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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坡上吊之家

作者:橫溝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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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追蹤爵士樂團 本條照相館

第六章 追蹤爵士樂團

本條照相館

金田一耕助拿出名片上,有本條直吉親筆寫的字跡——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七日來訪。
「老闆,我明白。前陣子有一家雜誌社還來我們這兒借明治、大正時代的資料呢!」
當德兵衛獲悉自己這一邊不會受到任何影響時,他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
「這麼說來,這裡也有關東大地震時的災難照片嘍!那是您的祖先拍攝的吧!」
「哈哈!您說到哪兒去了?風間是風間,我是我,我們兩人的工作性質截然不同。我不過是個四處漂泊的流浪漢,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風間伸出援手,我才能寄住在他小老婆開的旅館裡。哎呀!好像又要下雨了——」
「這麼說,那些照片不就是一段段的歷史存證嗎?」
「昭和二十年八月十五日大戰結束,當時我正過著三餐不繼的防空洞生活,儘管如此,我依然專心在東京徒步攝影,我認為這是我們從事攝影工作者的義務。」
金田一耕助再度露齒一笑,說道:
房太郎挺起胸脯,驕傲他說道。
「房太郎,那個名牌是你做的嗎?」
他輕輕地點點頭之後,便踏上微暗的道路走遠了。
「是啊!我生於明治四十一年,所以這應該是在我出生後的第二年拍攝的。」
「房太郎,你給我閉嘴!金田一先生,小孩子不懂事、亂說話,您千萬別見怪,這裡是兩萬元,請查收。」
那一年八月的東京乾燥得猶如沙漠一般,老天爺硬是不肯下一滴雨。儘管時序進入九月中旬,每個人還是一身單薄的夏衣,動輒便全身汗如雨下。
除此以外,德兵衛善於洞悉時機的敏銳感覺,可從他讓一間不甚精緻的照相館,在大家得靠防空洞過日子的時代,敗部復活看出來。
「是、是。」
德兵衛的雙眼充滿警戒的神色,房太郎則露出一臉怪異的表情。
他正準備離去時,又突然回過頭來問道:
金田一耕助知道法眼綜合醫院創立於明治四十二年,但是他並沒有表現出自己知道這件事的樣子。
「不,我們還談不上是朋友,令郎只不過委託我辦些事罷了。」
德兵衛和房太郎非常訝異地互看一眼。房太郎本想說些什麼,卻立刻被德兵衛以眼神制止。
「這是誰拍的照片呢?」
當時,本條德兵衛的徒弟——房太郎正專心在整理一些舊照片和底片。
「這一點我還不確定,因為我另外還經手一個案件。」
「當然可以,令郎非常在意那些人的一舉一動,他委託我調查對方究竟是什麼來路,喔,我這兒也有令郎的名片。」
「那是當時流行的髮型。房太郎,你也該多自我充實一下,這些舊底片可是我們本條照相館的財富哪!」
「哈哈!小伙子,你是和_圖_書不是以為私家偵探應該長得面目猙獰,或者風度翩翩、戴著單眼眼鏡、嘴上還叼個煙斗呢?」
「不料我回到家一看,整個房間竟然亂七八糟的,房太郎,請你記住我所說的,幹我們這麼一行,都會遇到這種事。」
他倒不是在責怪房太郎,只不過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喉嚨深處的軟骨像是突然停止動作似的,這個些微的改變金田一耕助全看在眼裡。
不過薑還是老的辣,只見德兵衛依舊起身走向櫃台。
怪不得這張照片會顯得如此老舊、色澤黯淡。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有預感,我事先把重要的資料全都放進保險箱裡,才免得失竊,那位闖空門的笨賊大概是沒有什麼經驗吧!哈哈!我先告辭了。」
