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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盤街

作者:林太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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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八

第二部

「有些生意上的朋友,我只好應酬,其實無聊之至。」
「你是第一個。」
浩生皺起眉頭。「房間太小!告訴你要大間的,怎麼分出這小房間來了?」
「那再好沒有!那我再高興沒有!」
「媽!」莉莉突然倒在母親懷裡,「我不是逢場作戲的女人。我和別人不同,我……」
「你別擔心。」
「你家裡的人,知道我們的事嗎?」莉莉在車裡問。
「不去工作嗎?」
她看見兒子,伸直腰叫道,「我已經洗了澡!衣服快洗好了。在這個大缸裡洗真方便!我洗好衣服你就洗澡。然後我們再把澡缸裝滿水。隨便用!下午四點可以再裝滿一缸!你沖沖馬桶看,阿倫!真有力!什麼都沖得下去。」
他和同學排隊等候,手指在口袋裡摸摸那張百元鈔票。四十七元是欠學校的,四十七元是九月的學費。他曾對歐陽校長說,他秋天回來還債。他沒有失信。他到底回來了!他曾多麼害怕自己不能回來!
歐陽太太穿著白衫,長褲,戴眼鏡,短髮,是中學教員。「好極了。你叫什麼名字?幾歲?」
他受她的感染,失聲笑了。他也放滿一缸水,踏進澡缸,感到一陣涼快,抓起毛巾用力擦身子,擦背,擦臂,擦腿,再躺下去,伏臥在水裡,觀看陽光的影子在水裡跳動,慢慢研究自己手臂上的皮膚、毛孔、手指、指甲。他翻身仰臥,再泡了一下,才起身踏出澡缸。
他暗地一笑,根本沒有花錢!但這些話不必讓莉莉知道。「你在髮型屋裡賺多少?」
寶倫看見母親的表情。「好。」
「媽,我不要你去!」
「我看了『恐怖角』。」寶倫扯謊說。
「那麼,免開尊口,校長,吃吧!」他太太針鋒相對地說。
昨晚的感受,霎時都湧到她的心頭。最難受的是:她估錯了他。他並不完全是個遊手好閒的花|花|公|子。他對她說,自己從不做正經事,是假的。她看他仔細地穿衣服結領帶,對著鏡子梳頭。他要上班去了。昨晚,他招待客人,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以前,她以為他不愛惜自己,而感到心酸。現在,看見他一本正經預備去上班,她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他有她不能把握的方面。
「問了。一個月四百,比在髮型屋多一百,把小賬計在內的話。別忘記,這個公寓要付房租的話又是多少。我要買東西——衣服、皮鞋什麼的,當然另外算。他有空要和我去買些時髦的衣料。」她把浩生的話以同樣實事求是的口吻一句一句背出來。
