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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西榮太郎在桐原老人家裡花費了兩個多鐘頭的時間。他欣賞了桐原的探題箱和古人所留下來的簿冊。

「對你沒有幫助！」老人誠實地點了點頭，說：

「茶具很講究！」對茶道無甚研究的今西也誇讚著。

他對這個答案，同時有了「滿足感」與「空虛感」。

可是關於這個，桐原老人一句話也沒說。

「從未聽說過，我在這個地方已經這麼久了，而且做這個生意，大部分的事情我都會得到消息。」

「三木先生到這個分駐所來的時候，還很年輕，跟我的年齡差不多。我們成了朋友，我們對詩都很有興趣。」

今西雖然向老人道謝，但是表情很落寞。

首先進去的是司機。看見漂亮的庭園，今西有點驚訝。

這附近的房子多數是檜皮葺的屋頂，其中也有跟北國一樣的擺著石頭。署長說它是算盤產地，的確是事實，走在街上，就可看見算盤的零星部分，很多人都是在室內加工製造的。

「有，名字叫做阿文，很可憐，竟在三木先生轉到三成警察署的時候去世，阿文也是個好人，夫婦倆頗得人緣。一般來說，大家對巡查都沒什麼好感，只有三木先生卻是例外，受眾人傾慕著。再找不到像他這麼關心別人的人了。」

今西榮太郎突然精神為之一振，說道：

在這個山區，有這麼好的警官，同道的今西暗中自豪。

「既然這樣，更需要看看。這是罕有的古箱，不愧為古時名人所做，現在的人恐難以模仿，特意到這裡來了，請你看完再回去！」

知道被殺的三木謙一是優秀卓越的人才，使他的希望落空。從搜查上看來，被害者沒有造成仇恨的可能，是太過於好的好人了。

「噯！既然來了就多坐一會沒關係嘛！三木先生的事既然已經說完，現在我就拿出『探題箱』來給你瞧瞧。聽說你對詩詞極有興趣是吧！」

今西榮太郎接受了署長的好意，坐上自用汽車前往龜嵩。

今西凝神聽著，接著對老人說：

老人閉上眼睛，繼續回想著。

小型車走回沒有田野的山峽。

「哎呀！我嚕囌得太多了。你是為三木謙一的事而來的，署長叫我只要是hｔｔｐs://ｍ•ｈetuｂook•com.com跟三木有關的事就都告訴你。」

正門打開了，裡面有一位年約六十許的男人，穿著絽羽織衣出來迎接他們。

到街面的轉角處，就有分駐所在那裡。今西囑咐停車，探視分駐所，看到有一個年輕的巡查伏在案上不知正寫些什麼，而連接的住家，並垂著青色的簾子隨風搖曳。看來，三木謙一以前所服務的這個分駐所，外形正如那個年代的樣式，可看得出是三十多年的建築了。

鯉魚在水池裡跳動，有水波聲響了起來。

今西榮太郎向老人請求。

「很可惜！到現在還沒有線索，我們聽說三木先生過去當過警官，所以希望早日逮到犯人，因此到這裡來請教跟三木有關的事情。」

小型車走到街路中心，到達一所闊綽的大宅院前停了下來。這就是這邊的人所說的「頭目」（富豪）人家的公館，也就是署長所說的，桐原小十郎的家。

「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被人殺死哪？到底有什麼怨狠，連做夢都想不到。有犯人的線索了嗎？」

「我知道了！身為警官，我以他為榮。」今西回答：「可能我以前的看法錯誤了！」

「突然生病就很難支付醫藥費。三木先生注意這個問題，向友人發動募捐，在寺院設立托兒所。現在設有民生委員，但當時沒有這種制度。雖然三木先生本身也很貧窮，但他這樣做，使很多人得到了援助。」

儘管如此，像三木謙一那麼優秀的人物為何連面孔都會被打碎呢？好殘酷的殺法！

離開龜嵩的村落，走上一條沿著河川的道路。

「啊，這麼熱的天氣，真是辛苦你了。」桐原小十郎恭敬地向今西致意，他是位頭髮斑白，長臉細目，像鶴那麼瘦的老人。

「這樣優秀的人，實在很難找得到。我絕不會因為他是我的好朋友而特別誇讚他，他實在就是這麼好的人。是的，有一次，有癩痢病的乞丐到村子裡了——

車子沿著道路開著。兩旁都是山谷，大部分地方都沒有平原或田野。因此，舉目所見，處處都是貧窮、落後。

「哈，果然是——」

今西榮太郎從剛才一開始，和_圖_書就聽出桐原小十郎的語詞混有方言，與東北方言的調子不一樣。但均有訛音。今西說：

「一定要報這個仇的。殺死這麼好的人，這種行為真是人神共憤啊！」

「老年人說話常會脫離枝節，這個箱子我等一下再給你看。就是這樣，三木先生為著詩句及其他事情常到這裡來，因此跟我的交情也就特別深。三木先生的事情我的家人都很清楚，一致認為，再沒有這樣好的人了。」

