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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雜文集

作者:村上春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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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音樂 紐約的秋天——克勞德.威廉森三重奏(Claude Williamson Trio)和比爾.克勞

關於音樂

紐約的秋天
——克勞德.威廉森三重奏(Claude Williamson Trio)和比爾.克勞

其次這也是和演奏完全無關的事,這地方有一家叫「探傑林」餐廳的名菜(據說)威靈頓牛排肉好像有點太硬。
這樣說也許怎麼樣,不過比爾.克勞絕對不是會留在歷史上的爵士巨人。這是眞的。假定比爾.克勞這個貝斯手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爵士樂的歷史可能和現在沒有多大差別。雖然如此,但我想,正因爲有像他這種「非巨匠」的音樂家們,分別在各自的角落腳踏實地確實屹立不搖,爵士的世界才能獲得現在這樣豐富的深度和色調。如果每個爵士貝斯手,全都聚集起來像雷.布朗和保羅.張伯斯那樣,爲大店演奏的話,固然不錯,不過也有一點累吧。
這是為維納斯唱片發行的比爾.克勞新錄音專輯(《紐約的秋天》)所寫的解説文。1995年7月。我因為不是音樂界的人,所以平常很少寫解説文。不過因為是緣分很深的克勞先生邀請的,於是我說「好吧」欣然答應。就像文中所寫的那樣,我正在做橫貫美國的旅行,因此這篇文章是在汽車旅館面對簡陋桌子所寫的。
路上每在一家汽車旅館住下來,一個人在房間裡一邊小口小口啜著威士忌,一邊一次又一次反覆聽著這張CD。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樣,這怎麼客氣都實在不能說是聽音樂的理想環境。不過老和圖書實說,一個人孤零零關在一間汽車旅館房間用小收錄音機聽著時,這鋼琴三重奏的演奏竟然不可思議地滲入體內。而且與其在氣派堂皇的飯店的房間裡聽,不如在這不怎麼樣的汽車旅館,把自己帶來的威士忌倒在塑膠杯小口小口啜著一邊聽來得更貼切。
我在美國書店的架子上偶然發現比爾.克勞寫的《再見鳥地方》這本書時,我想「咦,比爾.克勞?是那個比爾.克勞寫的書嗎?」相當吃驚。我從很久以前就是那史坦.蓋茲和傑瑞.穆利根的熱烈樂迷,所以比爾.克勞的名字當然記得很清楚。他絲毫沒有華麗氣派的地方,卻是個演奏品味良好根基扎實而知性的貝斯手。傑瑞.穆利根那著名的無鋼琴四重奏的貝斯手,這麼困難的位置長年都請他擔任,只從這一個事實來看,應該就可以知道比爾・克勞這個人價值的重要了。他雖然沒有奧斯卡.彼得福、雷.布朗、保羅.張伯斯緊迫穿透的熱勁,但仔細注意聽時,比爾.克勞所刻出的清楚辛辣路線卻很難能可貴。可以感覺出讓我想稱爲「頑固的個人主義」般的獨特風格(他在現實生活中似乎也相當固執)。
這張CD是獻給去世的艾爾.黑格的。內容包括黑格創作的曲子,以及以克勞德所喜愛的經典曲爲主所選的曲子。這些結果都相當www.hetubook.com.com美好,不過姑且不說這個,在這裡我特別喜歡和艾爾.黑格沒有直接關係的克勞德.威廉森創作的〈Cross Other Nest〉和比爾.克勞令人懷念的創作曲〈來自藍色小船的消息〉(News from Blueboat)的演奏。
〈來自藍色小船的消息〉是克勞所作的少數創作曲之一,收在傑瑞.穆利根那美好的唱片專輯《要說什麼?》(What Is There To Say?)中。這首曲子剛開始取了一個奇怪的名字叫「桶子頭」(「這是亞特.法莫小時候的綽號」),在法莫說「拜託千萬別這樣」強烈抗議之下才不得不改掉的。當然這是從《來自新港的憂鬱》(Blues from Newport)變來的不同說法。讓人不解爲什麼他不更熱心地去從事作曲?這是發揮得很好的布魯斯曲,我非常喜歡穆利根四重奏的嚴峻而緊繃的年輕演奏,這威廉森三重奏的節奏稍微放慢步調的版有放鬆的味道,令人喜歡。也許顯得我很固執,不過至少在印地安那州拉波特的假日飯店房間裡聽起來,非常棒。
