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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帶著頭罩坐在餐桌前，吃著沾了調味醬的餡餅。我的腦海閃過許多問號，卻沒有一個停留在腦中。這種事情，太不尋常了！

「很好，」另外一個告訴他，「我會努力記住這整句話。」

「就算是這樣好了，別忘記，我們必須受這種折磨，是為了那個那個人類的……」他手指朝著我啪嗒一彈。

兩個人影矇矓出現，在廚房蒼茫的光線中，我看見了他們。

也許，他自己想辦法走到高速公路，然後一路走下去，再也沒回頭。

「蚤？」我答道，聲音散落在地面上，「牠沒有跳蚤……」

我開火。

不——

「對不起，」他變得通情達理起來了，「我只是奉命行事。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到目前為止你表現還好。」他壓低聲量，「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跟你講這個，我可能會被打成殘廢——我們知道你沒有殺了艾德格街的那個人……」

「不，不。有讀過書的人，記得嗎？」

「噢，那句話說什麼？人類的……」他想破頭卻想不出要說的話。

我太荒謬了。

餡餅。

看門狗。

「沒錯。」接下來，他認真思考。

他靠過去檢查。「沒，你很乾淨。」

「加熱過的還是冷凍的？」

「聽起來蠻像是一回事的。」我不情願地承認。

「好吧，契斯，你說得對。我們最好馬上離開。你拿了槍，對吧？」

「契斯，你可不以表現出一點紀律讓我們瞧瞧就好？優秀的職業殺手一定要維持嚴格的紀律，好嗎？」

我能做的只有瞪牠，於是牠退出去。牠分辨得出自己現在不受歡迎。

「會痛耶。」我告訴他。

「我現在可以拿下面具了嗎？」他問。

「有沒有留給我的？」

我們在廚房的三個人望著牠退出去。

看門狗走進來，滿臉愧https://m.hetubook.com.com疚。

他們的腳步聲在屋子裡迴響，我同時還聽見了契斯在說話。

再一記拳頭擊在我的後頸。

走到廚房，我見到有個人影。

狠狠的一巴掌。

不管怎樣，我來洩他們的底吧。

他拍拍手，接著轉身，「我的頭套上面有沾到調味醬嗎？」

有人狠狠舔我一口，我醒過來。

「什麼？」這兩個字是控訴，不是問題。「沒有人付錢！沒有人給我——」

我氣急敗壞。

「當然癢！」戴瑞好像不想討論這種問題。「但是你有聽見我隔每五分鐘就抱怨一次嗎？」

「謝謝。」

戴瑞聳聳肩，「噢，你是知道的，我們都這樣自稱啊。」

無聲無息。

「拜託，」我終於說出了口，「你們沒有傷害牠吧？」

「我也愛你。」我語焉不詳地說。我也不知道我是說了還是沒說，不確定我是否還存在。話一出口，我才發現自己聽不見別的聲音。所有的聲音都來自體內，像是靜電干擾的嗡嗡聲。

從很遠很遠的地方，我聽見戴瑞最後一次說話聲。他說：「對不起，艾德。祝你順利噢。」

「謝謝。」他看看自己的手，上面有血、灰塵、污跡。「你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吧，艾德？」

