有事情能安撫我,沒有事情能讓我逃開。我眼前的人影垮在地上,我高高站在他身旁等待。
「我喝了,你別介意噢。」語畢,他痛快灌了一大口。
我又敲了一下。
(呼吸,)我提醒自己。(呼吸。)
「我想聽到你說出來。」
「跟車行的某個傢伙在一起。」
和-圖-書強迫?」
「你明天有班嗎?」他查了班表,自行答了問題。「夜班。」他品嚐咖啡,解決他的難題。「明天中午給我開回來,一分鐘也不能晚。下午我會檢查,車子需要檢修。」
「對。」
一把槍。
「我不會再強迫她,當我喝——」
「謝謝老闆。」
他結結巴巴幾秒鐘,不知道身在何處,出了什麼事情。
「我弟今天搬家,」我說謊:「我在想——是不是能開我那輛車回家,載幾樣東西去他的新家。」
「老闆,我叫做艾德.甘迺迪,我開你的——」
等待。
自己別抱怨了。
我親親看門狗的臉頰後出門,沒有回頭張望,因為我決心今晚要活著回來。槍在右邊夾克的口袋,撲克牌在左邊,連同一只小酒壺,內有下了藥的伏特加,我在裡面加了大量的安眠藥。最好給我管用。
他懇求:「求求你。」他彎腰向前,瀕臨崩潰,以為要是他整個人倒下去,大概會當場暴斃。他無法自主地抽噎。「對不起,非常對不起——不會再幹了,我不會再幹了。」
我離開。
傑瑞老大喝了一小口,說:「噢,好喝。」心情為之一變,謝天謝地有瑪姬在,進來的時機剛剛好。他說:「好吧,艾德,既然你工作表現不錯,我就讓你借車子。只有今晚,行嗎?」
我保持冷靜,卻更靠近他一步。「老闆,我有時候白天開,晚上也開,而且從來沒有休過一天假。」老實說,因為我在這家公司只有九個月的資歷,我的班表每星期早班晚班調來換去,我不確定菜鳥排晚班、老鳥輪日班合不合法,我是日班晚班都有輪。「我只不過要求一天晚上而已,你要的話,我可以付錢。」
(我應不應該告訴他?)我不知道。我最後選擇了告訴他:「好吧,小馬,我告訴你原因……」
不管怎樣,今晚我有比玩牌更重要的工作。我本來打算吃個東西,卻沒胃口。我拿出方塊A與槍,放在餐桌上看著它們。
「在家啦。」
回到「空車行」停車場,我見到奧黛麗正在熱吻一個剛到這裡工作的傢伙。他跟我身高差不多,不過顯然是有上健身房。他們的舌頭黏在一起,相互摩擦。他的手放在她的屁股上,她的手則插入他牛仔褲後面的口袋。
我從口袋取出伏特加請他喝,他想都沒想就一把抓過去。
我問你:要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告訴我,請你告訴我!
他轉頭看我,打了一聲嗝。「我不會給錢的。」
「像樣多了。繼續。」
一想到我現在要殺掉一個人,我就兩腿打顫,身子搖晃。之前圍繞我的光環消散了,英勇無敵的神態離我遠去。我突然才發覺,四周只有我的脆弱人性,而我在這種情況之下必須下手殺人。我大口呼吸,情緒瀕臨崩潰。
「子彈會直接https://www.hetubook•com•com穿過你的脊椎,」我說,「然後我會把你丟在這裡。我會打電話給你太太跟孩子,她們可以過來瞧瞧你,繞著你手舞足蹈。你想要這樣嗎?還是我應該直接把子彈打穿你的腦袋瓜,讓你死快一點?你自己選。」他的身體往下仆倒,我用膝蓋緊緊抵著他,我的骨頭雖然像小男孩般瘦削,卻也令他無法動彈。我用槍比在他脖子後。「你想死嗎?」我的聲音顫抖,卻維持強硬的口氣。「這是你自討的,其他的我就不多廢話了。」我從他身上跳起,大吼:「給我站起來繼續走,不然你就沒命了。」
次日,我開車從城裡返回,腦子在想:失眠真是要人命。已經到了第二天,我把車窗打開,眼睛又發癢又刺痛。氣溫讓我的眼睛難受,我卻不去理會。槍放在我的床墊下,昨晚留在那裡的。我的床墊下有把槍,抽屜中放著撲克牌。我分不出來哪個讓我比較苦惱。
「宣告者」合唱團的歌聲轟然在我腦海中響起。
「好啦——強|暴。」
想想這場景,在兩個戴眼鏡、留平頭的蘇格蘭呆頭鵝所演唱的音樂之中殺人,我以後要怎麼聽那首歌?若是收音機傳出來這首歌,我要怎麼辦?我會想起自己殺了人、用雙手竊取了他生命的那一夜。
今晚不一樣,我沒有往下開到艾德格街,卻是停在商店街附近,在那裡埋伏等待。打烊時分,有個男的還沒回家。
但是。
