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荒江女俠

作者:顧明道
荒江女俠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十回 試葫蘆法玄起淫心 斬蜈蚣女俠償夙願

第二十回 試葫蘆法玄起淫心 斬蜈蚣女俠償夙願

兩人遂到廚下去舀了一碗涼水,劍秋喝了兩口,噴在玉琴的面上,玉琴方才甦醒。忽見劍秋,使她驚喜莫名,翻身坐起,握著劍秋的手道:「師兄你怎會來的,我一時自不小心,著了這婦人的道兒,險些送去性命,幸虧你來救我,但我自和你分散以後,隔離許多時日,你怎會知道我在此地而來的?」
寨中人見李天豪等回來,一齊歡迎,報告給宇文亮兄妹知道。宇文亮偕同蟾姑、蓮姑親自迎接,到堂上分賓主坐定。劍秋又代玉琴和眾人介紹,宇文亮姊妹見玉琴果然生得嫵媚可人,而且婀娜中含有英武之氣,風塵滿面,像是長途跋涉而來的。玉琴也見她們姊妹倆如花如玉十分美麗。當時設宴接風,賓主盡歡。玉琴由蟾姑招待到裏面一間客廳中住下,三個人談起武術來,很是投合。
玉琴道:「淫僧的死,不死於劍,是死在色字上,他既做了和尚,當即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澈大悟,在深山古剎中修道,誰叫他見色心動,自墮綺障呢!」
劍秋左手一起,又把他的拳頭接住,輕輕向懷中一拽跌倒在地,便把他一腳踏住說道:「你不說,我就要你的小性命。」童子哭道:「我死也不說的,你把我打死也好,我的父母知道了,決不肯和你干休。」
劍秋聽了大喜道:「感謝之至,師妹不愧是我的知音。」
且說,劍秋、天豪引著玉琴過得分水嶺,早到懸崖下山洞前面。玉琴瞧著那個山洞道:「果然是個隱祕所在,縱有千軍萬馬,也是殺不進的,只是有一個危險。」
「聽說我們師父金光和尚的七世師伯清風上人,在明時隱居天臺,能用九柄柳葉飛刀。適逢倭寇犯浙,勢甚猖獗,連屠殺四村,官軍進攻,反遭失敗。清風上人遂放出飛刀,把倭寇殺死無算,救了沿海的人民。官軍主將見他如此神通廣大,要請他出山,他嘆口氣道:『我已開了一個大大的殺戒,一之為甚,其可再乎?』遂閉門不出。現在只有我師兄四空上人,他卓錫在張家口天王寺中,能用五柄飛刀,其他諸人卻不能了,實在不容易啊!」劍秋和玉琴聽了,記在腦裏。
直到二鼓後席散,鄧百霸便留二人山上安睡,只是要他們兩人分開,各居一室。
劍秋道:「師妹快不要這樣說,我有何德而言?我和你在韓家莊相遇後,只希望你復仇的志願早早達到,現在成功了,我心裏也是快樂的,自愧沒有什麼相助。適才我陷身屋中,也是師妹救我出來的啊!」
玉琴對劍秋說道:「我們都是光明正大的劍俠,此來復仇,最好和那廝說明,使他死而無怨,不必暗地行刺。」劍秋道:「正是。」二人遂大踏步走上山去。
李天豪聞得這是女俠,也很欣喜。劍秋又道:「事不宜遲,我們快要把她救醒,防有他們的黨羽前來。」李天豪道:「不錯。」
鄧百霸又在河南衛輝府二龍口穆家,娶得一妻子,名叫穆玄瑛,也有很好的武術,是金刀穆雄的女兒。金刀穆雄在衛輝一帶,無人不知,是個江湖上的前輩。他的妻子勝氏,別號母夜叉,善使一根竹節鋼鞭,舞動時百十人近她不得,穆雄見了她也有些忌憚三分,勝氏和鄧百霸帶些親戚關係,所以願把愛女許他。而穆雄心中很不願意,以為鄧百霸長在綠林中幹那生涯,終非長久之計。勝氏卻以為,自己也是綠林出身,這有何妨?不管他的丈夫願意不願意,硬行作主,成就了這事。穆玄瑛又有一位小弟弟名喚祥麟,自幼隨著他出家的叔叔「六指和尚」到浙江省山中去學藝,和鄧百霸沒有見過面,以後出世是個河南有名的小俠哩!