金田一耕助把二十張千元大鈔收進紙袋裡,轉頭對房太郎露齒一笑。
房太郎又挺起胸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不,警方並不是不受理這個案件,只是因為目前證據不足,所以不方便受理。」
「歡迎光臨,請問要拍照嗎?」
「是啊、是啊!是有這麼回事,只不過這件事跟您有什麼關係呢?」
「老闆,這也是非常舊的底片,上面記載的攝影日期是明治三十九年五月二十五日,後面還寫了些什麼?」
德兵衛打開天花板上的電燈,同時也開了門燈和櫥窗裡的照明設備,當店內燈火通明之後,金田一耕助的模樣顯得更加寒傖,使得房太郎對他更加不屑。
筆者在前面曾經提到德兵衛大概六十歲左右,其實說得正確一點是五十六歲。他的父親紋十郎享年七十八歲,本條照相館的創始人權之助則是享年七十二歲,德兵衛非常自豪他們本條館家是長壽的家族。
「直吉是我兒子,請問你是他的朋友嗎?」
「那麼,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兵頭房太郎眨著一雙聰明伶俐的大眼睛說。
「哪件事?」
明治三十九年應該是本條照相館的創始人,也就是德兵衛的祖父權之助的時代;依照他們保存照片的細心程度和記錄做得如此詳實來看,權之助、紋十郎及德兵衛三代都是個性非常嚴謹的人。
「金田一先生。」
「本店創立於明治二十五年,今年已經堂堂邁入第六十二個年頭了。」
德兵衛目光嚴峻地說道:
近來因為東京都方面決定將先前的道路拓寬成三十米的大道,因此這條路對面的部分都將因為這道命令而必須向後撤。
「咦?」
這時候是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二十日晚上七點左右。
本條照相館前面的道路原是舊幕府時代的街道,當時,江戶時代施行參觀交代(大名輪流由其領國出發至江戶拜謁將軍,並在幕府執行和圖書勤務的制度)制度時期,西國的大名(武家時代持有廣大領地的武士)全副武裝往來的必經之路。
德兵衛再度回到櫃台前面。
房太郎謹慎地拿了一塊黃色的布包裹住底片,正準備把底片收回古樸厚實的桐木箱,忽然發現眼前來了一個毛髮叢生、戴了一頂破舊帽子的奇怪男子。
「原來如此。我在這方面實在非常孤陋寡聞,不知道還有這麼一間老字號的照相館,所以剛才看見櫥窗裡有法眼綜合醫院三代的照片,著實大吃一驚哩!」
「喂、喂,小心點哪!掉在地上的話可就蝕老本了。」
房太郎話還沒說完,硬是把剩下的話吞回去,因為目光犀利的他一看就知道不需要對眼前的人說這番話。
於是他只好把底片對著桌上的檯燈看。
「這些都是很重要的文化資產呀!」
「看到這張照片就會讓我回想一件事,在戰爭期間,政府不允許我們隨隨便便捕捉這些畫面,要是被憲兵看到,鐵定會被視為敵國派來的間諜,抓進豬籠裡關起來。
颱風在當天午夜三點左右,從北關東朝東北方向離開日本,但是十九日天一亮,並沒有出現秋高氣爽的景象,因為一道新生的秋雨鋒面襲向日本列島的南方海面上,造成氣溫急遂下降;從第二天起,便下起連綿不絕的雨,這給颱風的受災戶來說,猶如二度傷害。
大部分的人家都緊閉門窗、待在家裡,擔心著四散飛舞的瓦礫、倒塌的圍牆和斷裂傾倒的樹枝——總之,幾乎每個人都被折騰得一夜無法合眼。
「邁入第六十二個年頭?」
「這一點令郎相當清楚,我從事這樣的工作——」
「哦,不、不——」
德兵衛對金田一耕助的話感到吃驚,他接著說道:
「那麼直吉究竟拜託您什麼事呢?」
「房太郎,你連那種照片也擺在櫥窗裡?」
「房太郎這位小兄弟似乎認為我所經手的案件非常輕鬆,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完成,所以我才稍加說明一下,小兄弟,再見了。」
金田一耕助連忙取出洋傘,啪的一聲打開它。
「任何一種行業在創業之初,不都是這樣的嗎?」
「像您這麼出名的人也會受理這麼無聊的案件嗎?」
被照明設備照得亮晃晃的櫥窗裡,全都陳列著明治、大正及昭和時期的風俗史料。一如筆者前面所介紹的,這些是德兵衛相當自豪的資產,但是今天他卻顯得心事重重。
