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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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從前一樣,他在小廳裡吃了晚飯,不過,是一個人吃的,沒有稅務員;因為畢內等「燕子」等厭了,把用餐時間提早了一小時。如今他五點正吃晚飯,而他還常說「破車遲到」。
她聳聳肩膀,沒有再把鋼琴打開。
「完了!我該有個老師,但是……」
他等她的信,一讀再讀。他給她寫信,用慾望及回憶的全力向她呼籲。和她重逢的意欲不但不因離別而削弱,反而與日俱增。一個星期六早晨,他終於溜出了事務所。
於是,沙勒又討論了一次鋼琴問題,艾瑪尖酸地回答說:「最好把它賣掉。」那架可憐的鋼琴曾經大大地滿足過她的虛榮心。對波法利夫人來說,把它賣掉就等於局部自殺。
他在山hetubook.com.com巔看見了山谷裡的教堂鐘樓,和它隨風旋轉的洋鐵旗,那時他感到一陣喜悅,交雜著勝利的虛榮心和自私的感動。百萬富翁榮歸故鄉的時候應該會有這種感覺。
「好吧!為了使你高興!」
第二天,他又請她為他彈點什麼。
不久,在朋友面前,雷翁裝出一副優越的樣子,不和他們來往,也不處理公文。
「假如妳要……」,他說,「妳可以每隔一些日子上一次課,那不會太貴。」
他在她家四周徘徊。廚房裡有燈光,他窺視窗簾後面的她的影子,什麼也沒有。
「哎!我可憐的鋼琴!」
「是的,真是有點太貴了,」沙勒傻裡傻氣苦笑著說:「不過,我覺得少花點和_圖_書錢也能找到老師,因為常常有些沒有名氣的藝術家比名家更好。」
「寧可死掉!」艾瑪說:
勒佛杭絲瓦太太看見了他,大喊大叫,說他「高了,瘦了」。相反地,阿德蜜絲覺得他「壯了,黑了」。
為了再接吻,他們又走回頭路。這一次,她答應了,不論用什麼方法,不久就會找到一個可以自由見面的永久機會,至少每星期一次。她確信有把握,而且,充滿著希望,不久她就會有錢。
第二天深夜,他和她單獨見了面,在花園後面那條小街上——在小街上,就像和另外那個情夫一樣!下著暴風雨,他們就著閃雷的光在一把雨傘下面談天。
別離總是令人依依不捨。
「妳有時真固執!我和-圖-書今天去了巴佛施艾赫。列日阿太太說她的三個女兒在慈悲學院跟一位出名的女老師學琴,一次才一法朗。」
「再見!……再見!……什麼時候我再能看見你?」
「你錯了!永遠不該讓天才荒廢!而且,我的好朋友,想想看吧!你讓太太學琴,日後就能省下子女的音樂教育費。我呀,我覺得母親應該自己教育子女。那是盧梭的觀念,也許還太新,但是終於會獲得勝利的,我能肯定,就像母親自己餵奶和注射預防針一樣。」
她咬咬嘴唇說:
因此,她為自己的臥室買了一幅寬條子的黃窗簾,勒何先生直說便宜;她渴望一條地毯,勒何先生說那又不是像喝完海水那麼難,他很有禮貌地說負責供應。如今,hetubook.com.com她再也不能沒有他為她服務,她一天派人去找他二十次,他立刻放下自己的事,毫無怨言。大家也都不懂何雷太太為什麼每天在艾瑪家吃午飯,甚至為什麼她特地來看她。
她哭著,在他胳臂上晃動著自己的身子。
「二十法朗一次,太貴了!」
「不!糟透了!我的手指生了鏽!」
「好!好極了!妳真不該從頭來,彈下去嘛!」
她就是用這種手段得到丈夫的允許,每星期上城一次和情人幽會。一個月以後,他甚至覺得她大有進步。
雷翁下了決心去敲醫生家的門。夫人在臥室裡,一刻鐘以後才下樓來。先生像是非常高興再看見他,但是當天晚上他沒有出門,第二天一整天也沒有出門。
「但是,假如要收和-圖-書到效果,就不能間斷。」
可是,當波法利在家的時候,每逢她從鋼琴旁邊走過,她老是嘆著氣說:
就是在那個時期,也就是說初冬的時候,艾瑪顯得非常熱衷於音樂。
「你去找嘛!」她說。
沙勒承認她有點荒廢了,她弄錯了音調,然後猝然停下說:
有人來看她的時候,她總會說些由於重大的原因,她放棄了音樂,現在不能再彈琴了。於是,大家都可憐她。可惜!那麼有天才的她!有人甚至對波法利先生談起,使他感到慚愧,尤其是藥劑師:
第二天回來的時候,他用一種狡黠的樣子望著她,最後還是忍不住說:
一天晚上,沙勒聽她彈琴。她把同一首曲子一連彈了四遍,一次比一次更生氣,而聽不出差別的沙勒大喝其采: