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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俠

作者:顧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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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賣解女密室鋤奸 釣魚郎桑林驚豔

第四十六回 賣解女密室鋤奸 釣魚郎桑林驚豔

眾家將只得說一聲是,大家倒拖棍棒,退將出去。莫里布又喚過一個家將,吩咐他快到悅來客店裏去把竇氏找來,家將得令便去。
阿翠笑道:「我早知大爺過不去這個癮的,所以睡在後房,聽大爺呼喚,便來伺候,不過這位新娘子不可不學會這個。」遂一邊和莫里布裝煙,一邊教宋彩鳳看她如何裝法,且說道:「這是很容易的事情,明天就可學會了。」
莫里布笑道:「這件事體你以後總要學會,才能服侍你大爺,今番只好仍教阿翠來代勞了。」便又高興呼喚阿翠,阿翠便從後房走出,穿了睡衣,帶笑問道:「大爺呼喚何事?」莫里布道:「你再來裝幾筒煙吧!」
宋彩鳳略略把兩臂擺動,早打倒三四個鄉人。大眾又是一聲喊,各舉刀棒,正要上前動手,那老翁卻跳過說道:「你們不要動手,這兩個婦女大概還不知道那事的內容,待我來告訴她們,自然明白這一對男女應該如此活埋的了。」宋彩鳳聽了,便道:「很好,請你老人家講明一下吧。」
宋彩鳳問道:「大爺的話是真的麼?我要你把我的母親喚來,我就什麼事都可依你了。」
一個農人聽了他的話,早怒目喝道:「你不要打謊,你們集中的人素來不到此間的,你這廝獨自跑來探頭探腦,明明是來做奸細,還要說沒有麼!記得去年我們村中有一人走到了你們集中,卻不見回來,過後探聽,方知被你們活活打死的。現在你來得正好,我們可以報仇了。」說罷便要伸手來捉他,潔民回手和兩人格鬥,但是他那裏敵得過這兩個蠻力的農人呢!所以交手不數下,背上已吃著一拳頭,打得他幾乎傾跌,回身便逃。兩個農人喊聲「逃到那裏去!」跟著緊緊追趕。
到第四天的晚上,竇氏母女正要離去,忽然有不少飲馬寨人前來探望,有團長崔強領導著,跑到方家門前,十分熱鬧。原來竇氏母女來後,有鄉人望見宋彩鳳的背影,疑心女俠回來了,傳說出去,說得真像有其事一般,所以飲馬寨人大家都要來探望女俠了,陳四和崔強見了面,方知誤會,大家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竇氏母女從這個上可以見得女俠聲名籍甚的一斑了。
竇氏道:「我年紀已老,專靠著我的女兒為生,現在被那個天殺的搶了去,我這條老命也不要了。你們可知道雙槍將家住那裏,我要去向他討人。」
「哪知知縣官平日也很畏忌莫里布的,豈敢得罪,竟不理受。秦允中冤氣沖天,回家自縊而死。陸氏被莫里布搶去後,誓死不肯失節,惱怒在莫里布,把她一頓痛打,可憐那位絕世佳人,便香消玉殞,埋骨黃土了。這件事海龍地方有那個人不知道,可是秦家夫婦雖然害死了莫里布的手裏,那有人敢出來代他們伸冤呢!你們想想雙槍將的威勢好不厲害,你這老婆子若是情願把你的女兒送給他,那麼你不用驚慌,好好兒地去討他歡喜,否則不如快走。」
