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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俠

作者:顧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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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鐵彈三飛教師喪膽 漁歌一曲俠女動心

第三十回 鐵彈三飛教師喪膽 漁歌一曲俠女動心

眾人正在紛紛講話的時候,忽然曾福又在外邊急急忙忙跑進來說:「官府裏有人來要捉拿大爺和二爺呢!」曾翁夫婦聽了,又是一驚。夢熊卻嚷起來道:「怎樣有人要來捉我弟兄麼?放屁!放屁!我們犯何罪!待我前去問個明白。」曾翁方要攔阻,夢熊已大踏步走出去了。
到得次日,信中便去邀集一輩少年,約有七、八個人,把自己的意思告訴他們,要他們同去助威。那些少年都是血氣方剛,要有事怕太平的人,自然大大的贊成,要去鬧一齣全武行,大打出手。於是各人預備了短刀鐵尺。信中握了一根齊眉棍,浦大龍也帶著一柄單刀和鐵鏢,一行人飽餐後,望曾家村走來。
曾翁道:「不錯,玉琴姑娘以前救得我家之劫。但是今番卻不能了!」曾太太道:「玉琴姑娘已到塞外去,不然知道了這個消息,必要代我們救還麟兒的。可惜我們找不著她啊!」
後來在小黃山的南崗,看到了一片土地,氣勢雄壯,方向吉利;藉著小黃山的山勢,鬱鬱蓊蓊,得著山岳之靈,連不懂風水的人看了,也要讚一聲好!胡杜仲便說:「這塊土地再好也沒有!葬了下去,後人富貴可至將相!」帳房先生聽了大喜,決計買這塊地了。調查之下,始知這塊地的主人便是曾家村裏曾翁啟堯所有的。
漢子道:「你找誰?」玉琴假意低聲道:「請問漁哥兒,這裏有沒有一個姓焦名大官的?」那漢子聽得玉琴提起焦大官三字,面上不由一驚。便又問道:「姑娘找他做甚?可是……」說到這裏,又囁嚅著不說明。
可是信中受了這一個大大的虧,更把曾家父子切齒痛恨。心裏誓欲報復;只苦自己的本領不及人家。因此和帳房先生商量,可有什麼妙計,去陷害曾家。帳房先生想了多時,想出一條計策來。說:「主人在刑部衙門裏當主事,很有勢力,只要他遇到重大的盜案,在暗中指使盜黨,誣陷曾家兄弟是個坐地分贓的大盜。自可由刑部行文拘捕,押送京師訊辦。那時主人一定不能放鬆他們,而曾家兄弟難免房辟之罪,管教他們家破人亡!所謂殺人不用刀,何必和他們苦苦械鬥呢!」
浦大龍見信中刀散亂,戰不過夢熊,便舞動手中單刀上前助戰。夢熊估料這人必有些本領,也把哨棒使得十分緊急,和浦大龍決鬥。信中卻跳出圈子,抱著刀立在一旁,氣喘吁吁的觀戰。誰知信中的一輩小弟兄,究竟本領淺薄,氣力又小,敵不過曾家村中的眾少年,有幾個已受傷退後。浦大龍正和夢熊極力廝殺,不分勝負。但見自己的徒弟都打敗了,心中發急,虛晃一刀,回身便走。夢熊挺著哨棒追去。浦大龍回身將手一揚,即有一鏢飛來;夢熊眼快,把棒一撥,那鏢早已落在地上,遂即抽出他的彈弓,按上三顆彈丸,颼颼颼一連三彈,向浦大龍飛去。