李天豪道:「那麼便請這位姑娘一同光降敝處去,好使我們寨中人都得瞻仰女俠風采,且略盡地主之誼。」玉琴謙虛不敢,劍秋也要玉琴到那邊去暫歇,遂讓玉琴坐上花驢,二人在後跟著,離開這座屋子而去。
散了席,已是下午,二人便和宇文亮兄妹以及李天豪等握別。李天豪命人牽出玉琴的花驢,還有一匹龍駒,因為劍秋沒有坐騎,所以特贈送於他。劍秋謝了又謝,眾人送出龍驤寨,到洞口分別。
鄧百霸猛地大吃一驚,知道這一雙男女上山來實懷著惡意的,便和部下健兒回到裏面。兩下相遇,鄧百霸見劍秋又被那女子救出,穆玄瑛卻不知那裏去了,心上又氣又怒,向玉琴大罵道:「賤婢!膽敢殺害法玄和尚,你們究竟是誰?和我有什麼怨恨?」
飛天蜈蚣鄧百霸正張燈設宴,陪伴一位師兄,在尚武堂上歡飲,聽人通報有客求見,便命左右速請。原來鄧百霸自從在那年報了方大刀的宿仇,便同徒黨到這山上來嘯聚為盜。他的部下很有戰鬥力,每和官軍接觸時,無不以一當十,勇不顧生。他在蒙境內獨霸一方,無人敢和他反抗。那白牛山地勢又極險要,進可以戰退可以守,所以他在半山築起一個關隘,命他的結義兄弟王豹把守。王豹非常驍勇,善使大刀,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概。
玉琴道:「很好。」遂從驢背上跳下,牽著驢子,三個人披草拂荊,從洞中穿過去,走到龍驤寨。
二人越過了關隘,下山已近五鼓,就在林中石上坐著休息一回,劍秋向玉琴帶笑作揖道:「恭賀師妹大仇已復,不負你的一番苦心了。」玉琴微笑道:「多謝師兄誠意相助,此德永遠不忘。」
鄧百霸也跳出來喝道:「原來你就是刺客,好小子,潑天大膽,竟敢上山來假行投奔,心存不軌,須叫你來時有門去時無路。」
法玄坐定後,燈光下看美人,越發姣豔,自以為今夕何夕,見此粲者,也是自己的幸運,有這美人兒送上門來呢!玉琴把自己的寶劍掛在牆上,對法玄說道:「我的本領實在不濟事,還請師父指教。」
玉琴心裏急欲到白牛山去復仇,因找不到白牛山,十分焦躁。劍秋道:「且慢,我聽李天豪說,白牛山上的盜匪已受此間宇文亮的聯絡,待我先向宇文亮探問明白,然後再去動手,以免有誤。」玉琴答允。
此時,燈籠火把點得如同白晝,山上的健兒都已聞警而至,突然見東邊屋上,飛一般地跳下一個女子來,一道白光,直奔穆玄瑛頭上,穆玄瑛便使動兩個蓮花錘來迎時,嗆啷一聲,左手的蓮花錘頭已被削落,跟著一劍,望她喉嚨刺來;忙把右手錘抵禦,錘頭碰在劍鋒上,又已斷下,滾在地上。穆玄瑛嚇得回身便逃。
劍秋則因為找到了玉琴,心裏說不出的喜歡,急欲一吐衷腸。次日宇文亮和李天豪出去操練部眾,他便請玉琴到他房中坐定,促膝談心,細細地把自己如何被徐氏三姊妹圍困,如何誆騙瑞姑逃出豔窩,乘機把她殺殺卻;如何遇見智能,夜探天王寺,罩在銅鐘裏,如何有飛雲神龍余觀海前來援救出險;如何山中迷路,發現山洞,入洞被擒等事,一一告知玉琴。
玉琴此時已料到他就是和圖書飛天蜈蚣鄧百霸了,一見仇人,怒氣上沖,勉強按捺住,上前向他行禮。
鄧百霸聽了這話,恍然大悟,遂喝道:「原來你就是方大刀的女兒。很好,我就和你拚個你死我活,別人不要動手。」
鄧百霸大笑道:「師兄的飛刀是劍峰數一數二的絕技,除了大師兄四空上人,沒有你的敵手。我們若和你相較,那麼好像小巫見大巫了!」
兩人遂把劍光向四下一掃,眾人的槍尖刀頭,一齊紛紛斷落,嚇得都往後而退。二人一聳身跳上屋簷,說道:「仇人已死,我們也不來傷害你們,從此去了。你們也不必追趕,靜候龍驤寨中人來處置罷!」剎那間已不見蹤影。
法玄打了一個呵欠,遂引導著玉琴先去,鄧百霸夫婦也攜手入內。劍秋卻惘惘然隨著人到客房中去睡眠,教他那裏睡得著呢?在炕上打坐了片刻,聽外面萬籟俱寂,更鑼已打三下,暗想事不宜遲,我快去接應她罷!大約此時玉琴也已動手了。遂紮束停當,挾著驚鯢寶劍,開了後窗,跳上屋面。
此時差下山去的人已回來覆命道:「離山不到二里,有一農人家中,正在哭哭啼啼,因為男人方出便溺,突有兩道青光飛來,男人當著第一道,便被斬分兩段,還有一道青光到馬棚中迴旋一轉,有一馬也已身首異處了。」鄧百霸道:「果然厲害。」玉琴、劍秋聽了,竟大不忍。
法玄帶笑說道:「出家人見獵心喜,技癢難搔,今天要試試我的飛刀,給諸位一觀。」
玉琴如何不懂得,暗想這賊禿雖有本領,而心術太壞,看他已動淫心,何不用色來誘他上鉤,乘間把他誅掉;不但去了鄧百霸的助手,也為世界上除去一害。遂立起身來向法玄行禮道:「弟子願拜上人為師,請攜我赴川,我願苦心修煉。」法玄笑握著玉琴的手道:「如此你與我可謂有緣了。」
劍秋瞧見了花驢,不由心中一動,便過去問那童子道:「這頭花驢是你自己家中的麼?你自己不會坐,卻怪牠不肯走,牠是不能向你分辯的,你踢牠作甚?」
二人到了白牛山,山上正是混亂,宇文亮遂和李天豪見了王豹,檢點部隊。王豹便將夜間鄧百霸和法玄和尚被殺的事,以及山上弟兄們死傷人數,告知二人。二人早已知悉,便當眾推舉王豹做了山上的領袖,安撫一番而還。
劍秋見他不說,知道打死他也沒用,正在躊躇,卻見那頭花驢背轉身跑去。劍秋笑道:「好了,有牠引路,真是一個忠實的嚮導,我們跟牠走,便知分曉。」遂把那童子扛在肩上,和李天豪跟著花驢向前跑去。花驢漸跑漸快,二人腳下也跟著快起來,童子卻在肩上亂哭亂罵,劍秋從他的身上撕下一塊布角,塞在他的口角,便沒有聲了。
玉琴不覺粉頰微紅,忙分辯道:「我是和你開玩笑的,你不要當真。我輩身為劍俠,以道義為心,自然光明磊落,不致陷入邪僻之途。我們雖然相聚的日子不久,然而同過患難,我相信你是個有血性的男子,豈敢猜疑?」
