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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作者:D.H.勞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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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男人的話

4、男人的話

多少個晚上,康妮坐在那兒聽這四個人扯談,或者他們和其他一兩個人。他們好像從來沒有使她感到多大的麻煩。她喜歡聽他們說些什麼,特別是湯米在座的時候,那是有趣的事。他們並不吻你,或用身體觸摸你,但是,他們向你敞開心扉,那是多麼有趣啊!但是,他們的心靈是多麼冷酷啊!
「世界上也有好女子呢。」康妮最後抬起頭來說。
「好啦,查爾斯和我都相信性|交是像談話一樣是一種互相溝通的方法。要是有個女人開始和我作性的談話,我自然要把這種談話和她一起上床去完結。只怕沒有女人和我開始這種談話,所以我只好獨自上床去。對此我的健康也沒有更差。……總之,我是這樣想的,因為哪裡知道呢?無論如何,我沒有什麼天又計算要被妨礙,也沒有什麼不朽的著作要寫,我只是個躲在軍隊裡的懶漢……」
「親愛的克利福德,想想我們大家互相品評的樣子,我自己就比任何人都壞,因為我寧願那自發的仇恨,而不願虛假的甜言蜜語。虛假的甜言蜜語就是毒藥。當我們恭維說克利福德是個好人時,卻是憐憫可憐的克利福德。請你們大家說我的壞話吧,那麼我就知道你們看得起我,千萬別甜言蜜語,要不我就完了。」
「是好色的凱爾特人的說法。」克利福德說。
這兩個男人彼此都沒有忘記和朱莉亞調情的事。
還有查爾斯.梅,一個愛爾蘭人,他寫一些關於星球的科學著作。另一位作家哈蒙德。他們都和克利福德年紀相仿,都是當時的青年知識份子。他們都相信精神生活。在精神生活之外的,是你自己的私事。無關緊要。沒人想打聽你什麼時候上廁所,這種事除了你自己,誰也不感興趣。
「可愛的小伙子,」湯米說。「不,我的小天使!十有八、九我不相信。愛情在今天也不過是那些愚蠢的把戲之一罷了。那些該死的花|花|公|子和那些喜歡『爵士舞』,屁股小得像袖扣般的小妞們!你說的是這種愛情,還是財產共享,指望成功,我的丈夫我的妻子的愛情呢?不,我的好朋友,我一點兒都不相信。」
湯米不想再談蘇格拉底了。
「我相信我們彼此是真誠相愛的。」哈蒙德說。
「好極了,哈蒙德,說得好極了!但是,如果有人向朱莉亞求愛,你就要沸騰起來,他再繼續下去,你馬上就要發作了……」朱莉亞是哈蒙德的妻子。
和*圖*書當然是兩碼事。」伯里附和說,伯里是個褐髮,羞怯的青年,他來這兒看望杜克斯,晚上便留在一這兒過夜了。
哈蒙德說,「不,此言差矣,就拿你來說吧,查爾斯你一半的精力浪費在女人身上,你從未真正做你應該做的事情。雖然你的思想敏銳。你在其他方面做得太多了。」
「你怎麼知道我可以結婚,結婚也許不適合我的思想程序,可能會使我的精神作用無效,我當然不能結婚……那麼我就應該像和尚似的閉門修行麼?太荒唐可笑了,我的朋友,我要生活,還要計算問題,我有時也需要女人,無須小題大做,誰的精神上指責或禁止我都不理睬。我羞於見到一個女友像旅客的箱子似的,貼上我的名字和地址的標簽,到處亂跑。」