官廳雖然知道了,也沒有力量來禁止他們。鄉人無智無識,勇於私鬥,而怯於公戰,我國各處鄉間常有此等事的。張家村和打虎集也亦難逃此種惡風了。所以兩村的人在平常時候,不但不相往來,而且見了面,怒目相視,往往容易廝打起來。兩村也絕對禁止兒女通婚姻,如有違犯的,非但不齒人類,而且要把來活埋,可見村規的嚴厲了。
阿翠掙脫了莫里布的手說道:「我有什麼寂寞不寂寞呢!」莫里布又笑道:「我總是要你的,你不要吃醋。」阿翠聽了,便望後房很快地走去了。莫里布便吩咐下人,將酒席撤去,又橫在炕上要抽煙,問宋彩鳳可會裝煙,宋彩鳳搖搖頭。
莫里布笑了一笑,立起來,走至宋彩鳳身邊,握住她的柔荑,說道:「我與你可稱有緣,早些睡吧!」宋彩鳳道:「大爺先睡。」莫里布道:「這是要兩個人同睡的,怎麼教我先睡,你不要害羞。」其時莫里布好像饞貓一般,兩隻眼睛耽耽地向宋彩鳳注視著,若是宋彩鳳不動時,他就要擁抱了。宋彩鳳回轉身來,聽得屋瓦格登一聲響,心中早已明白。莫里布已將外衣脫下,笑搭著宋彩鳳的香肩說道:「阿鳳,你扶我到床上去吧!少停包你快活。」
竇氏罵道:「狗賊,看你以後再能夠尋快活麼!」宋彩鳳見她母親這樣爽爽快快地擺佈他,不覺又好笑,又有些羞慚,也不去回頭細和*圖*書看,便對竇氏說道:「我們走吧!明天發覺了,便要多生麻煩。他們一定曉得是我們下手的。」竇氏點點頭,兩人遂輕輕跳上屋面走了。
此時宋彩鳳忽然柳眉倒豎,鳳目圓睜,喝一聲淫賊,休要妄想,乘勢把手向後一按,左腳在莫里布小腿上一鉤,莫里布不防,早已跌翻在地。宋彩鳳掉轉身來,一腳踏在莫里布的當胸,先向他耳巴上打了二下,莫里布掙扎不起,宋彩鳳早撕下他的衣襟,塞在莫里布的口中,使他不能聲張,又將莫里布的束腰帶將他縛住。忽聽窗外掌聲兩下,宋彩鳳也把手掌拍了兩拍,便見窗開處,她的母親竇氏,挺著一對虎頭頭鉤,撲地跳將進來,問道:「這事怎樣了?」
靜聽了良久,覺得外面沒有動靜,剛要走出筐來,忽又聽得細碎的足聲,從背後進來,到得筐邊,使他嚇得只是伏著不敢動,又聽有很清脆的聲音,送入他的耳鼓道:「咦,好不奇怪,方才我走去的時候,那筐中的桑葉未滿,現在怎麼已堆滿了,並且地下還落著不少,有誰人來代我採的啊?」便有一隻柔軟的手伸到筐中來撈摸,正摸著了他的頭,外面便驚呼起來。
竇氏問道:「你們所說的那雙槍將,究竟是個怎樣人,他有什麼權力,可以搶人家的人。」
宋彩鳳假意在旁瞧看,莫里布有幾分醉意,抽煙的時候,伸手去向阿翠身上亂摸亂抓,逗得阿翠格格格的笑個不住,做出狐媚的淫態。宋彩鳳卻別轉了臉,不去瞧他們。莫里布抽了十幾口煙,說道:「夠了,我要早些睡了。」阿翠把煙槍放下,立起身來,帶笑說道:「不錯,莫辜負了佳期,你們也可以早些尋樂了。」說罷便走向後房去。
正在危急的當兒,竇氏母女一齊從人叢中走出,跳到坑邊把手攔住道:「且慢!他們都是好好的人,你們怎樣可以把他們活埋,究竟犯了什麼規條?須得講明。」
宋彩鳳指著地上的莫里布說道:「那廝真不濟事,早已被縛。」竇氏正要說話,忽又聽得後房喊了阿呀二字,接著咕咚一聲,好像有人跌下去的樣子。宋彩鳳忙跑至後房一看,黑暗中見地板上橫著一個人,口裏哼哼的,便把來提起,回到外房,不是阿翠還有誰!