一直只寫比爾.克勞的事,卻沒有寫這張唱片的領導人,重要的克勞德.威廉森。這個人也是我個人喜歡的爵士音樂家之一。雖然主奏的作品不太多,不過hetubook.com.com每一張,聽過後都會留下感覺舒服的作品。以前我常常聽。從此經過相當長的歲月,過去那鮑威爾似的前傾的強烈模樣似乎稍微淡化了,不過他獨特的不鬆懈的「良好姿勢」現在依然健在。由於比爾.依文斯和哈威.漢考克的出現,在大半的鋼琴家或多或少風格和音色都不得不改變後的世界,如果想聽從前那種純正的咆勃鋼琴的優質演奏的話,選擇就很有限了,不過克勞德.威廉森可以說依然高居那名單上位的一角。
您可能現在正在豪華講究的音響設備上,聽著這片CD,可能在白天沒喝酒地聽。當然我不是說這樣不行。完全沒有。那樣這演奏的價值絲毫沒有減少。不過在印地安那州的偏僻鄉下的假日飯店的一個房間,上半身赤|裸,偶爾瞥一眼映在昏暗歪斜鏡子裡自己的臉(和假日飯店的室內裝潢一樣不起眼)邊用收錄音機聽也不錯。爲什麼會這樣,我也無法適當說明。
另一張桌上擺著Aiwa的CD收錄音機,我現在就用那個播放克洛德.威廉森三重奏的樣本CD聽著。我在這趟旅行臨出發前,住在紐約郊外的比爾.克勞打電話到我家來,照例以他那悠閒但年輕的聲音說「嗨……春樹,其實這次……嗯,日本的唱片公司要出我和克勞德.威廉森(Claude Williamson)合作的三和-圖-書重奏CD……,想請你幫忙寫個解說文……嗯,可以幫我們寫嗎?」我回答「沒問題。當然,我很樂意寫。」但因為忙著準備旅行,沒時間好好仔細聽寄來的音樂。所以我把收錄音機和寄來的樣本CD丟進Volvo 850廂型車後座,不管三七二十一總之就出發開始橫貫大陸之旅了。
比爾.克勞在一九六〇年代後半就離開爵士的第一線,在百老匯以音樂伴奏的工作維持生計。每天每天在劇場的管弦樂團位置默默演奏同樣的樂譜。那對正統爵士樂來說是極其艱苦的時代,許多職業高手在那個時期被逼到形同退休的處境。「不過時代趨勢又變了,最近終於又能以爵士樂的工作維生了喔。」克勞先生非常高興地告訴我。聽了收在CD中的演奏時,他那時喜悅的表情再度浮現。在這裡比爾.克勞顯得非常快樂,讓我們聽到生動的演奏。雖然依然固執,但稜角似乎去掉不少,變圓融了。好像在說「這是……嗯,現在的我。如果您喜歡的話……啊,我非常高興。」雖然是非常單純的說法,但裡面可以感覺到一個親眼確實看過各種事情的人,確實的年輪般的東西。
和這張CD的演奏內容無關,不過老實說這是我在印地安那州名叫拉波特(La Porte)一個不太起眼的小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方,坦白說不太出色的假日飯店(Holiday Inn)汽車旅館的一個房間裡寫的。當然我不是說在全美擁有無數假日飯店的連鎖店,全都不出色。其中也有相當氣派、「很出色」的假日飯店。這是爲了假日的名譽特別補充說明的。不過在這階段,我可以明白說的是,印地安那州拉波特的假日飯店,很遺憾卻未能給住宿旅客多幸福的印象,則是顯然的事實。或許是我多管閒事,如果哪天有機會開車穿過印地安那州的話,最好乾脆通過這地方,我想這樣忠告您。
老實說,我現在正從波士頓往洛杉磯,預定開車約八千公里,正在橫貫美洲大陸的途中。今天早上從加拿大的查塔姆(Chatham)出發,希望傍晚能到芝加哥,但途中遇到挫折才在這拉波特的極偏僻小地方〔以英語來說是middle of no where(茫茫荒野之中)〕不得不住一夜。然後我坐在假日飯店汽車旅館一個陽光照不到設計奇怪的房間(五十九美元)的桌前,面對麥金塔Powerbook 520電腦,啪搭啪搭敲著鍵盤。冷氣像得了肺病的騾子般噓噓喘著,相對的卻幾乎沒有涼效。何況窗子底下立刻就是室內溫水游泳池,因此,悶熱得頭腦都快瘋掉。能把這種像拷問般的建築物,設計出來釘上住宿設施的招牌,世界上居然有這麼滑稽的建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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