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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們都上牀去了。」

阿姨說話發音模糊不清，因為她的假牙裝得不好，給了她很多麻煩。「不要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她又說。可是她看得出珠莉的心是受了很深的創傷，特別是正在籌備的阿華的婚禮，比她姊姊的隆重得多，且又喜氣洋溢，充滿期望。

於是，阿姨第二次到上海來代表金家參加婚禮。但是這一次，阿華堅持她不但要帶老九來，連他的三個姐姐也要一道來。這次徐偉林和金韻華結婚，徐府是準備儘可能的舖張一番的。

「是的，但他們都在想那件事，我知道他們會的。」

「這是什麼？你的髒襪子？」阿華說。「難道那些傭人不替你收拾屋子的嗎？」

他們之所以那樣看她，是因她穿起那華貴的新娘禮服顯得特別年輕，而她卻又表現得那麼鎮靜。她跨出汽車，走上石階，一副明亮的笑容，似乎覺得他們對她有很大的期望，她不想令他們失望。

「那太悶熱了。」

「為了表示我要的只和-圖-書是你這個人。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偉林！世界上只有我們兩個是真正的人！」

「大家一定在偷聽我們講話。」

王山谷對這次婚禮也很重視，似乎在動亂之際，徐府對傳統的深切信仰使他得到了安慰。他佩服徐寶豐的為人和苦幹精神，同時也羨慕那些生活中好像永遠只有現在的人。阿華走進這個有秩序的家庭是最適合不過的了。現在，他對阿華十八歲就結婚已不再覺得太早。早一點結婚也是一分福氣，他想。

阿華走到他的五斗櫃前，望著櫃上的東西，詫異地說：「這是你的梳子嗎？」她拿起梳子。「應該洗了，」說著，深深望著偉林。

「我早已經告訴你不會的，只有在燈光下才發亮。你現在後悔了嗎？你本來可以有一顆真的鑽石，你卻要我買它。」

「但是外邊有那麼多的蛾子在紗窗上撲。我不要讓牠們看。」

最後一位賓客離去時，已是清晨兩點鐘，偉林和阿華回到三樓和圖書他們的房間。舅舅只顧著籌備婚禮，把新房的佈置完全忘記了。偉林的房間亂七八糟，堆著他的襯衫、內衣和書籍，那張單人林也沒有收拾。

「阿華，我以為客人是一直不會走的了，」偉林說。「我全心全意的愛你，我們不在一起時我就感到空虛，彷彿我只是一個空殼子，沒有你，我就會感到陌生和笨拙。你也這樣的感覺嗎？」

阿華輕鬆地通過了她第一學年的期考，全心全意的準備她的婚事。早上她是全家最先起身的一個，而晚上最遲入睡的也是她。她忙得很，替阿姨的女兒們剪頭髮，想盡方法要使她們的臉「不那麼像馬臉」。大家笑她，說她還像個孩子。珠莉和阿姨因為她將要嫁給富豪之家而對她另眼看待。阿華一直說她捨不得離開姑母和姑丈，雖然她將要嫁過去的徐家，距離她家只不過十五分鐘的路程。珠莉也感到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不過，想到她自己的兒子阿真在秋天就要回來，她感到莫大和*圖*書的安慰。

婚禮在大客廳舉行，神壇用玫瑰和康乃馨裝飾著，下面擺了一排一排的椅子。

「不要哭。」

「偉林，把窗門拉上！」

「出了什麼事了？」她驚奇地想。

現在，上海的天氣已經非常悶熱，天空像一隻巨大無比的藍色瓷碗倒扣在市上，把溼氣和熱度緊緊蓋在裡面。

廈門金家的人聽說阿華要嫁徐寶豐的獨生子，都大吃一驚，不敢相信。阿姨帶著孩子到達以後，看見各種籌備的規模，不斷咋舌。不過她發現山谷和珠莉有點疲倦的樣子，而珠莉對阿心的事卻是不能自已地講個不停。

「他們都在等我嗎？」她想。「這一切全是為了我嗎？」她拉了拉她那打褶的尼龍新娘禮服，因為她的背部發癢。

「你的心是不是和我的跳得一樣快？」

轎車駛到大廈前面，她看見徐家全家人都站在石階的最上層等著她，石階旁站著幾十個賓客，大家臉上都露著一副奇怪的表情，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只有她一個人和*圖*書不知道的樣子。

「我覺得自己像是去參加一個很盛大的宴會，」阿華想。「我不覺得有什麼分別。」

阿姨傾聽著，同情地用一隻手按著珠莉的肩膀。「我倒不感到奇怪，」她說。「假如到了你這個年紀還以為世界上有這樣的事是奇怪的，那是因為你到目前為止生活一直都是很順利的緣故。」

舉行婚禮那天早上，大卡車運來宴客用的出租桌椅和一箱箱的可口可樂、橘子水、啤酒、香檳、威士忌、白蘭地和紹興酒。吳安順僱了三個園丁整理花園和草坪，另外僱了二十個短工，兩家飯館派來伙計還不包括在內。向著靜安寺路的大門上用鮮花和紅緞子裝飾了一個很大的拱門，當中貼用金紙剪成的龐大「徐金聯婚」四字。乒乓球室改成了供應點心的地方，備有各種糕餅，包子、餃子、炒麵、西點、冰淇淋等，偉林平常在那裡聽唱片的那個小客廳則改成了酒吧。婚禮行過後，草坪上將張起帳篷，五十桌酒席就擺在這裡。

徐府方面m.hetubook.com.com，婚禮的一切準備工作由吳安順負責辦理。徐太太則躺在床上挑選綢緞莊送來的一匹一匹的衣料，以及珠寶店送來的首飾。徐寶豐忙著準備出國的事，沒有辦法再幫吳安順的忙。

「他們今天太忙，忘了，」偉林繞過那張林走到她面前。「你不生氣吧？」

「你這個傻丫頭，」他溫柔地說。「你為什麼要個假石頭？」

「不，我們可以騙騙人呀！大家都以為它是真的就好了。」

「這顆鑽石為什麼在黑暗中不會發亮？」她說。

從正午開始，大門就敞開，歡迎賓客，有不少的過路人聚在行人道上等著看新娘。當她的車子駛進大門時，阿華看見很多人都站在園子裡望著她。她已幾乎不認得這個地方了，那麼多的車子停在車道的兩旁，女賓全穿著絲綢的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

吳安順有條不紊的辦理著喜事，徐寶豐吩咐，要辦一個與這三代都是富商的家庭地位相稱的婚禮。

阿華坐在牀上，把他的東西推到一旁去，微笑著對他伸出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