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荒江女俠

作者:顧明道
荒江女俠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十一回 孤舟赴奇險觸目驚心 病榻訴離愁迴腸盪氣

第三十一回 孤舟赴奇險觸目驚心 病榻訴離愁迴腸盪氣

不多時粥已煮熟,朱小五盛了一碗粥和一碟魚,幾根蘿蔔乾,送進艙來,給玉琴點飢。玉琴覺得腹中實已空枵,遂吃了一碗粥。又問毓麟可要進些?毓麟搖搖頭。於是朱小五把碗碟收過,自己蹲在船梢,一口氣吃了四大碗粥。又坐著休息一回,方才把櫓搖船。
朱小五道:「從此前去可到曹村,曹村距離曾家不過十餘里路了。」玉琴道:「那麼請你載我們到曾家村去,你也不必回鴨頭鎮,將來曾家自有錢養活你一個人的。你放心隨我們歸去罷,決不虧待於你。」朱小五答應一聲,取了燭,鑽到後梢,立刻搖著離開小洪洲。
玉琴見毓麟業已醒來,心中大喜,忙對他搖手道:「毓麟兄請不要動,你的腿上受著了傷。」毓麟道:「不錯,我們逃出的時候,我的後腿被人射中一箭,以後到了林中,我便痛得失了知覺。不知琴妹怎樣救我脫身到此的?」玉琴遂把自己獨身殲盜的經過,告訴了一遍。毓麟心裏又是敬佩,又是感激。
玉琴坐在艙中,把劍拂拭一過,插入鞘中。月光照入艙來,照見毓麟清秀的面龐,已漸紅潤。又用手摸他的胸口,心跳得也漸漸平勻了,很覺安慰。聽著朱小五在船梢很著力地搖櫓,水聲淙淙,四下裏甚是沉寂。
玉琴只是低頭不語,朱小五嚼了一片牛肉,假意說道:「李進哥,你們頭領將要發財了!大概你也可以分到一些,那麼可以請假到天津窰子裏去大樂一樂,豈不是好呢?」李進搔著頭道:「發財也不是容易之事,我們頭領劫來的曾家小子,雖然聲明要他們出十萬金來取贖,但是至今已有八天了,還沒有人來接洽哩。即使得到了錢,還是頭領們取得多,我也沒有幾個大錢到手的,怎麼能夠到天津去狂樂呢?況且窰子裏人怎及得這位姑娘溫文美麗呢!」說罷又喝了一大杯酒。
朱小五聽了玉琴的話,更覺驚訝。又對玉琴說道:「姑娘,你要我引導前往,也可以的。只是那焦大官非常驍勇,姑娘恐怕不是他的對手吧!」
毓麟聽了玉琴的話,方才將身子支撐起來,勉強蹲著。女俠也蹲在地上,把絲帶向毓麟身上一兜,打了個結,再兜到自己的胸前縛住。毓麟兩腿向玉琴腰邊夾住,雙手搭住玉琴香肩,玉琴倏地立起,揚著寶劍,飛身從窗中躍出,仍望原路奔走。
毓麟聽著玉琴的話,面上立時現出懊喪之色。說道:「我的心絃不堪再受這重大的刺|激了。不是我說句唐突的話,多謝琴妹熱心代我謀締良緣,無如我的希望已是飄渺。琴妹,你工於媒人,卻難道不能理會我的意思麼?現在又要走了,難道不能多留數天麼?這一個聚字,果如曇花幻影,不可多得麼?唉!」
曾太太道:「險極了!幸虧他們沒有打別處,不然你怎樣當得起呢?現在這兩足至少須養半個月方才會好哩!」毓麟道:「兒只恨自幼不曾學武,沒有本領,以致吃這苦頭。假若琴妹當此,早將他們誅卻了!」
朱小五輕輕說道:「李進哥,小弟朱小五來了。」又聽裏面接著說道:「嘿,老弟怎樣在這個時候偷偷來此,幹什麼?若有魚時,明天將來換錢,現在老弟已脫離了我黨,休要魯莽,自取其咎!」朱小五又道:「不是的,我另有一件事情拜託你。李進哥,快快開門啊!」跟著便聽拖鞋皮的聲音,這扇小門呀的開了。
焦大官大喜,以為玉琴受傷了,踏進一步,想害玉琴的性命。不料玉琴一個鯉魚打挺勢,直躍而起,一劍向焦大官頭上橫掃而來,喝一聲:「著!」白光一瞥,焦大官的頭顱已不翼而飛,屍首躺在地上了。
曾翁聽了,捻髯說道:「玉琴姑娘,雖古之大俠,何以過之!這幾句話說得老人十分佩服了。我們都是自己人,從今以後,我們不再要說客氣話。」玉琴點頭道:「寄父說得是。」
而玉琴時時坐在他的病榻之前,伴著他喁喁閒談。玉琴之愛毓麟,也是出於真性情。她覺得世間齷齪的男子很多,如毓麟這樣瀟洒出塵,才學豐富,性情誠摯,行為光明,是很難得的。所以她也不知不覺地和他親近。真所謂磁石吸鐵,兩性相引,出於自然而然的了。
那漢子聽了玉琴的話。便道:「原來姑娘就是取贖曾家的人的。那麼待我來告訴你幾句話罷。不過你向我商量,卻是不中用的啊!」