桐原老人拍掌，示意僕人將箱子搬出來。

「他到分駐所來時，已經結婚了嗎？」

找不出三木謙一的結怨關係，那裡會有怨恨到處受人稱讚的人呢？

「警視廳的警官先生不遠千里而來，真是辛苦你了。照以上所說，三木先生絕對不會被怨恨或是具有雙重人格，他根本就是一位徹徹底底的好人，所以認識他的人都會稱讚他，答案也都是一樣的。」

今西看著這樣稍嫌古老的建築物，想著三木謙一，感慨也就更深。

「當時子琴住在這裡，中國地方的詩人全部聚到這個草長得很茂盛的龜嵩來。那個時候所使用的『探題箱』，現在還留在我家當作傳家之寶。這個箱子是木匠村上吉吾郎所做成，充滿著智慧的做法，頭腦不清晰的人是打不開的，你也知道，龜嵩是雲州算盤的出產地。這位吉吾郎是製造算盤的元祖，嘿！我不該說這些的——」桐原老人自己苦笑著，說：

犯人可能相當怨恨三木謙一。善人被怨恨，總該有個理由吧！那種殺法，犯人身上應該染有血跡。他是怎麼處理的呢？將衣服隱藏在自宅嗎？在種種殺人案件當中，犯人總喜歡把血衣藏在床底下或天花板裡。這次到底是怎樣的呢？

時間差不多了！

這個村子裡，對三木謙一最熟的是桐原老人，其他沒有了。所以今西答謝之後，辭別了桐原公館，就搭上了小型車。

「這麼熱的天，真辛苦你哪！」老人以憐憫的眼光看著今西。

「不，這個地方原來就是盛行寫詩的地方，每年松江、米子、濱田方面的詩人會到這裡來聚會。從前的一位詩人子琴到出雲來時，正當我祖先的年代，他在我家裡住了很www.hetubook.com.com久一段日子。為這個緣故，松江藩的文化影響龜嵩的詩非常大，也有了出類拔萃的作品。」

「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有在東京的嗎？」

桐原小十郎重重地點頭。

主人給今西坐上席，並奉上茗茶。那熱熱的茶，味道似甜似苦。喝下去，竟消除了今西的部分疲勞。

今西一一記錄下來。

「打擾你了！」

「是這樣，真對不起。」今西致意之後，就想站起來。

這種矛盾的心情，自己也難以解決。

「是的，我是很有興趣！」

桐原小十郎的長話說到這裡為止。他只說三木先生的優點，反而讓今西覺得很失望，他是希望能問得到三木先生在擔任警察時是否有結下什麼恩怨，才能針對恩怨去偵查死因。

「三木先生——」老人繼續說：「真是一位有禮貌的人。以前的警官趾高氣揚的，到處逞威風。三木先生則不會這樣，反而非常關懷別人。你也看過，龜嵩沒有田地，農民生活十分困苦，只靠燒炭、種植推葺、上山伐木等等，其他的工作就是到算盤工廠工作。所以普遍的，家計都不富裕。」

「那——太辛苦你了，」桐原輕輕低下頭答道：「是的，現在說起三木先生的事，我只能給你同樣的回答而已。」

「不，要來向你請教，是希望你，只要是跟三木有關的事，你都可以說出來。」

「但是，我們對這個殺人事件的看法認為是仇殺。既然現在住的地方『江見』找不出仇殺的原因，那麼原因就在從前擔任警察的地方了。現在的事查不出線索，我們就只能從二十年前的往事當中去查了。」

「這個嘛——」老人側頭沉思，說道：

「巡查的薪水是很有限的。三木先生由薄薄的薪水袋中抽出錢來幫助困難、患病的人，偷偷地幫他們付醫藥費。三木先生沒有孩子，他最大的樂趣只有晚上偶爾會喝兩杯，這個小小的習慣有時候也會省下來，以幫助別人。