「喂,房太郎,把這張底片小心放回原來的箱子裡。小心點哪!千萬別掉在地上了。」
筆者事後回想起來,這對受害者而言,無疑是充滿了舞台效果。
德兵衛斜睨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房太郎,態度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hetubook.com.com
「的確如此。我記得戰爭一結束的那張照片是我拍攝的——」
「如此說來,令尊跟法眼家的關係也非常深厚嘍!」
「嗯,我叫金田一耕助,請問這裡有位叫本條直吉的先生嗎?」
「不只是照片,連底片也都完好如初地保存下來,而且全都按照年代順序排列保存,我們老闆可是個做事一絲不苟的人呢!」
「今晚有一場婚禮,直吉出去外拍,恐怕會晚一點回來,不知道——是否可以由我轉告呢?」
「我想起來了,金田一先生,發生在六本木椿子爵家的殺人事件就是靠您破案的。」
在這種情況下,高輪台町本條照相館的門被推開了,有一個男人戴著一頂奇怪的瓜皮帽走進來。
「那麼房裡少了些什麼東西?」
「你是說你的房子遭人闖入和直吉委託您調查的事有關聯的嗎?」
「房太郎的雙手倒是滿靈巧的。不過話說回來,身為照相館的一份子,要是雙手不靈巧的話可就麻煩了。」
金田一耕助剛才因為光線昏暗看不太清楚,不過現在他看到了,原來最左邊是法眼綜合醫院創業時期的照片,攝於明治四十二年,照片下方附加一張長方形的畫圖紙,上面印粗體鉛字。
「這——真是太謝謝你了!真不巧,直吉不在店裡,不知道調查費用是多少?」
「老闆,這樣不好嗎?法眼綜合醫院現在蓋得那麼氣派、宏偉,說不定他們還會再找我們拍攝紀念照呢!」
「哈哈!這也是一樁生意啊!今天好不容易把那夥人的身分全部確認清楚了,因此特地來向令郎報告,他們一共有七個人其中還包括一位女性,我在報告書中已寫明了七個人的地址和姓名,請查收。」
「啊!歡迎光——」
金田一耕助張著一雙大眼睛,顯得相當吃驚。
本條照相館最大的財富就是那個創業於明治二十五年,卻使用迄今的老舊暖簾。
「哎呀!那純屬巧合,我只不過是幫忙等等力警官罷了。」
在這些歷史照片的中央,赫然陳列著法眼綜合醫院三階段的照片,而且全是長二十公分、寬十四點五公分的放大照片。
「令郎覺得那是一場不合法的婚禮,而且他還強烈懷疑新娘可能是受到麻|醉|葯物的控制,暫時失去理智,並因此受到壞人侵犯。」
「所以照片裡的這位小姐,必然是一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好了,待會兒你去查查看明治三十九年五月二十五日的日誌,這樣就會明白她是何方人士了。」
「嗯。」
「咦!你、你是私家偵探?」
「就是發生在上個月二十八日晚上的事,本條直吉先生接受一位年輕小姐的委託,去一家有『醫院坡上吊之家』之稱的地方,拍了一m•hetubook.com•com張奇怪的結婚紀念照——」
「法眼家可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我們只不過是從事攝影工作的人,哪裡敢高攀呢!最初法眼家在醫院坡蓋醫院的時候,我們這家照相館因為離他們比較近,才會委託我們拍紀念照,也因此我們才有機會拍下這些照片。倒是您——剛才聽說您和蓋法眼綜合醫院的風間建設的老闆是熟識,這麼說,您也和法眼家有來往嘍!」
德兵衛從櫃台裡走出來,逕自推開店門向外面走去。
「我還有件事請教一下,剛才我看見店面的櫥窗裡放置一些年代久遠的照片,好像是明治、大正、昭和時代的風俗史料呢!」
「明治四十二年——照這樣看來,那張照片應該是您祖父拍攝的嘍?」
「關於這一點,我剛才已經說過直吉是我的兒子。」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我也已經準備好收據。」
「委託你辦一些事?那孩子託你辦什麼事呢?」
「你說貴店創業於明治二十五年,那不就是老闆的父親——不,是老闆的祖父那個年代嘍?」
「是啊!這件事我還是頭一回聽到,那麼您和警方又是什麼關係?」
「令郎委託我調查這件事的時候已經預付訂金五千元,事成之後應該再付我兩萬元。」
