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作者:D.H.勞倫斯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17、風波

17、風波

康妮最快活的時候,就是和希爾達一起渡過濱海湖,遠遠地到一處荒涼的礫石岸上,在那裡她們可以單獨地游泳,把遊艇停泊在礁石另一面。
他是個真正的男子,當喬萬尼喝多了酒,胡亂地划著槳時,他就有點生氣。他像梅洛斯一樣是個男子漢,不賣淫。康妮不禁對那放蕩的喬萬尼的妻子憐惜起來。而丹尼爾的妻子是甜蜜的威尼斯女人之一,這種女人在城市迷宮似的僻靜地方,還能看得到,僕素的和花兒一樣。
好了,此刻事情都完結了,那婦人走了,我們也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梅洛斯將於下禮拜六離開,那地方不久就要恢復原狀了。
至於那些人呢,他們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全都想掏你的腰包,而遊客呢,他們到處尋找歡樂。可憐的山,可憐的風景點,都擠滿了人,擠滿了尋找刺|激,尋找歡樂的人。這些決心尋樂的人們,有什麼意思呢?
希爾達喜歡跳爵士舞,因為她能把她的肚皮貼著男人的肚皮,讓他從內臟的中央引導著她滿場飛舞。然後她就逃開,不理睬那個傢伙,他只不過被利用罷了。康妮很不快樂,她不想跳爵士舞,因為她根本就不願把她的肚皮去貼著別人的肚皮。她討厭麗島上成堆幾乎裸體的人。麗島的水還沒有把他們濕透嗎?她不喜歡亞歷山大爵士和柯柏夫人,她不願意邁克里斯或任何人跟著她。
「天哪,別吹噓你的經驗吧!」希爾達說,「我從來沒碰到能和女人親密,委身給女人的男人,我要的是這種男人。我不喜歡他們滿足自我的溫情和肉欲。我不願做男人的玩偶,也不願做他們取樂的工具。我想要的是完全親密,而我沒有得到。我已經受夠了。」
「別墅裡有船嗎?」
多數女性可怕的大粗腿,真令人震驚,實在足以令人想毀掉它。或者是些可憐的細長木棍。真可怕,毫無生氣,到處都是成千上萬沒意思的腿,在滿場飛舞。
這婦人在她的周圍散布了大量的毒氣。她把夫妻生活的一切細節都散布出來,這些事情在一般的夫婦之間,都是秘而不宣的,這些詳情我是從林來及醫生那裡聽來的,醫生認為是件有趣的事,這也算不了什麼。人類總是貪圖一種奇異的性|交姿勢的。假如丈夫喜歡和他的妻子「義大利式」地,按照賽利尼的說法,盡情盡意,又有什麼不可呢。不過我卻沒有想到我們的守獵人也能玩這許多花樣。或者是白黛.古蒂斯首創的。總之,那是他們的家醜,與別人毫無關係。
在歌劇院裡,康妮坐在他旁邊。他稍稍有點肥胖,而他的大腿是結實的,仍然強壯挺拔,這是享受過人生樂趣的健康男人的大腿。他心情舒暢的自私,他固執的獨立自主,他無悔的好色。康妮覺得這一切都能從他挺拔筆直的大腿看出來,實在是個男人!不過,可惜他已經老了。在他強壯厚實的男性腿上,再也沒有往日青春的敏銳和溫情的力量了。康妮意識到兩腿的存在了對她來說,兩腿比面孔更重要,因為面孔已不再真實,變得虛偽了。很少人有靈活生動的腿!她注視劇院前排的男人們,都是些黑布包著的布丁似的腿,或者是套著黑布的竹杆似的腿,還有些樣子好看的年輕的腿,但是沒有肉感,沒有溫情,沒有靈敏,是高傲庸俗的腿樣的東西。甚至連她父親有的性感都沒有。全都是嚇壞了的,嚇得絕滅了的。
「比規定的價錢更便宜呢,太太。」
康妮默想著這些話。完全親密!她想那就是兩個人相互表現自己,但是那是討厭的事情。在男女之間所有的自我意識,都是不健康的。
