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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江戶曆

作者:宮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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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 走失孩子的路標 三

第六篇 走失孩子的路標

市兵衛每天兩次造訪這兩處的迷路石,可是,連續去了三四天,很遺憾都沒有符合長長這孩子條件的尋人啟事紙條。看來只能耐心地繼續找。
市兵衛首先想到的是本所四目因盂蘭盆節市集而格外熱鬧的那一帶,耐心地到處打聽有沒有尋找走失孩子的父母。然而,市兵衛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所幸,當地捕吏與市兵衛熟識,又值得信賴,向他說明事由並拜託幫忙時,對方一口就答應了。
但是,那個女人卻不是這樣。她幾乎與市兵衛同時來到稻荷神社,卻沒有立刻挨近迷路石,反而雙腳有如被釘子釘住那般,一動也不動。
問他「幾歲」,他會說「兩歲」,問他「阿爸和阿母叫什麼名字」,他就答不出來了。
然而,那眼淚這回看在市兵衛的眼裡有了不同的意義。捕吏的話,以及累積在市兵衛心底的想法,逐漸發酵了。市兵衛在她那明明來查看迷路石卻不挨近的舉動裡,感覺到了什麼——一個在心裡一閃而過的念頭。
這回市兵衛清楚地感受到,女人在心裡喊叫,猶如堆得高高的東西崩塌了。
若是這樣,那又是為什麼呢?一旦開始思考,市兵衛的腦袋便停不下來,最後甚至會胡思亂想——撫養那孩子,並在那晚把孩子帶到盂蘭盆節市集的,難道是那孩子三年前過世的雙親?他認為那孩子可能是從陰間回來的。
女人在哭,靜靜地任由眼淚掛在臉頰上。
「那孩子很乖嘛。我樂意照顧他。」
市兵衛安排妥當後,再度前往馬喰町右兵衛大雜院。
「嗯,是的和圖書。而且很傷腦筋,完全沒有雙親來找這小孩的消息。雖然小孩掛著走失牌,但這牌子不管用。」
「沒有。只是有時會說木桶舖阿姨怎樣怎樣之類的。」
藤吉如此抱怨,市兵衛笑著對他說:「你就當是有了孩子。孩子很可愛吧!我是很想把那孩子還給他父母,你還是早日生個孩子比較好。」
右兵衛起初不相信市兵衛的話,甚至有點發怒,說世上哪有這種事。可是,市兵衛說服他與當事人見面,自然就能明白。
市兵衛大聲求助,並安排將昏倒的女人帶回去,在這一段時間裡,他的腦袋裡一直想個不停。
右兵衛在格子紙門後偷偷看著沉睡的女人,驚叫說:「那是……阿妙。那不正是長次的母親,幫人梳髮髻的阿妙嗎?」
另一方面,市兵衛自己也開始巡視芝口的掛牌場,以及各處的迷路石。所謂掛牌場,是為了降低生離的悲劇,讓尋找走失孩子或失蹤人口的人有個目標,設於享保十一年,是一種公共佈告欄,公佈走失孩子或失蹤人口的姓名、年齡與服裝。
女人大約三十歲。臉蛋和身材都很清瘦,尤其肩膀更是瘦骨嶙峋。雖說來迷路石查看本來就不是令人愉快的事,但她卻憔悴得不成人形。
「請問,這位太太。」
過了十天左右。
市兵衛感到胸口沉https://m•hetubook•com•com悶。查看迷路石是件痛苦的事。他悄悄轉過身,離開神社,但是女人那張哭泣的臉,令他揮之不去。
「看來可能得花點時間。長長有沒有說出什麼線索?」
再說,阿艷也想照顧。
「莫名其妙,突然多了個孩子。」
市兵衛也開始這麼認為。這裡頭一定有文章。不是過世雙親從陰間回來守護孩子那一類,而是背後有更深層的原因。
因為長次還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根本無法逼問他什麼,但市兵衛和阿艷還是伺機,費盡心思想從長長口中聽到可以尋找到他父母的線索。
女人自市兵衛臉上移開視線,同時腳底下的小石子微微發出聲響。
正是這樣的父母緊緊挨近迷路石,仔細讀著貼在上面的一張又一張的紙條。
市兵衛悄悄挨近搭話,女人嚇了一跳地縮了一下身子。她急忙用手背擦拭眼淚。
市兵衛到猿江稻荷神社查看時,發現一旁站著個看來有點怪的女人。
阿艷打從心底發出許久不曾有的愉快聲音說道。
「市兵衛,這事情很奇怪。那孩子搞不好不是一般的走失兒。」
脖子上掛著走失牌的孩子,牌子上寫著三年前往生者的名字。
「完全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誰嗎?」
據說長長偶爾會在夜裡哭泣,但是平時都很健康,跟阿艷也很親暱。與其說是親暱,倒不如說是因為不安才老是抓著阿艷的袖子。她只是去上廁所,他便哭喪著臉到處找人。
