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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鶴

作者:川端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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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之星 二

凌晨之星

「到底為了什麼呢?我不懂,三谷少爺你聽了以後,以為是真的嗎?」文子像是也在對著自己說似的。
文子睜著滿含淚水的眼睛望著菊治。
「是和工作同時找到的六蓆大,不太清潔的房間。」
「什麼?我結婚……?不來了!」
「那一定是假的。」
「恭甚妳了。」
「怎麼不同法?」
「嗯!你是那樣說過的,那時,搬到朋友家,我也為了該不該通知你而困惑過,這一次……」
下女又在叫菊治了。
「是通知喜事的信嗎?」
「不要!請還給我。」文子邊說邊移過去,想從菊治手中搶過信來。
只見文子那雙黑溜溜的眸子立刻潮濕。
「哎!請還給我。」
但是,這件事為什麼會使文子流淚呢?
「我是文子。」電話裏傳來的聲音。
菊治手裏拿著一封信,從裏面走出來:
「真的嗎?我也馬上回去,如果妳先到,就請逕自上去吧!」
菊治突然把手藏到背後,文子冷不防,一隻手按在菊治膝蓋上,想用右手奪信,這時,左右兩手動作相反,身體失去了平衡,本已快要倒向菊治身上去了,可是她機警地左手撐在後頭,右手則要繞到菊治背後搶東西,這才向前仆了去,剎時,文子往右邊一歪,向前傾斜,側面險些撞到菊治的腹部,但她卻輕盈地閃了開去,連按到菊治膝蓋上的手,都只是輕輕地碰到而已,奇怪,往右邊斜,向前面仆的上半身,用那隻柔軟的手,怎能撐得住呢?
「什麼?結婚……?你是說結婚嗎?」
「換句話說,是罪惡的深淺……那就是我吧?」
菊治這時突然以清楚的聲音說:
「我不喜歡在外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約會,還是上你家去看你吧!」
「我是文子。」
菊治本想說「悲哀的深度與愛的深度相同吧」,但沒有說出口。
「粟本女士……?她怎會知道呢?真厲害。」
「歡迎歡迎!」菊治說著,親切地走近文子。
「可是,要不是我今大打電話給你,就成了結過婚的人了,這個玩笑可開得太大了!」
「我是……是三谷……。」
「可不是?而且又是剛剛結婚。」
「當然囉!」
「這樣也算是約會吧?」
「說我嫁給誰呢?」文子閉上眼,等待菊治回答。
「是的。」
文子如果放下電話後就從東京車站乘上電車,應該比菊治還快些,但菊治總覺得她好像就和他乘坐同一班電車,在車廂人群中找來找去。
「不過……。」
「我現在有結婚的可能嗎?你認為我會嗎?內心的痛苦還沒有消失的現在……。」
「妳不先到我公司來一下嗎?」
「也許不失踪也不行吧?」
「那麼,我們一道回去,好嗎?」
「也許妳才是真的哩!」
「什麼?」
「怎麼?說我……?」
「哦!……」
「我昨天寄了一封信給你,可是,像是忘了貼郵票。」
不知怎的,文子那原就潮濕的眼睛又含著新的淚水,終於滴落膝上,她凝視著自己的淚痕。
「不過,聽說連稻村小姐也出嫁了哩!」
「我在郵局買了十張郵票,寄了信後,回家來一看,郵票還是十張,真是心不在焉。我正想著,在信未到之前,應該怎麼向你道歉呢!」
「剛才打電話打擾你了……。」
「只是,粟本女士為什麼要www.hetubook.com.com說這樣的謊話呢?」
「可是,如果妳要說是身世的淒涼,那就要把妳母親的死解釋成不光明的囉?」
「什麼?我還沒接到哩!」
「好的。」
「我和我母親都有依賴人的性格,可是我們都相信別人也會瞭解我們的,難道這是在做夢嗎?只是在安慰自己罷了!」文子哭得很悲傷。
「不,不要拆!請不要看……。」
「嗯!幾乎沒有。但也不絕對沒有,就是說,把婚禮拖到秋季舉行,或者是……。」
「是粟本女士說的嗎?」
菊治突然不作聲,隔了一會才說:
「橫豎妳也不會再和她碰面了吧,記得上次在電話裏,還聽見了驟雨的聲音,是嗎?」
「我聽說雪子小姐和妳兩人都結婚了,反而以為妳是真的結婚了!」菊治低聲的說。
信拿到手,文子側向一邊,把自己寫的信撕得粉碎,粉頸上和裸|露著的臂膊汗,她在傾倒之際閃身的同時,一陣臉青,坐正後才轉紅,可能就在那一剎那出的汗吧?
至少,文子沒有結婚已是事實了,說不定雪子已經真的結婚了,但現在,為了要隔離文子與菊治,近子也謊造文子已結婚的事,菊治這樣懷疑著。
「妳也每每說我會結婚。」
「身份……?」
她那沒了尾巴似的聲音,很像她的母親。
「是啊!」
「妳是說稻村小姐的結婚?……大概是最近的事吧?」
「是粟本告訴我的。」
「在東京車站的公共電話亭……外面有人等著打電話哪。」
菊治低下了頭。