「啊,」福布斯說,「你瞧著吧,人們不會饒恕他,非把他打倒不可。如果他不抓住機會爬上中等階級,如果他要維護他自己的性|愛,那麼他就完了。人們最不樂意你在性事上的率直坦白。可以任你如何下流骯髒。事實上你在性事上愈骯髒下流,他們愈喜歡。如果你要忠於你的性|愛不願做下流的事,他們就要打倒你。人們聽不得性事是天生的本能,你要這樣的話,他們便要除掉你。你瞧,他們要把那人追逼到底他究竟做錯了什麼?如果說他和他妻子做|愛太過了,這不是他的正當行為嗎?她應該為此得意才對,但是,下流如他的妻子的東西都要起來反對他。利用民眾反對性事的本能來打倒他。在你得到性|愛以前,你要哭哭啼啼,為你的性事覺得犯罪或抱歉。啊,他們要把這可憐人窮追到底的。」

克利福德爵士要見我,於是我便到他那裡去,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他問我知不知道連查泰萊夫人的名字也給人提到了。我說我從不聽流言,這話竟從克利福德爵士本人那裡聽到,使我驚異。他說,這當然是個極大的侮辱。我對他說,在我洗滌間的日曆牌上,有瑪麗王后的像,無疑地這絲毫無損於她的高貴。但是他並不欣賞這個笑話。他說我就像個不扣褲扣到處亂走的混蛋。我告訴他,他總是沒有東西去不扣鈕扣的傢伙。所以他就把我辭退了。我將於下星期六離開,而這地方從此不再知道我了。https://m.hetubook.com.com
丹尼爾很漂亮,身材高大健美,一頭濃密的淡金色鬈髮,有一張獅子般好看的男子漢的臉孔,和兩只隔得很開的藍眼睛,他不像喬萬尼那樣熱情洋溢,喋喋不休,好酒貪杯,他默默地,旁若無人地從容地用力划著槳。他竟不去瞧她們,只望著前面。
她在法國、瑞士、義大利都沒有發現什麼有生命力的東西。她不過是車運著經過這些地方。這旅行比勒格拜更不真實。她覺得她好像並不關心是否看到了法國、瑞士或義大利。

我恐怕我們的守獵人要走了,逃婦所引起的醜事,不僅沒有緩和下去,反而越見擴大了。她指責他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奇怪得很,她竟有法子使大部分礦工的妻子們支持她,村裡給閒言穢語淹沒了。

她沒有向人提到她懷孕的事,甚至也沒對希爾達說。她寫信給波爾頓太太打聽情況。
她在威尼斯已經半個月了,她還有十天到半個月的停留,燦爛的陽光使她忘記了時間,而她的身孕使她忘記了一切,她在幸福中迷醉。
我要到倫敦我從前的房東英格太太那裡去,她住在柯堡廣場十七號,她會給我一間房間,或者替我找一間。
「好吧!」希爾達說,「你明天早上來,我們再決定吧,你叫什麼名字?」
「也許你有呢!也許是你自我意識的奴隸。」
「你知道,不是那樣的。」康妮平靜地說。
到了碼頭,她們換乘一只遊艇。把地址告訴了艇仔。艇仔穿著白藍相間的工作服,相貌不很好看,一點特別的地方都沒有。
康妮遙望著威尼斯,像一片玫瑰色低低地抹在水面上。是金錢建築起來的,金錢繁榮起來的,而且也是金錢把它毀滅的。啊!該死的金錢!金錢!金錢!賣淫和毀滅。
午飯過後,當她們快到倫敦的時候,康妮說,「你知道,希爾達,你從來沒體驗過真正的溫情或者真正的肉欲,如果從同一個人身上得到這兩種體驗,那是天差地別的。」
和父親在一起她是很高興的,他一向寵愛她。她和希爾達住在帕爾馬爾一家小旅館裡,而馬爾科姆爵士住在他的俱樂部裡。
康妮生活在迷人的湖光中,海水拍打著岸灘聲中,海闊天空,虛無漂渺。她過著完全健康的生活,感到心曠神怡,在湖光山色的撫慰中,物我皆忘。她現在知道已經懷孕了,因此她耽迷在陽光、湖水、海水浴或躺在沙灘上,或是拾貝殼,或者乘著遊艇飄向遠方,再有她的妊娠,是另一種健康的迷醉,心滿意足的陶醉。
他點著頭,仔細地把名片放進他工作服的口袋裡。
他想,越過濱海湖到那種荒涼的沙灘上去,大概就是那種事吧,那種事就是愛。所以他叫了一個幫手,因為路遠,而且有兩位太太呢。兩位太太,兩條飴魚。美好的計算。兩位都是漂亮的太太喲!他想到這裡不禁得意起來。
她一向總是讓她姐姐支配的。現在,雖然她的心在嘆息,她卻不想再讓別的女人來支配她。啊!這就是個安慰,好像獲得了另一個生命似的,從另一個女人奇異的支配下擺脫出來。這些女人好可怕喲!