信中道:「教師既肯幫忙,曾家小子不夠我們打了!」當晚信中便請浦大龍喝酒,浦大龍在酒後又說了許多豪話。且說:「以前山東地方有個好漢黃天霸,有十分了不得的本領,現在朋友中都稱我『蓋天霸』,可見自己的武藝比較黃天霸還要勝三分了!」
夢熊聽了,哇呀呀一聲大叫道:「好大膽的余家小子,敢來尋事生非,正是自作孽不可活,萬萬不能饒赦他了!眾弟兄快隨我去,打他一個落花流水。」大家答應一聲,立刻帶上彈弓、棍棒,飛奔而去。夢熊背了彈弓,挺著一根哨棒,當先趕到。見自家門前正有一夥人在那裏打罵。
曾翁連聲說是。玉琴也將自己復仇的事,以及回裏掃墓等經過情形大略奉告。曾翁夫婦聽了很覺快慰。曾太太又道:「這是姑娘的孝心所致,我們非常慶賀。」曾翁遂命令廚下預備精美的餚饌,宴請姑娘。夢熊的妻子宋氏也走來問好,一同相陪。聽說玉琴拜託她的師兄岳劍秋入京想法救出夢熊,所以私心更是感謝。這夜玉琴便和宋氏同睡。
信中聽了,不由惱得他大聲說道:「這些酒囊飯袋,沒中用的東西,那裏在俺小爺的眼上?他們不要耀武揚威,我們倒要和他們較量一下呢!」說畢氣憤憤地走出去了。那帳房先生便立即寫信告知余清臣,說得曾翁非常蠻橫無理,好激動主人的怒氣,以圖報復。可是信中已等不及了,他便去見拳教師浦大龍,說:「曾家如此無理,夢熊組織拳術團,十分自負,我們總須前去把他們打倒,出出這口悶氣,也教那曾家小子不敢逞能,識得我們的厲害!」
夢熊聽了,哈哈笑道:「玉琴姑娘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真不愧賢妹也!我曾夢熊感謝不盡,只要你救得我的兄弟,這場官司我自願一人擔當便了。」
玉琴聽著歌聲,芳心不由一動。暗想,瞧那漢子雖似漁哥兒模樣,然而唱不出這種歌詞的啊!這時那漢子也瞧見玉琴,把篙一點,船已傍岸。漢子跳到岸上,走上橋來問道:「天色將晚,姑娘一人單身到此,有何貴幹?可是找什麼人?」玉琴點頭道:「正是,我此來找一個人。」
原來毓麟見大柳集中余家有人打上門來,慌得他把老父匿在房裏,緊緊閉住房門。一面打發曾福去報知夢熊前來解圍。後來夢熊和信中等鬥在一起,他得知了消息,忙和家人跑出來偷瞧情勢。且喜自己哥哥本領高強,來的人都非勁敵,心中大喜。及見夢熊把信中踏住,要掄棒痛打的時候,誠恐他哥哥大發傻氣,鬧出人命案子來,所以趕上前把夢熊的手拖住。
一群暮鴉在空中噪著,飛過林子去。似乎報告人們說,一天的光陰已過去了。早些歸去安睡吧。
玉琴將紙條兒看過一遍,然後對曾翁夫婦說道:「原來便是以前到此盜劫的餘黨,他們既要找我,我也要去找他們。現在不必將錢去贖,好在還有三、四天日期,明天我就到鴨頭鎮走一遭,總要把盜窟探明白,好將二哥救出,何必白花金銀給他們享用呢?」曾翁知道玉琴確有本領,說得出,做得到。或者靠她的力量,能使愛子生還。便道:「那麼拜託姑娘了。」
玉琴便仍和劍秋、李鵬坐在一起,看他們吃飯。劍秋瞧著夢熊這種傻氣,忍不住發笑。夢熊一頓飯吃罷,捕役不讓他多說話,押著便走。夢熊又對玉琴說道:「拜託!我去了。」玉琴道:「請放心,我準辦到。」眼看著他坐上大車而去。
