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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江戶曆

作者:宮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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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鬼子母火 三

第一篇 鬼子母火

阿勝生於水鄉的貧窮農家,在六個兄弟姊妹中排行老么。家裡窮得三餐不繼,阿勝搞不好會被賣到那種地方。因此,談妥了可以到伊丹屋做事,她真的覺得很幸福,從沒想過要對舖子做出那種恩將仇報的事。
無論接連死了多少人,代官所也不會關心這種貧窮村落。只是,開始謠傳這病似乎會傳染時,代官所才總算有所行動,八度派來公役,也只是敷衍了事地調查而已。
「會不會是燈火……」阿勝怯怯地說。
阿勝睜大眼睛,小小的右手抽動了一下。那手的動作意味著,希望阿豐馬上把剩下的頭髮還給她。
阿豐抿嘴一笑說:「我現在也不信呀!」
阿勝離開房間,藤兵衛不高興地說:「我說起火點可能是注連繩時,你不是根本就不信嗎?」
阿豐故意不理會藤兵衛,望著阿勝說:「那場小火災的起火點是注連繩裡你阿母的頭髮。一定是這樣,和-圖-書絕對沒錯。因為沒有其他會起火的東西。」
阿勝點點頭,接著又說那很簡單。原來她家每逢冬天便經常做這種裝飾品副業。
阿勝眼角又溢出眼淚。
在這些公役之中有位醫生,但在缺乏代官所支持的情況下,醫生根本無法獨力照顧那麼多病人。不過,這位醫生仍對痛苦、恐懼的村民提出了幾個忠告。
阿勝心想,阿母生前真的希望這種寂寞的葬禮嗎?她真的希望燒掉她嗎?
「不,不是。燈火熄了。沒有別的會起火的東西。是你阿母的頭髮著火了,所以注連繩也跟著著火,神龕也就著火了。事情就是這樣。那,你知道為什麼頭髮會著火嗎?不,你知道是誰讓頭髮著火嗎?」
阿豐彎著上半身,望著阿勝那小小的臉龐。
「結果,移到神龕後馬上著火……」藤兵衛喃喃自語。
「不要那樣說,那孩子太可憐了。再說,既然知道了,那頭髮絕對不能不燒掉。」
阿豐俐落地撣了撣衣襬站了起來。「這一來,注連繩的事也解決了。至於小火災,我m.hetubook.com.com還是認為起火點是燈火。今晚開始,我每天睡覺前會偷偷去確認一下佛龕房的燈火。」
阿豐點頭表示同意,她說:「所以啊,阿勝,我們還是燒掉那頭髮吧。明天在後院,我和掌櫃、你,三個人悄悄把頭髮燒掉。邊唸經邊燒。我教你唸經。」
這叫阿勝如何承受得了用火燒掉阿母呢?要是燒掉了,阿母就不能睡在泥土裡,也不會開出花來。要是把阿母燒成灰,以後感到寂寞時,阿勝不知道要去哪裡找阿母。所以阿勝哭著反對燒掉阿母。
藤兵衛搶在阿勝之前脫口而出,「可是,你不是說不相信那種事嗎?」
村民慌不擇路地相信醫生的話。將近半數的村民都因這個病病倒了。眾人商議之後決定,為了避免村人死絕,再怎麼嚴苛也必須遵守。正因為如此,不久,沒接受任何治療的母親過世時,阿勝不但得忍受失去母親的悲傷,還得忍受用火燒母親遺體的痛苦。
藤兵衛嗯的一聲嘆了口氣。
既然阿爸都這麼說,也就無可奈何。阿勝只能望著燃燒和-圖-書阿母身體的火焰,目送冉冉上升的青煙。因為窮,出殯時也沒請和尚唸經。
不能用病人用過的碗筷吃飯、不能喝生水,其中最重要的忠告是不能將得這種病的死者直接土葬。醫生說,這是他到長崎遊學所得的知識。只要堅守這幾點,時疫終將平息。
「我們家很窮,喪事也辦得很倉促,所以阿母沒有好好地接受唸經,也沒有讓大家上香。」阿勝結結巴巴地說,「所以,我看到注連繩時,想到一個主意,如果將頭髮藏在注連繩裡,不但可以擱在神龕上,也可以接受大家祭拜,而且還有燈火,還有佈置的綠葉,還有供奉的年糕。」
阿勝簌簌掉著淚,連續點了好幾次頭。
「那,你是在藤兵衛掌櫃買回來之後、老闆動手佈置前塞進去的?」
「過完年拿下注連繩時,我打算偷偷拿出頭髮,縫回衣領。」
「我明白了。」阿豐說道,「可是,你將那麼重要的頭髮藏在注連繩裡,怎麼就是供養呢?」
藤兵衛大吃一驚,「你說和_圖_書什麼?那,你對阿勝說的都是胡說八道?」
「其實啊,是你阿母。是你阿母的靈魂讓頭髮著火的。」
「阿母知道自己患了什麼病。她拜託阿爸,說她死了之後。一定要燒掉她,絕不能讓孩子們被傳染。」
「因為你阿母很擔心只要留下一點東西,也可能會把病傳染給心愛的女兒,所以生前不是說要你們把她全部燒掉嗎?可是你卻剪下她的頭髮,藏在身上穿的衣服領子裡。你阿母真的高興你這麼做嗎?阿勝,你仔細想想。」
之後,阿勝來到了江戶。
這個村子沒有火葬的習慣。生前十分疼愛阿勝的祖母,阿勝七歲時早夭的哥哥,都長眠於村子盡頭墳場的土饅頭裡。哥哥的身體在這泥土裡,從泥土裡會開出花、長出草來,讓阿勝快樂,陪阿勝玩,哥哥哪兒都不去,一真都在這裡——哥哥去世時,這麼告訴阿勝的正是阿母。
「你阿母啊,在你的衣領裡不知有多擔心哪。她一定很想早點燒掉自己,可是,又不能讓你受傷。她在你的衣領裡,沒法燒掉自己。」
「你的心情,我們都明白了,和_圖_書別再哭了,懂嗎?」聽完阿勝的說明,藤兵衛如此安慰阿勝,「好,要不要吃飯糰?還是帶回自己房間吃比較吃得下?」
大概是因為阿勝心裡有這個疑惑吧,阿勝瞞著父親,在燃燒遺體之前,偷偷剪下母親的頭髮,藏在紙捻裡,隨身帶著。她將紙捻縫進衣領,因此阿母的頭髮從未離開阿勝的身邊。
阿豐往前挪了一步,悄聲地說:「我說啊,阿勝。你阿母的頭髮和那注連繩沒有全部燒掉。」
阿豐走出榻榻米房時,身後的藤兵衛不知在嘀咕著什麼,聽起來好像是說:「真是倔強的人……」但是阿豐沒有回頭。
可是,阿豐徐徐地搖著頭說:「阿勝啊,你認為昨晚為什麼會發生小火災?」
阿勝默不作聲。
大約兩個月前——亦即剛談定阿勝到伊丹屋做事後不久,阿勝的母親突然病倒。那時,水鄉那一帶流行駭人的時疫——發高燒,難過得呻|吟不已,頻頻想喝水,喉嚨像塞住了般,染病後不到十天便會死去。阿勝的母親正是染上了這種病。
然而,父親卻嚴厲地教誨阿勝。
阿勝眨著哭得通紅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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