宋彩鳳不覺笑道:「呸,我道是什麼雙槍將,原來是一枝煙槍。」便把嘴湊在竇氏耳朵邊,低低說了幾句,竇氏點頭微笑。這時早聽旁人說道:「你們不要多談,招惹是非,快看雙槍將來了。」
竇氏道:「你把這淫婢剝去衣服,將她吊在樑上,明天好使她出醜一回。至於那個雙槍將,讓我來擺佈他。」宋彩鳳便把阿翠脫個精光,找了根繩子,把她高高懸起。竇氏即將莫里布的褲子一把扯下,將虎頭鉤照準他下身只一鉤,莫里布要喊也喊不出,早已痛得死過去。
一個大漢聽了竇氏的話,捋起衣袖,走上前來,對竇氏罵道:「老乞婆,你敢罵人麼!不給你點厲害,你是不肯走的。」說罷伸開五指,照準竇氏臉上一掌打來,竇氏一閃身讓過那一掌,順勢搭住那大漢的手臂,向裏一拖,那大漢立腳不住,早跌了一個狗吃屎。背後的一個大漢見了自己人吃虧,很不服氣,跳將過來,一拳對準竇氏當心打去,竇氏並不避讓,等那大漢拳頭到時,將手臂向上一抬,說聲去吧,那大漢早已跌出丈外,跌了個仰面朝天。
莫里布道:「很好,快些喚她進來。」家將答應一聲回出房去,早將竇氏領到房中,宋彩鳳見了竇氏,便立起身叫道:「媽媽,你來了麼!我在此很好,你快上前拜見這位大爺吧。」
她們出了山海關,一路無事,早來到海龍城。她們出關以後,懶得露面,所以沒有賣解過,行囊中的金錢漸漸告乏。見海龍地方也還繁盛,於是母女二人先投下了一家客店,然後到一片廣場上來獻身手,頓時有許多人圍攏來觀看。宋彩鳳打了一套拳,大家喝采不已,有些人就將青蝶向宋彩鳳身上打來,愈打愈多,密如雨點,宋彩鳳施展著雙手,接個不住。
潔民要想穿過桃花林,打從小橋上逃回去,卻不料被林中忽又走出一個鄉人,把他攔住去路,他無路可走,不得已掉轉身軀,望南邊田岸飛跑。三個鄉人合併著一齊追來,潔民心中十分驚慌,因為歸路已斷,前面跑去正向村中,倘然再遇見那邊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村人,如何脫身,今天看來自己這條性命已有十分之九保不住了。但是他不顧厲害,捨命狂奔,只見前面有一帶茂盛的桑樹林,他路到相近,就向桑林中一鑽,跑到裏面,急於覓個藏身之處,四顧不得,卻見那邊桑樹下有一隻盛桑葉的大筐,筐中堆滿著桑葉,他想出一個急智,便分開桑葉,跳入筐中,蹲倒了,把身子縮做一團,上面仍用桑葉沒頭沒腦的堆蓋著,好使外邊人瞧不出破綻。
眾家將答應一聲,一擁而上,宋彩鳳略略掙扎,早被他們擒住,橫拖倒曳的奪去。莫里布瞧著,十分得意,狂笑數聲,跟在後面,一起走上。
眾人議論紛紛,有幾個很代竇氏叫冤,說她可憐,有幾個說這老婆子還是識相的好,把她的女兒就送給了莫里布,多少可以得幾個錢。又有人說道:「要想莫里布出錢,這不是容易的事,他恃強欺人,不怕你不從,何必要出什麼錢呢!」那竇氏不理眾人閒話,便收拾起傢伙,走到大石子街去。有幾個好事的人,一齊跟著去看熱鬧。
「記得前年本城有一家姓秦的男子,名喚允中,他有一個妻子陸氏,生得千姣百媚,國色天香,伉儷之間,甚為愛好,卻不料平地罡風,吹折連理枝,禍變之來,出人意外。因為有一天陸氏同她的親戚一同到觀音庵去還願,中途忽遇莫里布,正是不是冤家不碰頭,莫里布色膽大如天,竟把陸氏強搶到他的家中去了,硬說是他的逃妾,那秦允中得了消息,跑到莫里布門上去,要求放回,卻被莫里布指他訛詐,把他亂棒打出,不放他的姣妻回家。秦允中勢力不敵,只得跑到縣衙裏去控告。
竇氏母女不欲多留,就別了陳四,離開荒江,向原路走轉,一路仍是賣解,並不耽擱,這一天回到打虎山附近的一個村落,正是午後光景,見前邊有一座荒落的古廟,廟外有許多鄉人,有的手裏握著斧頭和短刀,有的手裏持著棍棒,有的手裏拖著鐵鋤,其勢洶洶地環伺在那裏。有些人口裏卻嚷著道:「可要來了麼?早些把這一對無恥的狗男女結果了性命,我們便要出村去廝拚了。」
莫里布打了一個呵欠,立起身來,斜乜著眼睛,對著宋彩鳳微笑。宋彩鳳坐在椅子上,把頭低倒,似乎害羞的樣子。這時他差去的家將回來稟告道:「小的趕到悅來客寓,已將那竇氏喚來,現在外邊伺候。」