劍秋點頭道:「我都理會得,當不致誤事的。」玉琴又道:「那麼我在曾家村等候師兄回來了。」
夢熊道:「此次來的盜寇,便是昔日到我家行劫的餘黨。他們前番吃了玉琴姑娘的虧,所以特來報復。紙條兒上不是寫著要找女俠麼!」
曾翁夫婦陡聞「方姑娘」三字,連忙直立起來。玉琴已掀簾而入,見了曾翁夫婦,便跪倒行禮,請寄父寄母的安。曾太太伸手把她扶起,見面之下,悲喜交集。曾翁便把他家這番所遇的禍事,詳事奉告。玉琴也將自己在天津飯店,遇見夢熊的情形告訴他們。且說道:「此次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本來拜望寄父寄母的,不想出了這樣一個岔兒,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哩!」
玉琴點點頭,又道:「你想必餓了,快些用飯罷。」夢熊嚷道:「不錯,吃飯要緊。」遂過去和捕役一同坐了,大吃大嚼。
夢熊被捕役拘後,雇著一輛大車,把他手足都用鐐銬釘住,載著他向前登程,先送他到天津去審訊。在途中夢熊方才想起大柳集的余家主人余清臣,在京裏刑部中供職,大概這場官司必然出於他家有心陷害。那麼自己此去不免危險!但他有傻氣的,自負好漢,所以情願挺身前往;想不到在天津遇見了荒江女俠,忍不住大喊起來。
君不見古時霸王楚重瞳,暗鳴叱咤逞威風;天之亡我非戰罪,成敗安足論英雄。河上逍遙盡可樂,何必封侯求立功?
帳房先生回去和老太太小主人等說了,立刻寫信到北京去,報告余清臣知道。余清臣回信說,既有這樣的好地方,即請向曾家接洽,設法購取此地,雖出重金不吝。帳房先生要想把此事成功,得主人的歡心,自己也可從中得利。於是便到曾家村來拜訪曾翁,把來意奉報明白,要求曾翁把這塊地讓與余家,建築新墳,賣個情面,當出重資酬謝。
曾翁一聽這話,不覺冷笑數聲道:「貴主人食祿萬鐘,固然炙手可熱,鄉人誰不敬畏。但是老夫僻陋成性,不知趨奉,在家鄉安閒度日,於人無尤,也不須仰仗貴主人大力呵護啊。無論如何,這塊土地不肯奉送與人的!」
玉琴一邊走路,一邊留心觀察。前面正有一條小橋,橋邊有株大樹。玉琴走上小橋,望那幾家人家已有炊煙縷縷,從他們的屋頂上升起,綿綿邈邈,企立如人形。玉琴瞧著炊煙,正在出神地遐想。忽聽橋下有漁歌之聲,唱得很響。俯首下視,見河中有一小小漁舟行來。船頭上立著一個漢子,穿著黑色短褐,赤著雙趺,兩手持著一根籬子,向河中輕輕點著。口裏卻唱著漁歌道:
夢熊看這紙條兒時,他的父母和妻子和圖書也趕來了。曾翁接過一看,不由面如土色,只說:「麟兒已被飛行大盜劫去,怎麼好呢?」曾太太也十分發急,聽說盜匪留言,要叫她家出十萬金,取贖毓麟的性命。她把次子平日愛如心頭之肉的,便要她的丈夫趕緊出錢去贖。
誰知曾翁一口拒絕,因為這塊地方也是自己特地購置,預備將來做墳地的,余清臣雖肯出善價,也不能辦到。帳房先生又道:「我家主人供職刑部,權勢赫弈,一心要得此地,若蒙曾翁割讓,彼此留一很深的感情,將來鄉里之間,曾家若有事故發生,當能幫忙。」
到得曾家門前下得驢背,早給曾富瞧見,連忙上前叫一聲:「玉琴姑娘來了,我家正有禍事哩!」玉琴點點頭道:「我在路上遇見你家大爺,一切情形都已明白。你家老爺太太在何處?我要緊見他們。」