劍秋道:「我到了塞外,尋找你的影蹤,一直不見,前天在張家口聽人說,有一位女子騎著花驢走過,照他所說的容貌狀態,宛然是你,所以跟蹤追來,遇見童子騎驢,陡起疑心,出而干涉,跟了驢子來到這裏,湊巧見這鄉婦要傷害你,故而飛劍斬掉她的。」
酣戰良久,鄧百霸的妻子穆玄瑛,擺動兩個蓮花錘,也趕來助戰。劍秋毫無懼怯,劍光盤旋如常,鄧百霸見力戰不能取勝,遂和穆玄瑛徐徐退卻,劍秋一步緊一步地逼上去。鄧百霸和穆玄瑛已退到小屋子裏,屋中很黑外面瞧不清楚,劍秋不暇詳察,追進屋去,不見了鄧百霸夫婦,卻聽天崩地裂的一聲響,那屋子直陷到地底下去,自己跟著下沉,好似現在流行的升降機一般。等到停住,四圍都是很粗的鐵柵欄,如鳥入樊籠,不能出去了。
關隘上人早已看見,便有一個黑衣壯士,手中執著潑風大刀,率領部下七、八人,跑過來攔住喝道:「你們倆是到那兒去?休得亂闖!可知白牛山不是尋常之地麼?」
法玄連忙立起來,走到她的身前,撫著她的香肩說道:「我說了一句,你就動氣麼?你要喝酒喝醉了,怎能成就好事?小孩子快不要如此,還是我來喝的好。」
法玄美色當前,多喝了些酒,他本是個淫僧,時時單身出去採花,做過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因為這個,劍峰一派便敵不上崑崙的正氣了,否則金光和尚門下也有很多能耐的人物,何至失敗呢?當時法玄性|欲衝動,忍不住對玉琴說道:「你既拜我為師,我便要開始教你運氣功夫了,今夜你先隨我到房裏去學習片刻,然後去睡。」
玉琴卻說道:「我想此地不可久居,我們出塞來,為的是復仇,現在大仇已復,戀戀於此作什麼,不如去罷,以免別生枝節。我離別家鄉已久,也要回去一拜先墓,告慰我父的幽魂,然後再上崑崙,拜謁師父,以學更深的劍術。師兄若肯和我同行,那是最好。」
那花驢叫了一聲。四蹄向前一跪。童子身不由主地滾下鞍來,立起身又罵道:「刁鑽的畜生,你欺我陌生,不給我安穩的騎坐麼,須知你現在已換了主人,我便是你的新主,怕你不走麼!」說罷用腳向驢子亂踢,踢得那花驢也跳叫起來。
玉琴點頭答應,遂從桌上取了兩個杯子,開罎傾酒,對面而坐,很恭敬地先請法玄喝一杯酒。法玄喝了一杯,即拈著火腿大嚼,對玉琴說道:「你也喝一杯酒。」
鄧百霸便請他們坐定,開口問道:「二人姓甚名誰?特地到這裏來見我,可有什麼事情?」
玉琴先救劍秋要緊,遂奮身躍下,戰退了穆玄瑛,救出劍秋,正要去找鄧百霸。恰巧鄧百霸跑到法玄門前,聽得裏面並無動靜,以為法玄和尚一定和那女子雲雨巫山,交頸酣眠,所以外邊事也不管了。誰知抬頭瞧見法玄的頭顱,正懸在房門上,鮮血下滴。
劍秋沒有知道,闖到對面屋脊上,見對面屋上對坐著兩人,正要躲避,早被他們看見,大呼:「捉拿刺客!」於是一片聲喧,四面喊將起來。
鄧百霸道:「你們兄妹有此飛行術,已臻上乘,卻不知你們的劍術如何?」
玉琴乘法玄不留意時,暗從貼身衣袋裏取出一個小包,指甲裏蘸了一些白色藥粉,把來彈在自己杯中,仍舊藏好;又斟滿一杯酒雙手捧給法玄,說道:「師父,那麼喝了這杯酒,我們便睡罷,外面更鑼已敲過三下了。」
玉琴暗罵一聲鄧賊,你偏要先試我們的本領,那麼不妨給你看一下,好使你知道方大刀的女兒厲害不厲害,遂嬌聲答道:「寨主吩咐敢不遵命!」一眼看見堂前有一根旗竿,離地約有四丈多高,旗竿頂上橫懸一面紅旗,隨風飄展。此時天色已黑,天上明星點點,還瞧得見旗的影兒,便立起身來,緊一緊衣www•hetubook.com•com服,向鄧百霸說道:「略試小技,願把旗竿頂上的紅旗取下。」
二人揮動寶劍,相對作「鴻門舞」,都不願意使出真實的劍術來,恐怕仇人見了生疑,然而劍光迴旋,已耀得旁人眼花撩亂了。玉琴且舞且留心看著鄧百霸的態度,很想乘個間隙把他一劍刺死,又恐一擊不中反生意外。心裏正在猶豫,忽見那個胖和尚法玄從懷中捧出一個五寸長的葫蘆來,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她知道法玄必非常人可比,不敢冒昧從事,不得不變更初來時的宗旨,而相機行事了。她和劍秋舞到分際,收住劍光,跳出圈子回到原座,面不改色。
鄧百霸既投金光和尚門下,時常有幾個師兄弟前來探望,他都竭誠招待。這天來了他的師兄法玄,因為明年四月裏正是金光和尚七旬壽辰,門下弟子要籌備慶祝大會,法玄特地出來,到各處通知,徵集意見。所以鄧百霸正和法玄飲酒暢談,卻不知有人前來復仇,要了結以前一重公案了。
玉琴道:「師父既然愛上了我,不可始亂終棄,我是個黃花閨女,今夜陪男子同睡,還是破天荒第一遭,我們須同作合卺之飲,以示鄭重。這是第一件事;還有師父的葫蘆佩帶在身邊,我見了有些畏怯,請師父把它放開。」
鄧百霸既把劍秋陷在地下,十分得意,遂向穆玄瑛說道:「和那廝同來的不是還有一個女子麼?她跟法玄師兄去的,也不是個好人,現在不知怎樣了?我要前去一看究竟,你同他們幾個人守在此間,待我回來擺佈他。」說罷跑向前面屋中去。
劍秋將驚鯢向上一迎,只聽嗆啷啷一聲,刀頭早已飛去,跟著一個蜻蜓點水式,一劍刺去,王豹不及躲避,刺中左肩,拖了斷刀,向後便逃。因他知道遇著劍客了,自己萬萬不是對手,勇氣盡失,逃命要緊。
玉琴見藥性還不發作,心中很是焦急,只得假作含羞,故意遷延,又見法玄把葫蘆放在枕邊,玉琴便道:「我不要這個怕人的東西,我不睡了。」