我聽到了你妻子給你造成的種種煩惱,深覺憂慮。你不必煩惱,這種歇斯底里發作,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我對此十分抱歉。我希望你不要過分擔心,那是不值得擔心的。她不過是歇斯底里的婦人,想要傷害你罷了。我在十天之內就要回去,但願萬事如意。
所以喬萬尼早就熱愛這兩位太太了,就像他過去熱愛無數的別的太太們一樣。他暗暗希望她們要他,她們一定會給他一大筆錢。那就好了,因為他正準備結婚哩。他告訴她們關於他結婚的事,她們也聽得津津有味呢。
守獵人的麻煩像滾雪球一樣愈來愈大,波爾頓太太給我種種消息。她很關心梅洛斯的事情,她對梅洛斯的女人無限憤恨,她堅持叫她白黛.古蒂斯。
從某方面來說是有趣的,差不多可以說是享受。無論如何,痛飲美酒,躺在溫暖的水裡,在滾燙的沙灘上熾熱的陽光下進行日光浴,在暖和的夜晚,你肚子貼著某人肚子跳爵士舞,喝著冷飲涼快下來,這完全是紙醉金迷的生活。他們大家所需要的就是麻醉,小橋流水是麻醉,陽光普照是麻醉,爵士舞香煙、美酒、冰塊都是麻醉!就是享受!享受!
那時喬萬尼找了另一個艇仔來幫他,因為路太遠了。喬萬尼是好人,對人親切,義大利人都是這樣,卻毫無熱情,義大利人不是熱情的民族,他們容易感動也重情意,但是他們很少有持續的熱情。
梅洛斯先生繼續住在他母親家裡,而她也留在村舍裡。外面閒話沒完沒了。最後梅洛斯先生和湯姆.菲文普斯跑到村舍裡去,把大部分家具和床褥搬走了,把水泵的手柄拿走了,因此她只好滾蛋。但是她沒有回史德門去,卻住到北加利的史華太太家裡,因為地的嫂子不要她住。她不斷到梅洛斯母親家裡去追他,並發誓她和他在村舍裡睡過。她找了個律師,要求他付贍養費。她長得更胖了,而且更庸俗,強壯得像條母牛。她到處向人訴說他的壞話,說他在村舍裡留女人,說他們結婚後他如何待她,他對她所做的下流粗野的事情,和一些我也說不清的事。多可怕啊,一個女人胡鬧的時候,什麼話說不出來!她把梅洛斯先生說成是對女人又下賤又粗野的男子,使人感到震驚。人們最容易相信閒話,特別是開於這種事的話。她宣稱,只要他活著她決不離婚。而我卻認為,假如他對她是這麼粗暴的話,她為什麼還要急著回他屋裡去?當然,她是快到更年期的女人了。她比他大好幾歲呢,這些庸俗粗野的女人,在更年期來到的時候,總有些瘋狂的。和-圖-書
夫人,我保證你看到克利福德爵士時會高興的。他現在生氣勃勃,滿懷希望地努力工作著。他天天盼望著你回來,夫人不在家中更覺沉悶,我們都熱誠歡迎夫人回家來。關淤梅洛斯先生的事,我不知道克利福德爵士對你說了多少。好像是有一天下午,他的妻子突然跑回來了,當他回家時看見她坐在門檻上,她說,地是他的合法妻子。她現在回來和他相偕度日,她不願離婚。因為梅洛斯先生正在要求離婚。但是他卻不肯讓她進去,門也沒開就回到樹林裡去了。
鄧肯.福布斯,一位藝術家,她們的朋友,從羅馬來到埃姆拉達別墅。現在他們三人一起乘遊艇出去,到濱海湖彼岸和她們一起游泳,是她們的護衛。他是個沉默寡言的青年,他的藝術造詣是很高的。