「三木謙一先生最近在東京不幸被謀殺了！」

「請上來！」他招呼今西和巡查。

回到原來的路上。

老人的面孔浮現黯淡的表情。

今西在龜田調查時，好像還有一點線索，可是在https://m.hetubook.com.com龜嵩則完全沒有。

或是犯人的情婦家裡？

強烈的陽光照進庭園，沒有半絲風吹進來。

「真的很感謝你！」他說。

司機也就是巡查，介紹他與今西認識。

「嘿！這倒是第一次聽見，有作成詩句嗎？」

「噯，我想想看。這是個鄉下地方，任何人只要一到外地去，尤其是東京的話，家裡的人都會曉得的，如果有書信往返，親戚、朋友、鄰居也都會知道。可是我從來沒聽到這方面的消息了。」

今西隨著主人的身後，踏上亮可鑑人的走廊。走廊是綠色，在這裡可以看見圓石及泉水，好漂亮的庭園！主人招待今西到「茶間」去，在這裡，今西感覺以外的，就是在廊下居然有這麼美觀的茶間。小型車到這裡來的途中，所看見的全部是貧窮的農家。

「對這件事嘛！——從前到現在。那個轉角處有個分駐所，三木先生在這兒服務過三年，如此優秀的警員，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哪！三木先生辭職了以後，到作州津山附近開雜貨店。我本來和他還有來往，最近四、五年才疏遠的。聽起這案件，好像事出突然。我還以為，他正在做大生意哩！」

進入龜嵩村，它比今西所想像的更大，排有古式房屋的街面上，充滿古色古香的味道。

「三木先生看見之後，直接隔離病人，將孩子送到托兒所去。像這樣麻煩的事情他都親自在處理。火災時，他衝入火場救出嬰兒；洪水時，他救出被水所困的人等等，這些你大概聽署長說過了。在龜嵩分駐所時也有相似的情形發生，有個樵夫到山頂時，病發倒地，山路崎嶇，來不及請醫生上去，因此三木先生就背著病人，越過曲折難行的山路，到醫師的住所去。在本村，若有什麼紛爭發生，只要三木先生出面，大都能順利解決，家庭糾紛也都到三木先生的家裡去商量。人品是真好啊！這樣受人懷念的巡查，實在很難得。所以三木先生轉勤三成署的時候，村民依依不捨，紛紛開始挽留他。三木先生之所以會在此地服務三年，也是被村民挽留的。」

今西忽然間起了極大的興趣，因為自己也喜歡作詩，而這樣的私事本來應該留在後m.hetubook.com.com面說的，先要把重要的事情說完才行。可是老人立刻繼續講下去：

出雲三成車站再往前開就是龜嵩車站。小型汽車沿著河川旁邊的路進入山峽。這條河川在途中分成二條。這條稱作龜嵩川。由龜嵩車站到龜嵩村又有四公里，路景荒蕪人烟。

「是嗎？那真令人難以置信！」

「這位就是桐原小十郎先生！」

「說實在的——」今西沒有隱瞞地說：「我們的推測，今西的被殺不是財殺，而是仇殺。三木先生要離開家時，對家人說要前往伊勢參拜，然後他折返到東京來，在東京被殺了。照三木的養子說，他現在居住的地方絕沒有仇殺的原因，而照過去認識他的人又說，他是個好人，到處受人尊敬，絕對不會被人怨恨的。」

本來今西對詩的研究就不深，但他看到箱子就偏偏想多看幾眼，自然而然地，忘記了時間的經過。今西的心情又覺得沉重了，到這裡來，若能達成目的那該多好呀！可是主要的目的就如此地不能達成。

「在東京來客的面前，覺得很害羞。這兒只是鄉下地方哪！土地不值錢——」桐原說到這裡，就想到了注意今西的臉孔，說：

今西在秋田縣龜田所聽到的那個奇怪的男人，又浮現在心裡了，到底那個男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跟案件有沒有關係呢？

今西以前向吉村說過，犯人是以車輛逃走的，並沒有直接回家，途中在某個地方處理了血衣，換上另一件衣服。這種推斷大概不會有錯誤。可是，這個「隱蔽處」又在那裡呢？照原來所預料的，在蒲田附近嗎？

「那就要說得很多了！」桐原小十郎的眼神稍稍一亮，端正了自己的坐姿，說道：

「聽說，桐原先生從前與三木先生是好朋友麼？」

「這個——並沒你們誇讚的那麼好啊！」桐原小十郎客氣地說：「鄉下地方，沒什麼好招待的。茶的習慣很早就留下來了。只因為出雲的主公松平不昧公有這個習慣的關係。我保存了它！」

「最後我還想再請教你一件事，」今西說：「龜嵩的人，現在有遷到東京去住的嗎？」

他看見龜嵩車站了。也看到消防隊的警鐘。

今西點點頭，這庭園不像鄉下，而像京都式的亭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