有幾位常來的熟人,他們都是克利福德在劍橋的同學。湯米.杜克斯在陸軍裡任職,是一位旅長。他說:「軍隊生活使我有時間去思考,而且免得我為了生活而爭鬥。」
「我不是在談論知識,……是在談精神生活。」湯米笑著說,「真正的知識是從身體的意識中產生出來的,不僅從你的腦子裡和心靈裡,也從你的肚子裡和生殖器裡產生出來,精神只能分析和解釋,你一旦讓精神和理智來領導其餘的一切,這兩種東西只好批評和抹煞一切。這是非常重要的。天哪!當今的世界需要批評……批評到底。還是讓我們過著精神的生活吧!誇耀我們的仇恨吧!拆開腐朽陳舊的景象。但是,請你注意,當你過著你的生活時,你是整個生活有機的一部分。但是你一旦開始了精神生活,你就把蘋果從樹上摘了下來,你把樹與蘋果固有的關係切斷了。如果在你的生活裡只有精神生活,那麼你自己就是一個摘下來的蘋果了。從樹上掉下來。你必然邏輯地仇恨起來,就像一個摘下來的蘋果,自然而然要腐爛一樣。」
湯米棒腹大笑。
也有使她有點生氣的時候,他們一提到邁克里斯的名字,就輕蔑地稱之為,一個野心勃勃的小雜種,是沒教養的魯莽壞胚。但是康妮卻比較尊重他。不論他是不是雜種和壞胚,他並不空話連篇,到處炫耀精神生活,他已經跨上他自己的目的地。
「我不相信我們大家是這樣仇恨的。」克利福德抗議道。
男子們都對她不滿,這種談話她竟仔細地傾聽,使他們大不高興了。
杜克斯說:「查爾斯和-圖-書,你這種想法真逗,性|交只不過是談話另一種形式。那不過是把話語做出來,代替把話語說出來。我想這是對的。我認為,我們既可以和女子交換天氣好壞的意見,同樣也可以交換性|欲的感覺和情緒。性|交可以說是男女間肉體的正常談話。你和一個女子沒有共同的看法,你是不會跟她談話的,談起來也會是索然無味。同樣的道理,你和一個女子沒有共同的情緒和同情,你不會跟她睡覺但是你若是……」
查爾斯搶著說,「你若是對一個女人有適當的情緒和共鳴,你就應該和她睡覺。這是唯一要做的體面事,去跟她上床。就好像,你和某人談得有趣味時,你唯一要做的體面事,就是徹底把話說完,用不著吞吞吐吐的。和女人睡覺也是同樣的。」
「是的,生活是太簡單了!」
查爾斯此話暗含諷刺,因為他和朱莉亞曾經眉目傳情,而被哈蒙德粗暴地制止了。
「那麼,讓我們把自己釀成蘋果酒吧!」查爾斯說。
「但是你總相信點什麼吧?」
而且在日常生活中也是這樣……你怎樣弄錢,你愛不愛你的妻子,有沒有外遇,統統都是你自己的事,跟上廁所一樣,誰都沒有興趣。
哈蒙德是個又高又瘦的小伙子,他有妻子和兩個孩子,但是他和一個女打字員有十分親密的關係。他說,性問題的重點,就是它並沒有什麼重點。它絕對不是個問題。我們不想過問別人上廁所,那麼我們為什麼要過問別人和誰上床呢?假如我們不比上廁所更加注意上床的事,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這完全是無意義無重點的事,好奇心放錯地方的問題。」
大家不贊同的沈默著,伯里焦急地問道:「那麼你總相信愛情吧,湯米?」
「好色!哼,為什麼不可以呢?我不明白,跟一個女人睡覺,比跟她跳舞呀,談論天氣好壞呀,對她有什麼更大的危害,那僅僅是感覺的交流取代了思想的交流罷了,那為什麼不可以呢?」
「大概是吧,……哈蒙德,你卻在這方面做得大少了。你的思想能保持純潔正直,但是卻變得非常枯燥,枯燥的如同廢話一樣,愈說愈無聊。」
