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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有那個意思。」村山臉上，顯出些微害羞的表情。

有一位新乘客走進車廂，是個胖胖身材的中年紳士。他打量一下車內每個角落，就走到那女人的對面坐了下去。他穿著一襲淺咖啡色的西裝，戴一頂同樣顏色的便帽。

儘管如此，中野車站的燈光照進車內時，她還是斷然地站起來，向紳士致意。

村山注意看他，但他全然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地，跟在她後面。

「那真有意思！」教授笑著說：「最近，這樣的人越來越多了，不輸給年輕人，老年的一輩也採取積極行動。」

她現出為難的神情，使得紳士不敢再做踰越規矩的舉動，但仍然口沫橫飛地說話。

「村山君！」那人叫他。

兩人原來並不認識，是紳士上車後，與她同一席位，又為解除旅途無聊，才找她談的。不過，看那紳士似乎別具用心，不是單純的聊天，他一臉熱切之情，還拿出香煙請她，被拒絕了，再取出口香糖，也沒被接受。

「是的，這樣讀者才會喜歡看。其實，如果捏造說先生對她有意，也可以的吧！」

她提取小型皮包，放在膝蓋上，打開之後，由裡面拿出一件白色的東西拋出窗外。

他拿起書本繼續讀，可是隔著通路，坐在對面的她，一切動作還是很惹他注意。火車快進大月車站時，她再次地又丟出一樣東西。一位二十五、六歲，看起來受過相當教育的女人，怎會不斷地做出這個動作呢？

雖然這樣，紳士還是一副不在乎的表情，照原樣往前伸，繼續說話。

火車開得很快，外頭的風，猛往車裡頭直灌。她是將手伸出窗外，才能將那東西丟出去的。

是哪一家酒吧的女人呢？他想不起來。

「你發什麼呆？https://m.hetubook.com.com書籍擺在面前，卻若有所思的。想什麼呢？」

「可是，她的服飾調配得極為高雅，淡濃兩相宜：雖然穿著一件平庸的黑色衣服，但看得出是一位很懂得打扮，衣著風雅的小姐，她的身材，也很不錯。」

「不，我並不是在想什麼事情。只是，記起一件小事……。」村山笑著說。

川野教授的眼睛，在鏡片後面皺起魚尾紋笑著。

村山回視自己膝上的書本，還沒讀完一頁，就發覺她那不尋常的舉動。

「無趣？現在正無聊得很，能聽聽也不錯。是什麼事情呢？」教授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她繼續埋首讀書，黑色裙子底下，露出一雙好看的腳，極有韻致地擺著。

又過了一段時間，列車經過淺川，接近八王子，哎呀！東京快到了，村山抬眼望去，看到那紳士正伸著粗短的脖子，與那位女士交談著，一副善於交際的樣子。

她是將什麼東西拋出窗外呢？只看得到是白色物品，卻來不及看清楚它的形狀。

那是由信州大町回來的時候，二等車廂裡，乘客有二十位左右，還有許多空位。那位女士由甲府上車，就坐在跟他相隔通道的正對面，她坐在那裡，靠著窗戶，實在是位美麗的女性，服裝雖不是上等衣料，但顏色、款式調配得很好，審美能力必定是不錯的。

「好像在那裡見過！」

的確是她！

「是的，突然想起旅行時的一件經歷，就是在旅途中所遇到的一位女人，剛剛擦肩而過。本來想不起來的，看到那本書，才勾起了回憶。」

「這話我可不能放過！」教授說：「是在車中發生什麼風流事件嗎？」

那時候，村山已坐過多次長途火車了，覺得很疲累，也無聊。所以，看到由甲府上車的女和*圖*書人，就禁不住特別注意她。

村山回到座位上。

「先前看到她，是個年輕的女性，你自開始就沒有任何邪念嗎？」

「您在散步嗎？」

火車停靠在終點站。

這段車程是由鹽山到勝沼之間，村山最初認為她可能是拋掉不用的紙。

村山曾聽說過，在火車上，年輕的女性被中年人誘惑的故事。而他們是坐在長途火車裡，情形很難預料，只大月到東京之間的短距離，他就那麼隨便地做出輕浮之舉，令村山覺得憤慨。如果她遭到麻煩，他必定會挺身而出，對那中年人加以責難的。此時，他心思已不在書本上了，只不停地觀察那邊的舉動。