帳房先生道:「小主人不要發怒,待我寫信去主人面前訴說詳細,主人也決不肯饒恕他的!現在且慢和他理論。聽說曾老頭兒也有兩個兒子,大的名叫夢熊,十分傻氣,力大無比,聚集了他們村中少年,組織一個拳術的團體,倒未可輕視哩!」
夢熊便道:「怎麼打不得?我正要把他打死哩!」
浦大龍聽了信中的話,大聲說道:「曾老頭兒忒煞可惡!我家老主人向他客氣的購買土地,正是賞他的臉,他敢這樣無禮,得罪我們,真是昏聵之至了!他既不肯出售,我們何不竟用武力奪將過來?這喚做先禮而後兵,怕他什麼?憑著老主人的勢力,料那區區土老兒也奈何我們不得!至於你說曾家小子組織什麼拳術團體,在鄉里中耀武揚威。哼哼,不是我浦大龍說句誇口的話,最近十年中,東奔西跑,不知會過了許多五湖四海的英雄豪傑,誰不知道我浦大龍的一對鐵拳!曾家小子敢談什麼拳術,只要我跑過去,管叫打得他屁滾尿流,豆腐喊不出豆腐!也教小主人出口氣,長些威風。」
玉琴道:「二位大人放下愁懷,不要悲傷,寄女到此便是要想法救出毓麟兄來。至於大哥的事,已託我師兄劍秋,暗暗跟隨入京,設法營救了。這事雖屬危險,我想也不要緊的,請寄父寄母放心。」二人聽了玉琴的話,稍覺安慰。
這時又從桌子邊發見一張紙條兒。下人取過給夢熊瞧看,只見上面寫著道:
這裏夢熊和眾少年得意洋洋地回來。曾氏兄弟連忙設宴,請眾少年喝酒。大家興高采烈,誇張自己的勇武。譏笑大柳集人的無能。直吃得杯盤狼藉,興盡而散。曾翁心裏雖然減卻驚恐,但恐余家不肯干休,再來尋事。夢熊卻很托大,安慰他的老父說,他們再來時,自有他出來抵禦,不足顧慮。敗軍之將,更無足道。但毓麟心裏終以為他的哥哥好勇鬥狠,易招禍殃,恐怕余家仍要報復,不可不防呢!
曾家村的曾毓麟,自從玉琴走後,一縷癡情,尚未消滅,盼望女俠此去,能夠早日復得父仇,重來此間聚首。又希望女俠的心腸也能改變轉來,垂愛於他。因為天下事本來不可知的,好事多磨,要想一旦成功,也是不可僥倖而致,往往有些事先前經過一度挫折,而後得著圓滿的結果。但願自己和女俠的婚姻也是如此,那麼終身無大缺憾了!所以他埋首書齋,枕經術史,一心攻他的學業。
踏進室中一看,見殘燈猶明,羅帳下垂。咦,怎麼今天毓麟睡得這般爛醉如泥?好不蹊蹺。他便大喝一聲:「二弟日上三竿,還不起身,做什麼春夢?」一邊說,一邊掀起帳子。瞧著,不覺使他陡的大吃一驚,只見床上錦被翻空,那裏有他兄弟的影子呢?大呼:「奇哉,奇哉!門不開,窗不闢,毓麟到那裏去呢?」抬頭一看,卻瞧了有二三椽子斷折,屋瓦欹斜,露出縫兒來。
夢熊把腳一蹬道:「那裏有這麼一回事?不要冤枉好人。」捕役道:「冤枉不冤枉,你們自己前去辯白罷。我們奉公差遣,只得要你走走,休怪得罪。」說罷,把手中鐵鍊嘩啦啦一抖,便望夢熊頭上一套。眾兵丁把大刀高高舉著,吆喝一聲。依著夢熊的性子,本待發作。繼思這也不關他們的事,我既沒有犯罪,便到京師走一遭,也有何妨?遂束手就縛了。
夢熊氣咻咻地說道:「那麼待我冒險去救兄弟。憑著我這本領,未必敗在那些狗盜手中的。」