「還是約在什麼地方會面?」
「也許是被騙了!」菊治也說。
「是的,身份也不同,不說身份,hetubook.com.com難道要說身世?」
可是,這樣還有點不得要領,他還是不能相信雪子已經結婚。
「因為她說得煞有其事,所以……。」
「粟本師傅是怎麼說的呢?」
「電話裏不好講,妳能和我見見面嗎?」
「悲哀的深度……。」
菊治沒有反對。
「騙人!……騙人!沒有這回事,那是幾時的事呢?」
「打雷那天……?」
「你說什麼……?我因為第一次寫信給你,正在猶豫著該不該寄出去,結果郵票都忘了貼。」
文子原已較菊治先開口說著什麼,這一來急忙改為:
「妳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到東京站去,妳就在那裏等我。」
「沒有的事,誰要在這大熱天結婚!汗流浹背的,弄髒禮服。」
「身份不同,遝有……。」
這在菊治聽來,宛如她的母親就活在眼前一般。
這時,下女從裏面喊著菊治,大概是要走出公司時,用電話叫的晚飯送來了,他起身進去,順便換了家常服出來,文子好像也趁機整過了面部的化粧,靜靜的等著菊治坐下來。
「罪惡也許消逝不了,悲哀卻可以過去的。」
聽了這話,文子先是現出洩氣的表情,但很快又用力的搖著頭說:
「我不願就此失踪。」
「不是的,那是……。」
「是的,今天,反過來是妳說的了。」
「一點也不懷疑?」
香味很濃厚,夏天,從早到晚在上班的女人的體臭很濃,菊治嗅到了文子的氣味,連想聞到了太田夫人的香味,正如擁抱太田夫人時的香味一樣。
「倒不如說,三谷少爺已經有雪子小姐這門親事了,和我不同。」文子像是要把話題拉回現實來。
「是的,我知道www.hetubook.com•com。」
夕陽由文子背後的夾竹桃上面,照到了菊治的面前。
「那不同的,你和我不同。」
「惡作劇……。」
菊治沉默了一會,說:
「妳不是結婚了嗎?」
「打電話打攪你很抱歉,因為我有一件不用電話道歉就來不及的事。」
「恭喜!恭喜!」
「大熱天才開始上班,好累哪!」
「咦?……托福才好容易……。只是……你怎麼知道的?」
「沒有啊,你以為我現在會有心情結婚嗎?……母親那樣死了才不久就……。」
聽下女說文子在院子裏,菊治也走了過去,只見文子坐在白色夾竹桃樹蔭下的石頭上。自從近子來過之後四、五天,下女每天都在菊治下班回家之前,給花木澆好水,院子裏那舊水龍頭還是可以使用的,文子坐的那塊石頭,下襬還濕著的樣子,要是紅紅的花襯著厚厚的綠葉,那麼,花朵盛開的夾竹桃,就有夏季花兒的氣息,可惜開的是白花,看來很是涼爽,成簇的花朵柔和地搖晃,裹住文子的身子,正好她穿的是白色洋裝,翻出的領子或袋口都用深藍色作滾邊。
「說的也是,不過,難道夏天就沒人結婚?」
「就算是惡作劇好了!」
已經是下班的時候了,菊治剛要跨出辦公室,又被電話叫回來:
「前幾天一個晚上,我旅行回來,正在這兒休息,粟本就來了!」
「我現在能結婚嗎?這句話,上次下驟雨那天,我打電話給妳的時候我對妳說過的,是……?」
「不!」文子用力的搖頭,眼淚奪眶而出,但只是一滴而已,由左邊眼角意外地流了出來,從耳邊滑落下去。
「你就信以為真嗎?」
「還是告訴我的好,我聽了粟https://m.hetubook.com.com本的話後,也正在遲疑著該不該去向妳道賀呢!」
「妳結婚了吧?」
「妳的信到了,就是那封沒有貼郵票的……。」他說著就要拆開信封。
「這……總之,聽到妳結婚的消息時,和聽到妳未結婚的話時,我兩次都吃驚。」
「公共電話嗎?」菊治有些不明白,可是,他說:
「不,我要單獨去看你。」
果然,還是文子先到了家。
「還是說,悲哀的深度較好。」
「關於結婚的事?我也吃了一驚。」
「罪惡已經被我母親帶著死去了,不過,我也不認為是罪惡,我只認為是我母親的悲哀。」
「為什麼?」
文子是在那一瞬間閃過身子的?又在什麼時候鬆了力氣的?那都是幾乎不可能有的嬌柔,簡直像是女人本能的秘訣,菊治蠻以為文子的身體會重重的壓住他的,不料只是像一陣暖和的芳香接近了一下而已。
「兩次都吃驚?」
「我要撕掉!」
菊治領先轉回去,坐在廊子上。
然後縮了縮肩,像要轉身似地站了起來,如果菊治直接走近來,也許會握她的手哩!
「我聽你在電話裏那樣說,才來收回前言呢!」
「如果是這件事,請不用介意……。」菊治邊應著,邊在想,這一封信一定是她結婚的通知。
「總之,還不瞭解事實的真相以前,我認為可能是粟本的惡作劇。」
猝不及防被文子壓住,因而幾乎僵直了的菊治,為文子那意外柔軟的身體,差點叫出聲來,因為他強烈地想起了女人,想起了文子的母親——太田夫人。
「粟本女士以為我母親在妨礙你這門親事,她說我結婚,無非認為我也在妨礙你,一定是這樣。」
「她只是說,文子小姐也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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