竇氏便帶笑說道:「難得大爺肯如此照顧,這是造化了我的女兒,我也可以托福了。」又對宋彩鳳說道:「鳳兒,你須要好好伺候這位大爺,莫有負了人家的好意。」宋彩鳳點點頭,卻不答語。莫里布哈哈大笑,便喚阿翠前來,把竇氏領到外邊客室中去安身。竇氏謝了,便告退出去。
一個家將說道:「正是。」莫里布又對宋彩鳳看了一眼,口裏嘖嘖讚美道:「好一個賣解女,果然生得嬌小玲瓏,煞是可愛。」指揮著眾家將說道:「你們快上前把她搶還家去。你大爺要樂他一樂咧。」
那打虎集中卻有一家富戶,姓潘,也是遠近聞名的,潘翁僅生一子,名喚潔民,潘翁夫婦愛若珍寶,自幼請了先生,在家教讀,要希望他成個文人,捨不得教他去做田中的生活。等到潔民弱冠的時候,丰姿美好,倘然給他穿上了錦衣華服,怕不是一位王孫公子麼!不過鄉間風氣樸實,所以他也不過分修飾,但是在眾鄉人中已好似鶴立雞群,迥然不侔了。潔民閒暇的時候,喜歡到水邊去釣魚,常常整天的垂釣,須得他興盡才返,他的水性也練習得很好。
鄉人見竇氏母女突然上前攔阻,大家不由喊道:「豈有此理!我們執行我們的村規,處置這一對狗男女,是得著全村的同意的,你們過路之人,何得攔阻!」便有幾個鄉人要來拖開竇氏母女。
竇氏退後幾步,說道:「你們如此強橫,難道沒有王法的麼?你們不肯放出我的女兒,我可到官廳控告去。」
後來忽被洛陽鄧家堡的火眼猴鄧騏看上了宋彩鳳,七星店的一會事,惹得引狼入室,鄧氏弟兄竟趕上門來,纏擾不清。那天夜裏母子兩人和鄧氏三弟兄在屋上狠鬥一陣,鄧氏弟兄未能得利而去,宋彩鳳手腕上也受了刀傷,知道鄧氏弟兄眾多,心不肯干休,自己勢寡力絀,不如暫避其鋒,免得吃他們大虧。
果然他蹲在筐中,不過幾https://m.hetubook.com.com分鐘的時候,便聽足聲雜沓,都從樹邊跑過,沒有疑心到筐中的東西,他暗暗說一聲天可憐的,也許我不致送命吧。
竇氏母女見那一對青年男女,生得非常清秀,足稱鄉村中的翹楚,那女的一雙美目中,隱隱含有淚痕,低垂粉頸,玉容也十分慘淡。但是那男的卻是絕無恐懼之色,究竟不知他們犯了村中什麼規條,要把他們活埋,豈不可惜。只見那老翁喝一聲快些動手,那些鄉人發一聲吶喊,便要把二人推下坑去。
竇氏正幫著女兒向地上拾錢,不防有這兩個莽男子前來,口出狂言,不許她們在此賣解,明明是倚勢欺人,心裏有些氣憤,便回頭對二人說道:「動手是怎樣,不動手又是怎樣,我們路過這裏,缺少一些旅資,所以將自己的本領來換兩個錢,並不曾踏著你們的尾巴,要你們來此狂吠做甚。」
那兩個大漢先後從地上爬起,氣咻咻地對竇氏說道:「老乞婆,有本事的不要走,少停你們就知道雙槍將的厲害,管教你的小姑娘沒有回家的日子。」說罷匆匆地走出人叢去了。
原來這個村喚做張家村,村上住著三四百人家,和大虎山下的打虎集,只隔得一條河。本來兩處鄉民常通往來,不知在那一年因著爭田起釁,兩邊糾集村民,發生了一次械鬥,各死傷了許多人,於是便結下不解之仇,每隔二三年必要開釁一次,大家拚著老命,上前毆打,如臨大敵,打死人也不償命。
一個就說道:「你們是外邊人,不知道雙槍將的厲害,這也怪你們不得,待我來告訴你們罷。那個雙槍將是個滿洲小貝子,名喚莫里布,他的老子曾做過將軍,得過巴圖魯的名號,有財有勢,現在雖然故世,那莫里布倚仗著老子的餘陰,在這裏海龍地方,擅作威福,魚肉良民,專搶人家有姿色的女子,供他取樂,過了些時,卻又喜新厭舊,又去看想別一個婦女。
且說莫里布把宋彩鳳搶到家中,便命將她送到自己新造的幾間精美屋子裏去。家將們把宋彩鳳放在一張楊妃榻上,大家一齊退出去,立在外邊伺候。莫里布放了花槍,走進房去,笑嘻嘻地對宋彩鳳說道:「現在你還敢倔強麼,好好奉侍我,方才無事。」
一個家將不待竇氏說完,便圓瞪雙眼,大聲叱道:「老乞婆,你要你的女兒,只好向你自己去要,干人家底事?快快滾開一邊,休得在此嚕嘈!」一邊說一邊便將棍子打來。
竇氏母女本在虎牢安居家中,竇氏覺得自己年紀漸老,女兒正在待字之年,急欲代她選擇一個如意郎君,俾她終身有托,自己也了卻一重心願。無如一時物色不到相當的乘龍快婿,薛煥雖然屢次前來,大有乞婚之意,可是薛煥的本領雖然不弱,而形容醜陋,又是缺著一足,宋彩鳳怎肯配與他呢!