她臉上的皺痕不見了。她有了新生命,像個孩子在嬉水。她把濕衣服從浴缸拉出來放在木桶裡,把塞子一拉,聆聽水聲咕嚕咕嚕地從水管流下去,笑盈盈地赤著腳走出去了。「洗澡!」她命令。「洗了吃早飯!」
歐陽太太捧出一隻烤羊腿,盤子上還有馬鈴薯,約翰也端出一碗青豆。歐陽https://m•hetubook•com•com校長坐下來微笑,他太太舉起長刀開始切肉。約翰八九歲的妹妹也在座。
儀玲拍拍女兒的背輕聲說,「我知道,我知道。」
寶倫又和那忘八蛋碰頭了。
「別哭,別哭。」儀玲五內如焚。莉莉變了。她以前是什麼都熬得住,難得流一滴眼淚。現在哭成這個樣子。
「我們去哪裡?」
「你這小皮包多少錢?」儀玲搶過去,摸著那銀色的皮包問。「起碼要五十塊吧?」
他一躍而起,拉開門。他母親在浴室裡,像隻大鷹拍著翅膀,佝僂著身子在澡盆裡洗衣服,水像瀑布似的從水喉沖下。一地是水,儀玲一身是水,一臉是水。
「是真的嗎?」
他認為他答覆得妥妥貼貼,既慷慨,又合理。她沒有再說什麼。他走出去的時候,覺得這安排很好。那公寓有她母親弟弟在,他不會常去。有事找莉莉出來玩,這樣更加自由。
他回到自己房間,把他的書從紙盒取出,擺在桌子上。他坐在床上,想想。我大概會適應的。天下沒有美滿的事。我畢竟繼續上學了。
看那間浴室!唷!一間不折不扣的浴室!牆上砌的是白色的瓷磚,地上鋪的是白色的紙皮石,小塊小塊的。一個抽水馬桶,一個白磁臉盆,一個澡盆!今天不放水了。不要緊,明天放水的時候,浴室仍然會是他們的。
浩生想了一想。昨天晚上,客人都私下對他說,「浩生,你哪裡找來的這麼一朵花?」「你真有眼光!」「你真本事,花多少錢把這美人弄到手的?」
「對的。我們看過那部影片,很好。戲情很緊張,能吸引兒童的興趣,卻不會使他害怕,也不超出兒童感情上的經歷。」
「喔。」他吃了三碗粥,穿好制服,到學校去註冊。
「那裡。」他替她弄好了,對她微微一笑。突然她又變成那傅粉施朱,窈窕作態的女人了。兩人挽著手臂,跨了出去。
寶倫想不出藉口不去,只好答應。中午時他跟頭髮稀疏的校長走到學校附近的一座小房子,開門的是校長的兒子,比他低一班。房子裡一股烤肉的香味。歐陽校長走到廚房說,「媽咪,我帶位客人回來欣賞你的烹飪。」
「不知道。」
「你哥哥也在你父親的公司工作嗎?」她問。
「別忘記,這公寓的房租等於多少。」莉莉又說一遍。
校長叫陳壽康進來,收了他的錢,找回六元。寶倫才放心了。
「有什麼要瞞人家的?他們誰不知道浩生撥了這公寓給我們住?誰不看見他和你進進出出?」
董浩生對儀玲點點頭,「這公寓好住嗎?」
「我討厭那忘八蛋!」寶倫說。
寶倫望了他媽一眼。
「我還沒註冊。」
浩生望望廳裡的紙盒,破爛不堪的傢俱,再望望寶倫和儀玲。這一切是跟著莉莉來的。他本來沒有把這問題想清楚,他是一m•hetubook•com.com時興奮,要莉莉搬到這裡來的。現在,他感到這安排將是個負擔。但說起負擔來嘛,有錢可以解決一切,他決定現在不再多想這些問題,他從儀玲手裡接過一杯茶,說,「我家的狗咬傷了你,現在沒事了吧?」
他們彼此感情這麼好,談吐與他家裡的人如此不同。他們多麼愉快!
他再次看見那座灰色的建築物、那冤家般的學校時,不覺眼睛一紅。我回來了。
「蔡寶倫!你回來了!」是誰說出他心裡的話?