口袋裡的貓跑出來了,還帶著各種各樣的小貓呢。你已經聽到了,我的妻白黛,回到我無情的懷裡,而且住在村舍裡,在那裡,說句不恭敬的話,那小瓶高狄香水,使她覺得可疑,她沒找到別的證據。而那張焚燒了的相片,使她咆哮起來。她在雜物間找到玻璃和框板,在那框板上,有人塗抹一些素描,還有反覆幾次姓名速寫,C.S.R.起初,這還不能提供什麼線索。直到她跑到小屋裡去,在那裡發現了你的一本書——女伶自傳,在封面上寫有你的名字,Constance Stewart, Reid。得到這個以後,她便到處狂叫了幾天,說我的情婦不是別人,就是查泰萊男爵夫人自己。這消息終於傳到了牧師,和克利福德爵士的耳朵裡。於是他們把我的太太告到官府裡,她害怕警察,就逃之夭夭了。
她收到波爾頓太太的來信。
他說這話時是有點痛苦的,這無疑有它的真實性。但是他說這話的樣子,既不文雅也不尊敬。我暗示這個意思給他,他竟傲慢地說,克利福德爵士,像你這種情況的人,不要責備別人兩腿間有條大頭魚!
這種事情,不加選擇逢人便說,當然對他沒有好處。我們的牧師,和林來,大家都認最為最好是將他辭退了。
我問他在村舍裡留女人的事是否是真的。他說,克利福德爵士,那與你有什麼關係呢?我對他說,在我的林園裡不容許不體面的事。他卻回答道,那你得把所有女人的嘴都封起來。我追問他村舍裡的生活情況時,他說,「你完全可以把我和我的雌狗佛羅西捏造些穢史,你找了個好題材呢!」他真是無禮之極。
波爾頓太太勤勉地令人讚美地侍候我,她真是少有的勤快人。
我問他另找工作是否容易,他說,要是你這話是暗示我滾蛋,那再容易不過了。這樣,他毫無困難地在下周末離開此地,而且還把他的技術傳授給他的代替人。喬.張伯斯,一個年輕的傢伙。我提出在他走的時候,多給一個月的薪水。他說,我還是留著這錢好些,因為你不欠我什麼,所以不要多給我。如果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儘管說吧。

麻煩的是這可惡的白黛.古蒂斯,她到處宣布她發現她丈夫在村舍裡「有女人」,信口亂說姓名。於是幾個可敬的名字扯進污泥裡了,事情鬧到使人不得不下命令拘禁她。
他叫喬萬尼。他問他該幾點鐘來,等那一位。希爾達沒有名片,康妮把她的給了他一張,他那熱情的藍眼睛,飛快的瞟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下。
我聽說這位白黛.古蒂斯,搜索過村舍和小屋後,到梅洛斯母親家和他大鬧了一場。有一天,那活像母親的女兒放學回家時,她想帶走這孩子。但是這小女兒不但沒親吻她慈母的手,反而狠狠地咬了一口,這一來,慈母劈手給她一耳光,打得她旋轉跌落在溝裡,那位氣憤的祖母才把她救了出來。
「康士坦斯男爵夫人!」康妮說。
康妮和希彌達商議,在威尼斯,有一只自己的遊艇較方便https://www•hetubook•com.com,正如在陸地上有輛汽車一樣。
有一天,他對她說,「你想過沒有,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多麼淺薄。看看丹尼爾吧!他漂亮的像太陽之子,但是在他的美裡面,看起來是多麼孤單。我打賭他有妻室家庭,而且是他不能離棄的。」
「你要多少錢?」