他快速答道:「你是知道的……」
「嚇得要死?」
有聲音。
「不會再幹什麼?」
這三個字射穿我,我不斷注視著手槍,確認它是把貨真價實的槍。從廚房流洩的燈光射進客廳,看門狗伸出腳爪輕搔我,要求我拍撫牠。
我在房裡踱來踱去。
「滾開,看門狗!」我對著牠開火,牠棕色的大眼懇請我冷靜冷靜。
「小馬,」我說:「我今晚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我去不了。」
「我現在就要殺了你!」我又開始覺得好熱,汗流浹背,整個人團團包圍在進行的工作中,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把你的手放在頭上。」他把手放在頭上。「走到崖邊。」他走靠近崖邊。「現在你有什麼感覺?好好想過再回答,你如果答錯了,命就沒了。」
裝凶悍的時刻到了,至少要擺出我最兇的樣子。
我經過奧黛麗身旁,她還在跟那個新來的混球糾纏。我說了再見,結果還是一樣,她沒有聽見。她今晚不會去玩牌,我也不會去,小馬會因此捶胸頓足。不過我相信他會沒事,他會叫他妹來補奧黛麗的缺,請他老頭來替代我。他那十五歲大的妹妹是個乖孩子,可是因為有小馬這種哥哥而挨了不少罵。因為有他,所以她的生活可比地獄般痛苦。比方說,每個老師都不喜歡她,因為小馬在學校時常自以為聰明,老師也www•hetubook•com•com因此以為小馬的妹妹也沒救了。其實她相當聰敏。
開了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我開上了爛泥路,接著又往前開了半個小時。到達目的地時剛過了一點鐘。引擎關掉之後,只剩我們兩人獨自在一片寂靜無聲之中。
從地面傳上來。
「這不是我想聽的答案,你這樣寫作文會得零分。」我把槍抵得更緊一點。「回答問題!」
我發現是一個男人的啜泣聲。不過,今晚我不管,我必須殺他,因為這個男人每天晚上都以不費吹灰之力的慢板動作,加上鄙視的態度,下手殘害他的妻女。而只有我,只有艾德.甘迺迪,比一般住在郊區的普通人還不如的廢物,有終止這場悲劇的機會。
「嗯,那她去哪了?」
沒反應。
腦裡想著。
「怎麼會呢?」他跟小孩子真的沒兩樣,總是沒頭沒腦問傻問題:怎麼會呢。要是她沒出現,那就是沒出現,好嗎?這種情況我們無可奈何。可惜小馬的腦袋瓜不懂。
我非常生氣。
我開始發抖。
「我感覺到我每晚回家之後我太太的感受。」
「上車吧,你看起來狀況不太好。我免費送你一程。」聽我這麼說,他露出微笑,吐了口痰,繞到前座的門。他坐進來之後,想說明他的住址,我卻說:「不用擔心,我知道你住在哪裡。」有個東西包圍著我、麻木了我的感官;若不是這樣,我絕無法繼續進行。我想起安琪莉娜,以及她母親在超市片片凋落的模樣。我必須下手。(你必須下手,艾德。)我點頭同意。
「嗯?什麼事?」他問。
「站起來!」我又緊跟著他,賣力往山坡上爬,朝著大教堂去。
「答對了。」
我開始打哆嗦。
想找到一個更好的解決之道。
我真的是不正常啊,貨真價實的不正常。
看門狗看著我,彷彿我腦筋不正常。
現在時間半夜三點,我在聽「宣告者」合唱團的專輯,該死,音量調得太大聲了。我得去殺人,我的人生當真變得很有意義了啊?
「聽好,」他怕到了,「別唬我,艾德。我沒心情聽你講那些冗言贅述。」冗言贅述?小馬什麼時候開始講話變得這麼有水準?「廢話少說,給我滾過來。過來這裡,不然我今年的雪橇盃球賽不會讓你參加,我今天才跟幾個傢伙討論過這件事情。」年度雪橇盃球賽是聖誕節前在運動公園舉辦的愚蠢橄欖球賽,由小馬這種白癡打赤腳上場比賽。前幾年他都騙我加入,每次都差點害我摔斷脖子。
我抖著身體等候,抖著身體等候。
「沒有。」
「醒來。」我命令他。
我跟著他到崖邊,把槍瞄準好,做好確認。扳機上的汗滴流過我的手指。
「嗯,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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