「你討厭好了!」儀玲嚴厲地說。「他恐怕也討厭你。」
莉莉感覺到,自己到了異鄉,一個方言她聽得懂卻不會說的異鄉。她著迷地觀察一切。這些男人,有的長得矮矮胖胖,笑口常開,有的沉默寡言,臉上掛著笑容,眼睛卻無笑意。看他們吃喝,有的滿頭大汗,有的以老饕自居,專門挑魚頭雞尾吃,這些男人,有共同弱點,她想。他們都對女人有同樣的要求,而在達到目的之前,不得不對女人獻殷勤。她不知道自己何以把這個當作男性的弱點。也許是因為她對這些男人看得太清楚了,認為要討他們歡喜並不難。她開始找話跟他們說。老闆,多來點威士忌吧?你常旅行,認為是台北的菜好,還是香港的好?哪裡天氣最熱,馬尼拉或曼谷?隨便問些不難答的問題,像騙小孩一樣,卻會使他們滔滔不絕地回答。浩生注意到,對她微微地笑,眨眨眼。
他沒有把她帶回家,他把她帶到個「別墅」開房間。第二天早上她醒來時,他已經在穿衣服。「起來了?」她睡眼惺忪地問。「我要上班去!」他說。
「小賬算在內嗎?」她盡量使聲音平淡地說。忍不住聽他回答,先說,「連小賬,一個月三百。」
「媽咪從洋人辦的殮房裡搬了這條凍羊腿回來,是因為我曾經犯錯,帶她去英國留學,她從英國人學到固執、褊狹的心胸,及包天大膽,所以會在大熱天,在香港,這饕餮的天堂,捧出這個血淋淋的羊腿要我們吃。」校長微笑地說,好像對兒子,也在對寶倫說。
「我們約翰比你小兩歲。」她說。「你們去坐下,我去拿爐子裡的烤羊肉來!」
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慢慢讓四周的寧靜滋養他——寧靜好比瓊漿玉液,注入到他的心靈,使他覺得恬適自在。
浩生不耐煩地點了支香煙。不久,經理快步趨前說,萬福廳預備好了。他們走到,有些客人也來了。
「那麼是白白給狗咬了。」浩生幽一默。「現在你好了,何不再去一次?這次,包你沒有危險。」
儀玲一愕。「方便嗎?」
我明天就去買糯米,酒釀好帶去董苑見董太太。去看看那究竟是什麼情況,我們到底能不能保住這個公寓。
「浩生,我媽想知道,我們將怎麼維持生活——我辭了我的工作。」她問。和他一樣,今天早上是實事求是的口吻。
「英國菜比中國菜實惠。」歐陽太太說和_圖_書,她在寶倫的盤子盛三片羊肉,再加馬鈴薯和豆子,「吃,吃,校長喜歡幽默。」她說。
他慢慢移動眼珠,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沒有裂縫的四壁。門關著,陽光從玻璃窗透進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單獨一人睡在一間房間。
歐陽太太猶豫地說,「十二歲的孩子,不知看了有沒好處,寶倫,你說呢?」
莉莉有鑰匙,打開門。裡面乾乾淨淨的。兩房一廳,粉刷得一塵不染。地板是水泥鋪的。沒有毛蟲,沒有老鼠沒有貓,沒有蚊子,沒有蒼蠅,沒有螞蟻,沒有蜘蛛。
「我帶來了所欠的四十七塊錢。」他對校長說。
飯後,客人都有三分酒意,女伴個個都是清醒的。浩生也沒有喝醉。他一一與客人道別,等他們走了之後,摟住莉莉的腰,輕聲說,「好不好?」就這麼簡單的問一句,使她突然熱淚盈眶。「好不好?」這好像在問她,你要不要呼吸?要活還是要死?她已捲入漩渦,不能自拔。
今晚的客人不像那次,他們年紀大些。浩生笑逐顏開,稱他們「經理」、「總裁」、「老闆」。有些人帶來了「女朋友」,默默無聞的「明星」,有幾個是舞廳裡叫來的舞孃。
「你問了他沒有?」
「我沒告訴他們。我做什麼,誰都管不了。」
「是的,他是總經理。」