我們也有一則本地的小新聞。據說守獵人梅洛斯的逃婦,突然跑回村舍裡,發現她不受歡迎。他把她攆了出去把鬥鎖上。據說,當他從林中回去,他發現那不再佳麗的婦人,完全一|絲|不|掛,不如說淫|盪地一|絲|不|掛,穩然攤在他的床上。她是打碎了一塊窗玻璃進去的。既無法把這有點粗暴的維娜絲從他的床上趕走,他只好擊鼓退兵。據說是退到特弗夏爾村的母家去了。於是史德門的維娜絲佔據了村舍,她聲稱那是她的家,而梅洛斯呢,好像是住在特弗夏爾。這些都是傳聞,因為梅洛斯沒有親自來見我。這些廢話是從我們的廢話簍子,我們的包打聽,波爾頓太太那裡聽來的。要是這婦人在這附近的話,「夫人決不願到林中去了的!」假如波爾頓太太不曾這樣說,我是不會向你提起這件事的。

他要三十先令一天,十金磅一星期。
希爾達多半也喜歡麻醉。她喜歡觀察所有的女人,猜測她們是什麼人,她的長相怎麼樣,她勾引上的是什麼男人?她得到了什麼樂趣?男人們像一群穿著白法蘭絨褲的哈巴狗,等待著愛撫,等待著打滾作樂,等待著跳爵士舞時,女人的肚皮貼著他們的肚皮。
她做了件冒失的事情,她在寫給波爾頓太太的信裡,裝了一張便條給守獵人,叫波翰頓太太轉交給他。她給他寫道:
「是的,埃姆拉達別墅!我曉得的,那裡的一位紳士坐過我的船。但是很遠呢。」
她對整個事情的情感突然變了。她現在生怕她和守獵人的事給人知道,那是多麼的丟人啊!要是克利福德知道了她的醜事,是多麼屈辱啊。她害怕社會的輿論和中傷,她要是沒有那孩子就好了,就能避開一切。總之,她是處於畏縮害怕的情緒之中。
信裡沒有一句是關於她的,或者寫給她的。康妮十分不滿,他應該說幾句安慰她,或使她安心的話。但是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讓她不受拘束,自由地回到勒格拜和克利福德那裡去。而這也使她不滿,他何必如此故作瀟灑呢,她但願他對克利福德說,是的,她是我的愛人,我的情婦,我為此驕傲!但是他沒有這個勇氣!
別墅裡大家聚會的時候,是明顯地討厭的事情。但是姐妹倆用不著埋怨,她們整天都在外面。她們的父親帶她們去看展覽會,好幾哩使人厭倦的繪畫。他帶她們去路齊西別墅去看他的老朋友。暖和的夜晚,他和她們坐在廣場上佛羅連咖啡館的桌邊。他帶她們上歌劇院,去看哥多尼的表演,有的是五光十色的水上遊藝會,有的是跳舞會。這是一切遊樂俱全的旅遊城市。在麗島的海濱浴場上,擠滿了太陽曬紅的,或者穿著睡衣褲的肉體,好像無數的海豹從水中出來交配的海濱。廣場上的人太多了,麗島上人的肢體、遊艇、汽艇、輪船、鴿子、冷飲、美酒、等小費的僕人、嘰哩呱啦的語言、陽光、威尼斯的氣味、車拉船載的楊梅、絲圍巾、水果攤上大塊的西瓜都太多了,娛樂太多了,太多太多的娛樂。
鄧肯真的去問了。丹尼爾說他已經結了婚,有兩個男孩,一個七歲,一個九歲。但是他對此並沒流露出什麼情感。
她們把汽車停在梅斯脫的汽車庫裡。乘定期汽輪到威尼斯去。那是個可愛的夏日午後,湖水漾著漣漪,在充足的陽光照耀下,對岸的威尼斯,看上去一片朦朧。
「有一只小汽船,也有只遊艇,但是……」這但是的意思是說,那不是你們的。
康妮對自己說,我寧願留在勒格拜,在那裡動靜由我,不用觀賞什麼,完成什麼。這種遊客的尋樂,實在太丟人,太無聊了。