朱小五道:「以前我在那邊曾聽得焦大官說起,要請一個荷蘭人到此裝置一種防禦工程,名喚滾刀輪。一到夜間,在四面港灣口佈設。非但船隻不能行駛,倘有精通水性的人,想要泅水偷渡,若碰在滾刀輪上,也沒有命活了。不想現在已佈置好了,幸虧我們的船搖得慢些,不然豈不要出毛病麼?」
玉琴聽了大喜道:「朱小五,你這計策很好,照此行事便了!」朱小五遂在艙裏摸索兩瓶酒來,夾在脇下,同玉琴走上船頭,先後跳到岸上。
朱小五一腳踏進去,玉琴身子一閃,也已走入。朱小五等李進關上了門,便和玉琴一齊走到右邊一間小屋裏去,這屋子便是李進的臥室了。桌子上點著一盞半明半滅的燈,室中凌亂得很。炕上斜堆著一條棉被,壁上掛著一把扑刀,還有一張胡琴和一管笛。
玉琴冷笑一聲道:「你請放心,區區狗盜不在我的心上,你只引我前去便了。」說罷霍地將寶劍抽出來,光芒閃爍,冷氣逼人。說道:「試視吾劍利與不利?焦大官可有幾顆頭顱!」
朱小五在前,玉琴在後,悄悄地一高一低望龍王廟走去。兩旁都是樹林,十分沉寂。娟娟明月,卻在頂上,頻頻把媚眼盼人。玉琴借著月光,見前面已近一座廟宇,後面的牆頭很低。朱小五悄悄說道:「到了。」又走了數十步,來到一個小門前。隔著花牆望進來,隱隱有些燈光透露。朱小五伸手向門上彈指數下,只聽裏面有人問道:「外面是誰?二更已過,老子將要睡眠了,誰來後面戲弄,被頭領知道了,不是頑的啊!」
眾盜匪見頭領死於女子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驚怒交併,一齊上前,把玉琴圍住,要代頭領復仇。不過內中有幾個以前曾和玉琴交過手的,認得她的厲害,早已溜之大吉。其餘的不畏死之徒,和玉琴混戰一聲,卻被玉琴將真剛寶劍四下橫掃,一個個死於劍光之下。
劍秋也嘆道:「一個人心術最要光明,不可自趨歧途。越是有本領的人,越要愛惜自己。我們讀史,往往見有許多英雄豪傑,為著出身不正,所事非人,反受後世唾罵,豈不冤枉?」曾翁聽了點頭說道:「岳先生說的話,真是光明磊落,不愧劍俠口吻也!」當晚曾翁又命廚下端正精美筵席,款待劍秋。自己兩個愛子遭著飛來橫禍,幸逢琴劍二人,分途救出。雲天高誼,感激不忘。
玉琴接過,喝了半杯,放在桌上。遂對眾人說道:「前天我到此間,因要救毓麟兄出險,匆匆沒有多談。今晚我可講個詳細了。」便把自己在塞外重遇劍秋,雙探白牛山,誅殺飛天蜈蚣,以及返里掃墓路過棗莊,劍秋收伏金眼鵰,鹿角溝認識年小鸞,玄壇廟巧逢老道,大破螺螄谷;認識摩雲金翅袁彪,奉天城外捕鬼,青龍崗上誅盜,蹈險天王寺等事情,衜縷奉告。只把自己收拾鮑文遠的一幕,略去不提。因恐曾翁夫婦聽了,要說她做得太厲害呢!
日中時候到了曹村,此去水路便不通曾家村了。玉琴吩咐將船靠岸停住。因為毓麟腿上的傷雖然無恙,而他的兩足難以行路。昨晚將他救出盜窟之時,一則在夜裏,二則危機當前,顧不得避男女嫌疑,事當達權,所以將自己清白珍貴的女兒身負了毓麟,跑出虎穴。現在當然不便再負了。遂去岸上僱來兩個鄉人,詭言毓麟中途足上有病,命他們將一扇門鋪了被褥,舁著毓麟送到曾家村去。自己和朱小五隨在後面保護,把船交託了曹村的鄉民,於是一行人趕到曾家村。
眾人聽玉琴講出這許多事,聽得津津有味,時而驚,時而喜,時而咋舌,時而解頤。更把個曾毓麟心中佩服得玉琴五體投地,無以復加。且知劍秋也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劍俠,專待他來一識荊州。當夜直談到更深始散。
這時,室中十分靜默。卻不防窗縫中正有一雙眼睛,向室內張了一歇。等到玉琴抬起頭來時,那一雙眼睛也縮去了。局中人那裏知道呢?正在四目相視,各有說不出的苦衷,愛神故意擺設迷陣,將他們戲弄,想顛倒他們於愛河之中了。
玉琴聽了,嘆口氣道:「毓麟兄說的話未嘗不是,但我又將和你們分別了。因為此來不過為我思念府上諸人,特地到此問候。且喜救得你們弟兄二人,也是一件快活的事。我已和師兄約定同赴崑崙,拜見禪師。昨日師兄要我即日離此前往,我也覺得萍飄絮泊之身,不可久留。故於此數天之內,又將動身遠行。不知你聽了心中又將作何感想?還有我以前許你做媒之事,沒有交代,此去便道一往虎牢,歸來當可報命。望你珍重貴體才好。」