玉琴在路上很代曾家憂慮,尤其是為毓麟發急,不知他如何被盜黨架去?此去不知可有線索尋得。否則自己雖有心救他,只恐勞而無益呢!玉琴的性情素來不能有事的,一有心事,寢食不安,www.hetubook.com.com全神貫注著,必須將事辦妥,方才安寧。所以她催動花驢,向前疾馳,幸虧路程非遙,第三天的傍晚時候,已到曾家村。
毓麟道:「哥哥的話不錯。」於是夢熊放了信中,喝道:「快快滾回去罷!再要來時,老子決不饒你!」信中抱頭鼠竄而去。
毓麟道:「我們已將他們打敗,他們也認識哥哥的本領了。不如留下這條性命,讓他去罷。何必多結冤家呢?」夢熊想了一想說道:「好,我就饒他的狗命!讓他得一個教訓,以後再不要目中無人,一味恃強。」
信中回頭見了夢熊,便對眾人等說道:「好,那曾家的傻小子自己來了,我們上前快打。」便仗著手中短刀,迎上前來道:「好小子,你敢罵人麼?我家好好和你們商量,情願出錢購買你家的土地,你家老頭兒怎樣不受人抬舉?出口不遜,得罪我的父親,你這廝又在這裏耀武揚威,今天我前來問罪,識時務的快向我少爺好好兒磕三個響頭,把這塊土地賣給我們,方才罷休,不然打得你……」
帳房先生見曾翁說得如此斬釘截鐵,討了一個沒趣,只好告辭退出。回去告訴老太太和小主人,又添上不少歹話,說曾翁怎樣藐視余家,霸占土地,不肯割讓。信中年少氣盛,握拳捋臂,恨不得立刻奔去,把曾家老頭兒一拳打死。
捕役們拘了夢熊,還要找尋毓麟時,夢熊遂把昨夜盜匪光降的事告訴他們,他們還不相信,見了紙條兒,方才罷休。於是一行人押解著夢熊而去。只嚇得曾翁一對老夫妻魂飛天外。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盜匪劫去了次子,官中捕去了長子。這是一個當頭霹靂,教他們平日享著天倫之樂的人如何忍受呢?可憐曾翁只聽得夢熊說:「此去無妨,老父放心,趕緊營救兄弟。」幾句話。夫婦二人抱頭大哭,那裏還會想得出法兒呢?
但是他的哥哥夢熊卻又不然,和村中一輩少年,組織一個拳術團,天天練拳術,射箭牌,使刀弄槍,十分熱鬧。有時還要出去打獵。一種好勇鬥狠的神情,在毓麟眼中看去,卻不以為然。因為女俠不是有絕妙的本領麼?然在她不用出來的時候,看她又嫵媚,又謙恭,和尋常女子無異,這才是真有本領的人呢!所以他們兄弟倆道不同不相為謀,各行其事了。
信中等一行人自從那天尋釁不成,反被夢熊等打得大敗,個個受傷而歸,好不悽慘!他起初倚仗著教師的高大本領,有泰山之靠;那裏知道浦大龍也是個不中用的東西。所以歸後大家都如鬥敗的公雞,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未免有些言語埋怨浦大龍的無能。浦大龍自己也覺得十分汗顏,掃盡威風,沒有面目再在大柳集,受他們的供養。他遂偷偷地一走,不知到何處去了。
且說曾家村的夢熊,自從在那天把余信中一干人打敗。更不把大柳集人放在心上,每天仍和前少年練拳習武。一天早上起身,等候他兄弟毓麟出來,同用早餐。誰知等候良久,不見毓麟的面,以為他在書房中寫字,忘記了早餐,遂跑至書房一看,只有書童在那裏打掃拂拭,便問:「二爺可曾走來?」書童回答:「沒有瞧見。」夢熊暗想毓麟平日總是早起臨池的,怎麼今天睡到這時候還不起來呢?遂又走至毓麟臥室門前,見兩扇房門兀自緊閉著,便提起拳頭,咚咚咚地向門上敲了三下。不見裏面動靜,惱得他性起了,飛起一腳,將門踢落。