「有什麼不方便?」浩生說。「我對我母親關照一聲好了。莉莉,」他轉過頭來,「你怎麼還沒有換衣服?快去換了我們好走。」他感到不耐煩。
「但是媽咪這種精神值得佩服。」校長繼續發揮。「英國人戰勝納粹,就憑這股傻勁。」
四周都是回校註冊的學生,有的是跟父母來的,多半是自己來的。球場一端擺了一排長桌,有許多職員在那裡為學生辦手續。
「哪裡?」
「在睡。」
「我姐姐找到事做。」這個答案他是早預備好的。「在一所髮型屋。」
「『瑞士羅賓遜遊記』很適合約翰這種年齡的兒童看。」寶倫回答。
「媽咪是從番鬼子的冷藏庫買來這羊腿的。紐西蘭凍羊腿,是嗎,媽咪?」
「那我添一百好了。」他好意地說。「別忘記,光是你住的公寓,要付房租的話又是多少。你要買東西——衣服、皮鞋什麼的,當然另外算。我有空一起和你去買些時髦的衣料。」
「寶倫,開學時再見!」校長對他說。校長好像能透視他,明白他心裡的一切。他鬆了一口氣,去搭巴士回家,突然想起已不住在深水埗了,這才又走去往紅磡的巴士站等車。
莉莉不想告訴她,不止。她想到昨晚那桌酒席,那些商人的談吐,那是另一個世界。
他像蚯蚓似的在靜寂中翻轉。他伸出雙臂,畫了個大圈。再舉起雙腿,晃來晃去。沒有人在看他,沒有人在他身邊吐痰,沒有人在漱口刷牙,沒有鴨嘴仔那雙難看的大腳。
宴會在個大酒家的頂樓。他們一從電梯跨出,經理就趨前歡迎,「董先生!定的是福壽廳!」和圖書經理親自引路,帶他們到福壽廳。裡面擺了張圓桌,四牆掛著字畫,地上是厚厚的地毯。
「媽,你不要和那些人談我們的事!」
今晚她第一次觀察浩生做主人的作風。他倒不是只會尋歡覓樂的花|花|公|子,今晚招待的是與生意上有關係的客人。浩生談笑風生,也彬彬有禮。山珍海味一道道上來,浩生一次再一次舉杯敬酒,幾杯下肚,客人愈來愈自在,解開領帶,放鬆腰帶,有的撫著女伴的手,有的拍著女伴的大腿,大家隨便談起來。談的是地產、航業、旅館、股票、建築生意。談到某某發了一筆大財,那些商人便搖頭咋舌,表示佩服。提到誰冒大險而損失了一大筆錢,他們則像女人似的格格笑,認為很滑稽。
「沒事了!沒事了!」儀玲尖叫道。「根本就沒事。再說,要不是你家的狗咬了我,我家的女兒也不會有這樣福氣與董少爺認識,我說得對不對?我說,董苑真是美麗。你爸爸真本事,要不然,今天也不會這般財運亨通。」
「你養過多少女人?」她大膽地問。
我寧願他是個遊手好閒,拈花惹草的敗子。這樣,我可以使他專心愛我,不做別的事,廢寢忘食地愛我。
她穿的是一件灰色的薄紗旗袍,裡面是紅緞襯裙,好像彩霞裹住她嬌嫩的身材。她抬頭望著他,要他的稱許。
「這福壽廳不小了!董先生一來電話我馬上就把它留下來。」
他回到家,莉莉已經起床,坐在那裡修指甲。「他什麼時候要來?」儀玲問。
「不知道。」
「那裡有根頭髮沒梳好。」
「四百?我以為會多些。」
轉過身去看,是歐陽校長本人在對他說話!那副文質彬彬,戴著銀絲眼鏡的臉容絲毫未變,而寶倫卻覺得自己長大了許多。他一臉漲得通紅,頓時今夏所有的經過都在他心頭翻轉。再想起他做學生的日子,不覺感到他是學校的俘虜,他的心靈早已被學校奪去。
「有什麼不方便?」他笑道,一手撫摸她的大腿。
電鈴響了,莉莉打開門看見是浩生。她依偎著他,兩人手牽手進來。「浩生,」她說,「這是我媽,我弟弟寶倫。」
「莉莉呢?」
「是的,沒有超出兒童感情上的經歷。」寶倫說,覺得校長對他虎視眈眈,不覺臉紅起來。他沒有再多說話。午飯後,他向歐陽太太告別,再與校長走出大門。
「你怎麼知道這許多?」
「不錯,」儀玲說,「我應該知足。不夠用,我還可以賣酒。」
莉莉沒料到這種局面,她以為,浩生養她,是可恥的事,沒想到會帶她出來見人,不但如此,還要人家知道她!