不料這夜玉琴睡至三更時分,似醒非醒的當兒,忽聽屋上微有聲息,似乎有人行走,立刻醒來,從床頭掣出寶劍,站在窗下等候。果然微風一陣,覺得窗戶輕輕開了,跟著一個苗條的黑影跳進室來,白光一起,向床上殺去,卻殺過空。
玉琴便把經過的事告訴一遍。劍秋大喜道:「都虧師妹機警,才把他誅除,不然我們真的動手對壘時,很是棘手,勝敗還不可哩!」
法玄見玉琴嬌嗔,便笑道:「我是說著和你頑的,你不要認真啊!」便把那半杯酒又喝了下去。
李元豪和宇文亮苦苦相留不得,遂設酒代二人餞行,蟾姑也出來相伴,唯有蓮姑推說有恙,不曾出席,二人心中明白。席間李天豪彈著箜篌,一片淒越之音,更使他們相對黯然。劍秋答應李天豪他日再來拜訪,這裏若起義師,他們必肯幫助,且願他們奮發前途,為民族爭光榮。
李天豪道:「這個我也考慮過的,所以前月我已和宇文亮說過,向後山蝦蟆嶺下鑿一孔道,以防萬一,只是那計畫十分祕密,現正要派工人去開鑿呢!」
法玄又對玉琴說道:「你們的劍術還是幼稚,我勸你們不如跟我上四川去,待我教你們練習飛刀,你們若能熬苦,一定會成功的。」一邊說時,一邊眼瞧著玉琴笑嘻嘻地轉著邪念頭。
玉琴也微笑著,把自己如何被雲道人迷香迷倒,如何忽逢師父來援救。以後如何在晏家堡懲戒惡霸,如何病倒在曾家,臥病月餘,曾拜老太太為義母等事,絮絮地奉告。又說:「我在蘆溝橋曾遇雲三娘和余觀海,問起了你,余觀海才說你早已出塞了,因此我急急趕來。」
到了明天,劍秋向李天豪詭言要和玉琴出去尋找一個朋友。李天豪不便查問,告知宇文亮,只好答應;但請他們二人不要遠去,早早回來,尚有事情拜煩幫忙。二人諾諾答應,暗中紮束停當,各自帶上寶劍,別了李天豪等,出得石洞,照著宇文亮指示的途徑走去。日落時,早到白牛山下,見山勢非常雄峻,只有一條羊腸小道可通山上,在半山還有一座關隘,有人守著,據高臨下,可以瞭望四方。
李天豪又跨馬相送一程,直至分水嶺下。劍秋回頭對李天豪說:「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們後會有期,即此而止罷。明年楊柳綠時,我們或要再來拜訪的。」李天豪依依不捨,只得勒住繮轡;看劍秋和玉琴各個加上一鞭,地塵且起,黑煙滾滾,向南面林子裏冉冉而沒。這時夕陽掛林梢,山色漸瞑,悲風忽起,劍秋已杳,山靈有知,亦似黯然無色了。
法玄點頭道:「可以,可以,本來我還沒有喝得夠呢!」遂關了房門,一人跑到外邊去,不多時帶了一罎酒和一大盆火腿進來,對玉琴說道:「時已不早,我尋到廚下,廚子已睡著了。我把他喚醒要酒菜,酒是現成的,菜卻沒得預備,唯有火腿卻是現成的。我遂取了這兩樣東西來,將就些罷。」
劍秋走過來把旗子接在手中說道:「我的妹妹取下了旗子,還讓我去掛上罷!」只見他也是一飛身,騰空而上,剎那間如一瓣秋葉,隨風落下,回頭看那旗竿頂上的紅旗時,又在那裏迎風而舞了。
李天豪道:「什麼危險?」玉琴問道:「你們寨裏可有別的出路麼?」李天豪搖頭道:「沒有,這是天生就如此一片土壤,四面是山,無路可通。」
劍秋殺了那鄉婦,李天豪也走到他身邊說道:「想不到那驢兒竟會通靈似地,把我們引到這個地方來救人。」
劍秋那裏肯相信他的說話,便道:「你家住在那處,我要跟你去。」童了聽劍秋越說越不對路道,用出氣力要想掙脫就走,但是劍秋已把他緊緊拖住,休想動得分毫。童子發急了,挺起拳頭,向劍秋面上一拳打來。
劍秋答道:「我們略諳擊劍之術,但是班門弄斧,幸勿見笑。」
劍秋笑道:「我親眼見你被驢子掀下地來的,這不是憑據麼!」李天豪也道:「你這童兒小小年紀,竟敢如此倔強!」
劍秋無可退縮,橫劍而待,兩人已都拔出長劍,跳過來向劍秋進刺,劍秋揮動手中劍,幾個迴旋,已把兩個的劍削斷,並且斬去一人的臂膊,兩人從屋上逃下。劍秋也跳到地下,想事已破露,索性去找鄧百霸。遂使開驚鯢劍,一道青光直刺而過,眾人雖勇,也不是他的對手,早向兩邊辟易。劍秋一個箭步,跳進室中,見鄧百霸正握著青鋒,立在對面一間屋子裏,相距不過五六丈遠,忙飛步過去,要和他決戰。
玉琴道:「凡事是則是,非則非,他雖然心中不贊成,卻不好跟我們動手。橫豎我們無意久住在那裏,合則留,不合則去,很爽快的。若是我們偷偷地走了,反給他們訕笑,而且他們也不能明白真相,況我的花驢又在寨中,我也捨不得丟了這驢兒的。」
m.hetubook.com.com玄端坐不動,少停面色有異,連忙立起身,高捧葫蘆,口中又喃喃有詞。眾人但覺眼前一亮,兩道青光已到頂上,打了幾個轉,其光漸小,忽地投入葫蘆中去了,法玄隨手蓋上,藏在懷中,眾人也都退去。只有鄧百霸夫婦和法玄、劍秋、玉琴一同坐著,堂下有三四個下人立在那裏伺候。
玉琴遂把自己面前杯中的酒舉起,一飲而盡,說道:「省得師父怪我不肯喝酒,我今夜就喝個醉罷。」
鄧百霸點點頭,便見玉琴走到階下,一聳身,但見一道黑影如飛鳥般飛上旗竿,一手抱住竿頂,一手解下那面旗子,輕輕一躍而下,獻在席前,杳無聲息,又輕又快。法玄才把一杯酒喝下,不覺拍手稱讚道:「好功夫!」
法玄說道:「我今天一時高興,又妄開殺戒了。因那飛刀到山下找不到犧牲品,遂傷了人回來,你們如不信,立刻差人下山去探問便知。」鄧百霸遂令一人快快下山去打聽消息。
玉琴已把胸前鈕扣鈕好,走到外面,看見自己的花驢,想:我的性命可說是這驢兒救免的;我在晏家堡幫助胡小三出氣,得到這頭花驢,今天卻大有用處,可知天下有許多事並不是白做的,其中自有因果哩!