曾福道:「大柳集中的余家小爺,同著六七個雄壯的少年,各執著刀槍棍棒,趕到我家門上來,要找大爺講話。口裏還說要打死老太爺哩!我等一見形勢不好,急忙將門閉住。二爺命我從後門溜出來報告與大爺知道。請大爺速去抵擋,可憐二爺是沒有力氣的。老太爺正嚇得抖個不住呢!」
曾太太又道:「全仗姑娘援助了。若能救得他們弟兄二人的性命,我們終身感德不忘。」曾翁又取過紙條兒給玉琴看,且說自己預備出錢,先將毓麟贖取了。
「去年弟兄們向汝家借用錢財,豈料反遭毒手。有仇不報非丈夫,遇敵而退豈英雄?今夜特來將汝家二公子劫去,識時務者,於十日之內,速速籌備十萬金,至鴨頭鎮,口呼:『焦大官』,自有人來接洽。得金之後,即可將人釋放。否則當碎屍萬段,為弟兄們復仇矣!又前次殺傷弟兄們之女子今在何處?何以不見?或能交出此女。亦可免汝家二公子一條性命也!」
曾太太連忙搖手道:「使不得,萬萬使不得!你兄弟已落在他們手裏,這樣一來,豈不要送掉你兄和圖書弟一命?」曾翁也道:「報官也是不穩妥的,只有取贖一法了。」
劍秋道:「師妹一人前往,諸事小心,不要逞勇,遭人暗算。」玉琴點頭微笑。三人又談了一刻話,遂由劍秋還了帳,一齊出門,分手告別。劍秋和李鵬站立著,看玉琴騎上花驢,得得地跑去。自己帶了金眼鵰,跨上龍駒,李鵬也跨上他的坐騎,趕向京師去了。
一個大漢雙手掇起一塊大青石,喊道:「你們閃開,待我來打破這門,好進去大打出手。」說畢將那大青石向門上撞去,只聽豁剌剌一聲,大門早已倒下。大家正想一擁而入的當兒,夢熊在後大聲喝道:「姓余的小子,我與你並無冤仇,你竟敢糾眾打上門來,是何道理?我曾大爺是個好男子,何懼你這個乳臭未乾,胎毛未退的小畜生?來來來,我們見個高低,好讓你死心塌地,滾你媽的蛋!」
他走到大廳上,只見庭心中黑壓壓的站著許多兵士和捕役。早有一個捕役走上前來問道:「你是曾夢熊麼?」夢熊答道:「是,我們並沒犯法,你們前來做甚?」捕役冷笑一聲:「此間有北京刑部衙門文書前來,要捕送你們弟兄二人入京審問。因為有人告發你們串通盜黨呢!」
玉琴遂回過頭來對劍秋說道:「他們的事,師兄想必也已聽得明白。他們兄弟二人各有禍難,我既見了,怎能袖手旁觀,坐而不救呢?我此去曾家村,必想法要把曾毓麟從盜窟救還。不過夢熊到京師,既然有仇人在那裏主使,這場官司一定脫不了干係。即請師兄前往走一遭,好在有李先生同行,途中也不寂寞。」遂向劍秋附耳低言,如此如此。
北方民氣強悍,鄉村間本來常有械鬥之事,往往甲村和乙村為了一些小事,兩邊悉起村中精壯,拚命決鬥,儼然如臨大敵,打死了人也不用償命。世世成仇,年年苦戰,地方官也無力制止。真所謂北方之強,衽金革,死而無厭了!
余清臣有一個兒子,名喚信中,年方十六七,在家鄉請了一位宿儒,教他讀書。可是信中只喜歡使槍弄棒,沒有下帷之心。家裏的老太太也奈何他不得,只好由他去罷。後來信中索性請了一個拳教師,在家朝晚習拳,有時高興走到書房中去讀幾點鐘書,有時卻整天不讀,學生放先生。那位宿儒教著這樣一個門人,也只得裝聾作啞,不敢放出老師的尊嚴來,不要惱了他,孝敬兩下拳頭,一條老命便要送去半條了,還是見機的好!