「當然是。」
「放屁!換個大間的,否則休想再做光明公司的生意。」
「不開口,怎麼吃呢,太太?」大家笑了。
「沒有呀。」
「你呢?」
「浩生不要她去了。」
寶倫和母親站在窗口,看見他們走到路邊停著的和-圖-書那輛白色跑車。浩生的手搭在莉莉肩上,她微傾的頭靠著他。兩人不久就上車了。
走近紅磡那座新樓門口,左右是一排排的信箱。前面有兩座自動電梯。走出三樓是一條長長的通道,有許多孩子在那裡玩耍,一層樓有四十個公寓。他們的是最後一家。
「傢俱呢?」儀玲問。她心裡的問題很多。董少爺是不是要來這裡過夜?那麼她可以和阿倫睡一間。但是這些破破爛爛的傢俱是不能讓董少爺用的,起碼要弄張像樣的床,像樣的被窩,客廳裡也應該有一套沙發椅,還要個冰箱……我不要急,她想,不要一下子太多要求。慢慢來,董少爺既然讓我們住這個公寓,對別的安排自當有打算。
「為什麼不要去?浩生自己叫我去的。」
「媽!」莉莉驚慌起來,「你可不要去董苑賣酒!」
「是的,是的。」經理唯唯諾諾地說。
「管理這大廈的工友告訴我的。」
「我管辦公室裡的事務,幫助我父親拉生意,招待像昨晚那樣的客人。樸生不喜歡這一套。他寧願在建築場監督工人。」
「到我辦公室來。」歐陽田說,「我們談談。」
「你在這裡等一等,」歐陽田說。「十二點鐘你跟我回家吃中飯好嗎?」
「別擔心,」校長笑著說。「有我在學校,漏不掉你!」他跟著校長走到校長室,一進去他就把那張鈔票放在桌上。校長不碰它,問道,「暑假過得怎麼樣?」
快樂像氫氣一樣充滿寶倫的胸膛,要使他像氣球一樣升到天空。他醒在自己單獨的一間房裡!光線好亮!
「你那天到我們家去,到底有沒有賣酒給我母親?」浩生想話講。
「還在演嗎?我想看!」小約翰說。
她不是逢場作戲的女郎。她不能俏皮地應他一句話。她又把頭靠著他,緊抱住他。
「我該怎麼說?董少爺,我怕你問,我要哭了。」儀玲說,眼睛一紅。
走出浴室,母親已經把一鍋香噴噴的粥放在桌上,還有炒雞蛋、一塊鹹魚、一碟花生米。
「董少爺!」儀玲臉上堆滿笑容諂媚地說,「我們該怎麼感謝你?請坐!請坐!哎,我們還沒有把東西理好呢!就坐在那張藤椅子吧!哈哈……」
儀玲指著女兒說,「你怕什麼?董光明家裡有兩個姨太太。一個本來是女傭人,一個是所謂藝員,在邵氏拍過一次戲。董太太在董苑,還養著這兩個野雞生的孩子們呢!」
「我去,方便嗎?」
「光明建築公司這麼發達,董少爺一定應酬很多。」儀玲搭訕道。
寶倫告訴她,「我十四歲。」他剛過生日。
浩生不再回答,走到窗前看光景。等他聽見莉莉輕聲說,「浩生,我預備好了。」才轉過身來。
「他管他們辦公室裡的事務,他哥哥則在建築工場監督工人。」
「阿倫,請你不要鬧。」儀玲懇求。「我們過安靜的日子,好不好?」
歐陽太太對寶倫說,「你喜歡看電影嗎?暑假看了好電影沒有?」
「他每月要給我們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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