竇氏母女回到客寓,時已不早,兩人恐怕天明時不好脫身,所以把二兩銀子留在桌上,攜了包裹,悄悄出得客寓,來至城邊,城牆很低,所以她們就越城而出,離了海龍,向前趕路,談起雙槍將的事,竇氏說道:「那廝吃了我一鉤,大概尚沒有性命之憂,不過雖然醫治好了,他也再不能和婦女同睡了。」
竇氏哈哈笑道:「原來都是不中用的膿包,現在該知道你老娘的厲害了。」
竇氏向莫里布大門四周相視仔細,便回身走轉客寓中去了。
竇氏母女向前邊看時,只見一群家將,持著棍棒,簇擁著一個瘦少年,蜂擁而來,好像要大打出手一般,聲勢洶洶。那瘦少年面上雙顴高聳,白得絲毫沒有血色,戴一頂獺皮帽,穿一件棗紅緞子的灰鼠袍子,束著一條淡灰色湖縐的束腰帶,手裏挺著一枝花槍,見了竇氏母女,便把花槍一指,問他的手下道:「是不是這兩個。」
此時大家議論紛紛,有的稱快不止,有的卻代竇氏母女捏把汗。早有幾個好事的人走近前來,對竇氏母女說道:「你們得罪了雙槍將的家人,他們此去必然報信,停一刻雙槍將跑來時,你們便要吃虧了,不如乘這間隙,快快逃避吧!」又有一個說道:「不錯,你們還是逃走的好。那雙槍將是個好色之徒,到來時必定要把你們這位小姑娘搶去的,那麼你不是白白將女兒送給他做小老婆嗎!」
兩人在路上趕了許多日子,早到荒江,問了幾個信,方才問到玉琴的家裏,見了長工陳四,便問方姑娘可在家裏,阿四和-圖-書搖搖頭說道:「你們來找我家姑娘麼?她自從前一次和岳爺回家後,曾被賓州地方的鮑提督邀請過去,助著他將青龍崗盜匪剿滅,可是他們二人又很匆匆地離開這裏去了,以後卻一直沒有來過,不知道我家姑娘和著岳爺到那裏去的,你們跋涉長途,十分辛苦,只好白跑一趟了。」
天色已晚,房中點起燈來,莫里布便吩咐下人擺上酒席,要和宋彩鳳喝個合歡杯兒。不多時酒菜早已擺上,阿翠立在身邊伺候,莫里布朝外坐著,宋彩鳳坐在旁邊相陪,卻把酒斟滿著,一大杯一大杯的敬給莫里布喝。莫里布盡量狂飲,還是阿翠在旁邊一拉他的衣襟,低低說道:「喝醉了酒不好的,還是早些安睡罷。」說畢笑了一笑。莫里布聽了這話,把阿翠拖到懷中,在她的面上吻了幾吻,說道:「今晚我要和新人歡樂了,你不要覺得寂寞!」
竇氏來到大石子街雙槍將的門前,見階沿上立著四個家將,手中挺著棍子,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眾人不敢上前,都立在遠處觀望。竇氏卻獨自走上前,向四個家將說道:「我的女兒呢?快教你們大爺放她出來!青天白日,怎麼可以強搶人家的女兒?」
莫里布聽她說出這幾句很柔軟的說話,又聽她稱他大爺,不覺心花怒放,知道她已屈服了,便握著她的手道:「小姑娘,我就依你的話,去把你的媽媽喚來,你在晚間也要依我一切,你的芳名喚做什麼?我不可不知。」
宋彩鳳在旁忍不住說道:「那雙槍將敢如此猖狂,有什麼本領。」
有一個快嘴的早搶著說道:「雙槍將便住在大石子街第一家,離此不遠,你朝南去,依著右手轉兩個彎,有一條很闊的街道就是了。不過你也是白去的,人已搶去,休想討回來了。」
那張家村裏的人家大都姓張,村中的鄉董是張錫朋,年紀雖老,卻會些武藝,一鄉中人對他無不翕服。張錫朋膝下有一子一女,子名文彬,已到錦州去經營商業,自立門戶;女名雪珍,生得秀外慧中,不像鄉下人家的女兒。所以張錫朋要想把她配一頭好親,雖在豆蔻年華,尚是待字之身,豔名卻傳播遠近,大家都知道張家村有這一個美人兒了。