「我想你是縱慾後的消化不良妨礙你更嚴重。」哈蒙德挖苦他說。
「讚美把我們的心結合在一起的紐帶……」湯米說,「我知道把我們結合起來的紐帶是什麼,是我們的精神交流。除此以外,我們的聯繫和-圖-書少極了。我們一轉過身,就互相埋怨詆毀,像別的該死的知識份子一樣,像所有該死的人一樣。說也奇怪,永遠都是這樣的!看看蘇格拉底和柏拉圖和他們周圍的人!那樣絕對的仇恨,那種以誹謗他人為無上快樂的態度。普羅塔歌拉或任何人,以及所有的弟子門徒都參與騷擾吵架。使我寧願選擇靜默坐在菩提樹下的釋迦牟尼佛,或是和平地向弟子說教的耶蘇。不,精神生活有某種根本的錯誤,它是植根於仇恨與嫉妒之中的。從它的果子你就知道是什麼樹。」
在這種場合,克利福德說得很少。現在,他紅著臉,看上去很不安:
「完全不對,」湯米說,「你頭部的戰鬥力一點也沒喪失,你的精神生活是健全的。讓我們聽聽你的意見。」
「怎樣重要呢?」湯米說。
「性|愛是我和朱莉亞兩人之間的私事,誰要插|進來,自然我要介意的。」
「我?啊,我理智上相信要有一個好心,一條活潑的陽|具,一個靈敏的智慧,和在一位夫人面前說髒話的勇氣。」
「不是的!我不縱慾。過度可以控制,飢餓便沒法子,你要我餓死麼?」
「不錯,我們有思想,我有些天文的問題要計算,這些問題對我差不多比生死更重要。有時消化不良妨礙我,飢餓的防礙更不幸。同樣性飢餓也妨礙我,怎麼辦呢?」
那清瘦而一臉雀斑的湯米說:「事實上,哈蒙德,你有極強的佔有慾而且非常自負,你想要成功。自從我投軍以來,我很少與世人接觸,現在我才知道人們是多麼迫切的渴望成功。當然,像你這樣的男子以為得到女人的幫助更容易成功。這就是你之所以嫉妒的根源。所以,你認為性|愛是……是你和朱莉亞之間必需的動力,是應該帶來成功的。如果你沒成功,就會像失意的查爾斯一樣,開始向女人眉來眼去調情。結過婚的人像你和朱莉亞,都是有標簽的人,就像旅客的行李一樣。朱莉亞的標簽上寫的是『哈蒙德太太』就像是某人的皮箱似的,你的標簽上寫的是『哈蒙德,由哈蒙德太太轉交』。啊,你是對的,對極了!精神生活也需要舒適家庭和可口的飯菜,還需要子孫後代呢!這一切都取決於成功與否,成功是一切事情的支點。」
「不,毫無辦法,我簡直不能和一個女人和嗚共振。沒有一個女人當我面對她時覺得真正需要她,而我也不想勉強我自己天哪!我將一如既和-圖-書往地過我的精神生活。這是唯一我能做的正直的事。我將非常高興的和女子們談天。但是,那完全是純潔的,無可救藥的純潔,你說怎麼樣?我的小朋友!」
「啊……它可以促進親密。」克利福德說,這種談話使他像女子一樣不自在。
「好啦,那麼我們都是摘下來的蘋果啦!」哈蒙德有點酸溜溜彆扭地說。
「一個人要是能過這種純潔的生活,就可以省掉好多麻煩。」伯里說。
「非常正確,批評和知識是兩碼事。」哈蒙德說。
「兔子有什麼錯?雞道兔子比那神經過敏的、充滿仇恨的人類更壞麼?」
「好呀,這些你條條兼備了牙。」伯里說。
「正是如此,我們不是兔子。」哈蒙德說。
「我們不得不相愛……我們在背後彼此都說別人的壞話。我就是頂壞的一個。」
康妮十分喜愛精神生活,並從中得到極大激奮。但是她認為人們把精神生活誇得過份了。她很喜歡在那香煙的煙霧迷漫中的這些「老友聚會」,這是她私下取的名字。她覺得非常有趣,也很得意。因為沒有她默默在座的時候,他們就談不起勁。她尊重思想……這些人至少是企圖去老老實實地思考,但是她怎麼也弄不明白,他們空洞地,談論著的究竟是什麼,恐怕連邁克里斯也弄不清楚。