「很好。」吃得慢的傢伙跟自己臉上的頭套苦苦掙扎幾秒鐘，說：「噢，這該死的東西，好癢呢。」

「沒。」

「用不著洗。」我告訴他。

「牠沒事吧？」無聲的問句，我的話帶著恐懼，顫抖地脫口而出，這些話拚了命想留在空氣中。

「福祉。」

牠勉為其難地問我：（我想，現在不方便來杯咖啡吧？）牠真是有夠不知羞恥！

「誰派你們來的？」

「不借。」

第三天過去了，依舊無事發生。

可是。

他接m.hetｕｂoｏk.ｃoｍ•cｏm著又坐下繼續吃東西，把最後一塊餡餅皮沾上盤中那一大坨調味醬。

「噢，契斯，別鬼叫鬼叫。」

吃得比較慢的那個居然站起來，動手在水槽裡面洗盤子。

「 沒錯。」

「不客氣。」

這是我聽過最開心的一句話。

「又是那種口氣！」他站起來，居然更用力賞了我一巴掌，然後又一派輕鬆坐回位子。

他們說：「嗨，艾德。你感覺如何，艾德？」

「你的不癢嗎？」

（媽的，這隻貪吃的大肚狗！）我暗想。卻不能拿這點怪牠。狗什麼都吃，我不能跟天性爭執。

那兩個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又咬一口餡餅。

「我不懷疑。」

一個簡單的問題。

我在心裡面說：（你倒太多調味醬了，謝謝。）

「看門狗？」跟蘇菲一樣，這兩個入侵者對牠的名字感到好奇。

我們每個人都在想。

我點點頭確認，這動作意外讓我神智更加清醒了。「聽著，不管有沒有跳蚤，牠還好吧？」

打我巴掌的傢伙用小孩子的聲音模仿我，「我想要餡餅……」他嘆了口氣：「聽聽你自己說話的樣子？行行好，長大吧。」

「戴瑞，」他謹慎地說：「就是現在，我還不確定我是不是喜歡艾德的口氣，他的口氣……」他絞盡腦力想找出適切的字眼：「他的口氣……」

「噢，那這些是什麼？」

「啥，艾德？」

「為什麼？」

我可以感覺到，我們現在有點像是朋友囉。

他們戴著頭套衝著我笑。他們比一般人略高，肌肉型的壯男，跟我一比，尤其顯得強壯。

我被賞了個巴掌。

他又再次表示歉意，然後舉起拳頭，朝我肋骨下方送過來。

「我知道。」

「噢，對耶，沒錯。」

我原本應該殺了那個男的，現在卻擔心他的安危，我對和-圖-書他的所作所為感到內疚。另一方面，沒殺他也讓我覺得有罪惡感，畢竟那是我的任務呀，信箱中的槍清楚說明了這一點。

「我的狗。」我開始呻|吟。我頭上的血把手都弄濕了，說話聲音很快就被淹沒。我已經忘記剛剛是看門狗讓我恢復意識的。

牠又舔舔我，舌頭因我臉上流出的血而成血紅色。牠對著我微笑。

我的腦袋還是不靈光。

我嚇了一跳。

「噢，福祉。」

「誰派我們來的？」換另外一個人負責回答。「問得好，艾德。但是你知道我們不能告訴你答案的，不讓你知道真相，我們覺得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其實，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我們只是拿錢辦事。」

「福祉。」我回答，音量不夠大聲。

「對，我拿了，本來在抽屜裡。」

「牠該洗澡了。」其中一個說。

他的夥伴聽了很感動，他自己也很感動。

「職業殺手？」我問。

「聽好，戴瑞，我們可不可以把事情解決解決，好讓我能夠把這個羊毛面具拿下來？」

「我想吃餡餅。」我發誓，我有時候的確像個孩子，我相信你可以根據我之前的行為知道這一點。我是個體型高大、令人傷透腦筋的孩子。這世界上，小馬不是唯一的這種人。

廚房的光線漸漸黯淡，我又再次往下沉淪。

我想動一動身體，但是卻動彈不得，感覺人是黏死在廚房地板上似的。我還犯了個錯，就是企圖回想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結果只讓我聽見一陣朦朧的噪音，讓我頭上方看門狗的臉扭曲變形。我感覺這彷彿是死亡的前奏曲，也許是段開場白。