過得數天,夢熊和劍秋回來。劍秋將龍駒交給曾家下人,和花驢一起餵養著,那金眼鵰也在廊下棲止。於是由夢熊介紹和曾翁夫婦相見。這時毓麟要見劍秋,也由人馱著出來相見。劍秋看毓麟丰姿清秀,如臨風玉樹,不愧濁世佳公子。毓麟見劍秋器宇軒昂,如凌雲白鶴,果然少年英雄。大家十分敬慕,分賓主坐定。玉琴見劍秋救得夢熊歸來,不勝欣喜,便問劍秋如何營救狀況。
玉琴正在四面瞧著,李進已昂然走入。一見玉琴便道:「咦,這位姑娘是誰?老弟帶來幹嘛?」玉琴見李進穿著短黑衣黑褲,胸前一排密扣,面貌卻也生得白皙,約有三十左右的年紀,一邊說話,一邊瞇著一雙色眼,將玉琴由頂至踵瞧一個詳細。玉琴假作嬌羞,背轉身低首拈弄衣襟。朱小五把酒瓶放在桌子上,也假裝鬼鬼祟祟的神情,低聲對李進說道:「李進哥,不要聲張!這位姑娘姓許,是鴨頭鎮趙姓富家的外甥女。她願意垂愛於我,所以我把她引到這裏,想暫在老哥處躲藏一下。因恐趙家見她失蹤,要四面出來搜尋呢!這裏卻是千穩萬妥的。李進哥,你看這位姑娘美不美?妙不妙?」
玉琴接口道:「不錯,武術是沒有止極的,所謂強中更有強中手。會了武術,反多危險。像我還是淺嘗薄涉,不敢自滿。我在白牛山上復我父仇的時候,遇見法玄和尚,此來夜探天王寺,逢著四空上人的飛刀,都是很厲害的!」
那漢子說道:「姑娘這樣心急,我就爽爽快快說了罷。我姓朱,排行第五,人家都喚我朱小五。又因我常喜赤腳,所以代我題上一個別號,叫做『赤腳朱小五』。本來我家世居在這個鴨頭鎮,但是我出世以後,父母雙亡。上有三兄,都不幸早喪。只有四姊遠嫁在他處。別人都說我白虎星照命,好好一家人,不多幾年,精光大吉,只剩了我赤腳朱小五一個人。我家本以打魚為生,只是我長大時,喜歡賭博,所以把屋子都輸去了。獨自掉著一隻小舟打魚,夜間就宿在船中,真合著『浮家泛宅』四字了。可是因我愛賭之故,常常弄得吃飯都沒有錢,幾乎無以為活。後來我便跟隨了焦大官,混口飯吃吃了。」
玉琴取出四兩銀子打發曹村的鄉人回去。又引朱小五和曾翁相見,要曾翁留他在此做個相幫的人。曾翁知道他是個有功勞的人,若沒有他,女俠一時也救不出毓麟,當然一口允承。朱小五見自己有了安身之處,也就別無他心,願意住在曾家。恐怕若回鴨頭鎮去,說不定盜黨探知了底細,要來害他的。遂到曹村去取船回來,從此在曾家住下不提。
朱小五道:「曾家是有錢的富戶,為什麼不來取贖?不知現在姓曾的禁閉在什麼地方?」
朱小五在旁說道:「姑娘,那頭領焦大官現在那裏?」玉琴道:「已被我殺死了。」朱小五咋舌道:「焦大官怎樣厲害的人物,卻被姑娘https://m•hetubook•com•com斬掉,姑娘正是天人也!以前我聽得焦大官另有一種膏藥,貼在患處,可以解毒活命。他時常帶在身上的,姑娘何不前去在他的死身上搜一搜?若能獲得,可救曾二爺一命。」
劍秋聽了微笑道:「有志者事竟成。師妹這般大無畏的精神,真可欽佩!」夢熊也嚷起來道:「姑娘真好膽量,好劍術。那焦大官碰在姑娘手裏,也是命盡緣絕。殺得好爽快啊!」
這時天色已黑,一彎新月在雲端裏顯出來。朱小五悄悄地說道:「到小洪湖的一條路,我是走熟的。不過恐怕姑娘沒有用晚飯,船上卻無好東西,只有一些麥粥,卻很乾淨的。」玉琴道:「我倒不要吃喝什麼,你餓了肚子搖不動船的,快快吃了粥,趕上那裏去罷。」朱小五答應一聲,便到船梢去煮熟了麥粥,吃得腹中飽了,便將篙撥轉船頭,望東面搖去。
玉琴便把自己遇見漁哥兒朱小五,夜入龍王廟,灌酒小白條李進,救出毓麟,獨殲群盜的情形,講個大略。卻把身負毓麟的事節去,因為當著眾人的面,似乎不便講。雖然自己光明正大,達一時之權,然而人家說起來,總要有些猜疑的。
將近天明時,毓麟口中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來。睜開雙目,見玉琴坐在他的身旁,纖手支著玉頤,星眸微闔,似睡非睡。遂舒展手足,打了一個呵欠,說道:「玉琴賢妹,我們又怎樣在這船上啊?」