「當然可以了，適度加以渲染、捏造，大概可以寫滿五張稿紙。」

紳士由衣袋內抽出一份對折的週刊開始閱讀，村山偷偷看那女人，女人發現有新客人坐在那裡，像是有點不自在，但並沒把窗子關上。列車繼續開動，駛離大月車站，經過幾個小站，她繼續丟棄小紙片，紳士受到冷風吹襲，只皺一皺眉頭，看一看她而已，別無討厭的表情。

「這樣做使我們相當吃驚。以前聽過這種話，但這次可是我第一次看到。」

夜裡，銀座後面有一位男人正在漫步。

「嗯！嗯！」教授滿意地點點頭，用鉛筆記載於記事簿上。

村山用斜眼瞄她，因覺得奇怪之故。

「但是，那位小姐，不，是不是小姐也不知道，就說那位年輕的女士吧，由窗戶拋出紙片真是有趣。你說她那動作帶有稚氣，而我卻覺得富有詩意。」

「怎麼樣？一道去喝杯咖啡吧！」

他就是報社的學藝部員。

就那樣，村山重新將心思注入書本的境界裡。不久，他發覺窗戶不知在什麼時候被關上了，並沒聽到那紳士抱怨的聲音，可能是她自動關上的。

想到這裡hｔtps://ｍ.ｈetuｂoｏｋ.coｍ•ｃｏｍ，有一個人從後面按他的肩膀。

可是，說話的是紳士，那女士只短短地應答而已。不知不覺中，紳士越向她面前移過去，熱切地說個不停，她有點不勝其煩。

「有過以上這番經歷，所以我剛才就記起她來了。」村山對川野教授說。

「而後，那個厚臉皮的男人實在令我憤憤不平。」村山接著說。

可是，她暫時繼續看書，在初鹿野笹子之間的那一段車程裡，她放下書本，又從小提包內拿出一件東西拋出窗外。

「不錯，還不需要打開窗戶，沒那麼熱。」教授依其所言，將日期記在記事簿上。

經過是這樣的。

他歪著頭，眼光跟著她走。她走得很快，隨即步入人群當中。

「很漂亮嗎？」突然教授再度問他。

接著，紳士做出一件奇怪的動作，他隨隨便便地伸出膝蓋，靠近她的腳，她吃了一驚，馬上縮回雙腳。

「你的嘴巴可真不饒人！」教授笑著說：「我也是你所討厭的，老年一輩的人，但我不是行動派的，請放心。不過，村山君，在車內你也很想找個機會跟她交談吧！」

「絕對沒有！擦肩而過的時候假使她有察覺，一定會注意我的，可是她連看也不看。」

「再一次問你！日期是那一天呢？」

可是，一過甲府，她就打開一半窗戶，只有這些並不能使他的記憶深刻，而往後的動作卻讓他驚異。

「不，我才是哩！好久不見了。」

那個女人帶有旅行袋及小皮包。過了甲府，火車進入一片寂寞的山嶽地帶。她起先閱讀書籍，火車過鹽山時，她就打開窗戶探視外面，還未到夏季，一陣冷風迎面吹向村山，使他印象深刻。她由窗戶探視外面，由於是夜晚，所以不能看到外面的景色，遠遠的地方，流出幾戶人家那模糊的燈光。其他所能ｈeｔｕｂｏｏk•coｍ•ｃoｍ看見的，只有一脈接著一脈的黑色山嶽。而她卻將身軀靠向窗邊，熱切地眺望著。