劍秋說至此,忽然嚷道:「咦,那童子呢?」忙和李天豪奔出門去,一看,那花驢正在樹下吃草,不見童子的影蹤。劍秋道:「剛才我飛劍時,把他丟在地上,不及相顧,大約被他逃走了。」又到室中四處找尋,依舊不見,只在鄉婦房中取出玉琴的劍和包裹,去交給玉琴。
李天豪道:「當然,他也去過那裏一次的。」劍秋記在心裏,遂把酒資付去,說道:「我們快去追尋女俠罷。」於是兩人離了張家口,重又走還。
宇文亮聽說,勃然大怒,要想發作;李天豪卻把他的衣角一拖,對他做個眼角,似乎勸他不要鹵莽從事,只得忍耐下。李天豪卻滿口稱讚玉琴的孝勇。當晚李天豪仍留二人住在寨中,自己便和宇文亮離了龍驤寨,到白牛山去,收撫鄧百霸的部下。
玉琴搖首道:「這卻不知,他們因為要到雲南去援助一個朋友,當晚便分手的。」二人別後重逢異常親密,談了許多時候。
當時劍秋在酒店裏,聽了酒保的說話,知道必是玉琴無疑,那麼她已過了張家口,我還是追轉去罷!便將自己的意思告知李天豪,李天豪道:「女俠不明這邊的地理,一定要誤入歧途;況且我聞白牛山山勢險峻,不易前去,她決不會找到的。」
法玄聽了,全身骨節都酥軟起來,說道:「好好,你真生得玲瓏剔透的心肝,體會得到。」遂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脫下外面的衲衣,走過來挽著玉琴的手,要到炕上去睡,且代玉琴解去衣上鈕扣。
這時忽聽外面一片聲暄地喊道:「捉刺客!捉刺客!」她知道劍秋已在那裏動手了,疾忙摘下壁上的寶劍,手起劍落,早把法玄一顆光腦袋割下,掛在門上。自己一縱身跳上屋頂,忙去接應劍秋。只見後面火光照耀,人聲嘈雜,有許多人執著兵刃跑去。玉琴在屋上跟著他們走到裏面時,恰見劍秋追入小屋中,鄧百霸夫婦抽動橢圓形的鐵柱,小屋直落下去,鄧百霸又和眾人趕到外面去了。
劍秋遂又介紹她和李天豪相識,只把自己如何到龍驤寨遇見李天豪和宇文亮兄妹的事,約略說一遍,便對玉琴說道:「我們別後的事,此刻也說不盡,且待閒時大家細談,我也要知你的事情呢!現在這裏不是安樂之地,免得盜黨前來,別生枝節,不如走罷。並非我有怕懼之心,實在我們還有要緊的大事去幹哩!」
玉琴也道:「這才是好漢哩!」飛步上前,一劍向鄧百霸心窩直戮過去,鄧百霸還劍格住;兩人運動劍光,各使出平生本領來用肉搏。一個如惡虎撲羊,一個如鷲鳥逐兔,兩道白光倏來倏往。酣戰良久,只聽玉琴嬌喝一聲,一劍早刺入鄧百霸腹中,鄧百霸仰後而倒,玉琴又是一劍把他的頭顱割去。
童子見劍秋和他講話,他本來沒處出氣,便瞪著眼珠說道:「我打我的驢子,干你甚事,你說我不會坐,怎樣見得?」
劍秋也道:「鄧賊休得多語,我今前來取你的狗命。」說罷,兩人的劍光已接觸著。
起先她跟著法玄和尚來到房中,法玄笑嘻嘻地,勾著她的香肩說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當面不相逢。佛說有緣,我與你真有緣,今夜我和你同登陽臺,共參歡喜之禪,以後我便帶你上峨嵋去,教你修煉飛刀之術,可好麼!」
鄧百霸道:「你們且舞給我看。」劍秋遂和玉琴脫下外衣,捧著寶劍走到庭中,此時山上眾健兒以及鄧百霸的妻子穆玄瑛都同來作壁上觀。
劍秋聽了玉琴的說話,便正色道:「師妹休要取笑!我的宗旨不是助師妹復仇麼?那些妖姬淫|婦,豈在我的心目中?不得已而虛與周旋,無非想脫險之計。瑞姑平日陷害男子無數,我現在報以青鋒,在我雖說薄情,而為多數死者復仇,也是快事。並且我和她並無一些曖昧,師妹難道還要疑心我麼?」
玉琴道:「我們二人屢遭不測,天幸都能化險為夷,記得在滄州寶林禪院,陷在地窖中,猛獅當前,危險得很,到底卻被我們想法逃出。最近我又被那草屋中的盜婦迷倒了,險些喪生,又蒙師兄前來援救的,我也感激不盡。卻喜無意中取得迷|葯,今夜全仗此藥殺卻淫僧。」
那女子又刺倒了兩個健兒,疾忙跑至那小屋陷落的所在,按動旁邊裝著橢圓形的鐵柱,向上抽了兩下,那小屋便冉冉上升,劍秋早從小門裏躍到外面,對女子說道:「多蒙師妹前來救我,但那仇人到那裏去了,我們快些尋找,不要被他漏網。」
所以前回說一顆人頭骨碌碌地滾在地上,若果玉琴被殺,當然要說一刀刺進中胸,鮮血直流了。
隔了數天,劍秋向宇文亮探知白牛山的途徑,正在分水嶺的西北,距此尚有百里之遙,山上的領袖果是飛天蜈蚣鄧百霸,手下有數百徒黨,甚是勇猛。那鄧百霸是魯省人氏,少年時曾在山東為盜,後拜四川劍峰山萬佛寺金光和尚為師,學習劍術,便到這個山頭上做一方的雄長,在塞外很有威名。宇文亮得了他,以為大大的臂助呢!