別墅裡擠滿了客人,除了馬爾科姆爵士和他兩個女兒外,還有七位客人;一對蘇格蘭夫婦,也帶了兩個女兒,一位年輕的義大利伯爵夫人,是個寡婦;一位是年輕的喬治拉親王,還有一位是年紀還輕的英國牧師,他因為患肺炎,在亞歷山大爵士的小教堂裡主事,藉此休養身體。那位親王是位腰無分文的漂亮人物,厚顏無恥,做個車夫還不錯。伯爵夫人是個沉靜的小貓兒,不時地有個小樂子。牧師是巴克斯教會來的頭腦簡單的人,所幸的是他把妻子和兩個孩子留在家裡。而葛利斯,那一家四口是愛丁堡殷實的中產階級,他們以穩健的派頭享受一切,只要不冒風險事事敢做。
「大概二十天吧,我們倆都是結了婚的太太。」希爾達說,她奇特的低啞聲音,使她的義大利話更多外國腔。
最後他們來到兩邊有人行道的開闊運河上,河土橫跨著拱橋,河道筆直與大運河相垂直。她們兩人坐在小小的船篷下面,艇仔高踞在她們後面。
她不禁對鄧肯.福布斯透露了一點秘密。她沒說她已是守獵人的情人,她只說她喜歡他,把他的故事告訴福布www.hetubook.com.com斯。
這封信給了康妮極大的打擊,現在毫無疑問她已牽扯在這些流言誹語中了。她恨他連一個女人都對付不了,甚至恨他幹嗎和她結婚。也許他真有某種下賤的欲望吧。康妮想起,她和他共度的最後一晚,她不禁顫慄起來,那種種的肉感,他竟和那女人共有過!真有點令人作嘔,也許最好是擺脫他、避開他。他也許真的是庸俗下賤呢。
「也許唯有能真正與人結合的人,才有這種獨立於人世的樣子吧。」康妮說,「而其他的人都有一種粘性,像喬萬尼,他們只知道粘著群眾。」她心裡想道,還有你,鄧肯。
但是她的內心裡始終牽掛著另一個人。她決不能中斷和他的關係,決不能讓它中斷,否則她就要迷失了。迷失在社會渣滓,有錢人和享樂的豬玀中間了。啊,這些享樂豬玀!啊,這些逍遙派!令人作嘔的另一種摩登花樣。
至於那瓶香水,那是她的傻念頭!她就忍不住孩子氣的,要把他抽屜裡的幾條手巾和襯衣撒上香水,又把那半瓶高狄的紫羅蘭香水留在那裡。她想要他聞到香味就想起她。至於紙煙頭,是希爾達留下的。
康妮在倫敦並不快活。人們好像是鬼怪。他們沒有生動的幸福,儘管他們也是活潑而漂亮。全都是空虛枯燥的。而康妮有一顆女人盲目渴望幸福的心,渴望幸福的保證。
「小姐們要在埃姆拉達別墅久住嗎。」他輕鬆地划著船說,而且用白寬相間的手巾揩著臉上的汗。
她很生氣,她心中亂糟糟地,她不知做什麼好,說什麼好。於是她就不說也不做什麼。她在威尼斯仍和以前一樣,和鄧肯.福布斯乘遊艇泛舟湖上,游泳,任時光流逝。十年前暗戀她的鄧肯,現在又愛上她了。但是她對他說,「我只希望男子們讓我安靜。」
親愛的康妮,如果你過的快活的話,你就在威尼斯或瑞士留到八月初吧,你能遠離這些污言穢語,我感到欣慰。這些謠言到月底大概就可以平息了吧。
「至少我不是別人的奴隸,而且別人還不是我丈夫的僕人。」她最後氣惱地回嘴道。
在巴黎,她多少還感到一點肉感。但是這是多麼討厭、膩煩、腐敗的肉感。由於缺乏溫情而腐敗。啊,巴黎糟透了,是最可悲的城市,討厭它的無意識肉欲,討厭它金錢的壓力,金錢、金錢,討厭它的憎恨和自高自大,討厭得要命,卻又不夠美國或倫敦式的,把厭帥掩藏在無意識的快步舞曲中。唉,那些雄糾糾的男人們,那些浪蕩子,那些送秋波的人,那些美食家,他們是多麼討厭!因為缺乏溫情,既不能給予也得不到而厭倦,腐敗了。那些得力的,有時是迷人的女子們,對於肉感的真實是略知一二的,在這一點上比英國的愚昧女人稍勝一籌。但是她們不懂得溫情,她們的欲望是無盡枯燥地壓力,她們也腐敗了,人類社會正在逐漸的腐敗下去。
