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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利

作者:康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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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六章

第一部

第六章

「這是索姆堡太太的大圍巾,」他摸著那搭在臂上的東西。「是印度貨色吧,」他添了一句,說著瞟了臂膀一眼。
他坐到艇尾座上去,手裡早已握住舵索;海斯特忽然又說道:
他隨之告訴海斯特,眾人發現他逃逸後,如何如何鬧得天翻地覆。海斯特專專心心聽著,神情陰鬱;但他既不露出詫異的神色,也不表示意見。戴維森說畢,他就把大圍巾遞下艇去;戴維森答應設法暗地裡把它送還索姆堡太太。海斯特簡單的道了幾句謝,說話時禮數十足。戴維森正想動身離去,兩人互不相望。猛可,海斯特說:
「她沒有對我說多少話,」戴維森又打斷對方的話。他不嫌聽到些什麼——他還不曉得那是些什麼。
「我甚至不知道他開旅館呢——還是這趟到過他那處去投宿才知道;這還不是為了省點兒錢。說起來,這回也真虧了您讓我搭船到泗水去。尼得蘭旅館太昂貴,他們還預算你自攜僮僕的呢。真討厭。」
「女人往往都有辦法,」戴維森說道。僅僅因為說話對方帶一個女孩子跑了,戴維森感到渾身不對勁的,但這種感覺也漸漸消除了。「女人常會幹出許多出人意表的事兒來的,」他概括著說。他似乎說教不成了,因為海斯特跟著就說:和*圖*書
「是嗎?我也這樣覺得呢,」戴維森坦言道。
「身邊拖著個女人跑到那裡去——這樣不認命法,也真怪。」
「必需品之類不會不夠用吧?」
「大概不值。問題是,這是索姆堡太太的東西。那索姆堡看來是個窮凶極惡的壞蛋——對嗎?」
「這世界是條惡狗,冷不防就會給牠咬上一口;可是我想,我們在這裡不認命,是頂安全的。」
這時海斯特已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摺起那幅旗子的東西來,戴維森察覺旗子有一張毯子那麼大。
「沒有,沒有什麼不對勁,」他大聲答道。他那橫橫的銅色長鬍棒下,雪白的牙齒閃出亮光,頗為討喜。
「我相信你是不會的,」我也說他不會這樣莽撞的,心裡一邊對他的百般小心,暗覺有趣。駕著小輪船往來這些海島的人之中,從沒見過有他這麼小心的。然而他的人情味兒卻也一樣濃,一樣教人敬佩,使他每隔二十三天——不多不少——便駕船經過三巴侖碼頭(平均離那兒一哩)。戴維森這個人是既小心,又有人情,又有規律的。
我正想叫出聲來,他叫我放心,他並沒有冒昧去打擾。是海斯特請他去的,否則他連做夢也沒想到過要打擾海斯特的清福的。
戴維森不想將輪船靠攏https://m•hetubook•com.com碼頭去——大概是怕莽撞罷;他只駛近了海岸,停了機輪,放下一條小艇。他自己下了艇,艇當然是由他的馬來水手划的。
「嗯——這樣子。可是我那張便條呢?是嗎?她設法交給你了?幹得好,幹得好極了。她實在足智多謀,我們不曉得。」
那回大家沒有再多談海斯特了,偏巧那陣子我又有三個多月光景沒有跟戴維森再見過面。及至我們再碰頭時,他幾乎劈頭第一句就說:
這一層戴維森也老早提及。他指出,她儘管那麼怕他,為了一個陌生人,她還算是把索姆堡給愚弄了。
這種看法,戴維森這個富有同情心的人是了解得來的。
「這東西不是很值錢的,」戴維森坦言道。
「哦!您?對了,我希望她設法——」
然而仰望著岸上的那副面相,他不得不否認這是尋常而表面的瘋癲。這番話確不尋常呢。他這時又想起——剛才竟吃驚得忘了——海斯特正藏著一個女孩子。也許是女孩子的影響所及,乃有這番怪論。戴維森抖去這荒誕的感覺,並想表示友善的態度,而且又不知道再說什麼好,便問道:
不錯,有一天他照例駕船經過三巴侖,正帶著準時而不厭倦的人情,用望遠鏡觀察岸上的動靜,海斯https://m.hetubook.com.com特招了他進去。
「哦!您也知道!」海斯特道。「是的,她幫過我——我們呢。」
「有什麼不對勁嗎?」我連忙追問道;戴維森猛可住口,我便不禁動了好奇心。你該記得,海斯特在群島上素來不是個——怎麼說才對呢——不是個愛發訊號的人。
「你這樣說,我並不覺得出乎意料之外,」他平淡的說道。「也許惡心了點兒。您呢——既未討老婆——要插手,誰都管不了。啊嗬!」
「就是說嘛,就是說嘛,」戴維森馬上不滿地說。
「我見過他了。」
事後戴維森向我提起這些事時,只說:
「這她也告訴過我。我還跟她談過好一會兒,」戴維森告訴他說。「試想竟有人跟索姆堡太太談了一番話!我說出來,大家才不會相信呢。海斯特,你是怎樣把她哄上的?你是怎麼想得出來的?唷,她這人看起來,笨得連人家說話都聽不懂,膽小得連小雞也不敢嘘走。哦,女人啊,女人,連最最平凡沉靜的女人,你也猜不透她們有什麼心思。」
海斯特微笑搖搖頭。
「我看見一個穿白衣的人。準是海斯特。他在竹桿上拴上一大幅旗子什麼的,就在舊碼頭端一直搖著。」
「夠用,夠用。東西倒夠用。我們在這兒過得還挺不錯。還是m.hetubook.com.com得謝謝您。我這趟冒昧的招您來嘛,倒不是因為我和我的——夥伴有什麼不妥。我拿定主意要請您幫忙,想到的人是索姆堡太太。」
「我們這裡大家早就把他看慣了,」他這樣說,好像想為大家容忍這個明明白白的討厭人物的罪過開脫一下。「我倒不會這樣說他;我只曉得他開旅館。」
試想在熱帶灌林內凸出的荒蕪凋零的碼頭旁,竟有人同可憐的老實人戴維森說這番話。這番話,他從未耳聞過,更遑論聽過海斯特說了。海斯特的談吐素來簡潔有禮,有教養的口氣裡隱含著打趣的味兒。
「他瘋了。」戴維森暗忖道。
「這些正是我還沒來得及把艇子泊到樁子去,」戴維森說,「就衝口而出的話。實在忍不住口。」
我不知道戴維森不登上碼頭,究竟是他不想莽撞,抑是身材胖大不便之故。他一逕立在艇裡,海斯特卻在他的上端彎下腰來,面露溫文的笑容,向他道著謝,並請他包涵冒昧把他召來,十足那副老性子。戴維森原以為這人總多少變了一些,但他竟依然故我。從他身上,絲毫看不出這件大事:林中正藏著一個女孩子,是他從台上直帶到野外來的女子樂團的樂手。他既不感到羞慚,也不逞強,也不感到臉紅。他跟戴維森說話時,可能稍有點說知和*圖*書心話味道。他的話像謎一般難懂。
「她不過是要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些罷了,」海斯特說。「這樣做是很體面的。」
海斯特看到艇朝他划來,放下剛才發訊號的竹桿;戴維森到達時,他正跪在地上,忙著解下旗子。
「這件事,是叫人惡心的迫害,您明白的,對嗎?我那時曉得了——」
沉默過半晌,海斯特又提起那大圍巾的事來;他想把它送還索姆堡太太。他說,萬一有人要她拿出那條大圍巾來,她若拿不出可真尷尬。海斯特為了此事很是不安。她怕索姆堡怕得要死;看來也真夠她怕的。
「我跟她談過來呢,」戴維森插|進嘴來。
「我這樣子招您來,」他對戴維森道,「是因為行藏謹慎點兒,也許頂要緊的。我自己倒無所謂。人家說什麼,我根本不在乎;再說,誰也坑不到我。自從我縱情大幹起來,孽不作多,也作少罷。看起來是沒壞的,但拍馬舞刀之餘,傷人總免不了。真可怕。這就是為什麼這世界還是罪惡的多。不過我跟世界已經一刀兩斷了!以後我連指頭也懶得去翹一下。我這樣想著,日子不管你要不要過,終歸是要打發的,那再好不過就是冷靜觀察事實;可是現在我連觀察也懶得去觀察了。」
「是海斯特請你去的?」我很感興趣的問道。
戴維森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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