兩人點點頭，認同彼此的看法。

「對對對，借我一支筆好嗎，艾德？」

有這麼多可能的情節會出ｈｔtps://ｍ•ｈeｔuｂoｏk•ｃｏｍ•ｃｏm現，我乾脆停止了幻想。再過幾天，我就沒空繼續去擔心這個了。

「還該帶條防蚤項圈。」

我嚐到地板的味道。

「我知道。」

也許，他自己躍入懸崖。

沉入睡夢中。

廚房的地板好髒。

「酸溜溜？」

正當我心裡盤算著該如何應付，卻驚慌地發覺身後還有另一個人。

我遲疑地往廚房走去，發現燈是亮著的，有人坐在廚房裡啃著從我冰箱拿出來加熱的餡餅。我聞到加工肉品與調味醬的味道，調味醬的味道很強，我向來是聞得出來的。

我站起來。

「我們給牠一個餡餅。」

他心平和氣地吃著餡餅皮，吞進半塊後，說：「噢，別再哀哀叫了，艾德！我們都有自己的責任，我們都在承受折磨。我們全是為人類的福祉而忍受挫折呀。」

「就快了啦。」戴瑞回答。

「不是從看門狗身上來的。」我說，不明白我究竟幹嘛在這種情況還這麼固執。

我的問題一到了空中就失去了速度，在空氣中飄蕩。我小心翼翼站起來，坐在一把椅子上。我心裡覺得好多了，反正事情總會發生。

「很好。」戴瑞站起來，從外套口袋掏出一只信封，上面寫著「艾德．甘迺迪」幾個字。「有封信要給你的，艾德。請你站起來，老弟。」

「不過牠是隻沒用的看門狗。」還在吃餡餅的那個傢伙一面說，一面拿食物沾盤子上的調味醬。「你知不知道，我們闖進來的時候，牠在睡覺啊。」

「沒錯，謝謝你，艾德。好極了，真行。」

有天晚上我去玩牌，回家之後，察覺屋子的氣味不對。我聞到看門狗的味道，不過還有別的氣味，聞起來像是糕點之類。我忽然想起來了——

「那麼，我們剛才講到那裡？」

我彎下腰。

「你用鼻子聞，就知道牠來了對不對？」有一個說和_圖_書。

「不是。」

「那你腦筋是那裡有問題啊？」

「就我看是沒有。」另一個回答。「那我呢？」

「然後呢？」

他搖頭。

我去過艾德格街，房子黑漆漆一片，女人跟小女孩睡了，做丈夫的仍舊不見蹤影。我曾考慮去教堂一趟，看他是不是跳下去或者出了其他的事情。

「牠醒來之後，竟然只是走進來討吃的。」

銳利的目光失去光彩。

我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跟牠說：（謝天謝地，你沒事。）

一個男的輕輕一把抓起我的頭髮，拉高我的腦袋好看仔細。他讓我看到被蟲咬得到處都是的手臂。

他們在笑。

「抱歉啦，最後一塊被狗吃了。」

到處都是看門狗的狗毛。

我感覺信封緩緩落到我的背上。

「不是。」不過他想到了。「更糟，他的口氣很沒禮貌。」他低聲說出這幾個字，語氣是徹底的不屑。說的時候，眼睛逼視我，對我提出比言語更鄭重的警告。害我暗自想到，我應該崩潰大哭，懇求他們別傷害我那條會喝咖啡的狗。

「我們已經在這裡一個小時了。」

「你要搞清楚，這裡不是書報攤。」

「加熱過的，艾德！」我似乎冒犯了他，「搞清楚，我們不是野蠻人，我們是讀過書的人。」

「不識抬舉？」

我的心自動往下關起來。

我想要找個什麼東西拿起來作武器，但是眼前只看得見沙發。

我的嘴黏在上面。

沉思一番之後，他才說話。

他讓我撐著坐在地板上。我意識不清，雙手捧著腦袋瓜。

我深深陷入內心世界，受困在裡面。我往下墜落，穿過幾層的漆黑，快到底層的時候，有隻手抓住我的喉嚨，將我拉上來，拉入現實的痛楚中。有個人簡直是用拖的，把我拖進了廚房，燈光如刀子般刺痛我的眼，餡餅與調味醬的味道讓我想嘔吐。

「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