我很喜歡你的寫生,畫中馬爾科姆爵士正跨步入水,海風彿著他的白髮,陽光照耀著他紅潤的肉體。我羨慕你們的陽光普照,這兒正下雨哩。但是我並不羨慕馬爾科姆爵士根深蒂固的貪戀肉欲。不過,在他這把年紀也怪不得,人似乎是越老越留戀肉欲。只有青春才能體現不朽的鑒別力。
康妮和希爾達身著明艷的服裝東奔西走。她們認識許多人,許多人認識她們。邁克里斯突然轉了出來,「哈囉,你們住在哪兒?來吃杯冰淇淋或者什麼吧!來乘我的遊艇一起上什麼地方去玩吧。」連邁克里斯都差不多曬黑了。不如說給太陽燒熟了更適合一大堆人肉體的樣子。
那麼,在特弗夏爾村,她的名字和他的一起相提並論了!真糟糕!但是不久就會平息下來的。
康妮覺得自己有點畏懼這個世界了。有時她在巴黎的林蔭大道,或者在盧森堡公園裡也會高興一陣。但是巴黎早已擠滿了古怪的美國人,和沉悶的英國人,他們在國外是這樣的無可救藥。
她覺得那是不應該的。她心中湧起他白皙的裸體,只有臉和手是紅色的。他望著下面他豎起的陰|莖說話,好像它是另一個人似的。他臉上帶著他奇異的苦笑。她耳邊響起他的聲音:「你有的是最美妙的婦人的臀兒!」她還能感覺到他的手熱烈的溫柔地貼在她的後臀,愛撫著她神秘的地方,好像表示祝福。一股熱流穿過她的子宮,小股情火在她膝間閃爍。她說,啊:我決不能退縮!我決不能拋棄他!我要依靠他和他給我的孩子,他給我帶來了溫暖熱情的生活,我不能退縮。
「我希望我至少沒有奴隸的天性。」希爾達說。
旅途真的十分舒適。只是康妮不住地問自己,我為什麼一點都不喜歡?什麼都引不起我的興趣,好可怕啊。我對風景都無所謂了,為什麼還要去旅行呢?真不該來。
埃姆拉達別墅是很遠的,在那濱海湖邊上,也不是古老的別墅,卻很好玩適意,上面的平台面臨大海,下面是樹木蔥籠的花園,從湖邊用牆圍著。
他仍是漂亮和強壯的,雖然他有點害怕他周圍的新世界。他在蘇格蘭又娶了第二個妻子,比他年輕,比他富裕。但是,他盡可能和*圖*書遠離家裡在外優遊。正如他前妻在世一樣。
克利福德的一封來信,才把她驚醒。
康妮迷迷糊糊地從波光瀲艷的濱海湖回別墅去的時候,總有家裡的來信,克利稱德按時寫信,他寫得一手好信,都可以拿來出版的。康妮覺得他的信沒有多大意思。
他好像是個孩子氣的急躁的傢伙,他急躁地起勁划著船。經過那些兩邊起著滑膩綠苔的小運河,這是窮苦人居住區,那裡洗滌過的衣物高高地掛在繩上,而且有一股忽濃忽淡的污水臭味。
她想回勒格拜去,到克利福德那裡去,他還不像這些蜂湧而來度假的傻子們那麼傻呢。
「這是規定的價錢麼?」希爾達問道。

希爾達默默地開著汽車。康妮竟說出這種前所未聞的無禮話。
我很高興的知道你們打算在十六日離開威尼斯。但是,如果你在那裡很快活的話,就別急著回家。要是那裡的陽光你的健康有益,那麼就請你多留一些時日吧。就拿今天來說,我們這兒就下著雨呢。
「要問他自己。」康妮說。
「我覺得你與人交往,總是想到你自己。」她對她的姐姐說。
相信你的罪惡不會放過你,尤其是你已經結了婚,而她的名字叫白黛。
現在,康妮的情感又轉過來了,他到底有什麼不對?他對她又有什麼不好,他只不過給了她美妙的歡愉,生動自如的感覺。他為她開放了溫暖天生的性的潮流。為此他們要對他窮追到底。
康妮很高興離開巴黎繼續旅行。天氣突然熱了起來,希爾達決意繞道瑞士去威尼斯。希爾達自己駕駛汽車,喜歡包攬一切事務。康妮卻落得清閑。