朱小五只覺得涼颼颼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遂道:「姑娘既有如此本領,我准引導便了。現在且請姑娘到我船艙裏去躲避一下,休給旁人瞧見了,洩漏風聲,反為不美。我本來也懷恨焦大官,只苦沒有力量報復哩!」玉琴點點頭,遂隨著朱小五走到河邊,跳上小舟,鑽進艙中坐定。
玉琴暗想毓麟禁閉的地方已被探知,時候不早,還不下手,更待何時?誰耐煩去伴那廝喝酒呢?驀地想起一樣東西,就是那包白色的藥粉。以前迷倒法玄和尚的,還有少許藏在身邊,何不一用?遂得空暗暗取出,乘李進不留心時,將指甲彈在自己的酒杯中,便取過酒壺,斟滿了一杯,雙手敬給李進道:「李爺請飲一杯。」朱小五也帶笑道:「好了,姑娘敬起酒來了,李進哥的臉子不小!」李進見玉琴敬酒,喜不自勝,渾自都覺酥軟,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哈哈笑道:「這一杯酒十分名貴的,我真快活已極了!」說罷也倒了一杯,還敬玉琴。玉琴接了,遷延著不肯喝下,仍嚼著花生米。不多時李進身子向前一傾,伏在桌子上,昏然睡去,不省人事。
玉琴道:「講起那個焦大官,飛行本領既好,他手中使用的月牙銅劉,端的厲害,又能發射袖箭,確是綠林中的能人。可惜他不歸於正,以致斷送了七尺之軀。我斬了他,心上卻有些可惜呢!」
次日玉琴又到毓麟室中去視他的傷處,伴著毓麟絮語良久。曾太太和宋氏都要玉琴告訴他們許多奇事異聞。一連數天,玉琴住在曾家,也不寂寞。又將自己買得戴仰高的對聯取給毓麟看,毓麟也嘖嘖稱讚不置。說:「此人書法甚佳,胸中學問必然很好的。琴妹周濟他,也有杜少陵廣廈萬間之意。此人他日回鄉,必定感德靡已。不是我讀書人聽了喜歡,實在琴妹任俠可喜。」
不料有一個盜黨來替換看守毓麟的,正和玉琴撞著。陡的大吃一驚,連忙喊起來道:「不好了,你們大家快快起來!有人來劫人啦!快來!快來!」
大家便又問起毓麟被劫去的情形。毓麟道:「那夜我睡了,不知不覺的被人背走。大約受了迷香吧!那賊盜焦大官的本領果然厲害,占住龍王廟,群賊翕服。我被他劫去後,便把我幽閉在一室中。起初待我還好,後來卻一天不如一天了。聽說焦大官的弟兄焦二林,以前就是來我家行劫,一條性命送在琴妹青鋒之下。那時焦大官正到海洲去,沒有得知。後來回到龍王廟,方來代弟復仇。只因打聽不見琴妹,所以將我劫去了。在琴妹來救的前一晚上,他們因這裏沒有回音,焦大官便喝令盜黨把我拷打。因此兩足都受了重傷,行走不得。」
玉琴又問他腿上可覺得痛苦?毓麟搖頭道:「一些不覺得了,這膏藥真是奏效如神。多蒙琴妹救了我的性命!這樣恩德,如天之高,如海之深。教我怎樣報答呢?」玉琴恐他多言傷神,便教他少說話,依舊靜臥。
「前幾天聽說焦大官獨自到曾家村去劫取他家的二爺前來,幽囚在龍王廟裏,要他家出十萬黃金取贖。因為焦大官有一班弟兄,前年曾到曾家去夥劫,大大失風,死了幾個弟兄。今天焦大官也是代他們復仇。曾家若沒有金錢取贖,即將曾二爺開膛破肚,活祭亡魂。姑娘此來,可是設法取贖曾二爺的性命麼?但是姑娘一個女流,怎樣去和他們接頭呢?不怕他們要起妄念麼?他們天天有人在此等候接洽的,今天是一個姓張的,此時敢怕還在鎮上賭錢呢!」
「以後我因做錯了一件事,惱了焦大官,把我痛打一頓,逐出小洪洲。說我不配做強盜,還沒有資格。於是我遂不得不依靠著打魚度日了。可是那邊有幾個弟兄仍和我感情很好的,我打得魚後,常常送到那邊去換錢。他們手頭很鬆的,並不計較錙銖,所以我也不賣與別人家了。
玉琴見群盜已殲,不敢怠慢,急急回身入林,喊一聲:「毓麟兄」,毓麟呻|吟著答道:「在這裏,盜匪怎樣了?」玉琴道:「都已殺光了,請你不要害怕。」遂又蹲下身子,把毓麟負起,一直照著原路,奔到湖濱。
朱小五道:「對了,焦大官善射袖箭,百發百中,箭頭上塗有他煉就的毒藥,聽說射在敵人身上,一沾著血,藥性發作,不消十二個時辰,毒氣攻心而死,十分厲害的!曾二爺想是中了他的箭了。」
玉琴道:「我把他馱在背上,逃出時他被狗盜放中了一箭。後來我把他放在林中,我去把群盜誅滅,再負他來時,他已不堪痛苦,大www.hetubook.com.com概受的毒箭吧?」