「為你愉快的旅行」是最近出版的一本書，他看到它，瞬間回想起一件事。

「啊！教授。」被稱作村山的學藝部員慌慌張張地行禮：「久違！久違！」

列車進入新宿車站，走到出口，紳士黏住她的背後站著，繼續細聲說話，顯然是要邀她到什麼地方去的。

那個動作極為天真，帶有稚氣。

那厚臉皮的男人仍不肯罷休，嘴巴動個不停，過了荻窪車站、中野車站還沒起身。而女士只帶著小皮包，其他沒任何東西，因此可不用擔心。

火車過了立川，慢慢地，可以看見東京的燈光了，車內已有人開始準備下車，從行李架上搬下行李。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到「大町」去採訪興建中的黑部峽谷水庫，日期可能是五月十八、十九日夜裡，火車內並不需要開窗戶讓風吹進來，沒熱到那種程度。

「村山君！」他叫著：「恰巧，我被雜誌社所邀的一篇稿子『隨緣隨筆』正找不到資料，頗感為難，現在你所說的這個故事，我可以用了！」

同樣的動作，到底是幹什麼？村山覺得好奇，就起身離開座位，像要前往洗手間的樣子，走到車邊去。他有意無意間，望向窗外，看到黑暗中有白色的小紙片，好像雪花飄落般地，撒在風中，只有五、六片小紙，用「雪花飄落」來形容是過於誇大了，但村山就是有這種感覺。那像小孩子的動作，使村山禁不住對著她微笑。她旅途上滿寂寞的，可藉著玩笑打發時間吧！

「是嗎？我看你那凝重的表情，到底是被什麼書本壓住呢？因此只能從後面偷看，不過，你看的是一本旅行書籍吧！」

村山覺得他實在太過分了，想過去干涉，但考慮了一下又沒去做。

他回頭一https://wｗｗ•hetｕｂoｏk•com.ｃｏm看，原來是大學教授川野，他也兼寫評論。

「教授！」村山開始擔心。「我的名字，不會刊出來吧！」

村山收起書本，站起身來。

「是很漂亮。身材苗條，臉孔也很秀氣，好可愛的女人！」

「在書店裡，想什麼重要的事情呢？」進入明亮的餐廳內，喝著咖啡，教授還是很拘禮。

教授不會喝酒。

「那麼。閒來無事，就把經過說給你聽吧！」村山說。

「不，不是這樣子，只是一個無趣的話題！」

「嗯！大概是五月十八或十九日那天。」

「這可以當題材嗎？」

川野教授頭戴呢帽，為的是掩飾他半禿的頭頂。

「嗯！不錯。銀座之夜，你和她相遇時並沒有馬上記起來，而是到書店時，才想起來的。」

紳士也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很快地對她耳語，她紅著面孔，快步向出口走去。

「是的！」村山也有同感。

教授取出記事簿。

他照原來的方向往前走。書店還沒關門，他到店裡去瀏覽陳列架上的書刊，還沒找到合意的書，他在無意中，漸漸向店內深處走去。

「請你放心！刊出你的名字也沒什麼用。這裡，以他人的觀點來敘述一件事情並不能使讀者的印象深刻。我會以我的觀點來寫這個故事。」

他確實記起來了，她不是酒吧中的女人，而是在旅行時，在汽車內遇到的女士。

就在那個時候，來往的行人很多，他剛走出酒吧，向熱鬧的商店走去，在路上與一位年輕的女士擦肩而過。櫥窗內的燈光，照在她側面上，學藝部員不由得眼色一亮！

紳士看她如此客氣，就一再半強迫性地請她接受，她終於禁不住攻勢，將口香糖拿到手裡，但並未將包紙打開。

不久，進入大月車站了。

「可能是從沒搭過這一條線的火車。」村山想：「由甲府上車，極可能是鄉下人，到東京來遊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