德兵衛這才從陶醉的情境中清醒過來,他驚嘆一聲後,立刻恢復鎮定,回頭看著房太郎說:
「對了,您是本條直吉的父親嗎?」
的確,才停了一會兒的紛飛細雨這會兒又開始灑落。
現在差不多是傍晚六點,白晝越來越短,加上一副要下雨的天氣,讓店內顯得更加幽暗,可是這兩個熱衷於工作的人倒是渾然不覺。
但是在九月十八日的晚上,由於強烈的颱風侵襲,為整個東京帶來一線生機,這對久旱不雨的關東地方而言,實在是久違了的甘霖。
「這是梳了二〇三高地的小姐?還是年輕婦人呢?」
金田一耕助笑著說道:
不過陳列在它隔壁的照片就跟創業時代的照片大相逕庭了。照片上的建築樣式也一反創業時代紅磚材質的明治色調,它所呈現出來的是明亮、健康的白色建築,由上面的粗體鉛字字跡,可以知道這張照片拍攝於大正十年。
站在一旁的房太郎斜眼瞥見金田一耕助遞出的名片時,不禁大叫出聲。
金田一耕助看到最後一張照片的名牌上寫著「攝於昭和二十年九月五日」,心想這一張應該是德兵衛拍攝的。
「令郎九月七日委託我調查這件案子,我送令郎出門時正好是六點鐘。之後沒多久我也外出,回到家時已經十二點了。
「你叫房太郎是吧!剛才你質疑這種調查為什麼需要花這麼多錢,事實上,有時候乍聽之下似乎頗為簡單的工作,常常m.hetubook•com.com伴隨著相當高的危險性呢!老闆,您說是不是啊?」
大概是桌上的燈光過於強烈的緣故,金田一雙眼不停地眨著。
「自從我祖父開設本條照相館以來,我們家每一代都秉持同樣的理念經營事業。我祖父拍過慶賀中日、日俄戰爭打勝仗的提燈遊行紀念照片,也拍過日比谷的火災災難照片。」
「你們把這些照片全都保存下來了?」
金田一耕助將開襟外套的扣子扣上,又將那頂破舊變形的瓜皮帽戴在有如鳥巢的頭頂上。
「原來如此。這麼說,法眼綜合醫院最初也不過比一般醫院略勝一籌而已。」
「是啊!我們老闆的祖父權之助先生在橫濱攝影,並於明治二十五年在此開業,所以我們這家照相館是東京歷史最悠久的照相館。」
颱風在晚上六點左右逐漸增強,九點到十點的這一個鐘頭,更是颱風最強烈的時刻。
「老闆,什麼是二〇三高地?」
「什麼?這種調查還需要兩萬五千元?」
「因此你便叫令郎去警局報案?」
可是,狂亂的颱風也帶來舉世震驚的慘劇。
「房太郎,你聽好。明治三十九年那個年代跟現在不一樣,一般人想拍張照片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哦,這件事我聽直吉說過。當時,我還擔心他日後會不會因此而受到牽連呢!」
「令郎現在不在店裡嗎?」
德兵衛用紅色墨水筆在底片的紙條上打了一個問號。
「是啊!所以經常會有雜誌社來我們這兒借照片。」
「這是哪兒的話啊!」
德兵衛從房太郎手中接過底片,戴起老花眼鏡瞧了一眼貼在底片上面的紙條,可是那張紙條已經變色,用毛筆寫在上面的字跡也模糊不清,所以德兵衛根本無法辨識出上面究竟寫了些什麼。
「大正十年時,我只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子,而我祖父已屆退休的年齡,所以這一張照片應該是出自我父親之手。」
「那麼,代我向令郎問聲好。」
「是呀!直吉的確去了一趟高輪警局,可是警方並沒有把它當一回事,他回來之後也頗有微詞。」
「沒有,就是因為沒有掉什麼東西,我才更覺得奇怪,令郎知道我有個朋友叫風間俊六——您知道這個人嗎?他就是在現在在醫院坡蓋法眼綜合醫院的風間建設公司的老闆,我就寄住在他小老婆開的松月旅館裡。
「對了,剛才因為櫥窗的照明設備比較暗,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第一張好像是開創期,第二張是改建後,第三張則是飽受戰火摧殘的照片對不對?」
「當時前來高輪警局公幹的等等力警官知道了這件事,便建議令郎最好把這件事告訴我,於是令郎在這個月的七日找我談這件事。關於這個部分,您大概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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