玉琴笑笑,便把這聯送與毓麟,說道:「我帶在身邊,東飄西蕩,沒有用處,不如送給你罷。可惜上款寫著我的名字呢!」毓麟道:「不妨,不妨,留來做個紀念也好。」遂吩咐書童前來,將這聯取去付裱,以便掛在室中裏東首壁上,那裏早有一幅蝶戀花的小軸,配上自必美觀。
玉琴心中又驚又怒,因為背上馱著人,不便和人家交鋒,防傷了毓麟,現在聽毓麟已受了人家一箭,明知一場惡戰不可避免。遂躥進前面林中,急忙將毓麟放下,教他躲在樹後,不要聲張,自己將劍一擺,跳出林來。這時追者已近,為首一個大漢,相貌獰惡,雙手舉著一柄月牙銅劉,旋風也似的趕到。背後約摸也有二三十人,舉著刀槍火炬,一擁而至。那大漢瞧見玉琴橫劍而立,雖是一個女子,卻饒有英氣,便大喝道:「你這女子是誰?竟敢到此奪人,膽也不小!可知道我焦大官的厲害麼?」
朱小五忙把船搖近岸邊停住。玉琴早已躍蹬舟上,把毓麟放下,雙手托著他進艙。覺得毓麟身上很冷,知道不妙。將他放下,輕輕喊聲:「毓麟兄。」,不見答應。玉琴吩咐朱小五點一枝燭來。朱小五遂點了一枝紅燭,玉琴取在手裏,向毓麟面上照看,只見他面色若死,牙關咬緊,手足冰冷,好似已死了。又摸他胸前,幸尚溫暖,但心跳得很遲慢。
玉琴道:「你的身上可有絲帶麼?」毓麟道:「有,有。」立即解下他的束腰帶,授與玉琴。玉琴接了便道:「毓麟兄,請你蹲起,待我將你背出去罷。」毓麟猶豫道:「怎敢有屈姑娘,怎……」玉琴把腳一蹬道:「不要怎什麼了!此時此地不是拘禮的當兒,我既要救你從虎穴中出來,別的問題也顧不得了,從速為妙!」
曾翁道:「學習武術,談何容易?即如你哥哥也只平常。豈可與玉琴姑娘相提並論?一須有根柢,二須有名師,三要下苦功夫,四要處處精細……」
玉琴口裏一聲:「哎喲」,蘆葦中便有咿呀之聲,搖出一隻小舟。朱小五在船上問道:「姑娘救得曾二爺麼?」玉琴道:「在此。你快把船搖來!」
在這時候,毓麟一面養病,一面他的一顆心又活動起來。以前對於女俠一番癡戀,未能達到目的。玉琴託言要復父仇,力揮慧劍,斬斷情絲而去。可是這情絲斷而未斷,依舊飄飄地颺著未下。現在玉琴重來,大仇已復,正可久居在此。所以那斷而未斷的情絲,又黏發到她的身上來了。何況那夜在龍王廟,玉琴將毓麟負著而走。又在船上照料,愛護之心,無微不至。誰說她沒有愛情呢?他這樣癡癡地想著。
玉琴本想把這人結果性命,只因自己背上有人。此行最大的目是救出毓麟,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不如快快一走,免得身陷重圍,將來不妨再來收拾那些狗盜便了。想定主意,施展飛行術,只顧奔逃。剛才出得後門,跑上數十步,只聽背後有聲吶喊,火把大明,有許多人追來。玉琴要緊奔跑,不暇返顧,覺得背後一陣冷風,急忙閃避,便有一支袖箭從左邊飛過。只聽毓麟喊道:「不好了!我腿上已中人家的暗器了。」
朱小五道:「這是曾二爺麼?姑娘既已把他救出,怎會如此模樣?」
玉琴立起身道:「有什麼事?」朱小五道:「姑娘請向前看罷,在水面上滾的是什麼東西啊?」玉琴走到船頭上,借著月光,見前面水上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車輪,皆有鐵索牽挽著,在水面上滾來滾去。每個輪上輪齒尖利得如刀一般,一把把明晃晃的尖刀,映著月光,飛也似地轉動上上下下,倏忽無定。令人看了,真有些觸目驚心。
不多時船已停岸泊住。朱小五遂從後梢鑽進艙來,悄悄地對玉琴說道:「姑娘,險地已過,這裏是小洪洲的後面。我因前面有人把守,容易被他們撞見,所以繞到後邊來,幸喜沒人知覺,我可以引導姑娘到龍王廟的後門進去。因為看後門的小白條李進和我是結拜弟兄,常常往來的,我帶姑娘去見他,只說姑娘被我拐騙來的,要寄在他處。他是一個色中餓鬼,必定入彀,決不會喊破。船中有兩瓶陳酒,是一個友人送我的,我也攜了去。把他灌醉了,便好動手,姑娘以為何如?」
玉琴聽得出他弦外之音,一聲兒也不響,實在使她難於啟齒。她知道這張情網仍將籠罩到自己身上來了。那麼我這一行不是自尋煩惱麼?教我用什麼安慰呢?這樣癡心的男子,可憐也是可笑。我何忍使他難堪呢?