途中宇文亮對李天豪說道:「都是你要把劍秋招接在寨裏,以為網羅豪傑,現在他卻牽了一個女子來,反把鄧百霸殺死,折去我們的羽翼。非徒無益,而又害之。若依我早把他殺了,何致有今日之變。想鄧百霸威震蒙邊,卻斷送在女子手裏,我代他很是不平。況且我們和他聯盟,結為兄弟之好;他們終該看我們的面子,不應把他殺掉,再來告訴我們。他們志得意滿,我們倒很覺掃顏的。依我的心裏,要代鄧百霸復仇,把這一對狗男女殺掉。」
玉琴道:「是的,要幹就幹,不可猶豫。」遂約定明日同往。
劍秋更www.hetubook.com•com覺疑惑,遂又問道:「你快快說出來,這驢子的主人是誰?給你白騎了,你還要打罵。」童子被劍秋逼緊著問,只得還答道:「這是一個過路的客人,因為缺乏了盤川,所以賣給我們的。」
劍秋問道:「宇文亮大概都知道的了。」
玉琴答道:「我們特來拜見你們的首領飛天蜈蚣鄧百霸的,煩你通報一聲。」
法玄很得意地運足罡氣,口中喃喃有詞,揭開葫蘆蓋,便聽裂帛一聲響,有兩道青光飛出,直到天空,很清楚地見是兩條柳葉飛刀,如龍蛇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盤旋,眾人都覺得冷氣森森,不敢正視。聽庭中簌簌有聲,木葉盡落。玉琴和劍秋細瞧那兩柄飛刀,果是夭嬌不凡,因此知道法玄的本領不弱了。
法玄又道:「這種飛刀輕易不能煉就的,先採五金之英,把來爐中熬煉,經過七七四十九日,只煉成一柄飛刀;然後使它吸收日月的精華,天天早起,運用丹田罡氣,經過若干時日,苦心習練,然後能使它變易形狀,可大可小。不用時藏在葫蘆之中,用時運足罡氣,放刀飛出,東西南北,任你指揮。所謂放之則彌六合,捲之則藏於密。但也要視個人道行的。有的只能用其一,有的能用其五六,最有功夫的能用其九,便可無敵於天下。
李天豪便道:「吾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鄧百霸和玉琴有殺父之仇,玉琴崑崙學藝回來,最大的目的便是復仇,這是她的師兄劍秋告訴我的。他們出塞來,也是為了這事。鄧百霸雖和我們聯盟,我們卻不能禁止他們報以前的宿仇,他們起先不通知,恐防我們或要阻止;現在來說明,更顯得他們態度的光明正直了。我們做不出和他們翻臉,況且他們二人都有驚人的武術,鄧百霸尚且死於她的劍下,我們何不乘此聯絡他們,只要他們肯相助時,崑崙派中人才很多,將來大有用處。失一鄧百霸,得了許多強過鄧百霸的豪傑,吾兄又何必代死者去復仇呢!」宇文亮聽了李天豪的話,不再多說。
劍秋道:「那麼我們若去尋找鄧百霸,不必先向宇文亮說明,以免他來說情,或者洩漏風聲,不如我們悄悄前去做了再說。」
童子又罵道:「白晝見鬼,算我晦氣。」又向驢子踢了一下,才要坐下去,劍秋卻把他一把拉住,說道:「這頭驢子並是你家的啊!」那童子一聽這話,面上不由變色。
玉琴和劍秋走到尚武堂下,見很大一個庭院,左右有兩株老松,堂上燈燭輝煌,有人在那裏飲酒。聽得一個請字,二人徐徐步上階墀。見左邊坐著一個胖和尚,頰上一個巨大的刀疤,相貌凶惡,衣袖捲起,露出毛茸茸的臂膊,筋肉墳起,雄武有力;右邊坐著一個偉男子,目光英銳,頷下微有短鬚,穿著得十分華麗、戴著皮帽,相貌雄武、年紀已有四旬開外了。
玉琴假作嬌羞答道:「師父說如何便如何,弟子是不懂什麼的。」法玄哈哈大笑道:「你是個處女,當然不懂。少停嘗著了滋味,包你懂得。」玉琴聞言,不由頰泛紅霞,暗暗咬緊牙齒,恨不得立刻把他剚刃於胸。
卻不見有人答應,忙進去一看,見了地下的屍體,不覺放聲痛哭,卻不知他的妻子守在家裏,被什麼人害死的。想自己平日殺人放火,作惡多端,今天才有此結果;又尋他兒子的蹤跡也不得見,遂長嘆一聲。拿著一柄長鋤,去屋後絕壁下掘了一個大泥坑,把他的妻子埋葬在內,蓋上泥土,植下一個木標,然後回到屋裏,收拾一些細軟,打一個大包裹,背在背上。返身出門,跨上馬鞍,仰天嘆道:「我韋飛虎橫行十餘年,只落得傷心慘目,如此收場。妻子已死,兒子也不要了。從今後我還是落髮為僧去罷!」遂加上一鞭,潑剌剌下山去了。
玉琴聽劍秋的說話,芳心中更覺起一種景慕之忱。二人談談說說,不覺天已微明。玉琴對劍秋說道:「我們做事須要光明磊落,既已殺死鄧百霸,應該把這事的緣由,告訴宇文亮和李天豪,也好使他們來收撫山中的群盜,編成將來的義師。」