「你看,就是她。」
也許是備受鄰居木桶舖女人的疼愛吧。真想早日送他回https://m.hetubook.com.com去,市兵衛心想。不僅是父母,長長週遭的人也一定都很擔心。
市兵衛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抓住。不知是不是猛然走動的關係,女人頭暈眼花,當場昏倒了。市兵衛抱住她的身子,又大吃一驚。怎麼瘦成這樣?應該是好幾天都沒吃東西了吧?
市兵衛查看迷路石的這一陣子有個感想,那就是,心中懷著希望足以令人堅強,但同時也是很殘酷的事。在迷路石遇見的父母,都是一副疲憊不堪、悲傷心碎的表情。眼神也都茫然若失,甚至有些女人家看起來像是哭了一整夜似的,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垂頭喪氣地繼續來到這裡探看有沒有什麼好消息。
而所謂迷路石,規模雖然不及掛牌場,但也是為了讓人提供尋找走失孩子的線索而設於熱鬧橋畔或神社佛寺裡的石柱。石柱正面刻著「走失孩子的路標」或「奇緣冰人石」,右側刻「尋人啟事」,左側刻「徵求啟事」。讓尋找走失孩子的雙親在「尋人啟事」處張貼寫上孩子長相與服裝的紙條,而收容孩子的這方也一樣。
支撐他們那疲憊身子的是,也許有朝一日能找到孩子的那個「希望」,應該就僅只是這點而已。正是這個希望,硬撐著無法起身的人站了起來,讓他們邁開腳步,存活至今。若乾脆死了心,或許倒還輕鬆些,但「希望」不允許他們放棄。「希望」令人堅強,卻也有其殘酷的一面www.hetubook•com.com
掛牌場只有一處,但迷路石是民間設置的,到處都有。長長是在本所四目盂蘭盆節市集晚上走失的,所以他的父母大概會在這一帶尋找。打聽之後,得知回向院和猿江稻荷神社各有一處迷路石。
市兵衛斜眼看著那個女人,覺得好像不是第一次見到她。由於市兵衛每次都專注地讀著紙條,沒注意四周,所以沒什麼印象,然而一旦回想起來,他總覺得,以前好像也在其他地方見過她。是的,就在幾天前,他好像在猿江稻荷神社裡見過這女人。
然而,遺憾的是,毫無任何好消息。市兵衛自己每天巡視迷路石,也總是無功而返。這點也很奇怪。難道長次的父母沒有在本所附近到處尋找孩子?難道他們都不通過迷路石和掛牌場找孩子?
「我不是要跟你囉嗦什麼。我收容了一個走失的孩子,每天都來查看迷路石,看看有沒有在找孩子的父母。所以才忍不住跟你搭話。」
「難道……你有什麼線索?那孩子叫長長。」
又過了數日。在本所附近幫忙打聽的捕吏,也開始感到納悶。他說,完全沒打聽到有誰在尋找走失的孩子,或有人與尋找的雙親接觸的消息。
再問他「家住哪裡」,他也是一副答不出來的樣子,但有一次,他回答「木桶舖那裡」。阿艷一聽拍了一掌說道:「附近肯定有木桶舖吧。」可是,根本無法逐一去查問江戶的木桶舖。
來到迷路石卻不挨近,只是哭泣的女人。
就在此時,市兵衛再度遇到那個女人,這回是在www.hetubook.com.com回向院迷路石的一旁。女人又在哭泣。不知是不是無心更換衣裳,她的穿著與那天一樣,臉色益發蒼白,消瘦的臉頰上掛著淚痕。
長長的問題,暫時由阿艷負責照顧而告一個段落。名義上雖然是輪值町幹部的市兵衛負責收容,但單身男人畢竟無法照顧幼兒的種種瑣事。
「對不起,嚇著你了。你也是來找走失孩子的嗎?」
女人如此喃喃自語,聲音小得必須靠近才聽得清楚。
女人轉身想逃開,市兵衛適時抓住她的手——那細瘦得宛如就要折斷了的手。
「走失的孩子……」
女人讓市兵衛攙著,崩潰地放聲大哭。當市兵衛看到女人粗糙的手指和手掌時,再度閃過一個念頭。雖然那個念頭不是很明確,但至少留在心裡了。
這時,本來低垂著眼睛的女人,宛如在腳邊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睜大了眼睛。市兵衛明確地感受到女人倒抽了一口氣。
市兵衛不忍將女人直接帶到辦事處,以免她再度受到驚嚇。他將她帶回家,托同是管理人的朋友派個小下女陪在她身邊,處理雜事,直到她醒來。
女人的五官很美,年輕時應該更美,因此才記得她也說不定。女人的雙眼雖然有點嚴峻,但整體看來是個剛強踏實的人。她身上穿著陳舊的青梅條紋服,繫著大概是從舊衣舖買來的黑緞子腰帶,與一些終年只有一件單衣可穿、寒冬時披著丈夫的外褂度過、當天賺當天花用的婦女們不同,女人的打扮並不寒酸。不過,她蜷縮著身子,髮髻蓬亂。
市兵衛突然靈機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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