暮鴉聲中,夕陽影裏。二人早走到橋東的林子內,玉琴立定腳步,開口問道:「你可是焦大官那邊的人?請你實說。」那漢子將玉琴上下身打量了一回兒,方才答道:「我可以說是焦大官手下的人,也可以說不是他手下的人。姑娘究竟有什麼事?」
玉琴道:「我見你病得好了,也覺歡喜。我在此諸蒙優待,你又何必說客氣話呢?」說罷,要想坐下。床前一張凳子上恰巧堆著毓麟的衣服,遂在床邊坐下了。
玉琴道:「呸,別人怕這滾刀輪,我卻不怕,你快快把船搖上前去!」遂拔出真剛寶劍,定在船頭,精神抖擻。朱小五只得搖上前去,一觸機括,滾刀輪一個個滾上來了。玉琴將寶劍使開,左劈右削,呼呼刷刷地把這些滾刀輪一齊削斷,沉在水底,沒有了用。小舟便安然前進,朱小五在船後見了大喜。
李進是個色鬼,又是一個酒鬼。不覺顛頭撥腦地說道:「很好,我有些腌牛肉和花生米在此,可以作下酒物。」遂至炕邊壁櫥裏取出一大盆腌牛肉,已切成片子,又有一包花生米,放在桌上。取來三個酒杯,放在各人面前,然後坐下,說道:「我們喝酒吧,冷酒也好,不知這位姑娘要不要喝?」朱小五道:「他不過喝個一杯,我們就喝冷酒也好。此時已近半夜,要燙熱也不便。」一邊說一邊拔去瓶塞,便來斟酒。李進和朱小五各喝了一杯,玉琴勉強https://www.hetubook•com.com嘗一嘗,卻把花生米細嚼。
玉琴聽了,不由一怔。遂道:「不管中用不中用,你快快告訴我知道。焦大官現在在那裏?若然不說時,莫怪我要得罪了!」
玉琴聽了朱小五的話,方才明白。便道:「多謝你能夠告訴我這些話。你已入了盜黨,現在卻幸脫離,這是很好的事。一個男子漢無論如何窮到極點,寧可淪為乞丐討飯吃,強盜終是不可做的。我今也老實說了罷,此來並非贖取曾家二爺,實在要憑著我的本領,去將他救出來。你既然熟悉那邊的情形,請你暗中引導我去走一遭。成功以後,決不有負你的功勞。曾家是很有錢的,我當代你作主,將來大大酬謝你一筆錢,你可不愁窮了。」
毓麟足上傷處已較前大好,可以勉強行走。可是在盜窟中感受著風寒和恐怖,所以又生起寒熱病來。曾翁急請大夫前來診視,服藥之後,稍覺輕鬆。一天下午,毓麟服藥後,睡在床上,正自無聊。玉琴翩然走入,向毓麟問道:「毓麟兄,你的身子可覺好些麼?」
玉琴聽他通名,總知此人便是焦大官了,更不答話,舉劍向他進刺。焦大官也把銅劉舞動,和玉琴交手起來。那銅劉是一種月牙式的兵器,背厚鋒利,既可擋禦敵人的兵刃,又可疾速而入。但非熟諳武藝的人不會使用。此時焦大官把那月牙銅劉盤肩蓋頂,上滾下捲,舞得如一輪明月,和劍光相映著,在月下熔成一片銀光。二人大戰百餘合,玉琴覺得焦大官的本領果然不錯,深恐久戰下去,難以取勝。況且丟著毓麟在林子裏,危險得很。於是心生一計,故意賣個破綻,讓焦大官的銅劉捲來,口喊一聲:「啊呀」,往後便倒。
玉琴聽毓麟說來說去,總是「無可報答」這一句話為最多。暗想我只行我心之所安,要你什麼報答不報答呢?遂道:「我們本來以鋤強扶弱為立身行事之鵠。便是陌生的人,若見了他有患難,我們也要捨生忘死去搭救的。何況毓麟兄呢!此來僥倖成功,救出了毓麟兄,我心中非常快活。何報之有?」
劍秋笑道:「我和李鵬到得京師,住下一家旅店。李鵬自去幹他的事。我探知夢熊兄已遞解來京,下入獄中,專待審訊了。我遂問得余清臣的私邸所在。即於夜間施展我的輕身功夫,逾牆而入。那時余清臣正坐在內書房裏,燈下批閱文卷。我即將我所預備好的小柬和一柄匕首,趁他不防,從窗隙中遞進,安放在桌上。我見他瞧見了兩樣東西,露出驚惶的顏色。我又在屋上警告他一聲道:『要保存你的頭顱,休要誣陷良民!』便飛身出來,回到客寓安寢。次日即到刑部獄門前守候,果見夢熊兄釋出獄了。我向他暗暗打了一個招呼,立從遠處等候,他遂走來。到我旅店中住了一天,因為惦念師妹這裏的情況如何,所以辭了李鵬兄,遄返曾家村。途中有夢熊兄相伴,有說有笑,很不寂寞的。且喜師妹也已把毓麟兄救出來了。不知毓麟兄落於何人之手?師妹怎樣相救?可能告訴一二?」
朱小五連連勸酒,李進一連喝了三大杯,眼睛斜乜著玉琴,對朱小五說道:「老弟真好福氣,竟有這麼美麗的姑娘肯隨你同走,真好福氣!我小白條枉自比你虛長三歲,自問我這張臉子,也還生得不錯,卻沒有婦女看中我,豈非冤枉麼?」說畢狂笑不已。
玉琴將燭遞給朱小五,命他照著。自己用手將毓麟右腿褲解了足帶,捲將起來,才見右大腿的後有一個小孔,黑色的血只是流出來,大約袖箭已被毓麟自己拔去。玉琴皺著眉頭,暗想這事真尷尬了,好容易將他救出,卻中了人家毒箭,性命難保,我此來又是白跑;非但白跑,不是反送了他的性命麼!以前自己在韓家莊,也被韓小香打中毒藥鏢。那時幸有李鵬將藥來塗上,救得我命。現在路途遙隔,遠水救不得近火,怎麼辦呢?