竇氏就向莫里布行了一個禮。莫里布說道:「老婆子,你的女兒已情願跟我,包管她一輩子享福不淺,所以把你喚來,從今以後,你亦可住在這裏,莫愁衣食,大爺自會有錢給你,強如你們東飄西泊,拋頭露面去賣解。是不是?」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兩個大漢,怒目揚眉,挺胸凸肚,從人叢中走進來,對她們大聲喝道:「呔,你們是從那裏來的,不先到我家雙槍將門上來請個安,打個招呼,擅敢在此賣藝,還當了得,快快與我滾開去吧,免得我們動手。」
莫里布帶笑說道:「阿鳳,你千萬放心!」說罷便走出房去,見幾個家將兀自挺著棍棒,立在門口戒備著,莫里布便把他們叱退道:「你們在此做甚!現在沒有你們的事了。」
一個人答道:「莫里布曾考得武秀才,能夠懂得些武藝,好使一條花槍,不過他又喜歡抽大煙,一管煙槍常不離手。因此大家代他起了個別號,喚做雙槍將。」
他不覺放下釣竿,立起身子,沿著河岸走去,前面有一座小小木橋,他不假思索地從這條小橋上走到彼岸去,那邊已是張家村的地土了。照例他本來不想過去的,只因為他已被自然界誘上了,不知不覺地信步向前行去,且喜四下人聲寂靜,並沒有一個張家村中的人。他望那桃花林走去,樹上的桃花鮮豔奪目,灼灼地喚得他面上都有些紅了。穿過桃花林,乃是一條很長的田岸,正有兩個張家村的農民,在田中工作,一見潔民,認得他是打虎集中的人,便一齊奔過來,問他到此做甚?潘潔民坦然地回答道:「我到此間,不過來看看風景,並沒有什麼事。」
竇氏便問這是誰人,宋彩鳳道:「是個淫婢。她竟膽敢在後房偷窺,也不能輕恕的。」阿翠已跌得發昏,又被宋彩鳳縛住,口裏也塞了布。宋彩鳳便問竇氏道:「我們怎樣處置這兩個?」
竇氏母女聞言,十分懊喪,也覺得自己太孟浪了,果然白跑一趟,再到何處去找尋女俠呢?於是陳四便留他們在家中歇宿,二人也覺得很疲乏,所以就在玉琴家裏住了數天,陳四又說鮑提督也來探訪過數次,卻不知我家姑娘現在何方,最好她回家https://m.hetubook•com.com來住,又問竇氏母女的來歷,竇氏約略告訴了他幾句。
宋彩鳳便想起荒江女俠和岳劍秋二人來,不知女俠已否復得父仇,此時或已返居荒江,橫豎自己總要出門,何不逕到荒江去訪問二人,倘能遇見,好約他們同來對付那鄧氏七怪,不容他們再這樣的猖狂,遂將她的意思告訴她母親雙鉤竇氏。竇氏聽了,也很贊成。於是母女二人收拾收拾,把家門鎖上,離了故鄉,出關而去。在路上依然喬裝著賣解女子,多少得幾個錢,貼補些盤纏。
原來阿翠有心要偷偷瞧他們雲雨巫山的光景,所以沒有睡眠,搬了兩張椅子接著腳,爬在壁上,向房中窺視,因為那板壁上面都是一橫一豎的花格子,所以看得出了。不料瞧見了這麼一回事,心中吃驚,腳下一軟,才跌了下來。