一路打聽問信,果然都說有一個少女跨著一頭花驢,剛才過去,是望東北方走的。劍秋和李天豪日夜趕路不敢耽擱,好在兩人都有飛行功夫,不覺乏力。跑過了幾重山,自思:我們除非走錯了方向,否則定要趕上的了,為什麼不見影蹤呢?二人登高而望,前面一片曠野,更是荒涼,那時日已過午,二人重又向前行去。
劍秋嘆一口氣,急把寶劍去削鐵柵,削了多時,才削斷一條,心裏並不著急自己被困,卻懸掛在玉琴身上。原來這間小屋是鄧百霸在萬佛寺中學來的花樣,特地造著,以防萬一的。兩邊有門,他們把劍秋誘到裏面,便從後面門裏走了出來,按動向下的機關,那小屋便望下沉。下面四圍鑄有一樣大小的鐵柵,便把那屋子圍住,敵人雖然勇敢,再也逃不出來了。
不多時已走到一家人家門前,花驢停住不走,二人都覺奇怪,跑進屋中,似乎聽得後面有些聲音,劍秋闖到裏面一看,卻見板凳上橫臥著一個少女,好似玉琴的模樣,旁邊一鄉婦舉起匕首,正向她的胸窩裏刺去,不覺說聲:「不好!」連忙發出劍光,跳過去把周氏一劍飛去了頭顱。因此間不容髮,命在頃刻的玉琴得以保全性命,若得他遲來一步,那就不堪設想。
劍秋初聞玉琴的說話,未免有些疑惑,後來一想,這是她用的計策,看來今夜不能直接痛快地下手了。穆玄瑛卻儘看著玉琴,微笑不語。
玉琴事機緊迫,不得已對法玄說道:「師父若要如此,須依我兩件事,不然寧為玉碎,毋為瓦全。」法玄道:「怎樣兩件事,你且說說看!」
劍秋笑道:「本來色字的頭上是個刀字,世人死在這把刀下的,真有恆河沙數,古今來顛倒眾生的也唯有這個色字,孟子稱:『大丈夫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說下面再加一句,美色不能惑呢!我輩作劍俠的,更要自己小心,想我在九天玄女廟裏,被徐氏三姊妹包圍著,百般引誘,險些自墮魔道;幸虧心志還能堅定,臨崖可以勒馬,孽海亦能裹足,才能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呢!」
法玄道:「指教的日子長哩!今夜我指教你的又是一樁事。」說罷,走過來要把玉琴摟抱,玉琴雙手把他推開,假作驚慌,但是此時的法玄已像森林中的一頭獷悍的餓獅,見了美麗的小鹿,立刻要奮其爪牙而攫噬了。所以早把玉琴抱至膝上。
劍秋此時已看得明明白白,橫臥在凳上的,正是自己找尋不到的玉琴,心中又驚又喜,便對李天豪說道:「這位少女便是女俠,不知她怎樣落在人家圈套中?想這人家必然是個盜窩,鬼使神差,我們會趕來救她,此中真是天意了。」
劍秋始怪玉琴所以遲遲出塞之故,又問:「雲三娘現和余觀海到那裏去了?他們可要來除https://www.hetubook.com.com滅王天寺裏的四空上人?」
劍秋聽得白牛山三字,不覺大喜道:「你知道白牛山的麼?」
玉琴點頭說道:「不錯。」一邊說時,一邊見沿窗桌上有一小包白色藥粉,知道這是迷|葯。想自己吃了虧,且把那藥粉帶去化驗一下,看是什麼東西,便取了放在貼胸袋裏。
劍秋表示同意道:「我仍相伴師妹同去,將來好一同上崑崙去見禪師,還有李鵬家中,我們便道也要去告知他一聲,好使他歡喜。」
在他們去後,不到半天功夫,薄暮時,有一個身軀肥碩的壯士,挾著長劍,跨著一匹白馬,跑到門前。跳下馬來,喊道:「阿虎在那裏?」
劍秋道:「我也要急想知道師妹跟隨那賊禿去後的情景呢!那賊禿神通廣大,師妹如何動手的?」
李天豪搖頭道:「我也不認識,只因以前聽宇文亮說起,他已聯絡白牛山上的盜魁,訂攻守同盟之約,至於那盜魁我也不相識。」
玉琴得個空,便悄悄對劍秋說道:「那賊禿不懷好意,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就跟他去,伺隙便要下手。先把他翦除了,然後再找鄧百霸,請你即來策應我,還有一場惡戰哩!」劍秋點頭道:「師妹善自留意,我準入內接應便了。」
李天豪和宇文亮知道玉琴是個崑崙派的女俠,且和劍秋同門,也很敬重。夜間蟾姑姊妹又在閨中設宴款待,玉琴見她們如此優待,很覺過意不去;且知他們雖是草莽英雄,而志在革命,目光遠大,非那些剪徑強梁可比;加著李天豪極意聯合,所以對他們也很表同情。
原來這女子不是玉琴還有誰呢?