大家都望著他,好像聽見驢子說話似的。
「完全不是!你可以結婚呀。」
克利福德結結巴巴的說,「我不能說我有多少的意見……我想,結婚和做那種事會相當好,這大概就是我的意見。雖然,在一對相愛的男女之間,那事當然是很重要的。」
「那倒是真的,你沒有錢便不能生活。」查爾斯說,「你得有相當大一筆錢才能生活下去……沒錢甚至連思想都不能自由,就是你的肚子也不答應。至於性|愛,我認為你盡可以把標簽扯下。我們可以自由地和任何人談話,為什麼我們就不能自由地和我們喜歡的女子做|愛呢?」
「你的意思是,要是他和朱莉亞在秘密的地方做|愛,你就不介意麼?」
哈蒙德看上去有點生氣。
房間裡安靜下來了。四個男人在吸煙。康妮坐在那兌,一針一針的繡著……她坐在那兒,靜靜地坐在那兒,像隻小老鼠似的悄悄坐在那兒,不去打擾這些心智高超的紳士們非常重要的理論。但是,她非得坐在那兒,沒有她,他們就不會談得這麼起勁。就不會海闊天空隨意發揮他們思想。沒有康妮,克利和*圖*書福德就更加侷促不安,更不敢上陣,談話就說不下去。湯米最健談,康妮在場,使他更有靈感。她不大喜歡哈蒙德,覺得他在精神上是自私的。至於查爾斯,雖然有些地方喜歡他又有點討厭他,管他什麼星球。
「像兔子一樣苟合!」哈蒙德說。
「我想你是把精神生活與批評混為一起了。蘇格拉底大大的推動了批評活動,這一點,我是和你的意見一致的。但是,他的成就遠不盡於此。」查爾斯頗有權威地說。他們這班摯友,表面上故作謙虛,實際上都是頗為自命不凡的。
「嗯,」他說,「因為我自己『喪失了戰鬥力』,我對這個問題沒有什麼好說的。」
湯米一陣大笑,「好孩子!要是我條條兼備就好了。不,我的心麻木的像馬鈴薯一樣,我的陽|具萎垂不振,若要我在我母親和姑母面前說髒話,我乾脆把陽|具割掉……她們都是真正的貴婦人。而且我實際上沒有什麼智慧,我只是附庸精神生活的人。有智慧是多麼美妙啊,一個人身體的各部分……能說或不便說出的部分,都要活潑起來,陽|具都要抬起頭來說,你好,——對真正有智慧的人。勒努瓦說過,他的畫是用他的陽|具畫出來的……他的畫太美了!我真想也用我的陽|具作點什麼。天啊,當一個人只能說說而已時,是地獄裡強加的一種酷刑!而且是蘇格拉底發起的。」
「天哪!要是她們對我不好,她們好又與我何干?」
克利福德一下子就出名了,甚至有錢了。人們都到勒格拜來看望他,康妮總是要招待客人。但是,他們不是鮐魚、就是鯡魚,偶爾也有一條鮎魚或者大海鰻。
星期天晚上,有一場精彩的談話,話題又回到愛情上來。
「要是有人在我客廳的角落裡小便,我當然要發作。每樣東西各有各的位置。」
「你們兩個算了吧!」他說,「我沒做什麼高尚純潔的工作,我只草草地記下幾個意見,然而我既不結婚,也不追女人。我覺得查爾斯是很對的,要是他想去追女人,他可以隨意地不追得過多,而我決不禁止他去追女人。至於哈蒙德,他有佔有欲的天性,因此,結婚是最適合他的了。你們會看到,他將成為英國文豪,從頭到腳都是A、B、C。那麼我呢,我什麼都不是,只是愛信口雌黃。克利福德,你有什麼看法?你認為性|愛是幫助男人成功的動力麼?」
克利福德瞪大著眼睛,這些話對他全是廢話。康妮暗自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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