論到夢熊的鐵彈也有些功夫的,以前失敗於荒江女俠手裏,因為女俠的本領高大。所謂棋高一著,縛手縛腳,自然夢熊的彈子不能損傷女俠毫末了。現在浦大龍功夫並不高深,全恃著一種虛驕之氣,一見自己的鏢沒有打著人家,而人家的鐵彈卻如連珠般打來了,好不心慌。憑你浦大龍左一跳右一跳的怎樣避讓?避過兩彈,第三彈早打在他右肩,「哎喲」一聲,手裏一柄單刀噹啷啷地落下。嚇得他頭也不敢回,飛奔逃去。
夢熊聽他口出狂言,不由哈哈大笑,連忙喝道:「住了!你們強買土地不成,反來尋釁,難道倚仗著你家老王八的勢頭麼?須知我曾大爺不是好惹的,如今不必多言,要打便打,叫你死而無怨!」說罷將手中哨棒向信中頭上打來,信中還刀迎住。兩邊的弟兄跟著一擁而上,各舉兵刃,叮叮噹噹,鬥在一起。慌得村中鄉民,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大家遙立著作壁上觀。
這時夢熊正和眾少年聚在一起練武,忽見自己家中的下人曾福急匆匆跑來說道:「大爺,禍事到了!」夢熊驟聽這話,弄得好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忙問曾福:「有什麼禍事?如此大驚小怪。」
夢熊又道:「玉琴姑娘你來得甚好,望你前去設法搭救我的兄弟,安慰我父母的心。我自己情願吃官司,好在此事實是冤枉,我必要洗刷明白。比較上還是我兄弟危險一些,因他是文弱的人,怎禁得起強徒的毒辣手段呢?」
信中聽了帳房先生的話,不由大喜道:「早請教了你,用了這種計策,我也不至吃眼前虧了。你真是神機軍師!」帳房聽信中贊他,掀著鼻子,摸著鬍鬚,很自得意。
至於那拳教師姓浦,名喚大龍,山東歷城縣人,自以為得少林嫡傳,大有腳踢黃河,拳打五岳之概。其實倚仗著一副外表,生得軀體偉岸,本領卻很是淺陋。信中那裏知道?十分信任,聚了集中五六個少年,朝夕學習。浦大龍本是走江湖出身,藉此圖個溫飽,且又儼然以老師自居,在大柳集中大模大樣地走出走進,好不威風,誰敢去衝撞和-圖-書他一下呢!
距離曾家村的東面七八十里,有個大柳集,集中有一富豪之家,姓余,弟兄兩房同居,大房裏的余清臣,在京中刑部裏供職,奔走權勢之門,放出他脇肩諂笑、奴顏婢膝的伎倆來,得居顯要,誇傲鄉里。大柳集中要算他一家最是有財有勢了。
玉琴又問道:「鴨頭鎮在何處,寄父可知道麼?」曾翁答道:「我已探得鴨頭鎮在白河東岸,陸莊之北,那裏人煙稀少,是個冷落的地方,也許盜賊藏匿在那邊附近,從這裏往東北走去,不過一天功夫可以到的。」玉琴道:「明天我一早動身,準備到那邊相機行事,寄父和寄母千萬放開懷抱。」
曾太太道:「可不是嗎!我們自從姑娘去後,時常思念,尤其是小兒毓麟,盼望姑娘能夠重來此間歡聚。且不知姑娘的大仇可復?難得姑娘今天來了。哪知他們兄弟二人都遭著飛來橫禍,命在旦夕,害得我們兩個人盡是發急,沒有辦法了。」說罷眼淚已滴將出來。
不覺大喊一聲:「不好了!」回身跑出去,喚家人齊來觀看。說是昨夜必有飛行大盜光臨,把毓麟擄去了。那大盜必從屋上摺斷椽子而下,所以有破綻可見。只是此盜為什麼一錢不劫,單劫了人走呢?