玉琴早已躍起,便向黑影一劍刺過去,黑影也很敏捷,一閃身避過玉琴的劍,仍從窗裏躍出。玉琴也跳到外面,黑暗中瞧不清楚面目,似乎是宇文亮的次妹蓮姑。那黑影見玉琴追至,便望玉琴頭上一劍橫掃過來,玉琴舉劍相迎;戰得不到三個回合,兩劍相遇,一聲響亮,玉琴的真剛寶劍已經把敵人的箭尖削斷,便見那黑影一聳身躍上屋去走了。
那壯士又道:「你們要見我們寨主,所為何事?」玉琴道:「有要事面談,此刻不便先說。」那壯士見他們左右不過二人,料他們也做不出什麼事來,遂命部下引導二人通過那個關隘,走上山巔,來到他們的大本營裏。
玉琴笑道:「你不在香窩豔窟中過快樂日子,一定要跑出來到這荒漠地方,豈非傻子麼?況且瑞姑有恩於你,你卻把她刺死,未免太忍心吧!」
玉琴也不追趕,自回室中歇息,也不敢再睡了,捱至天明,忙去見劍秋,把這事告訴他聽。劍秋聽了,知道其中還有內幕,不便和玉琴直說。
玉琴道:「就壞在這個上,假若官軍調遣重兵前來,在外封閉,寨中不要內亂麼?」
玉琴對劍秋瞧了一瞧,答道:「謹遵師命。」鄧百霸夫婦也知法玄當夜便是要教玉琴運氣,這是假話,大約他要和那女子一參歡喜之禪了,未便說破,任他處置。
忽見那邊有一個童子,騎著花驢向前跑來,那驢子忽然倔強不肯走,那童子罵道:「畜生,你不肯走,我偏要你走。」提起他的小拳頭,向驢子的後股上猛擊數下。
法玄對鄧百霸說道:「飛刀出了葫蘆,必須見血方還,但無故又不能妄戮他人,只好讓它到山下去尋些犧牲物罷!」遂把右手一把,兩道青光如箭一般地飛射向山下去了。
法玄笑笑,遂把葫蘆放在桌子上,伸手將玉琴一抱,橫倒炕上;玉琴方想用武力去抵抗,卻是法玄說聲:「不好!」咕咚一聲,倒在地下。玉琴大喜,忙用一個鯉魚打挺勢跳下炕來,見法玄直僵僵地躺著,已失去了知覺。
玉琴被他這麼一說,暗暗吃驚,但面上極力表示鎮靜,嫣然一笑,說道:「師父,我本沒有這個意思,若是師父疑我,不喝也罷!像師父的海量,焉能一時會醉。並且我灌醉了師父,意欲何為?至於我不喝酒,實在因為弟子不會喝的。」說罷,佯嗔薄怒,低倒頭不出一聲,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現在可以利用此物了。
眾人見鄧百霸已死,吶喊一聲,各舉兵刃,把二人圍住。二人見目的業已達到,不欲多殺,遂舞劍抵禦,略戰片刻。玉琴回頭對劍秋說道:「我們何必和他們苦戰,不如走罷!」劍秋點頭答應。
劍秋道:「久聞足下威名,我等兄妹願投麾下效力。」遂捏造兩個假名,詭說是汴梁人氏,犯了命案,逃到塞外來的。
但他初到山上,哪知法玄和尚住在那裏?鄧百霸的寢室又在那裏?只得望有燈光處行去。走了幾處,找不到法玄和玉琴的地方,心中好不發急,盡顧往裏面探察,已到了鄧百霸臥室。那鄧百霸常恐有人行刺,所以夜間有一小隊健兒在他的內室門前輪流保護。有人登屋,有人平地,四面留神。
劍秋背地裏,把這話告訴玉琴,知道一定是她亡父的仇人了。玉琴遂向劍秋說道:「鄧百霸雖和宇文亮結為盟好,我斷不能因為宇文亮的緣故,把父仇放起不報,我們披星戴月,奔波萬里,所為何來?」
劍秋道:「聞得宇文亮和鄧百霸很是投契的,若知我們殺了鄧百霸時,恐他要和我們不干休的。」
玉琴點頭,又道:「以後我也要到虎牢關走一遭,看看竇氏母女哩!」當下二人商量已定,便去見宇文亮和李天豪,立刻便要告辭。
二人跑到半山,又見火把大明,有一小隊盜匪攔住去路,乃是守關的王豹聞警前來堵截。王豹見了二人便道:「呀!你們果然不是好人,休想逃走!」舉起大刀向他們劈來。
玉琴勉強喝了一口,又斟滿了一杯,請法玄再喝,法玄喝到半杯不喝了,微微笑道:「這個冷酒喝多了,肚中不快,並且你要我喝自己卻不肯喝,這是什麼道理?莫不是有意灌醉我麼,須知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劍秋遂道:「好的,我們回去罷!」於是二人從原路回到寨中,見了宇文亮和李天豪,把這個事說個明白,請他們便去收撫。
玉琴又喝道:「飛天蜈蚣鄧百霸已被我們誅掉,勸你們讓開些罷!不要活得不耐煩,我們的寶劍是無情的。」眾人聞言大驚,各自遁去。
李天豪對著劍秋、玉琴,更是禮貌殷勤,把自己的志願和二人細談,要請二人異日相助,二人唯唯答應。宇文亮也對他們很是客氣,二人知道有李天豪在內斡旋,這事和平過去了。
鄧百霸那知其中緣由,信以為真,便又問道:「我們山上弟兄眾多,都有一技一能,足以自見,你們可有什麼本領,請先顯示一二。」
玉琴便把真剛寶劍向他一指道:「鄧百霸!你還記得荒江之濱的方大刀麼?他便是我的父親。不幸死在你的手裏,你自以為得計了,卻不知他有一個女兒方玉琴,立志復仇,饒你不得。今天我們前來,是要取你的性命,以慰我父在天之靈。淫僧心懷不良,自取其禍,現在我們不必多言,且先決一雌雄,使你死而無怨。」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