梅洛斯已不能禁止那婦人不到林中去,我叫他來把事情問清楚。他還是往常的神氣,好像說,別管我的事,我也不管你的。我問他是不是還能負責林中的職務。他說他認為他沒有疏忽什麼職責。我對他說,那女人的侵入是個麻煩事。他答道,他沒法制止她。然後我暗示那流言蜚話,是愈發難聽了。是的,他說,人們應該只管自己床笫間的事,那麼他們就不聽別人床笫間事的閑話了。
姐妹倆考慮著。
克利福德信裡的激怒和缺乏同情心,給康妮留下了極壞的印象。但是當她接到梅洛斯的信時,她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喲!二十天!」艇仔說,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道,「太太們要不要雇一只遊艇呢?按日,或按星期計算?」
但是那天晚上他回去時,他看到窗戶給打破,於是他跑到樓上看她幹了些什麼事。他發現地一|絲|不|掛地在他床上。他提議給她錢,但是她說她是他的妻子,他應該收留她。他們究竟鬧成什麼樣子,我也不很清楚。他的母親對我談起這件事時是非常煩惱的。總之,他對她說,他寧死也不要她了。於是他拿了他的東西,逕直到他母親家裡。在那裡過夜,第二天他打莊園到樹林裡去,沒到村舍去。那天他好像沒看到他的女人。但是過了一天,她卻到她住在北加利的兄弟丹的家裡去,詛咒發誓大肆宣擾,說她是他的合法妻子,而他在村舍裡有過女人,因為她在他的抽屜裡找到一瓶香水,在爐灰裡發現了一些名貴的紙煙頭,和別的什麼東西。而且郵差弗雷德.柯克說,好像有一天大清早,聽到梅洛斯先生的臥室裡有人說話,而且在小路上有汽車的痕跡。
主人是個有點粗魯的蘇格蘭人,他大戰前在義大利發了一筆財,由於戰時的功勳封了爵。他的妻子是個清瘦蒼白、潑辣的女人,自己沒有財產。還要管束她丈夫拈花惹草的多情事。但是在冬天他生了一場小病,現在他是比較容易管束了。
唉!多麼可悲,先是男子嫖娼,現在都是女子買男子的身了。喬萬尼渴望著出賣自己,像狗似地垂涎三尺想把自己賣給女人,而是為金錢。
「啊,」他容光煥發的說,「男爵夫人!男爵夫人!是不是!」
好可恨啊,現在一切都打亂了!那些下流人多邪惡啊!這兒多好啊,在陽光下優遊自在,而英國的米德蘭卻是憂鬱的一團糟。晴朗的天空,畢竟也是生活中最要緊的東西呀!
這個消息,使在幸福迷醉中的康妮煩惱得要命。她被那惡婦的糾纏,驚悸煩惱。她沒有梅洛斯的來信,他們相約不寫信的,但是現在,她想從他本人那兒得到消息。到底他是她肚裡孩子的父親。讓他寫信來吧。
過了幾天,克利福德來了一封,他顯然是很煩惱的。
於是鄧肯讓她安靜了。而且毫不生氣。他對她的傾慕餘情未了,他只願能和她親近。
他帶來的幫手叫丹尼爾。他不是真正的遊艇艇仔,所以他沒有那種賣笑男娼的神氣。他是個大船的船民,這種大船是運載附近島嶼出產的水果和用品的。

然而丹尼爾依然是個忠貞的男子,他沒有穿遊艇艇仔的那種工作服,只穿了件針織的藍毛線運動衫。他有點粗野的驕傲神氣,他受雇於卑鄙的喬萬尼,而喬萬尼又是兩個女人的雇佣。世事就是這樣,當耶穌拒絕了魔鬼的金錢時,他卻讓魔鬼像猶大銀行家一樣,主宰了整個的形勢。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