玉琴聞言,憂形於色,遂對夢熊說道:「我本要到府上拜候尊大人起居的,不料你們遇著怎樣的禍事!毓麟兄弱不禁風,怎樣受得起這種摧折?尊大人風燭暮年,如何受得起這樣的驚嚇?我必星夜趕去,想法偵探盜跡,救出令弟。至於大哥之來,我亦當託我師兄代為營救,請你放心。」
信中也想走時,夢熊跟手又發一彈,打在他的後背,跌在地上。夢熊跑過去一腳把他踏住,揚起哨棒喝道:「小忘八,今天你栽了觔斗了,老子不能饒你!須吃我三百哨棒。」說罷,正要打下去的時候,背後忽然跑來一人,把夢熊的手搶住,連連說道:「打不得!不要傷人,哥哥須聽我的話,休要鹵莽。」夢熊回頭一看,見是他的兄弟毓麟。
曾翁也嘆道:「楚囚對泣,奈之何哉?」
對鄰少哥西家翁,終朝打漁莫嫌窮。大魚打得市上賣,小魚煮就吃肚中。濁酒三杯且自飲,醉來蜷臥在短篷。
曾福道:「都在內室。」於是曾福將花驢牽到裏面,引著玉琴走到內室門前。曾翁正和曾太太對坐著,商量救贖兒子的方法。曾福在門外喊道:「老爺,方姑娘到了。」
次日信中遂和帳房先生祕密入京,去見他父親清臣,哭訴一切。帳房先生又在中間添了許多不堪入耳之言。余清臣本來接到帳房先生的信,知道曾家不肯割讓土地的一回事,心上不免有些懊惱。現在又聽了他們兩人的一番說話,果然激得他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照著帳房先生的計策,蓄意陷害曾家弟兄了。信中見父親業已入彀,此行不虛,便同帳房先生拜辭余清臣,回裏靜候發作,管教曾家吃一場天大的官司,那時候家產充公,這塊牛眠吉地,怕不為自己所有麼!
夢熊道:「現在事已如此,沒有用的話少說。好在有十天之期,待我先到鴨頭鎮去探聽一下,再作道理。若知盜黨巢穴,也好通報官兵,前去痛剿。」
恰巧余清臣在京中有個愛妾,患暴病去世,那愛妾也生得一個男孩,余清臣十分寵愛的。想要扶柩回葬,卜個牛眠吉地。便寫信回家,託帳房先生代請一位堪輿家,看一塊好風水的地方,因為老墳上已無隙地,須另作新塋了。帳房先生得著余清臣的信,好似捧了令箭一般,便去請了一位有名的陰陽先生,姓胡名杜仲,到四外附近鄉野中去察看,可是看來看去,沒有一塊十全十美之地。
玉琴陡見夢熊這種形狀,不由一愣。不明白他犯了什麼大罪?待他坐定後細細詢問,夢熊才把自己如何和大柳集余家小子械鬥等情,以及此次突然吃官司的經過,毓麟如何被盜架去的事,一齊告訴。玉琴聽說毓麟為盜劫去,芳心不覺暗暗吃驚。
次日清晨,玉琴起身用了早餐,暗暗佩上寶劍,吩咐曾福好好餵養花驢,自己辭別了曾翁夫婦和宋氏,獨自步行離了曾家村,向東北方走去,一心要探訪盜窟,救出毓麟。半途在一個村子裏將就用了一頓午餐,在日落西山的時候,才到了鴨頭鎮。果然這地方人煙寥落,很是荒涼。遠遠有數家漁戶,沿著山河蓋的土屋,門前場上曬的漁網還沒有收。
玉琴便用手招招道:「這裏不是談話之所,請你同我到那邊林子裏去談罷。」說畢回身走下小橋,那漢子半驚半疑地跟著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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