曾翁夫婦自玉琴去後,盼望她前往克奏成功,所以派著下人在門外望候。一見玉琴等到來,連忙進去通報。曾翁夫婦和宋氏一同出來迎迓。此時玉琴已招呼鄉人,將毓麟抬到廳上。玉琴上前和曾翁夫婦等相見,毓麟也坐起身,叫應他的父母和嫂子。玉琴便將昨夜的事,講個大略給他們聽。曾翁夫婦初見愛子回來,不勝之喜。又知毓麟曾被強盜拷打傷了足,腿上又被射中一箭,十分疼惜。曾太太又走過來撫摩著毓麟的腿和足,問長問短。毓麟便要進房去休息,遂有下人們過來,將他負至臥室內,坐在床上休息。
毓麟笑道:「我那裏會說客氣話?琴妹此來親入虎穴,把我救出。這樣的恩德,教我如何圖報?唉,怎樣圖報才好呢?我自前番琴妹走後,常有琴妹的一個倩影,藏在我的心坎裏,覺得人生聚散無常,最是一件憾事。最好字典內只有一個聚字,散字卻用不著,別字也用不著。默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毓麟說到這裏,玉琴的頭不覺低將下去。毓麟又道:「我說這些癡話,琴妹厭聽麼?我不敢唐突,但願琴妹能夠在此聚聚,也使我寂寞的心得到一個時期的安慰。」
朱小五又說道:「在這裏沿河東去,有個小洪湖,那邊蘆葦甚多,水道曲折,湖中有一小小陸地,四面是水,名喚小洪洲。上面有一龍王廟,焦大官便住在那裏。姑娘,你該知道焦大官是一個很有本領的飛行劇盜,手下有二三十個徒黨。因他常常到鴨頭鎮來聚賭,所以我認識他。後來我輸得負了一身債,屋子售去還不夠時,他很慷慨的代我還清其餘的債,教我入他的夥。我想不做強盜,也是不得活。做了強盜,至多也是一死,所以就答應入夥,跟他上小洪洲去。
玉琴坐在艙中,黑暗裏養息精神。有時候睜眼向兩岸張望,都是野田,黑魆魆地不見燈火,只有天上的月亮,好似在雲屏背後,露出嬌臉窺人的模樣。行了許多時候,聽得船底水聲較前大了。黑暗中見湖面很大,月光照在一簇簇的蘆葦上,隨風而舞。玉琴正襟危坐。朱小五在和-圖-書船梢用力搖櫓,櫓聲款款,又轉了幾個灣,湖面漸狹,遙見前面隱隱有一陸地。忽覺船頭好似撞著一樣東西,船身向左一側,險些翻倒,幸虧朱小五急忙將船退後,停住說道:「哎喲,姑娘這事難了!」
且說曾翁因為玉琴冒死蹈險,救得他兒子歸來,說不出歡喜。次日即在毓麟室中排上筵席,款待玉琴。曾太太又特地收拾了一間精舍,為她寄女下榻。一宅子的人都敬奉得玉琴如天人一般。玉琴反覺慚愧了。席間曾翁又將夢熊被拘的事告知毓麟。毓麟聽得這事根原,為的是被余家有心陷害,也覺得非常憤怒。但又知玉琴已托她師兄劍秋前往暗中救援,略覺放心。便道:「琴妹造福於我家,不止一端。義薄雲天,無可報答!」
李進怪笑道:「老弟,你把什麼來謝我呢?金子銀子我都不稀罕。」朱小五又道:「我們都是自家人,李進哥要如何便如何,小弟無有不從的。」李進道:「好,你們且請坐坐,我沒有什麼做東道主啊!」朱小五便同玉琴在他的對面一齊坐下,指著桌上兩瓶酒說道:「良宵無以為樂,帶來兩瓶陳酒,願和李進哥飲暢快。」
「誰知做強盜到底沒有多大快樂,頭領固然很威風的,但是做小嘍囉也是苦得很,頭領說怎樣就怎樣,不許違背一些的。我方才唱的漁歌,也是焦大官教人做了,傳到這鎮上來,讓大家唱的。我也沒領會多大意思,信口歌唱,自得其樂罷了。
這時毓麟也已覺得,且聽出是玉琴的聲音,驚喜參半,遂問道:「來的是不是玉琴賢妹?哎喲,我在此間苦得不甚,快快把我救出去吧!」玉琴聽他口稱賢妹,不由面上一紅,繼思我已拜了他的母親為寄母,自然兄妹稱呼了,我又何必多心呢?遂又道:「你請放心,我必將你救出去的!」毓麟道:「昨晚我被他們用刑拷打,把我的兩足都打壞了,一跛一拐的痛得難以行走,如何是好?」