大家掉轉身去看,竇氏母女跟著來人看去時,見有六七個鄉人,押著一對青年男女走來,到得廟前,一齊停住。背後一個年近六旬的老翁,懷中抱著一柄雁翎刀,摸著頷下的長鬚道:「諸位,我的女兒雖是我生平鍾愛之人,但是因為她犯了本村的規條,失去了廉恥,玷污我的家聲,我是大義滅親,和她斷絕父女關係,今日情願把她和打虎集姓潘的小子,一起活埋了,實行本村的規條,好使你們知道老朽並不徇私了,請你們趕快出去和打虎集中的人,決死狠鬥一下,顯揚我村的威風。」大家齊聲答應。
宋彩鳳答道:「我姓宋,名喚彩鳳,我的母親竇氏,便寄寓在本城悅來客店中,請你快快差人去把她喚來吧,不要失散了。」
潔民連忙從桑葉堆中挺身而出,卻見垂邊立著一個很美麗的女子,容光煥然,幾使他懷疑這姑娘仙子從何而來。
竇氏母女不知眾鄉人為了何事,卻立在一邊觀看,又見廟前掘著一個大土坑,許多人立在坑邊,帶著笑說道:「這倒是鴛鴦坑了。」又有人指著遠處喊道:「來了,來了!」
莫里布回到房中,又對宋彩鳳上下看了一個飽,說道:「我的乖乖,你真是生得好模樣,待你家大爺抽了幾口大煙,再和你細談。」說罷便走到對面炕床邊橫下去,嘴裏喊聲阿翠快來,即見有一豔裝小婢,從後房走出,喚了一聲大爺,便坐在一邊代莫里布裝煙,煙氣氤氲,莫里布吸了一個暢快。那小婢回頭對宋彩鳳笑了一笑,悄悄地走去了。
有一天正是暮春三月,群鶯亂飛,鄉間景物,宛如大地錦綉,足使人心怡神悅,早上,他在書房裏讀了半日書,午飯以後,見天氣很好,便想出去釣魚,所以他就不到書房裏去了,好得他在家中很自由的,父母不去管束他,他就帶了釣竿竹籃等物,徐徐走出村去。到河邊去釣魚。釣了好一回,只有些小魚,並無大魚可得,他就向西邊走去,揀水草深處,再去垂釣,果然被他釣得一條很大的魴魚。可是再釣時,群魚好似通得靈性,早已各自警戒,不來吞他的香餌了。他一邊釣的時候,一邊瞧著對岸的風景,很是引人入勝,那邊有許多桃花林,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有幾隻小綿羊,在那裏地上吃草,鳥聲繁密,好似唱著甜蜜的情歌。
竇氏見女兒已被人家搶去,掩著面痛哭,眾人又對她說道:「本來早已和你們說明雙槍將的厲害,叫你們快走,你們卻不識時務逗留在此,現在人已搶去了,你就是哭死也沒用的啊!」
一個家將聽了竇氏的話,哈哈大笑,又說道:「老乞婆,你要到官廳去控告,趕快去吧!縱使你告到巡撫衙門,也是不中用的。你家的小姑娘,無論如何,今夜卻被我們大爺樂定了。」
莫里布走過來,把手拍拍她的香肩道:「既來之則安之,小姑娘你已被我搶到家中,還肯放你出去麼!你不要癡想,還是好好地陪伴你家大爺快樂一回,我決不待虧你的。至於你的媽媽,我亦可以去把她找來,使她也可住在此間,你們母女倆仍可在一起,不是很好的事麼!只要你一心一意地對我便是了。還有一句話要對你說明,你大爺有的一種脾氣,不願意人家違背我的半句說話,打死個把人也是很平常的事,所以你要對我馴服得如羔羊一般,方使你大爺快活,你大爺快活了,有錢給你用,有衣給你穿,什麼都可依你的,你就福氣無窮了。」
宋彩鳳斜坐在榻上,假做驚恐的樣子,低聲向莫里布問道:「你把我搶到此間做甚?還不放我出去麼!我的媽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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