一回兒天色大明,朱小五把船泊在小橋邊。走進艙來說道:「離曾家村沒有多少路了。曾二爺可醒麼?」玉琴道:「醒了!醒了!你搖了一夜的船,想必力乏。肚中更要饑餓,不妨再停一下,吃了早飯,再趕前程。」朱小五道:「我就煮一鍋麥粥罷,好在船上有的腌魚和蘿蔔乾。姑娘肚子也必餓了,可以將就用一些。」玉琴道:「好的。」於是朱小五便在船後煮起麥粥來。
玉琴十分心急,便道:「你快說焦大官是個何許人物?現在那裏?別的事都無關重要的。」
玉琴遂照著朱小五的說話,由甬道上走去,穿過庭心,月光下瞧見那邊果然有一矮屋。屋門前石階上正坐著一個人,在那裏打瞌睡,背心對著她。玉琴疾忙飛身過去,將劍一揮,那人早已身首異處。可笑他死得不明不白,沒有知道誰把他殺死的呢!玉琴過去將鐵門推推,不能搖動。她遂轉到鐵窗之前。聽得裏面有咳嗽和嘆氣的聲音,正是毓麟。便將寶劍照準鐵窗上下一陣刺削,早把鐵窗上的鐵條一根根都削落。縱身跳進屋子,運用夜眼,見牆邊上躺著一個人,大概就是毓麟了。走到近身,低喚:「毓麟兄莫要驚慌,我來救你的!」
李進道:「便在第四進龍王大殿右邊一間裏,就是以前幽閉一個湖北人老地方。那裏鐵窗鐵門,十分堅固。我們頭領因他是一文弱書生,這裏又是四面是水,決不能插翅飛逃,所以只派兩個弟兄輪流看守著罷了。過了十天之期,姓曾的性命恐怕難保哩!」朱小五聽了點點頭。
玉琴微微笑道:「漁哥兒你莫再假裝著不知,我是來和焦大官接洽的,他在何處?曾家村的曾毓麟又在那裏?快快講個明白,我預備黃金來取贖。」玉琴故意哄他一句,要探聽出焦大官的下落。一邊暗暗按著劍柄,但等那漢子言語支吾時,便要掣出寶劍,用強迫手段了。
毓麟答道:「多謝琴妹,今天覺得好些。大約再服數劑藥,便可痊癒。只恨琴妹來此,恰巧我被病魔羈纏,不能奉陪,抱歉得很。」
玉琴拔出劍來,對朱小五說道:「事不宜遲,我要去救曾二爺,你快指點我的途徑。」朱小五點點頭,便和玉琴走出室來。一邊將門帶上,一邊指著左手一條甬道說道:「姑娘往甬道一直走去,順手轉彎,過了一個庭心在東邊的一個矮屋就是了,要不要我引著走?」玉琴道:「這四面是水,退路要緊,你快還去守在船頭,待我救得人來,可以上船脫身。」朱小五答應一聲,開了門走還船去。
自此,玉琴和劍秋被曾家眾人留住,在曾家一住半月。夢熊十分佩服劍秋,因此常拖劍秋到他組織的拳術團中去,教授眾少年和自己的武藝。眾少年聽說他是崑崙門下的劍俠,自然尊敬得非常。天天設酒席款接劍秋。劍秋和他們周旋著,雖不寂寞,但他很掛念師父,要想早和玉琴上崑崙山去。只因曾家又是苦苦相留,不得不稍待。
李進嘖嘖稱讚道:「美美!妙妙!老弟,我倒看不出你有這種豔福,我不如你啊!」朱小五帶笑說道:「李進哥不要說這種話,只要你肯包藏我,將來自當謝你的好意。」
毓麟道:「我也忘記了,沒有詢問琴妹復仇如何?」曾翁道:「你該歡欣鼓舞,向他道賀。因他早已復得大仇了。」毓麟遂斟上一杯酒,敬給玉琴。
玉琴點頭道:「你何不早說?請你守在此間,待我前去一取。」說罷一縱身已上岸去了。隔得不多時候,朱小五覺得面前黑影一晃,玉琴已回到船上,走入艙內。朱小五已換了一枝蠟燭,問道:「姑娘有沒有找著?」
玉琴答道:「我趕到焦大官屍身邊,在他身上果然尋得三張膏藥在此,帶了回來。」這時洲上群盜大概走的走,死的死,都不見影跡了。於是玉琴從衣袋裏取出一張膏藥,紅色的布,有杯口大。把來燭火上烘熱了,先用清水將毓麟腿上的創口洗拭乾淨,然後把這張膏藥,代他貼上,讓他穩睡,自己盤膝坐在他的身邊。吩咐朱小五連夜搖回去,又問道:「這裏到曾家村水路可通麼?」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